洪安菲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你等我啊。”
“好。快去吧。”
洪安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刚进家门,洪峰就发难了“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知道。”洪安菲平静地回答。
洪峰勉强压下怒气,冷冷地问“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我,他是你的手下,曾经很得你的赏识,後来生意做大了,就想自立门户。你把他当叛徒。你们起了冲突,还想过要除掉对方。”洪安菲无所谓地耸耸肩说“那又怎麽样?这些帮派里的事和我有什麽关系?”
洪峰原想宋子豪会花言巧语欺骗女儿,没料到竟会如此坦白,他若有所思地问“你不怕他是在利用你?”
“利用我什麽呢?如果是用我威胁你,他在维也纳的时候就可以这麽做,不用费心来讨好我,还闹得和儿子翻脸。我和你的生意一点关系没有,他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生意上的好处。至於其他的,你现在像防贼一样防著他,更是没可能。”
听著女儿头头是道地替宋子豪开脱,洪峰讥讽地笑了一下,问“那他为什麽和你在一起?”
“爱情!”洪安菲干脆地回答。
洪峰嗤笑道“妇人之见。”
洪安菲毫不退让地反驳“妇人之见又怎麽样?我就想找个能够相爱的人。我尊重你,才征求你的意见。你能接受最好,如果不能接受就算了,最多我回欧洲不再回来。反正这里也没什麽让我留恋的。”
洪峰的脸色瞬间冷下来,额角的青筋直跳,“你为了个男人就这样威胁爸爸吗?”
“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告诉你我的打算。”洪安菲放缓语气,恳求道“爸爸,你和妈妈的婚姻已经让我怕了。不能和自己的爱人生活在一起是多可怕的事!这些年,我从没要求过你什麽,我提一次要求可以吗?我保证阿豪不会再和你作对,你要不放心,我们立刻回欧洲,他再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女儿的哀求让洪峰动摇了。他知道自己欠她的实在太多。找一个相爱的人这样的要求委实不算过分。她好不容易回来了,如果自己拒绝,她一定回离开,而且可能是永远的离开。自己只剩这麽一个亲人了,还把她气走,难道真要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吗?
洪峰看著女儿,像是要看进她的心里。看了一会儿,他问“你相信他吗?”
洪安菲毫不犹豫地回答“相信!”为了解释她的信任似的,她又说“其实我和他的相遇真的很偶然。我们交往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你是我父亲。他向我坦白了你们的恩怨,让我选择。”
“你就选择了他?”
“我喜欢他。”
洪峰叹了一口气。他从女儿眼中看到了热情,那是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执著痴迷。他忽然想起了顾青山。他们也曾经用这样的目光注视过对方。现在,沧海桑田,那个人早已沈睡於黄泉,而自己爬得再高,也是孤独一人。
终於,亲情占了上风。洪峰扶了扶眼镜,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可以和他交往,不过以後的事要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谢谢爸爸!”洪安菲抛下淑女的架子雀跃了一下,给了洪峰一个热烈的拥抱。
戏剧话的事情发生了。在旷日持久的对峙後,宋子豪突然向洪峰屈服了。主动交出了他手中所有洪帮的生意,除了极少数亲信,他的部下尽归洪峰,他自己成了光杆司令。
本以为会发生血战,没料到宋子豪竟然不战而降。
季修得到消息火速赶到c城,和宋子豪当众大吵了一场。他甚至指著宋子豪的鼻子骂“孬种”,宋子豪仍然坚定地不改立场。
後来季修想通了,同意继续和洪帮做生意。他在酒桌上说,和谁做生意不是做,都是生意人,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他在酒桌上指著宋子豪说,不管你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别的原因,如今这样做也算是识时务。意思其实是讽刺宋子豪怕洪峰,才投降。
宋子豪淡定地笑笑说,识时务不好麽?很多人就是因为不识时务才丢命的。
洪峰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心里来回揣测,他是不是在做戏。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五十三)订婚
嘉文走进咖啡馆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吴莉。
她还是很美丽,但是明显憔悴了很多,平日里不见的皱纹、眼袋都跑出来了,脸色也不好。
吴莉说“小文你瘦了。”
嘉文笑笑说“干妈也是。”
两人视线相对,都露出会心而无奈的苦笑。
吴莉喝了口咖啡,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阿豪周末订婚,你知道吗?”
嘉文垂著眼,看不出任何表情,不过握杯的手还是颤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他竟然是最後一个知道的,还是从别人嘴里,看来宋子豪很怕他闹事。他在心里自嘲地冷笑。其实真是多虑了。当他看见宋子豪向洪安菲求爱那一幕时,就预感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才失控。现在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的冲击力。
摔到谷底的人,还怕再往下掉一点吗?
吴莉扭头望向窗外,喃喃道“等了那麽多年,终於等到他肯接受别人,接受的却不是我。我真傻啊。”她的语气很平淡,也正是这种平淡反倒让嘉文心生怜悯。
她和自己一样吧。
“你恨他吗?”嘉文问。
吴莉摇摇头说“恨他干嘛?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啊。你呢?我记得你小时候可是哭著闹著不要新妈妈。”
嘉文没理她的调侃,淡淡地说“我哪有资格要求他。我是他养大的,所有的一切全是他给的,他要做什麽我也只能接受。”
吴莉伸手过来握了握他的手,“那女人是洪峰的女儿,有人说他是为了讨好洪峰才追求那女人的。”
嘉文冷冷道“我倒宁愿他是为了爱情。”
吴莉看他一眼,说“这不好说。人都是能上不能下的。像我吧,要我放弃现在所有的东西去爱一个人,我还真做不到。”
嘉文语调坚定地说“他不会做那种没骨气的事。”
这是一个原则问题。不爱他是一回是,放弃自尊是另一回事。
他心目中的父亲,他倾心爱慕的人,从来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什麽样的危险,什麽样的逆境,都没有畏惧逃避过。只有这样的人,才值得他去爱,去追随。
两人默默地喝了一会儿咖啡,吴莉忽然笑了一下,说“我其实有男朋友了。就是有点不甘心。”
嘉文知道吴莉现在和那个闵市长在一起。
吴莉拿出手机给嘉文看照片。虽然只是普通的双人照,可看得出男人是很喜欢吴莉的,看她的眼神都无比温柔。
“他对你好吗?”
“挺好的。他想和我一直处下去,不是随便玩玩。虽然给不了我名分,不过我也不在乎这个。对阿豪就像做了个梦,如今梦总算醒了,我也要重新开始了。”
“你能忘了他吗?”
“忘是肯定忘不了的,毕竟十多年的感情。可是人活著,能平安开心、有个伴儿就行了。要求太多会折寿的。”吴莉又用上平日开玩笑的口吻。
嘉文倒像听进去一般,很认真地点头。
从咖啡馆出来,见徐启明停了车在街边等他,嘉文跑过去,有些过意不去地说“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徐启明打开车门让他上了车。
“你干妈好吗?”
“还行。小明哥,你为什麽不告诉我爸爸要订婚了?”
“我想豪哥自己会告诉你的。”
嘉文平静地说“我想回去参加他的订婚仪式。这麽重要的场合,我不到不好。”
徐启明看了他一眼,不确定地问“想通了?”
“干妈等了他十几年。今天她说要重新开始。”
嘉文转头看著身旁的徐启明。徐启明也在看他,对上他的视线,很温柔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嘉文任他握著,去看窗外的风景。他不无悲哀地想,也许他也该重新开始了。
订婚仪式在他们避难的别墅举行。
花园里挂满了彩带、彩灯,用气球和花朵搭了拱门,长长的、铺著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放著精美的食品和酒水饮料,里里外外的摆设都调整过,各色鲜花让空气里弥漫著甜美的香气,穿白色制服的侍应生在摆弄食品,角落里还坐著一个小型乐队。
这个仪式如此隆重,看得出宋子豪花了大力气。
嘉文见到这番景象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痛了一下。
宋子豪站在门口,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乱,下颌也光滑干净,一扫前段时日的阴郁颓丧,原来的冷漠戾气也收敛得不见踪影,多了一份沈稳儒雅。
嘉文发现他们俩不约而同地选了相同品牌、相同款式的西服,可是爸爸穿著比他好看多了。他鼻子发酸,透过朦胧的水汽注视著阳光下的男人。
不过是过了两个月,却像过了一世那麽长。仍然是熟悉的模样,又像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陌生。
他走到宋子豪面前,喊了一声“爸爸……”便再也说不出话。
宋子豪握住他的肩膀,表情温柔而复杂地仔细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瘦了。”然後伸开手臂,将他拥进怀中。
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嘉文的心颤抖起来,所有压抑的情绪开始翻腾。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麽多麽想念这个男人。
徐启明在身後笑著说“小文不要见了爸爸就哭鼻子啊。”
嘉文猛地醒过神来。自己是来祝福、告别的,不是来诉衷肠的。
他强迫自己从宋子豪怀里挣出来,规规矩矩地说“爸爸,恭喜你。”
宋子豪皱著眉扫了徐启明一眼,柔声问嘉文“你不怪我了?”
嘉文一本正经地说“以前是我不懂事,其实你能找到归宿是好事,我应该替你高兴的。”
宋子豪的眉头皱得更深,并不太愉快地说“你这麽想就好。”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得严肃起来,抬起眼看著徐启明。
徐启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知趣地退开,反而上前一步与嘉文并肩,像没看到宋子豪冰冷的目光一般。
“爸爸,我想继续读书。耽搁得够久了。”
“好啊,你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
“不,我想去国外。你以前也是这样安排的。”
“出国?你现在的情况不方便,还是读你原来的学校吧。”
“我的腿没事……”
正说著话,洪安菲走过来亲热地挽住宋子豪,“小文回来了?你能来真是太好了。”热情的态度完全看不出嘉文曾得罪过她。
“恭喜你们。”嘉文把礼物交给她,平淡地道贺。
洪安菲高兴地说“谢谢!都是一家人,你不用这麽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