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不是喜欢你?”
吴莉惊得抬起头来,凝视著宋子豪的脸,揣测他说这话的心思。
宋子豪面带微笑,有些打趣的意思,却丝毫没有不高兴。
吴莉失望地撇过头,淡漠地回答“我怎麽知道?”
宋子豪倾身靠近她,收了笑,严肃地说“你要和他搞好关系,以後用他的地方还很多。”
吴莉心情复杂地望著宋子豪。他瘦了,精神也不好,再镇定仍难掩一身的疲惫。
她心软了,实在不忍心苛责他,半晌才低声说“我可是为你才做这些事。”
宋子豪拍拍她的手说“我不会亏待你的。”
吴莉点上烟,默默地抽起来。她想,宋子豪确实没有亏待过她。她如今开好车、住豪宅、有一笔丰厚的存款,关键是有了一个体面的身份,再不是被人歧视的风尘女,而是意气风发的女企业家。这些都是宋子豪给她的。然而,她想要的东西却从来没得到过。她不能再骗自己了,宋子豪根本不在乎她,就算有情义,也只是朋友情而已。
吴莉心里酸涩得要命,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这一流便收不住,她干脆趴在桌子上哭起来。
宋子豪没有说话,眼睛盯著窗外,不知在想什麽。
吴莉哭了一会儿,便坐直身体,没事人似的拿出粉盒补妆。
这个时候,宋子豪写了一张支票推到她面前。
吴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支票。
……
徐启明来的时候,正碰上送吴莉回来的宋子豪。
宋子豪笑著问“又来看小文啊?”
徐启明扬了扬手里的金融书,回答“给他送几本书。”
宋子豪开玩笑地说“小文一直心情不好,你才来几次他就笑了,还是你有办法!我这个老爸可是要吃醋的。”
“我不过是教他一些感兴趣的事。”
“有事情分分心也好。”
徐启明忍不住说“其实小文对金融感兴趣也是想替你多赚些钱,他一听说修哥把卖军火的钱用来炒黄金期货,就想著你也能多些钱扩充势力。”
宋子豪微笑著摇头说“真是个孩子啊。”
不等徐启明开口,他又说“我们下星期一走,你没问题吧?”
“有免费旅游这种好事,我能有什麽问题。”
“好,我明天把机票给你送去。小文在楼上,你好好陪他聊会儿。”
徐启明走在楼梯上,心里堵得慌。他觉得宋子豪根本不了解嘉文。
嘉文听说还可以做其他事来帮助宋子豪,眼睛当时就亮了,整个人也精神起来。好像找到了信念、支柱之类的东西,灵魂有著落似的。他那麽郑重其事地想为父亲做事,然而宋子豪只把他的行为当成小孩子的游戏。既无尊重,也不重视。难怪嘉文会不开心。
宋子豪当然是疼爱嘉文的。但是在徐启明看来,他给嘉文的关爱始终停留在嘉文还是孩子的阶段,他并没有认真地去了解嘉文的内心。这与嘉文的期待和付出并不相称。
徐启明叹了一口气,停在嘉文的房间门口。
嘉文盘腿坐在地上,正在认真地翻捡地上的唱片。
徐启明想起嘉文小时候在村子里,每天在村口等宋子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夕阳下,说不出的孤单寂寞。
徐启明不无同情地想,其实小文一直是寂寞的。他把他的寂寞积攒成在宋子豪眼前的盛放,可惜那个人并不懂得欣赏。
嘉文大概是听见动静,他抬起头,对徐启明笑了笑。
他的脸越发苍白,在秋日的阳光下近乎透明。前额的头发撩了起来,露出褐色的伤疤。那张秀丽的面孔仿佛被从中撕破了。
徐启明触到少年黝黑的眼睛,里面深藏的忧伤和落寞如水般浸润了他的心,又疼又软的。
他走过去坐到嘉文身边,指著地上的唱片,柔声问“全是歌剧啊?我还不知道你喜欢歌剧。”
“是爸爸要听。”
“豪哥还喜欢这个?”
“偶尔听一听。我也觉得奇怪,爸爸从来没受过艺术方面的训练,他凭本能就可以欣赏一些东西,他要是去学艺术说不定能成家呢。我就不行了,全得一板一眼地学。”
“怪不得豪哥要去奥地利旅行。不过想欣赏艺术的话,巴黎不是更合适一些吗?”
嘉文捏著唱片顿了顿,才平淡地说“我妈妈看过《茜茜公主》的电影後就一直想去奥地利……”
每次提到母亲,嘉文的落寞就更深一层,徐启明忍不住安慰说“你不想去可以跟豪哥说,我们换个你想去的地方。”
“没关系,我也想去看看。”嘉文翻转著手里的唱片,带了一点无力的笑。
徐启明忽然烦躁起来。他走到窗前,脸对著窗户站了一会儿。等他再转过来的时候,因为被阳光刺了眼,嘉文就变成了一个黑影。他对著那个影子说“小文,你不能这样委屈自己。这世界上除了你爸爸,还有很多东西。”
他没有听见嘉文的回答。
他走过去,才发现嘉文拿唱片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握住嘉文的手,温柔地说“至少,我会一直陪著你。”
嘉文抬起头,勉强地笑了笑,说“谢谢你……”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四十八)救美
维也纳,美泉宫通向喷泉雕像的广场後门突然被推开,从房子里走出几个人。他们簇拥两个扮成茜茜公主的人向玫瑰园走去。很多旅客涌过来,争相拍照。
在不远处的玫瑰园里,徐启明和嘉文坐在醋栗树下,望著广场上移动的人群。这里很安静,广场的喧闹被风和林荫过滤後,只传来背景一样的一点儿声音。
徐启明饶有兴趣地看著广场的人群,问嘉文“要不要过去照相?”
嘉文不屑地回答“我又不是女人,对什麽茜茜公主没兴趣。要是小园来倒会去照相。”
徐启明不说话了。他知道嘉文兴致不高。说是陪嘉文散心,可是宋子豪反倒比在国内还忙,经常见不到人影。即便是一起出门,也是电话响个不停,接电话时躲躲闪闪的。
这几天全是徐启明陪嘉文游玩。他十分想让嘉文开心,来之前查了很多维也纳的资料,每到一处便充当导游,又讲解又逗趣的。嘉文始终像霜打了茄子,笑一下都是勉强。
玫瑰园里弥漫的玫瑰香让徐启明气闷,周围盛开的玫瑰夹杂著焦黄的残花,使眼前的美景显出邋遢像。徐启明仰头看了一会儿醋栗树叶空隙里露出的蓝天白云。
“小文,你除了腿伤以外,还有什麽烦心事?”
“我哪有烦心事。”
“你别骗我了。我可是过来人。”
嘉文扭头问他“你是什麽过来人啊?”
徐启明对眨眨眼,开玩笑说“少年维特的烦恼。我也是从你那个年纪长大的。我知道,你一定是喜欢惦记著什麽人吧?”
嘉文躲闪著他的目光否认“我没有!”
徐启明凑近他的脸问“真的?”
嘉文不回答。低下头,绞著双手。半天才小声说“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你向她表白过吗?”
“没……还没有。”
“你怎麽知道她不喜欢你呢?”
“我就是知道。”
“那麽说你都没有努力过啦。”
嘉文抬起头,认真地问“我要怎样努力?”
“首先要关心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帮助她。”
“我一直是这样的啊。”
“那就要做一些特别的或者是她喜欢的事情。搞些浪漫的气氛总是少不了的。总之,不能轻易放弃。”
嘉文侧著头若有所思。
风吹得醋栗树沙沙响,醋栗果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徐启明从地上捡起几粒褐色的新鲜醋栗,放到嘉文的上衣口袋里,说“留个纪念。欧洲小说里经常提到这东西。”
“小明哥,你怎麽什麽都知道啊?好像你以前来过维也纳一样。”
“我是专门做了功课。像这种地方,除了看风景,人文也是很重要的特色。房子什麽的,有了人文才有意思。既然是陪你散心,我当然要尽力让你愉快啊。”
看徐启明笑得一脸温柔,嘉文想起这些天他那麽努力地逗自己,心里有些感动。
徐启明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伸出手,“走吧。看看我们的黄金赚没赚钱。”
嘉文握住他的手。身体一动,左腿传来一阵刺痛。
徐启明见他忍痛的表情,忙问“腿疼吗?”
“大概是今天走多了。”
徐启明蹲下身子说“来,我背你。”
嘉文迟疑了一秒锺,还是趴在他的背上。
徐启明把他往背上托了托,笑著说“你还挺沈。”
嘉文记起小时候,徐启明也经常背自己,往往都是宋子豪不回家的时候。在孤单的童年里,他算是一个温暖的陪伴。而今,还是这样,在自己最感灰暗的时候,依然是他在身边。
徐启明的肩膀很宽厚,嘉文趴在上面,有一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他叫了一声“小明哥……”
“嗯?”徐启明将头偏向他。
嘉文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麽,憋了憋,才说“醋栗被压坏了。”
徐启明轻快地笑著说“没关系,明天再来捡。”
今天对嘉文来说似乎没有平日那样压抑。他和徐启明一起抛售的黄金居然赚了钱,他当时投入了全部积蓄,自己摸索加上徐启明的指导,如今本金已经翻了一倍。
因为是自己第一次赚钱,嘉文忍不住雀跃了一下。他听徐启明说,当年宋子豪也投资过金融,可惜没找到好的代理人亏了不少钱,从此以後就不大相信这种投资了。嘉文就想,要是自己精於此道便可以为宋子豪赚钱了。每每思及此,他便有了一丝希望。
希望毕竟是希望,再少也能给人走下去的动力。
宋子豪不知道去哪里了,在旅馆留言说不会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