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文无奈地退了出来,去脱宋子豪的衣服。等把他脱光了,下面也伺候得硬了,嘉文便将他翻过来趴在地上。宋子豪感觉到嘉文那地方顶著自己的时候,身体猛地一弹,几乎要直起来了,却在中途停下来,慢慢地爬回地上。然後他一动不动地趴著,只是全身的肌肉绷得死紧,双手捏成拳头,指节都泛白了。
嘉文停下动作,在抱著他宽厚的脊背一动不动。
宋子豪试探地喊一声“小文”
嘉文从他身上下来,坐在一旁发呆。宋子豪伸手去搂他,却被他挣开了。
他垂著眼睫轻声说“你还是不喜欢男人。”
这麽一说,宋子豪便彻底疲软了,重重地靠在床边,伸手去摸衣服里的香烟。
嘉文又说“你不需要这麽做的。”
宋子豪不说话,点上烟吸了两口徐徐吐出来。他望著空气中盘旋的青蓝色烟雾,一脸倦容。
嘉文捡起衣服给他披上,自己站起来穿好睡衣,背对著他说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哪天你想我走了,我再走。”说完便瘸著腿走出去,轻轻地关上门。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五十八眷侣
宋子豪坐在飞往k城的飞机上,心思恍惚。
他是很想顺著嘉文,不就是改变一下相处模式吗,想来也不算难事。可是真到了两人亲热的时候,他控制不住地抵触。嘉文又是那麽敏感、那麽追求完美的人,这一点瑕疵也接受不了。
那他们的关系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宋子豪几乎是逃到k城的。当然,他确实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k城的贺家当家贺武。
他要跟贺武谈的事,早些接嘉文回去的时候已经提过,後来又通过几次电话,但是贺武一直犹豫,於是他便亲自来游说。
贺武是个豪爽的人,和季修的关系很铁,连带著对宋子豪也很欣赏。两人见面相谈甚欢。酒过三巡,宋子豪便把此行来意跟贺武说了。
贺武认真地听他说完,摩挲著下巴沈吟良久,然後摸了摸头,颇遗憾地说“兄弟啊,你这提议是不错,我也想和你合作,可是不好办啊。”
“是有什麽困难吗”
“不瞒你说,我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人。这麽的大事,我又不可能天天去你那里盯著,得有个可靠又能干的人帮我管理。别的人我还不信,非得沈彬或者程浩去我才放心。”
“他们俩连你的忙都不肯帮吗”
“别提了沈彬和他的小情儿不知跑哪个乡下旮旯里去了。阿浩自从有了媳妇更是不管社团里的事,八抬大轿也抬不来。”
宋子豪不解地问“程浩的朋友不是个男的吗”
贺武呵呵笑道“男媳妇儿呗。就是那个阿敏,你接儿子那回见过的。”
宋子豪想起那个清秀文弱的青年,不禁叹道“没想到啊。沈彬喜欢男人是大家都知道的。程浩真让人意外我记得他以前有女朋友的。”
贺武摸著他的板寸说“他的女朋友还不如阿敏呢。阿敏对阿浩是真没话说。当初阿浩他爹不同意阿浩搞同性恋,阿敏就陪著阿浩一道给老头子下跪、一道挨打,最後硬是把老头子感动了,现在也算承认他们俩了。你说阿敏是个女娃多好,阿浩也不用废那麽多神了。为他俩的事,阿浩还跑去看心理医生,嘿嘿现在他还被我们笑话。”
宋子豪如今只要听说搞基的事就会格外留心,充分显示了男人体内不亚於女人的八卦因子,“心理医生怎麽说”
贺武一提这事就忍不住乐“还能怎麽说,阿敏是他的真爱呗哈哈笑死我了。看看阿浩就知道真爱这玩意儿有多神奇了。你说我们怎麽就撞不上真爱呢是不是坏事干多了”
宋子豪被他说得笑起来。
临分别的时候,宋子豪提出要请程浩吃饭,还特地吩咐把阿敏也请来。
吃饭那天,阿敏把程浩和自己捯饬干净,规规矩矩地跟著来了。
他对宋子豪印象深刻,忍不住偷眼打量。谁知宋子豪也在看他,目光相遇时,男人便对他礼貌的笑笑。
阿敏第一次见宋子豪,觉得他既不讲理又凶,後来再见一次,虽然不凶了,可也是冷冰冰的。而这一次,宋子豪看上去温和多了,笑起来还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这边正胡思乱想,冷不丁程浩在他耳边问“看什麽呢”
阿敏吓得结巴著回答“没、没、没看什麽。”
程浩在桌子底下拧了他的大腿一把,故作凶恶地说“你再看嘉文他爸,我可吃醋了。”
被他窥破自己的小动作,阿敏的脸瞬时红了,不好意思地说“我、我就是好奇。”
“好奇也不行”
贺武见他们说悄悄话,有心逗阿敏,扯了嗓子叫起来“你们说什麽体己话呢在家还没说够啊阿浩,你这可不成,刚才敬的酒还没喝呢,罚三杯”
阿敏一听要罚程浩的酒,顿时像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著急地说“不兴这样,你们欺负浩哥。”
“主人敬酒,喝不完罚三杯,这是规矩,对吧阿豪”贺武冲著宋子豪眨眨眼。
宋子豪微笑著对程浩抬了抬手中的杯子,又是敬酒的意思。
阿敏急得抓起程浩的酒杯一口干了。
贺武等他喝完才坏笑著开口“不能代酒啊。”
阿敏急得直瞪眼,如果不是在酒桌上,他估计要抓儿挠腮了。“浩哥胃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喝六杯还不成吗”
他的话才一出口,程浩忙抢下他手中的酒杯说“阿武别逗他了。宋子豪刚才没敬我酒,後面才敬了一杯。”
他一边说一边准备喝酒。阿敏又不干了,一个劲儿拉他袖子,小声说“你别喝了、别喝了。”
程浩也小声说“宋子豪远道而来,不喝不成。”
阿敏那小鹿般可怜兮兮的目光刷地就投向宋子豪。
宋子豪温和地微笑说“你们是一家人,你代他喝也可以。”
阿敏如蒙大赦,急急忙忙把酒喝干,生怕他反悔似的。
在座的男人全笑起来,贺武用手指头点著宋子豪,那意思是怪他心软没能好好捉弄阿敏。
宋子豪见大家高兴,便趁机把想邀请程浩出山的事说了。
程浩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宋子豪、阿武,不是不给你们面子,我是真不想回社团干了”他温柔地看了一眼阿敏,接著说“阿敏是苦命人,我嘛也是吃够了亏,我们有今天的生活很不容易,我不想再去破坏。希望你们能理解。”
听他这麽一说,又见他和阿敏柔情蜜意的样子,宋子豪知道再劝无益,便不再提让程浩出山的事。
吃完饭,宋子豪特意去向阿敏道谢“谢谢你们照顾嘉文那麽长时间。他一直挺惦记你们的。”
阿敏腼腆地说“没关系,他做事很卖力的。还有他借给我们的钱我们还没还呢。”
“那些钱不用还了。没有你们收留,他说不定会死在外面,我不知道怎样谢你们,钱虽然俗点儿,也算是我们一番心意。”
阿敏还推辞,直到宋子豪开始不高兴,才不好意思地作罢。
他又说起嘉文“嘉文那孩子脾气倔,心思又细,有什麽事得慢慢来,强按头的事可不能对他做。”
宋子豪想起嘉文还让自己软禁著,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返程的路上,宋子豪眼前总萦绕著程、敏俩人恩爱的模样。
程浩在下决心接受阿敏前,一定有过很多矛盾纠结,但是过了自己这关後,说他们是神仙眷属也不为过,甜蜜得羡煞旁人。
自己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呢
下了飞机,他直奔山庄,迫不及待地想见嘉文。
嘉文不在别墅里,说是去了山谷。
宋子豪往山谷去。走了十多分锺,在一棵大树杜鹃下看见嘉文。
走到近前,发现嘉文睡著了。杜鹃花的花瓣覆在他的眼睛上。
宋子豪在他身边悄悄坐下,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嘉文许是睡得久了,瓷白的脸颊变成粉红色,在粉色花瓣的映衬下娇豔粉嫩,一派天真。他的小文从来都是个漂亮的孩子,如今大了,更漂亮了,在别人面前英气勃勃,在他面前却还是小可爱。
因为这样,自己才不能正视小文已经长大了这个事实吧
宋子豪不禁回想起自己这十多年的感情经历。来来去去的女人也不算少,更有吴莉一片痴心守候多年,然而他真是一点感情没有动过。都说他有颗石头心,而这颗石头里装的全是嘉文。
他曾经以为自己把所有的爱给了小莹。现在回忆起来,他才发现,在经历了十多年时光的冲刷後,小莹的形象已经变得很淡很淡,自然就与嘉文的脸重合在一起。和小莹相处的情景也被与嘉文生活的点滴代替。
他还清楚地发现,他对小莹是遗憾多过於柔情。而对著嘉文,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是软的,忍不住地就想去疼他、宠他,把他放在手心里护著。
宋子豪的心被柔情充塞得满满的,有种柔软的疼痛,却很满足。
他俯下身在嘉文脸上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後把少年抱起来。
嘉文睁开眼看了看他,嘴里低低嘟囔。
宋子豪在他耳边轻轻地说“睡吧,宝贝。我会守著你。”
嘉文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把头贴在他的肩窝。
宋子豪就想,亲热这种事是可以慢慢来的,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还有什麽困难克服不了。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五十九生还
宋子豪进进出出庄园时,嘉文倒很平静。
对於宋子豪做出那种近乎於献祭似的举动後又匆匆离去,嘉文的心里惊了一惊,痛了一痛,也就过去了。他知道自己想追求真正两情相悦的爱情,所以并不後悔自己那天晚上的拒绝。
不完整的、勉强得来的爱,他不要。
他每天玩命儿地锻炼身体,练习飞刀和射击,如果有时间就看一些他能看懂又实用的管理、金融类书籍。
没什麽特定的目的,只是呆在山庄的时间太漫长,总要找点事做。他下意识地就选择去做这些事。
令他奇怪的是,原来他炒黄金的账户,自徐启明死後都没有管过,里面的资金竟一直在增加。难道是徐启明请专门的人在打理怎麽他不知道这也没法查证,他疑惑一下就过了。
宋子豪消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天有人来看嘉文。他被关这这里没几个人知道,谁会来看他呢
走下楼,看见那颀长的、熟悉的背影,他好似给雷轰了似的待在当场。
那人转过头对他亲切地笑笑,说“你好吗,小文”
嘉文愣了一会儿,使劲揉揉眼睛,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小明哥你你没死”
徐启明眨了眨眼睛,但笑不语。
嘉文奔过去,拉起他的手,有温度的。捏捏他的胳膊,有弹性的。又掐了掐自己的脸,很疼。不是做梦,小明哥真的没死
嘉文激动地抱住徐启明,喃喃地问“这是怎麽回事这是怎麽回事”
徐启明搂了搂他,飞快地从他的拥抱中挣脱出来,淡淡笑道“豪哥没那麽狠心。”
那天晚上宋子豪的枪抵在他额头上,面对杀气腾腾的男人,徐启明想自己一定会死。他甚至听到了扣扳机的声音。可是枪响以後,他仍然活著,只是鬓边的皮肤被划破,鲜血汩汩流出。他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宋子豪一拳击昏过去。
等他醒来时,已经躺在医院里。命是保住了,不过鼻梁被打断了。後来接上骨头後,他还去做了整容,才勉强恢复原状。季修把他带在身边,严厉警告他不准再掺和宋家父子的事,也不准再去找嘉文。
他知道嘉文离家出走後,十分著急,私下动用了关系寻找,大概是被季修知道了,把他派去缅甸。直到最近才召他回来。
嘉文见徐启明还活著,简直是喜从天降。他再也不用替宋子豪和自己内疚了,而他和宋子豪之间最大的隔阂也消弭了。
他们一边叙离情一边在山谷里散步。
嘉文的话变得多起来,一个劲儿地问徐启明的情况。
“你还在替我炒黄金吗怪不得多出那麽多钱。”
“那个嘛,举手之劳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徐启明停下脚步,定定地看著嘉文说“你别光问我的事。你自己呢,过得好不好”
嘉文有些别扭地回答“我啊,还好吧。”
“你还在和豪哥闹矛盾吗”
嘉文眼睛乱扫,不肯回答。
徐启明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是因为我的事,豪哥那麽做也是可以理解的,他是怕我把你抢走他真的很在乎你。”
嘉文低头踢地上的石头,嘟著嘴说“他差点杀了你,你还替他说话你不恨他啊”
徐启明望向远处,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给四哥当小弟的时候经常被打巴掌踢屁股,我跟了豪哥以後,他没动过我一个指头。你知道吗,我上学时,用的是最好的电脑、最好的手机,书架上的外文原版书一本要几百块钱呢,同学还以为我是富二代。我奶奶生病用的全是进口药,四哥他们还跑前跑後地照顾我们祖孙能有今天,都是豪哥给的。奶奶常教育我要知恩图报,别说豪哥只是打我几下,就是真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
他抬起手摸了摸鬓发下的伤疤,凝视著嘉文说“我原来想既然豪哥不能回应你的感情,那我一定要好好爱护你如今看来,其实他对你的感情不仅仅是父子之情,只是自己还不知道而已。说实话,当豪哥要杀我的时候,我害怕了我甚至後悔去招惹你这样懦弱的我,还有什麽资格对你说爱我连为你挺身而出都做不到。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徐启明垂下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惆怅,纵有无穷悔恨和遗憾,如今再说都是枉然。那晚在冷酷冰冷男人面前害怕得瑟瑟发抖的自己,是他永远的羞耻。
嘉文没说话,抬起手轻轻抚摸他鬓下的伤痕。
徐启明握住他的手,低声问“你一定也看不起我吧”
嘉文摇摇头说“没有。我理解。那是人的正常反应。”感情没深到那种地步,有几个人能挺身而出“小明哥,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对不对”
徐启明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几个醋栗放在嘉文手上,“留个纪念。你曾经让我做过最美好的梦。”
嘉文珍重地收起醋栗,给徐启明一个大大的拥抱。徐启明也用力回抱了他。这次真正是兄弟间的拥抱。
徐启明望望远处矗立的男人的身影,对嘉文说“别再和豪哥赌气了。你自己保重。”
嘉文朝宋子豪的方向看了看,脸上有些发烧,小声地答应道“嗯。你也保重。”
徐启明双手按在他肩上,很多话哽在喉间,最终还是没有说。
目送徐启明消失在视野中,嘉文再也等不及,朝宋子豪跑去。他一瘸一拐跑得吃力,宋子豪见了丢下手中要点的烟,忙过来扶住他,忍不住责备说“你慢点儿摔了怎麽办”
嘉文朝他咧开嘴笑,道“原来你没杀小明哥啊”
宋子豪闷闷地回答“那孩子是我一手提拔的,对我也忠心怎麽也是十多年的感情”
“你为什麽不告诉我”
“哼,我不想让你见他”
“你现在又让我见他”
宋子豪咬著牙说“你看看你前些日子为这件事把我恨成什麽样了不让你知道真相,怕是要恨我一辈子”
嘉文不好意思地抓抓头,讪笑道“是我错怪你了。”
宋子豪又好气又好笑地望著他问“还恨我吗”
嘉文忙摇头说“不恨了”
宋子豪捏住他的鼻子说“你啊,真是个孩子”
嘉文皱著鼻子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後有什麽事都要告诉我,要不然平白产生误会。你现在一定有好多事瞒著我,你得对我说实话”
宋子豪摸了摸他的脑袋,把手覆在他因为欣喜而发红的脸颊上,声音变得十分温柔“好。我答应你。”
嘉文向他伸出手,却在中途猛然停住。少年的瞳仁蓦地紧缩,惊骇之情漫过他带笑的脸,笑容僵在脸上。
宋子豪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一股锐利的杀气迎面扑来,周围的气压瞬间变得低沈,充满危险的压迫。
嘉文突地扑过来,把宋子豪扑倒在地。与此同时,一声极轻微的“呲”声刺破空气,伴随著嘉文闷声呼痛,近处的一丛杜鹃爆裂开来,碎裂的白色花瓣在风中飞扬。
宋子豪闻到空气中有血腥之气,忙把手伸到嘉文背上。触到的黏腻液体不用看也知道是血。
“小文,你受伤了”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六十表白
“小文,你受伤了”
嘉文微微抬起脸,低声说“我没事,只是擦破皮。”
他小心地从宋子豪身上爬下来,不让自己的身体露出前面挡著的杜鹃花。等他爬到地上,转头指指掩在树丛中的一条小路,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後的大树和宋子豪,然後飞快地朝小路爬去。
宋子豪明白他的意思,在身後小声说“我掩护你,小心点。”
嘉文是个感觉十分敏锐的人,以前小飞刀教他飞刀的时候就发现他比旁人要学得快很多,缺的就是练习。
到山庄以後嘉文又开始练习飞刀,还是高难度的,比如蒙上眼睛射移动靶之类。虽然练习的时间不长,但是他感官的灵敏度比过去又上了几个台阶。所以他能在杀手还没开枪前感觉到危险,救下宋子豪。
在对方开枪的时候,他已经大概判断出对方的藏身之地,一时好胜心起便想把杀手收拾了。要不然父子俩躺在地上不能动,跟砧板上的肉一样,谁知道杀手下一步会干什麽。
危险当前,宋子豪再担心嘉文,理智上也知道此时化被动为主动是最明智的行动。他要做的就是尽量替嘉文分担风险。
他飞快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心里有了算计。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待著最好的时机。
而不远处的杀手同样也在等他行动。只要他动一下很可能就被轰出个洞来。
敌明我暗。在看不见的某个地方,有人正用枪口对著他。
宋子豪能分明感觉到杀气,仿佛枪口准心正对准他的眉心一样。
那种森寒的、志在必得的杀气犹如一张大网把宋子豪牢牢地罩在其中,竟然在他心底激起一种闪避锋芒的欲望。但他不能闪。对方就是要他闪,就是要他现身在枪口底下。
因为周围太过安静,嘉文也不敢在移动,悄悄蛰伏在树丛里。
宋子豪趴在地上,全身肌肉紧绷,汗珠顺著他的额头滴到土地上。一滴、两滴
突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身而起,同时扣下扳机。在下一瞬间,他已经落地,飞速地滚到斜下方的大树下。
在枪响的同时,一股劲风破开空气向宋子豪袭来,擦破他胳膊上的西装,在树丛中爆开。
只这麽电光火石的刹那功夫,嘉文已经看到某处的灌木从不自然地晃了晃。
就是那里杀手的躲藏处。
嘉文回头看宋子豪安然地躲到树後,便开始小心地挪动身体。
宋子豪并没有给杀手喘息的时间,躲在树後对著杀手的大致方向连续射击。甚至有一枪还打在杀手前方的矮树上。
在枪声的掩护下,嘉文飞快地移动身体。等枪声停止的时候,他已经爬到离杀手不远处,而且这个位置视野很好,又有茂密树丛遮挡不易被发现。
宋子豪的子弹用完了。他摸索著换子弹。谁知枪才露了一小部分在树干外,便被一枪打飞了。他也被冲力带得露出一角肩膀,又是一枪,幸亏他躲得快,子弹几乎贴著脖颈飞过,皮肤都火辣辣的疼。
宋子豪嘴角微弯,露出满意的微笑。
杀手著急了。
对方一定装了消音器。本来打算一击而中,把宋子豪无声无息地干掉。如今和宋子豪一阵枪战,这麽大的动静庄园里的守卫肯定听到了,正往这边赶呢。到时候杀手想跑也来不及了。
宋子豪占据了时间上的优势,便放松下来。他藏身於大树後再不露头,静候鱼儿自己上钩。
果然,在对峙了几分锺以後,远处已经能听见杂沓的脚步声。
杀手藏身的地方开始发出哗哗的声响,树丛左右摇晃,还拱出一团和树丛差不多颜色的东西。
他大概是等不及了,想绕到宋子豪正面进行攻击。
嘉文两柄飞刀脱手,银色的刀刃在阳光下反射出锐利的光芒,两道光弧消失在树丛中。只听见金属撞击的声音伴随著一声低低的痛呼。
这时候守卫近在眼前。树丛中一阵悉索,那人转身往山里逃走。
嘉文不想冒险,这种追捕的事交给守卫就好。他等守卫冲上来,才在护卫下回到宋子豪身边。
宋子豪赶快查看他的伤势。确实是擦伤皮肉,可伤口既长又深,流了很多血,大半个脊背全染红了,衣服粘在了伤口上。看著人。
“爸爸,我今天是不是很厉害”嘉文正在为自己的表现而兴奋,压根没把伤当回事。
宋子豪蹙著眉头,对上嘉文那期盼的、犹如小狗摇著尾巴等待主人表扬的眼神,把那些担心的话咽回去,揉揉他的头发,柔声说“很厉害,可以保护我了。”
嘉文忙不迭地点头说“对啊对啊”
医生给嘉文伤口缝针的时候,他坚决不打麻醉。
他想著远程对敌全靠反应快,只有比别人灵敏才能把握机会,用了麻醉神经和器官多少会有影响。他宁愿眼下疼,也不愿影响以後的行动能力。
拗不过他,只好不用麻醉。
宋子豪坐在嘉文身边,眼睁睁看著针线在皮肉中穿行,心都扭成一团。这得有多疼啊
嘉文倒十分轻松。他今天太高兴了自己不但保护了宋子豪,还和他并肩御敌。这算是并肩战斗吧。终於能够站到他身旁,而不是缩在後面要他保护。这可是他多年的心愿啊而且整个过程配合默契,几乎不用语音交流,简直帅呆了
回想著当时的情景,混身的细胞都兴奋得要跳舞一般,身体的疼痛自然被忽略了一半。所以,尽管嘉文满头冷汗,握住宋子豪的手紧了又紧,他脸上却始终是愉快的笑容。
一切弄妥,等屋里只有父子两人的时候,嘉文问“抓住那人了吗”
“跑了。”
“啊,这都给他跑了那人岂不是很厉害。”
“嗯。”
“什麽人袭击你难道是洪峰”
宋子豪皱著沈吟“不好说洪峰他现在没理由这麽做”
这时候季修打来电话。他也受袭还负了伤。
这回的事还真和洪峰没有关系,是缅甸那边有人和苏迪伦抢生意,找来白虎在同一时间分别袭击了苏这条线上的三位首脑人物,目的就是让这条线瘫痪,好从中得利。
听季修讲完,宋子豪说“我这边没大事,就小文受了点伤,养几天就好了。你不要紧吧”
季修咬牙切齿地说“我的腿受了伤,不过比小文幸运,不影响今後走路。他妈的,老子非端了那狗娘养的老窝还有那个白虎,让老子逮到,肯定抽筋扒皮”
“老苏那边呢”
“他人没事。老小子还知道找替身,估计他得罪的人不少。就是仓库让人炸了,这回损失有点大。”
“人没事就好。做生意嘛,损失是难免的,当赊财免灾好了。”
“赊点钱是没关系,可我丢不起这个人反正这回的事,没完”
季修那大嗓门吼得宋子豪的耳膜嗡嗡响。
等挂了电话,嘉文笑著说“季叔叔还是那麽有活力。”
宋子豪摸著嘉文的头说“袭击我们的是上次那个杀手白虎。他可是亚洲顶级杀手,居然在你这里失了两次手。你看看你有多能干”
让他奇怪的是,白虎是厉害,可是这庄园周围全是电网警报,算是顶级的安防了,他又如何能精准地破坏监控系统潜入进来,最後还全身而退。不过,他此刻眼里心里全是嘉文,暂时把这个问题放到一旁。
被宋子豪夸奖,嘉文笑得嘴都要咧到耳後了。
宋子豪又说“如果当时你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可能就没命了我现在还後怕,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活著还有什麽意思。”
声音低下去,其中的沈重像一只手狠狠地在嘉文心上捏了一把。
嘉文小小声说“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活著也没意思。”
宋子豪没说话。
嘉文趴在床上,感觉他动了动。正在疑惑,背上一凉,又一暖。
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宋子豪在吻他
男人的嘴唇温暖而干燥,轻柔地、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顺著他的伤口边缘亲吻。动作虽然轻,然而每一下都是沈稳、毫不动摇的。
仿佛透过皮肤血肉直接吻在他的神经上。直吻得他胸中如火焚,一寸寸经脉骨骼要溶化似的。
宋子豪把嘉文抱起来,圈住他微微发颤的身体。又吻了他的伤腿。
嘉文的声音都变调了,近乎哀求地喊“爸爸爸爸”
宋子豪黝黑的双眸锁在他脸上,用低沈甚至是带了一点魅惑的声音说“小文,我这辈子只和你妈妈谈过恋爱,当时想的都是怎麽让她高兴怎麽让她过得好,一辈子和她在一起这和对你的感情根本没有两样。爱不爱的我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是我想要一直在一起的人你想要我爱你,难道我对你这样不算爱吗要怎麽样才算爱呢”
宋子豪此时望著嘉文的眼神,就和韩国电视剧里男主角对女主角表白时的眼神一样,深情得可以溺死人。
嘉文的心砰砰乱跳,脑袋晕呼呼的,完全失去语言能力,脑海里只盘旋著一个声音“这算表白吗这算表白嘛爸爸表白了爸爸说爱我耶”
他张著嘴傻愣愣地望著宋子豪。
宋子豪笑笑,又去吻他头上的伤疤。
吻完之後,在他耳边低笑道“问你呢傻了啊”
嘉文眨著眼,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我不想勉强你。”
宋子豪笑著说“做那种事的话,现在确实有些勉强,所以你得给我时间,让我慢慢适应。但是你不要胡思乱想,觉得我不和你亲热就是不喜欢你。”
嘉文被说中心事,不好意思地嘀咕“我哪有这麽想”
“没有这麽想吗”宋子豪轻轻捏住他的下巴说“你答应给我时间,不能忘记哦。”
两人的脸凑得极近,嘉文完全被宋子豪的呼吸气味笼罩住,眼中只有男人幽深明亮的眼,那里面印著自己小小的身影。
“嗯。”嘴巴比脑袋快,还没过脑就已经答应了。
宋子豪温柔地看了他一小会儿,低头吻上他的唇。
不热烈,不兴奋,很安静的一个吻。一如男人稳如泰山的气质,带著安心的力道和温度,犹如誓言一般,在他们之间打上专属的印戳。
嘉文缓缓闭上眼睛,回应男人的亲吻。
就这样吧。
时间他有的是,等待什麽的没有一点问题;误会也可以慢慢澄清。有了这些话,有了这个吻,他什麽都不怕了。
最近的距离最远的爱六十一谋划
一夜好梦。
嘉文在一阵清脆的鸟鸣声中醒来。
睁开眼便看见宋子豪熟睡的脸。这张脸本是看惯的,如今却变得有些不一样,似乎具有了某种特殊意义。
回想起昨夜的情景,嘉文脸上一阵发烫,全身像过电一样酥麻,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
嘉文忍不住埋在枕头上偷笑。然後,困难地挪动身体,在宋子豪唇上亲了亲。那种温软嫩滑的感觉好像嘉文最喜欢吃的嫩鸡蛋,引得他一尝在尝。
见宋子豪没醒,他又得寸进尺地把舌头探进男人嘴里。
舌头冷不丁被咬住,他惊叫了一声。瞥见男人已经睁开眼,眼里带著促狭的笑意。他还来不及脸红,男人按住他的後脑勺加深了这个吻。不一会儿就把他吻得头脑发晕,要昏过去一般。
等宋子豪放开他的时候,就剩喘粗气的份儿。
男人在他耳边轻笑道“小坏蛋,还偷袭我。”说完把嘉文小心地搂进怀里,又温柔地吻了一回。
宋子豪觉得嘉文身体僵硬,便坐起来替他按摩。嘉文的腿受伤後,有时候天阴会腿疼,宋子豪特地去学了按摩,时不时为他按摩减轻伤痛。
在他不厌其烦的揉按下,嘉文渐渐放松下来,享受地将脸贴枕头,甜蜜地笑。
手机突兀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静谧美好。
宋子豪一看来电显示就眉头微皱,拿起手机到卧室外面接听。
嘉文知道是洪安菲的电话。
等宋子豪接完电话回屋,见嘉文歪头瞪著自己,黑眼睛睁得又大又圆。
“你真的要结婚吗”他问。
“以前的话,不好说。现在肯定不会了。”宋子豪坐回床边继续给他按摩。
“什麽意思啊”
“我本来想订婚的这一年或许可以完成我的计划,如果完不成,再结婚”
嘉文眨了眨眼,露出了然的模样,“你果然是装的。不过你装的太好了,把我都骗了”他抓抓头发,有些生气地说“你为什麽不告诉我这麽不信任我吗”
宋子豪捋顺被他抓乱的头发,说“我等会儿就全告诉你。”
吃完早餐,宋子豪将嘉文带入书房,锁上房门。
短暂的沈默後,宋子豪开了口“我昏迷的时候,洪峰让白虎来刺杀我,下的是必杀令,意思是我必死,一次不行还会有第二次另外他和政府官员通气,封了我的码头,还说服洪帮的所有堂主,准备定我个罪,将我的势力全部夺过去。”
嘉文睁大眼睛,没想到那段时期里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事,算得上是对宋子豪的全面围剿。
宋子豪点上一支烟,吸了几口。他的面色凝重而深沈,大概是回忆起那时的危急情况,依然不能释怀。
“如果不是你季叔来帮我,我们可能就完了。你知道他找来保护我们的人是什麽来路吗”
嘉文摇摇头。
宋子豪压低声音说“是特种兵。”
“啊”嘉文张开嘴,一时惊得合不拢。
宋子豪被他的模样逗乐了,微笑著说“这些生意上的事迟早要告诉你。我们其实是替政府做军火生意。”
“政府”
“嗯。老苏连个厂子都没有,他哪来那麽多货源说白了,他就是个掮客、中间商,我们都是,而我们的主顾就是政府。我们国家是世界第二大武器出口国,但是这种生意不可能明面上买卖,所以才有我们这样的掮客。不过和政府有来往的只有老苏和季修,我充其量算外围。洪峰怕的不是季修,而是季修背後的势力。”
嘉文疑惑地问“既然这样,那我们干嘛还怕洪峰可以借政府的手除掉他啊。”
宋子豪摇摇头说“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这种棋子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政府怎麽可能介入到帮派斗争中今天我们死光了,明天又会有第二个季修、第二个宋子豪来替政府卖命。季修能请特种兵保护我们,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但是你说对了一条,我是打算借政府的力除掉洪峰。”
嘉文更迷惑了“政府既然不会管帮派斗争,我们又怎麽借力”
宋子豪变得严肃起来,组织了下语言对嘉文说“对於帮派而言,最大的靠山是政府,最大的克星也是政府。不论帮派势力有多大,如果政府要除,也仅是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对於政府而言,我们的存在多少是有用的,可以维持一种法律之外的平衡,这是我们存在的基本条件。但是,政府是有底线的,如果帮派触及到这个底线,必死无疑你以後管理社团和生意,一定要记住这条。”
嘉文听到最後一句话时心跳了一下,这是要培养自己接班吗他忙不叠地点头。
“我是打算让洪峰自己去触这个底线,由政府出面铲除他。否则,他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凭我们的力量是根本除不掉。我就是太自信、太低估他,才会出那麽多事。牺牲了顾叔,伤了你”
“你打算怎麽做”
宋子豪站起身,走到电脑前,对嘉文招招手,“你过来。”
他打开上锁的抽屉,拿出一个u盘,“记得这东西吗”
嘉文仔细辨认了一下“是顾叔临死时交给我的那个。”
宋子豪打开u盘,里面是一段录音。
放完录音後,嘉文再次被震惊“洪峰胆子太大了这种事都敢做”
宋子豪点点头“是啊。虽然录音不能成为抓捕他的证据,但是足够引起警方的注意,何况他还下了那种命令我猜这是当时那个济舟为了防范洪峰录的。”
“他为什麽不直接交给警方呢”
“大概还是顾念兄弟情义听说当初他和洪峰是铁哥们。他把这个交给顾叔,可能是让顾叔监督洪峰,如果洪峰对不起兄弟的话,就交给警方。哎,顾叔终究是心软,在临死前才把这东西交给我。”
说起顾青山,宋子豪的语调变得沈痛而气愤。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愤愤地道“我一想到顾叔那麽维护洪峰就气那王八蛋连他都能牺牲,顾叔太不值了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警方现在注意洪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