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前,南荻侧头看见在他们身后的那幢房子已经变为一片废墟。
“南荻,南荻”
耳边是龙夏惊慌失措的声音,南荻只来得及对他扯出一个微笑,便完全失去了意识。
许多年之后,南荻搂着龙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的时候,都会后悔,要是当年他一发现那几辆车就跟龙夏说,也许他就不会在爆炸中受伤,就能亲自参与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
可是南荻不知道的是,龙夏本想用相对温柔的手段扳倒凯尔,却因为眼睁睁看着南荻在自己怀里死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他才决定豁出一切也要快速解决对手。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使得龙夏的耳朵嗡嗡直响,但是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紧盯着怀里的人,抬起来要去试探鼻息的手指有些颤抖。
不过还好,南荻只是昏了过去。
龙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将人轻轻放在地面上后才有心思去看别的人。
在他右手边是西蒙,此时他已经站起来了,一脸沉痛地看着变为废墟的建筑。而留下的左边是惜阳和刘珍,惜阳晕了过去,刘珍额头上有一个口子,正冒着血。
“没事吧”龙夏问。
刘珍摇摇头,咬牙切齿道“禽兽那幢房子里有那么多的人,居然”
龙夏回头看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样的房子,微微摇头“里面没人了,这是一个针对我的圈套。”
西蒙闻言在一边附和“你说的对,之前潜入的时候我就发现情况不对,但没想到他会下这种毒手。”
龙夏掏出电话拨通某个号码,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
“他们出事儿了,如果我们的计划没有临时改变,也会是同样的下场。”他语气沉痛,刘珍他们闻言纷纷低下头,默默为在刚才的爆炸中丧生的兄弟们祷告。
龙夏垂着脸,有些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掩住他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凯尔这是要将他往绝路上逼,凯尔逼他,龙夏觉得没所谓,他有的是时间跟凯尔玩。但是,每一次碰撞都要波及到南荻,这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唇角一勾,浑身上下散发着凛冽杀气,眼底染上一抹阴骛,笑意的唇角慢慢的凝结在唇角。
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不是吗,伤了南荻的这笔账他记下了,他会百倍的还给凯尔
几分钟后,龙夏深呼吸,俯身将南荻抱起,眼神如寒风一般扫过几个人,语气冰冷,藏着隐隐的疯狂“下面,该我们还击了”
130出柜
南荻在一阵说话声中醒来,几乎是他刚睁眼的瞬间,就被人抱在怀里。
“醒了”是龙夏的声音,“头晕不晕”
南荻眼睫毛颤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在自己正上方的龙夏,他笑了一下“我又没死啊。”
“闭嘴”龙夏显然不喜欢他这个玩笑,不过见他醒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南荻又重新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身体,除了后背有点疼,浑身无力之外,其他还好。
“张嘴,把这个喝了。”一个杯子递到他的嘴边,南荻也没想是什么,咕嘟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顺着他的食管冲下去,差点没把他的眼泪呛出来。
“你这是什么东西”南荻撇开头,拒绝再次服用这味道坑爹的东西。
龙夏皱眉掐着他的下巴,将剩下的液体不容分说地灌进去。
看着南荻咽下最后一口,龙夏满意地帮他擦擦嘴,顺便解释“特意给你找的中药,补补你那虚弱的身体。”
南荻捂着嘴咳嗽几声,勉强将嘴里的味道除去。不知道是药起了效果,还是刚才挣扎调动起了身体的力量,这会儿他觉得舒服一点儿了。
撑着身下的皮座椅坐直,南荻看看周围急速后退的景物,问“咱这是去哪儿”
“洛迦。”龙夏简明扼要地回答。
南荻发现车里除了开车的师傅,就是龙夏和自己,不禁奇怪地问道“其他人呢”
他忽然想到什么,睁大眼睛,紧张地看着右手边的龙夏“不会是我昏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对了,你没受伤吧”
龙夏瞟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什么也没发生,惜阳和刘珍留在帕斯特利洛继续调查,我们先去洛迦。”
“怎么,凯尔他的根据地转移了”
“不是。”
“那是你的军工厂出了问题”
龙夏除了见到南荻醒来时候脸色好了一点之外,很快就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听南荻连续问了两个问题之后,脸色又有转阴的迹象。
南荻还沉浸在猜测中,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想了想,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头绪,连续是万万不可能轻易放弃。让他临时做出转移决定的,一定是一件大事儿
不过,这件大事儿到底是什么,南荻一时猜不出来。
龙夏在一边偏头看着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的人,放在腿上的双手慢慢握紧,他得不断地在心里暗示自己,才能控制住一拳再将不懂得爱惜自己的人打晕的冲动。
不知大难临头的南荻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惊喜又忐忑地看向龙夏“难道是关于我父亲的事儿”
龙夏看他明明脸色还惨白着,却一心只想着别人的事儿,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嘎嘣一下断了,捏紧的拳头抬起来就朝南荻脸上挥去。
南荻这才反应过来龙夏不说话是在生气,可是这会儿他已经来不及补救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蕴含了巨大力量的拳头朝自己的脸砸过来。
在拳头距离鼻尖几厘米的时候,南荻做了一个很怂的动作他将眼睛闭上了
轻点儿轻点儿,南荻不断在心里祈祷,龙夏能看在他又救了他一次的份上下手轻一点儿,不然他的鼻子要从山峰变成盆地了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拳风将南荻的刘海微微吹起,却又一个柔软的东西代替了坚硬的拳头,覆在他的唇上。
短暂的惊讶之后,南荻双手搂着龙夏的背,热情的回应。
接吻在龙夏刻意之下变得激烈而残忍,南荻的舌尖尝到了铁锈味。起先的旖旎气氛就此被破坏,从龙夏的唇舌间他感到了一股浓浓的伤心。
“怎么等会儿,别”南荻偏开头,双手捧着龙夏的脸,试图从他的吻中抽身。
可是,一向强势霸道的龙夏却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用身体缠着南荻,让他连说话都做不到。
南荻被缠得心突突跳,索性破罐子破摔,搂着龙夏加深这个吻。
良久,两人气喘吁吁地分开,鼻尖对着鼻尖,粗重的呼吸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南荻看到龙夏的嘴唇破了,渗出血来,样子狼狈得不得了。他笑了笑,想来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怎么了”南荻问龙夏,“忽然这么热情”
龙夏与他额头相抵,直盯着他的眼睛,等呼吸渐渐平息,眼神也随之冷下来。
南荻一把抓住什么都不想解释就离开的人,在他脸颊边吻了吻“你不能总是这样,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我用不着跟一个随时会死的人解释什么。”龙夏冷笑。
南荻一口气被他的这句话哽住,不过总算知道龙夏为什么这么反常。
他顿了顿,轻叹一口气“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本能地做出那样的反应,我也不能控制啊”
南荻觉得自己很冤枉,哪有救了人还被骂的
龙夏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南荻挠了挠脸颊,伸手抱了一下龙夏“别什么事儿都生气,换做是你,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在你面前出事儿”
龙夏又看了他一会儿,好像终于接受他这个解释,转开了头。
南荻刚送了口气,听见龙夏说“下次别自作主张护着我,要死咱俩也是一起。”
猝不及防听到一句告白,南荻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龙夏微微垂下眼睛,顿了顿,又说道“我觉得你缺少自我约束的自觉,我是不是有必要提醒你”
“我知道”南荻抓着龙夏抵在膝盖上的手,回给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以后要死咱俩一起死。”
明明是自己先说出口的话,被南荻再说出来,龙夏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
他还想说什么,南荻轻轻扯了一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那我们去洛迦,到底是因为什么”
龙夏瞟了他一眼,“把你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南荻脸上表情一顿,讪笑“别开玩笑了,认真点。”
对于这件事,龙夏还真的没开玩笑,不过,除了想让南荻远离危险,还有一项重要的计划。
龙夏将之前跟刘珍他们说过的计划详细跟南荻说了一遍,南荻听完之后,微微皱眉“让她们两个女孩子留在这边,会不会有点儿不太好”
龙夏闻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难道忘了,刘珍的本事可不比你小,惜阳也远比你了解到的厉害。”说着,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再说,你要调查你父亲的事情,正好能留在那帮我。”
难道还在替两个女孩子担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微微一怔,嘴角浮现笑意。
他右手拉着龙夏,左手搭在对方肩膀上,同时用力,将对方拉近怀里“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龙夏无力地白了南荻一眼,却没挣脱对方的怀抱。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龙夏问“晕了那么长时间,身上没哪儿不舒服”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听得南荻跟浸入热水中一样,舒服得要打颤。
“还好,没什么地方特别疼。”南荻揽着龙夏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指把玩着对方柔顺丝滑的头发,“凯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摩尔肯就一点儿也不管”
“之前他做的隐蔽,长老们没抓到神马把柄,这次爆炸事件他遮不住,布莱恩已经告诉我,长老们对他已经有些不满了。”
南荻心想这还差不多,不然凯尔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龙夏接着说“我这次回去,就是要借爆炸的事情”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接着从南荻的怀里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还记得你去帕斯特利洛之前的事儿吗”
“怎么会不记得。”南荻苦笑。
就是因为自己做了一个坑爹的选择,才差点丢了性命。想起当初自己居然选择凯尔,南荻真的恨不得给自己几耳光。
但是龙夏说的跟他想到的不是一件事,龙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就知道南荻没明白自己问的事情,于是开门见山道“我说的是我们出柜的事情。”
“什么”南荻被龙夏说出的内容吓到了,“出柜我们我们做过这种事情”
131洛迦之行
龙夏看南荻这么大的反应,转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
南荻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有点心虚,摸摸鼻子“那,那好吧,就出柜的事儿,怎么了吗”
“你跟我回去,那些老头子可能会为难你,你”
南荻一听是这事儿,笑了笑“就算没你这层关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
闻言,龙夏眼里的担心稍稍退了一些,“除了布莱恩,其他的人你不需要理会,别怕给我惹麻烦,最重要的是不能自己受委屈。”
南荻听他的这些交代,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捏了一下龙夏的手“别把我想得这么没用。”
龙夏也知道是自己考虑太多,不过还是哼了一声,道“难道你很有用”
南荻看他眉眼里藏不住的笑,知道这是开玩笑,所以并不生气,好脾气地笑了笑“我觉得能站在你身边,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一次,龙夏连故作镇定的表情已经没办法维持,微笑扩散到嘴角。
两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洛迦,原以为这里会清净一些,没想到车子刚驶进军工厂的厂区,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杰西见到龙夏的车进来,小跑着过去拦住他们。
龙夏将车窗摇下来,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杰西凑近他,压低了声音“几个长老过来了。”
南荻坐在另外一边,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杰西在这里出现本来就不正常,再看龙夏紧锁的眉头,他断定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龙夏低头想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着南荻“摩尔肯的几个长老过来了,目前不知道他们的具体目的,你记得之前我说的话。”
南荻从他的表情和语气中感觉到了慎重,低声问“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不知道。”龙夏伸手捏了一下南荻的肩膀,“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里是洛迦,不是科伦纳,没人敢乱来”
南荻当然不担心几个老头子会给自己造成什么压力,他只是有些担心,龙夏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事情呗摩尔肯为难。
怀着忐忑的心情下了车,南荻跟在龙夏身后来到一幢五层楼的建筑物前。
这幢楼表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很多不一样的设计。
比如最常见的玻璃,要是南荻没看错,那是防弹玻璃,还有门板,里面应该夹了钢板。
还有很多细小的地方都与一般的建筑物不一样,简单来说,这幢建筑就像是各种新式武器以及材料的实验体。
进去的时候,南荻不禁多看了两眼,他觉得,这地方哪怕是用导弹轰炸都不一定能炸毁。
“你在看什么”
龙夏不悦的声音传来,南荻这才发现他落下了一大截。
他连忙赶上去,龙夏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霸道地将他扯在身边,带着他一起进了电梯。
见到旁边还有一个杰西,南荻挣扎了一下,没挣脱龙夏的手,反而被惩罚似的狠狠拽了一下。
南荻不知道怎么就惹了龙夏生气,虽然有些尴尬,也只好由着他拉着自己。
而龙夏的心情远没有南荻这么轻松,他握着南荻的手越来越紧,眉眼间不自觉透出一份焦躁。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位于三楼的会议室,来自摩尔肯的三位长老呈三角形坐在里面。
其中的两人南荻是见过的,分别是布莱恩和维德,另外一个身材高大,自南荻出现就一直盯着他看,眼神里透出一丝傲慢与不屑。
“达尔也来了。”龙夏朝他点了点头,同时不动声色的将南荻拉到身后。
达尔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眼神里的轻蔑更甚,他顿了半秒才慢条斯理地说“只有他们两个过来,我不放心。”
维德闻言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若不是龙文康亲自交代,你能站在这里说话”
达尔没接话,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布莱恩似乎没听见两人的争执,对着龙夏和南荻轻轻点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们奉命来确认。”
龙夏敏锐地发现布莱恩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南荻的身上。
他眼神一寒,果然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还是与南荻有关的。
“发生了什么事情”龙夏淡淡地扫了还在争执的两人一眼,沉声问。
布莱恩对着他笑了一下“不用紧张,只是确认一点儿事情。坐下吧,我们慢慢谈。”
132你打我吧
龙夏并没有因此妥协,他与南荻改成与他十指相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南荻也隐约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坚持挣脱龙夏的手。
布莱恩含笑看了一眼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对另外两个争执不休的长老说“你们吵够没有,什么时候开始说正事”
那边两人同时看过来,维德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龙夏和南荻交握在一起的手,冷笑了一下“我很好奇,二少爷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还能不能拉得这么紧”
他的话让南荻心头一跳,他似乎已经猜到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
事实证明,这一次,南荻猜对了。
他面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叠厚厚的资料,看到第一份,南荻的心便跌到了谷底。
那是他和养父的合照,下面是他被罗教官选中之前的档案。通过这份材料不难推断剩下的那些是什么。
南荻已经没有勇气翻阅,更没勇气看龙夏。
一开始,他的一只手还被龙夏握着,随着龙夏翻阅资料的时间,他们握在一起的手慢慢松开,指尖脱离的时候,南荻浑身都僵硬了。
他第一次有强烈的愿望留住龙夏的手指,好像这样就能避免真相解开时候的伤害。
会议室里安静的气氛很压抑,布莱恩眯着眼睛盯着南荻,其他两个人则一直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过了很久,龙夏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张纸,维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二少爷还有什么地方不清楚,我可以向你解说。”
龙夏没有回答,他只是安静地看着最后一张纸上的照片。
南荻的神经已经绷得不能更紧,他也在等着龙夏的回答,但迟迟听不到声音,他热不住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见到那张纸上的照片,他的瞳孔因为紧张而剧烈收缩那是他第一次穿上制服拍的照片,银白色的警号在胸前显得尤为闪亮。
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一把将那张纸从龙夏的手里抢过来撕了粉碎。做完这一切动作之后,南荻才后知后觉刚才自己做了不得了的事情。
“我”他紧张地看向龙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
“怎么,还想毁灭证据”维德讽刺的声音传来,他点了点桌面上厚厚一沓资料,对南荻说,“这种东西你毁一份我给你印一份,或者你可以试着将知道这个秘密的所有人杀了。”
南荻对他的挑衅充耳不闻,此时他的眼里只有龙夏,身份暴露的事情他无力回天,现在南荻最想知道的是龙夏对此的态度。
龙夏自看到桌面上的资料之后就没说过话,他看完最后一份资料之后,似乎被定格一般,保持着那个动作,一动不动。
南荻紧张地观察着他的脸色,却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在这样的等待中,时间过得尤为缓慢,南荻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汗水是怎么一点点在鬓角汇集,然后滴落的。
就在他顶不住这种压力,想要说点什么的时候,龙夏开口了“除了南荻,你们都出去。”
“什么”维德一脸错愕,“他是警察啊,你”
龙夏忽然抬起头,盯着他,凛冽的眼神让维德背后不禁一凉,表情讪讪地出去了。
达尔倒没说什么,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瞟了南荻一眼之后也走了。
布莱恩原本想说什么,龙夏显然没心情听,抬手阻止他,并让他快走。
别热不了解龙夏,南荻却十分清楚,只要那扇门一关上,龙夏的拳头一定会砸在自己的鼻梁上
只有亲自领教过才知道龙夏的拳头有多中国,南荻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只求龙夏能看在两人多年的情分上,留他一条命。
在南荻的忐忑中,门被关上了。
龙夏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的握紧,手背上爆出青色的经脉,南荻放在膝盖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他垂着头,绷紧身体,准备好迎接龙夏的怒火。
可是,愤怒的拳头并没有如期而至,南荻只听见龙夏略微粗重的呼吸。
他慢慢抬头,看到龙夏额角青筋暴起,下颚绷得死死的,显然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南荻看着这样的龙夏,心里的恐惧忽然变为无尽的懊悔,他并不是有意欺骗龙夏,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将真相告诉他的准备,可是,他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快
“老大”南荻艰难地抬起手,轻轻放在龙夏的手背上。
龙夏几乎是一哆嗦,然后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把你的手拿开”
南荻手指一僵,犹豫了片刻,紧握住龙夏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碰
龙夏忽然反手将南荻的手掌死死地压在桌面上,愤怒地转头盯着他。
他布满血丝的眼角以及极度压抑的愤怒表情刺痛了南荻的心,手掌传来被挤压的疼痛,南荻却觉得跟自己的心疼比起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别这样,哥,你你打我吧”
南荻宁愿龙夏在知道一切智慧狠狠地揍他一顿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他,龙夏好像一头受伤的柿子,伤心又绝望的看着背叛他的自己。
“我本来是想找机会跟你解释”南荻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苍白。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曾经的推心置腹,变为直插心脏的利刃,南荻觉得龙夏没一枪崩了自己已经是最大的宽恕。
龙夏死死地握着南荻的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还瞒着我什么,赶紧说”
这时候南荻哪里还敢隐瞒,也不管资料里有没有说清楚了,他将自己知道的,推测的一股脑全告诉龙夏了。
“就是这样我不知道他们接下来会要求我做什么,不过我并没有打算听他们的”
南荻越说阅没有底气,声音渐渐的弱下去。
龙夏面前没有一面镜子,所以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有多么的可怕。
这不能怪他,南荻所说的事情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资料只是摩尔肯收集的,关于“南荻”这个人所代表的一切信息,并不包括南荻口中的上级特别指定的计划。
所以,很多事情不是龙夏在资料里看到的,而是南荻亲口告诉他的。
得知不知道从哪个时候开始,就有一个专门的计划针对自己,或者说摩尔肯展开,包括和南荻的相遇,他们在一起经历的事情都是一手安排的,龙夏怎么能不震惊
“那么你呢”过了一会儿,龙夏问。
“我”南荻被他问得莫名其妙,随即他反应过来龙夏指的是什么,他心窝顿时被狠狠地戳了一下,甚至忘记龙夏正在生他的气,一把将人抱住,哽咽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真实的,我对你的爱,一点儿也不假。”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在他说完这番话之后,南荻感觉怀里的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
南荻倒宁愿这不是幻觉,他更搂紧了龙夏,绞尽脑汁想要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即使我除了对你隐瞒身份,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我还是害怕,你若知道了真相,会不会”
“会不会恨我光是想想我都没办法承受你用敌视的眼神看我,我会崩溃的,我、我”你的语无伦次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哥,你打我吧,我错了我该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告诉你我的身份,你打我吧”
南荻拼命地抱住龙夏,生怕自己一放手,就再也抓不到这个人了。
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你松手。”
南荻紧绷的神经被这句话轻轻弹了一下,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了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龙夏。
龙夏垂着眼睛,南荻没办法看到他真实的想法。
“全部交代了”龙夏问。
“嗯”
“那好”
南荻大着胆子再次拉住龙夏的手,这一次没被拒绝,他又靠国企,搂着龙夏的肩膀,微微用力,“我会辞职,不过,我希望在搞清楚我父亲的事情之后,行吗”
龙夏瞟了他一眼,倾身从那些资料里找出其中几张递给南荻。
南荻疑惑地接过来,刚看了几眼便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龙夏给他的资料详细地记录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说来很简单,南荻的生父和养父是好兄弟,两人一起来到科伦纳闯荡,南荻的父亲开了一家小店,后来越做越大,两人便一起回国继续发展。后来遇到金融危机,南荻父亲的公司遭到前所未有的重创,破产的压力导致他自杀,养父收养了南荻。
只是这些不足以让南荻感到惊讶,令他不敢相信的是,他这次行动伪造的背景跟真事的事情这么相似,这足以说明整个计划蓄谋已久
到这里,一切已经真相大白
说实话,南荻受到的冲击并不比龙夏少。
133殊途同归完
会议室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南荻的情绪依然介于惊吓与忐忑之中,他眼巴巴的看着龙夏,那神情就好像等待最后审判的到来。
龙夏似乎已经从暴怒中走出来,他没看南荻也没看散落在桌上的资料,而是看着虚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安静的龙夏太反常了,南荻心里越发不安,他几次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都讪讪的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相对无语地呆了很久,龙夏终于动了,他右手食指轻轻地在桌面上点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声响。
就这么一点儿小小的响动也足以让神经一直处于超级紧绷状态的南荻受到惊吓,他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毛,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又惧又怕的盯着龙夏。
南荻以为龙夏这一动,紧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
可是龙夏却只是慢悠悠的站起来,侧身对着他,顿了顿“我暂时不想见到你,你就留在这里。”说完,他走了。
南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等看到龙夏开门,他次啊猛地跳起来冲过去“不你去哪儿”
龙夏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倏然握紧,唰的回头瞪着南荻“滚”
那包含怒意的声音让南荻抬起的脚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由惊慌失措变成绝望。
南荻觉得,他失去了龙夏。
而留下在看到南荻那双沮丧失落的眼睛后,被欺骗的感觉淡了那么一点儿。
他顿了顿“这件事等我想想。”
一句话,让南荻的心死灰复燃,想想证明还有希望的,不是吗
于是乎,龙夏因为一时的心软,不得不顶着背后两道炙热的视线离开。
他出了门,布莱恩第一个走上来,两人眼神交汇片刻,维德和达尔也走了过来。
“你们在里面说了什么”维德毫不客气地问。
龙夏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搭话,只是对布莱恩道“这件事我会跟父亲解释清楚,在最终结果得出之前,我不允许南荻有事。”
听到他这么说,维德不可置信地大声喊起来“到现在你还维护那小子那就是一叛徒,一个毒瘤,摩尔肯绝对不”
维德剩下的话被龙夏毫不留情地卡在了嗓子眼里,他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拼命抠铁钳一样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注意你的措辞,先生。”龙夏眯起了眼睛,霸气侧漏的样子让他看起来像手持镰刀的死神。“我不想再听见有人说南荻的坏话,他是生是死,只有我能决定,明白”
维德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这时候他哪敢说不,他张大了嘴拼命呼吸,同时忙不迭地点头。
龙夏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撒手,他看也不看瘫坐在地上的维德,径直走了。
南荻站在门口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抿紧了唇,强压住想要喊住龙夏的欲望。
布莱恩将维德从地上扶起来,龙夏会是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临走前,他了南荻一眼,“听二少爷的。”
他这么交代南荻,并不是喜欢这个年轻人,而是他很清楚,南荻对于龙夏来说有多重要。
南荻知道自己没有选择,龙夏走后,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在这个陌生的洛迦,没有人跟他说话,他整日整夜的呆在房间,有时候看着电视发呆,有时候守着电话出神,脑子里全是龙夏走那天的背影。
南荻知道不该这样,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完蛋了,可是,没得到龙夏答复之前,他什么也不想做。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过去,有一天,南荻忽然看到墙上有一个人影闪过,许久没见到眼熟的人,他倒退两步,盯着那个人仔细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墙上有一面径自,那个眼熟的人就是他自己。
看着镜子里面邋遢得不像样的人,南荻苦笑一声,从不知道谁送来的行李里面找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洗了一个澡。
把自己收拾一番后,南荻发现除了瘦了点,自己看起来算是个正常人。
他拉开了窗帘,让阳光照进屋子,然后拨通了某个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起来,那头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南荻”
南荻深吸一口气“我身份暴露了,请求归队。”
电话那头静了足足三分钟,然后陈司彦才缓缓道“他软禁你”
南荻没说话。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陈司彦叹了口气,轻声道。
南荻的表情因为他这一句话完全冷了下来,因为他很清楚,陈司彦已经知道这边所发生的一切,而对于这些,代表着上级的陈司彦的反应却这么平淡。
南荻不是在为自己的安危做打算,他只是觉得觉得制定了这个计划的人,对操控别人的一生根本没有一点儿罪恶感,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如果说之前还对这个培养了他的组织心怀愧疚,此时,南荻只剩下愤怒。
不过,这段时间南荻学会了忍,他沉默了一会儿,沮丧的说“摩尔肯一定不会放过我,我不想养父出事儿”
这一次,陈司彦敏锐的感觉到了他话里有话,问“你想辞职”
“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
“这次身份的泄露,该不是你故意的吧”陈司彦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南荻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从床上拿起之前布莱恩送来的资料给陈司彦展示“这是摩尔肯掌握的资料,只要他们愿意,随时能将我置于死地”
摩尔肯的本事陈司彦是知道的,所以他并不怀疑南荻的话。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这一次是陈司彦先开口“龙夏对你不一般,从他只是软禁你就能看出来。不过,你既然提出归队,我会安排。”
南荻有些奇怪他居然这么快就答应了,陈司彦接着说“这边有个任务正好你接手。”
原来是这样
虽然有些不情愿,南荻却还是答应了,他很怂地选择做逃兵,他想给自己一点时间恢复勇气。
三天后,南荻站在了回国航班前,真的离开他才知道,龙夏竟然连软禁都懒得做,从洛迦离开得顺畅无比。
在回头看一眼,南荻没办法看见候机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更不知道这一路,始终有人在暗处为他保驾护航。
“真的让他这么走了”惜阳侧头看身边男人冷峻的脸。
龙夏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的飞机,耙了耙头发,转身离开,“等我干掉小喽啰,会亲自找上门,让他尝尝背叛我的后果”
飞机上,南荻看着越来越小的建筑,慢慢握紧了拳头。
离开不是结束,只是开始,他会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他会回到龙夏身边,哪怕对方会要了他的命,他也甘之如饴
许多年后,他们都还记得这一天,那是他们相爱最好的证明。
两个人,两条路,终点却都是同一个回到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