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看在顾京维自己可能都没发觉的份上,钱叶决定忽略它。
顾京维和萧俊飞急急忙忙地走了,临走前顾京维让钱叶呆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除非在万不得以的时候有重要的事。像把“犯罪嫌疑人”隔离起来一样,或者说,应该称之为“保护”。总之,没有太大差别。
钱叶站在客厅里,等顾京维走后五分钟,他也出门了。
他还没吃饭,这应该算是件“大事”了吧?
但来到街上,看着形形色色店铺的时候,钱叶发现他连一点目标和方向也没有,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在这样的天气里,哪怕喝一杯热乎乎的奶茶也是一种享受,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钱叶开始觉得鼻间一直隐约有股血腥的味道,影响了食欲,让人作呕,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却的确发生在他身上了。
也许饥饿只是他为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他只是不想呆在那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抬起头,看了一眼灰蓝色的天空,钱叶突然觉得,有些东西,他不仅没有拥有过,现在反而失去了更多。
接下去等着他的不知道会是什么,需要面对的是什么,钱叶想,就这样一直走着,如果就这样离开,也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前停了下来,钱叶投了两个硬币买了一瓶纯净水,弯腰伸手从取物口把水拿出来之后,又看了一眼其他货物,想了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放进了进钞口,买了一块巧克力。
喝了两口水,感觉意外的好,水很冰,喝下去肚子里也变得凉凉的,顿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把水放进外套口袋里,钱叶背靠在墙上,拆开了巧克力的包装。
不知道是不是放得久了点,味道似乎并不怎么好,钱叶觉得也许是他的心理作用,咬下第一口之后,慢慢地咀嚼着,甜腻的味道,还带着淡淡的苦。
扬了扬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买错口味了……不过,至少吃一块巧克力的时间,他拥有了。
嘴里的巧克力完全融化,消失,只是味道还没有淡去,一辆黑色的车像是从天而降一般,突然停在了钱叶面前。
钱叶一点也不惊奇,甚至就算现在是辆警车停在他面前,他也不惊讶。
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车,咬下了第二口巧克力。
车门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男人,一身黑衣,跟车的颜色相差无几。钱叶记得男人,见过几次,王权的手下。记忆里,昨晚男人也在,那时候钱叶的意识还不算太模糊,他记得男人跟靳士展说话,差一点就要进房间,然后当场发现王权的尸体。
现在想想,很值得深思。
男人看着钱叶,表情看似一如既往恭敬,但却又少了些什么,似乎是以前的那种说恭敬倒不如说是“不得不低头”的感觉。总之,怎么看都不像是死了老大的悲伤模样。
钱叶嘴巴慢慢动着,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男人看了一眼钱叶手上的东西,笑了笑。
“钱先生好兴致啊!”
大冷天的靠在墙上吃巧克力,的确是一般人不会有兴致。
钱叶礼貌一笑,“彼此彼此。”
“你果然不同凡响。”男人向前走了几步,站在钱叶面前,“这种时候还能如此悠闲。”
老大死了,说话都文绉绉的。钱叶舔了一下沾在指尖的一点巧克力,问“你是来抓我的?能等我吃完再走么?”
“这么说……你承认权叔是你杀的了?”
“不承认有用吗?”钱叶淡淡地反问一句。
男人扬了扬嘴角,说“有。”
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钱叶此时肯定,男人不是来抓他回去给他们老大偿命的,但是……
笑了笑,他问“你说的有用吗?”
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男人脸上多了一种得意的感觉,又让人难以察觉,说“有。”
问一句答一个字,钱叶不想再玩这种“游戏”了,看着男人的表情,思考了一会儿,问“难道你已经……”
男人笑了笑,这一笑,就给了钱叶肯定答案。
“你真的够聪明。”
原来,“取而代之”这种事,在某此时候,真的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几秒之后,钱叶微笑着问“那现在岂不是要叫你老大了……啊!不好意思,敢问贵姓?”
男人挑了一下眉,也笑了笑,感觉更像是个大学里的老师而非黑社会的老大,但越是这种人,越是危险。
“你太客气了。这还是拖钱先生的福……”
钱叶在心里讽刺一笑,“借刀杀人”的确是应该好好谢谢动手的人。
“还有靳老大……”
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
没有错过他一闪而过的表情,男人眨了一下眼,若无其事地说“不得不说,真的是我运气太好了!王权任何人都能杀,却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杀,但你和靳士展的组合,他死,绝对不冤!而且,也没地方会给他申冤!哪怕他现在到了地府,阎罗王都会劝他想开点,认命算了!”
“你,什么意思?”钱叶不觉得男人在开玩笑,但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钱叶,我认得你。”男人说“你以前是聂风宇的人。”
愣了一下,钱叶看着男人,像是审视一般的目光。
男人笑了笑,“不用看了,你没见过我。那时我只是个开车的小弟,每次都是在车里看到你的,当时我也没特别注意你,只是记性比别人好点,恰好就记住了而已。不过,过了那么久了,我也跟你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才想起你来的。”
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到钱叶面前,钱叶没有动,男人说了句“请。”
想了想,钱叶缓缓伸出手,抽了一支烟。
男人适时地递上了火,给钱叶点上之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
男人之间的谈话,有了烟,也就意味着一种“默认”。
“王权死了的确会有不小的麻烦,相信你也知道,外面有一群‘饿狼’一直盯着王权手里的那块‘肥肉’……”
“也包括你?”钱叶突然问了一句。
“呵呵!”吸了口烟,男人耸了耸肩,“没有愿意一辈子当个‘走狗’,想向上爬,并不过分。”
的确,并不过分。而且,千载难逢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你现在得到的,抓得稳么?”钱叶问。
“的确是有点烫手。”男人“谦虚”一笑,“但有靳老大帮忙,就好办多了。而且相信我们今后会合作的非常愉快!”
钱叶冷哼一声,伸手推了一下眼镜,“这么说你们都应该谢谢我了?当你们的‘替罪羊’。”
“谢谢你是应该的,不过……你并不是替罪羊。”
什么意思?
男人吐了口烟,说“靳士展放了话,承认王权是他杀的。”
钱叶眉头慢慢拧成一股绳。这算……什么?
“王权死了,只需要一个凶手就可以了,还是那句话,谁都能承认,又不是谁都能有资格承认的,找个替死鬼谁都可以,但靳士展,他承认的话,绝对没人敢出来多说一句怀疑的话,就算知道人不是他杀的。靳士展承认,也绝对是知道是谁杀的。这么明目张胆地袒护凶手,我不得不说……”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钱叶的侧脸,“不是他用心良苦就是我实在太浅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你不浅薄。”钱叶侧过头,拿掉嘴上的烟夹在指间,“你知道的已经够多了。”
男人微微一笑,点了一下头,“我把他当成夸奖的话。”
钱叶扬起嘴角,“你的确是个当老大的料。”这点,无可厚非。
“过奖。比不上你……”
钱叶扬了扬手里的烟,阻止了男人接下去要说的话。
“我永远不可能走上你们这个位子。”
他只要站在那个人身边就好,用他所有的一切去帮那个人,就像是“寄生”一样,离不开。并不是懦弱,因为他知道,站在最高点的那个人,是多么寂寞。
“有个问题……”男人突然说,“希望不会冒犯到你。你到底是靳士展还是顾京维的……”
后面的形容词也许男人没想好,不过说到这里也够了。
钱叶食指在烟上一敲,然后把烟放进嘴里,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意外地优雅。
“你觉得呢?”突然“玩心大起”,钱叶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侧过头看着男人微笑着反问。
男人愣了一下,看着钱叶的微笑的脸,最后笑了笑,别过头说了句“抱歉。私人问题还是不问了。”
烟抽完了,男人上了车,钱叶奇怪这明摆着不让停车的地方停了这么久竟然没有来开罚单。不过再一看那车,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黑社会”的味道,也难怪了。
从口袋里拿出水喝了一口,钱叶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心里想着男人临走前看似不经意的话……
‘虽然人已经死了,但必定还是要有个交待的,那群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过,靳士展应该没问题吧……’
哼!杀人不用自己动手,坐收渔翁之利,钱叶冷笑一声,他这生意倒是稳赚不赔!
只是男人出现,让钱叶原本不怎么疼的胃又隐隐作痛起来。
一口接一口,直到一瓶水见了底,再一滴也倒不出来的时候,钱叶手上一用劲,把瓶子捏扁。
“该死!”忍无可忍,终于狠狠骂了一句,钱叶把瓶子用力摔在地上!
这算什么?到底算什么?施舍还是可怜?
靳士展,你到底要怎么样?这头一刀一刀地在他身上割着伤,回过头又帮他包扎伤口,一遍又一遍,坏人是他好人也是他!
为什么?每一次在他下定决心的时候,靳士展都要让他再次犹豫,反反复复,像是注定的一样。连他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钱叶,你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你这样,到底算什么?”口中喃喃自语,想问靳士展的问题现在只能自己思考。
恨我的话,就一次恨到底……你这样,比直接在我身上割伤口还要痛苦。
靳士展把车停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走到公寓门前,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中。
身上是还没来得及换下的黑色西装,一脸的疲惫,伸手拉开了领带解开了两颗纽扣,正准备进公寓大楼里,敏锐的直觉让他感觉到了周围有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停下脚步,别过头,不远处的花坛旁边,白色的月季花开得正浓,夜色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靳士展皱了皱眉,觉得人影的身形怎么看都很熟悉,只是那个人怎么会……
刚想到这里,人影突然站起来了。
看着越来越靠近的人,靳士展站在原地没有动,等人影走到灯光可及的地方的时候,靳士展愣了一下。
竟然真的是……
“你……”话还没说完,只见对方手一抬,一个空的塑料瓶直直地向他的头打了过来。
靳士展抬手一挡,手臂上一阵刺痛,塑料瓶都能这么疼,可见下手有多狠。
“钱叶你干什么?”靳士展拧起看着面前的人。
干什么?钱叶眉一皱,牙一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