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得不重,还是让蜜色的臀部泛起红晕。
冷子琰寻了个枕头抱住,双膝跪在床上,形成个挺起臀部的姿势。
凌晔哭笑不得,声音却严厉,“那我再打五十下,就当他罚了你”
“那边那个柜子里有鞭子,你去取来。”
“不行”凌晔骑他身上,啪啪啪打了几下,“鞭子打伤身,还要养几天才好,君痕可不会同意。”
“放放屁。”冷子琰埋着头,“都死了,哪还同意不同意。”
“我和他一样,喜欢你啊,所以我懂他。”凌晔低笑,“重了,他会心痛,保不定哪天回来埋怨我”
冷子琰闭着眼,默默地在心里数着数。
一,二,三
十四
二十六
他想起君痕的眼,清润的眼,看过来,仿佛你就是他的全世界。君痕的唇总是水润水润的,你把嘴凑过去,他会轻笑着张开,唇齿里的津液水蜜桃一样甜。他的手也是极漂亮的,会弹钢琴的手,修长而优雅,指端圆润,晶莹剔透,总像抹着淡淡的光晕。
三十八
“你好,我是君痕。”小男孩微笑着弯腰,伸出手来,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叶射在他身上,让人不由自已地恍惚,觉得面前漂亮的家伙是从天上飞下来的。
他赶紧把脏手在屁股后面擦了擦,顺便用袖子背面抹了把鼻子,依葫芦画瓢,像模像样地弯腰,把对方伸出来的手握住,“你好,我叫冷子琰。”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君痕七岁,他四岁。
四十九
“谁要欺负君痕,先把我揍赢再说。”他把拳头捏得哢哢作响,双目炯炯有神,死死盯着面前几个男孩,眼里隐现凶光。
君痕长得好看,人又聪明,难免引起一些不懂事的贵族少爷嫉妒,竟然偷偷下绊子,害他把额头摔了个大包。
他看到可心痛坏了,拉起君痕就去找场子。
与君痕的文静相反,他自认自己长得凶神恶煞事实上相对来说,也的确如此他挑眉一哼,单脚挑起地上的砖块,把几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吓得四散而逃,生怕被砖块砸到脑袋上。
他笑眯眯回头,拍了拍君痕肩膀,“呐,我说我厉害吧。”
这个时候,君痕十岁,他也不过七岁
“完了”最后一个巴掌,清脆响亮,“君痕说罚得差不多,可以考虑原谅。”
我都还没回忆完。
才刚刚开始。
“不够。”只打了五十下,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原谅他
“我说够就够。”凌晔心痛地摸摸被他打得红彤彤的臀肉,冷声道,“以后你要听我的话,想君痕一次我打一次。”
“那你打死我好了。”
“这样吧,”凌晔苦笑,“这辈子你好好待我,下辈子你去找他,我绝不来烦你。”
本以为身下的人又要跳起来揍人,对方却像累极了一样,安静地趴在枕头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哪来下辈子”
“有的。”凌晔一本正经,“军部那群疯子刚研究出人有灵魂,正准备开发什么灵魂抽离机,若投入战场,防不慎防。”
冷子琰转过头,黑漆漆的眸子还雾着泪,看起来又强势又温柔,“你少瞎扯。”
“军部的s级军事机密,骗你个鬼。”凌晔下床倒了杯热水,先递给冷子琰喝下,再自己喝了一大口,开吹道,“我也只是听苏铮提过,大概就是人的体内有什么离子,灵魂抽离机可以把某种离子抽出来,让人的大脑罢工”
凌晔讲得认真,冷子琰听得也认真,还时不时附和下点点头。
等半个小时候后凌晔讲完,冷子琰面无表情说“我突然想起,你小学时理科从来都不及格,将军以为是老师的问题,逼着教务主任给我们班换了好几个理科老师,可你还是学不懂,一考试就咬笔杆,有次恰好坐我旁边,可怜兮兮地问我能不能给你递个小抄,说再不及格将军又要打你。”
凌晔脸上有些挂不住。
“难为你了,”冷子琰看着他道,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戏弄,“编了那么久,很辛苦吧”
当然辛苦
“其实小抄这事我也记得。”凌晔不动声色地擦掉额角冒出的细汗,“二十五道选择题,你故意倒着写,我不知道,捡到小抄时心里一个劲感激,结果按你给的顺序抄上去,只对了六道,二十四分。”
冷子琰“”
说叫他小时候又笨又爱哭,不整他整谁
两人又说了会话,直到四五点才相继睡去。
七点十分起床,凌晔已不见人影,冷府离军部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为了不迟到,凌晔怕是六点半就起了。
在佣人的服侍下穿上衣打好领带,冷子琰站在镜子前,看着一丝不苟的自己,觉得很像三年前骤失双亲的君痕。
要让敌人认为,你无坚不摧,让下面的人觉得,你值得依靠。再大的哀伤也只能在夜里发泄,到了白日,就必须把一切都掩盖,不能流露出丝毫的脆弱。
桌上的早餐精致而营养丰富,听说是凌晔给厨子下的菜单,冷子琰心情有几分微妙,那个人是打算代替他从出生就跑了的老妈
“中午和晚上的菜品凌少爷也有准备,不知少爷”负责厨房的袁妈小心翼翼试探着问,按少爷的脾气,应该很讨厌被其他人操纵吧,哪怕只是一天的饭菜。
“我一天都在外面。中午的饭麻烦送医院,晚上我再通知。对了,父亲的份也请一并做好,”冷子琰咬下口点心,淡淡道,“医院的毕竟比不得家里。”
“是,少爷。”
“少爷,”谢叔迟疑了下,似乎不好说,“凌少爷想住我们冷府,这个”
嘴里的点心真腻啊
冷子琰眉头一个劲扭曲,“他不怕麻烦”
谢叔脸上堆起了笑,“凌少爷说,不麻烦。”
120
国葬定在七天后,有些言论直接指出国葬完毕,就是将军拔剑之时,甚至有人大胆猜测,将军会取代大皇子,登上国王之位。
此言论一出,京城人人自危,倒是有不怕死的学生游行示威,抗议将军的独断专行。游行演变为暴力冲突,三十八名学生受伤,两名武装警察被当场打死。第二天,军部强行镇压,两万名学生被捕三千人,伤百人,死九人。外国媒体将这个数字报道出来后,全国哗然。地方势力在某些有心人的引导下蠢蠢欲动,政局一片风雨欲来之势。
君痕一死,君家基本就是一盘散沙,虽然凤姨意图力挽狂澜,但她毕竟是女人,又是在君家没有名分的女人。哪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君家这次也是元气大伤,再没有第一家族的风范。旁支相继出场争夺财产,连君氏大厦也被恶意竞拍。资产分配不均,又引发兄弟相残事件。
相对于君家,冷家要好上许多,家主只折了条右腿,修养三天就坐上轮椅,被儿子推着参与家族会议。
不刻意看空荡荡的右腿,冷承风和以前相比无丝毫改变,依旧是雷厉风行依旧是赏罚分明。
主心骨在,就不至于人心惶惶,冷氏股价在冷承风出面后立刻飘红。
刚接过父亲担子的冷子琰整日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是凌晨三四点才回来,七点就起,凌晔看着他尚未突起来的腹部,满脸忧色。
按他想法,这个孩子最好是立刻打掉,但冷子琰一听会三天没法下床,死活不愿,凌晔只得把徐睿招到冷府,贴身照看。
“最多挨到五个月,越拖延对身体损伤越大。”徐睿感叹,“其实是个很健壮的胎儿,你真不要”
冷子琰哼了声,“问那个人。”
凌晔看看冷子琰,再把凌厉的目光射向徐睿,徐睿当即举起手,谄媚道“哈打,这孩子当然得打”
唔不是少主的孩子,不打才怪。
出乎外界预料,国葬顺利完成,大皇子登上皇位,成为王国第二十六任国王。
国葬之后是君痕的葬礼。
君痕生前风光,死后树倒猢狲散,来祭奠他的人寥寥无几。
冷子琰一大早就守在灵堂外。
可他只在远处看,不敢往近了去瞧。
他没脸见君痕。
闭上眼,耳里依稀有灵堂传来的葬乐,哀戚的,像能将一切都淹没
有人敲了下车窗。
冷子琰转过头,笑得十分难看,“你怎么出来”
“没见着某人,就说出来瞧瞧,看能不能逮住他。”秦轩拉开门,坐进旁边的副驾,他嘴里咬着烟,星星火光如他的脸般阴晴不定。
冷子琰从未见过秦轩如此不修边幅的模样,衣衫整洁,脸上却胡子拉碴,眼里全是血丝,显出几分凶残。
“我没想到他会死,我以为只是结婚。他骗我哦,不,他连骗我都不肯。”他慢悠悠吸了口烟,转过头,冲着冷子琰的侧脸吐出去,语调里有种疯狂的冷静,“他看起来,太正常了。”
“他又不知道自己会死,能有什么异常。”难道还与你来场生离死别想到这里,已经痛得麻木的心脏再度一抽一抽地开始疼痛。
就如凌晔所说,里面像有绞肉机,嗡嗡嗡地发出轰鸣。
“你不懂”秦轩失神地看着前面,“他知道的。他们说好了的。为了君家他什么事做不出来他什么事不肯做他死了,少爷才能活啊”
最后一句几乎就是呓语,冷子琰压根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你比我好多了”秦轩傻笑了下,抹掉眼里涌出来的泪,“在少爷心里,你至少和君家一样重要,可在他心里我算什么”
右手无意识地捏上方向盘。冷子琰不想和秦轩呆在一起,在那比较谁对于君痕更重要。这是个无聊而令人难堪的话题。秦轩有立场哭有立场伤心。他呢他这个背叛了君痕的人,甚至不敢进去送他最后一程。
他没想到秦轩那么喜欢君痕,他以为秦轩只是君痕一时的床伴。
相对于自己近乎冷酷的平静,秦轩的失魂落魄才是痛失爱人的表现吧
秦轩又冲着他吐了口烟,烟味里还有浓浓的酒味。
“要抽吗”
冷子琰摇了下头。
“呵,也是,我听少爷说过,你对烟味有些过敏。”秦轩弹了下烟灰,低低笑道,“对了,你肚里的孩子如何,还没死吧”
冷子琰抿紧了唇。
秦轩摇头,“有胆子与其他男人搞出孩子,就不要怕别人笑话,脸皮那么薄,怎么管好一个家族”
怀孕算是冷子琰的逆鳞。他无法容忍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大腹便便,更无法容忍野鸡带给他的屈辱。“我处处让你,是看在君痕面上,你不要以为”
“我讨厌你。”秦轩打断他的话头,冷笑,再度重复,铿锵有力,“冷子琰,我讨厌你这种人就因为是个贵族少爷,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你和那些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有什么区别哦”他忽地笑起来,“还是有不同,你喜欢被男人操,我差点忘了。”
见对方气得面色铁青,额上隐现青筋,秦轩心里忍不住有些扭曲的畅快。旁人都怕冷少爷,他却不怕。有什么好怕的,他最爱的人都死了,他还怕什么
他想自己恐怕是疯了。他不服气他迫切地想要伤害这个人,以期达到心理的平衡。
这个人的伤心是一时的,而自己的伤心,是一辈子的。因为他的他才是真的回不来,再也回不来了。
“你有没想过,将军为何对君痕和你父亲赶尽杀绝,对你却是采用的逼迫政策冷家第一顺位继承人,竟然从未遭遇过来自军部的暗杀”
冷子琰伸手便要开车门,秦轩一把拉住他,“跑什么怕我说你勾引到了一个好男人”
“秦轩”
“怎么不是”“砰”地声把打开的车门关上,“凌晔是兽族少主,将军口里不说,心里多少有些忌惮。真惹怒凌晔,他狗急跳墙,反咬将军一口,也不是不可能。”把冷子琰摁在门上的手强硬地拉过来,秦轩有几分轻佻地挑起他下巴,指腹摩挲上高挺的鼻梁,“无论是凌晔还是君痕,对你都算得上死心塌地,冷少爷,还有什么不知足,每天摆这张臭脸,给谁看”
“说你的要求。”冷子琰吸了口气,“如果你继续扯这些,我不介意撕破脸把你赶下去。”
“冷少爷爽快”秦轩半真半假地道,“西城那片地,分一半给君家。”
“你们真在黑街培养了势力”西城毗邻黑街,秦轩要那片地,冷子琰不得不多做怀疑。
秦轩掀了下唇,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就算分一半,”冷子琰说得很直接,“你们也吃不下。”有君痕在的君家自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可现在君家分崩离析,光靠凤姨,哪来那个魄力管好西城,还在黑街插一手
“西城区原本就是我们君家的,三年前家主和家母逝世,少爷才把西城送给你父亲,当然,你父亲也是个薄情寡性的主,一边收下我们的地一边与我们划清界限。”说着,秦轩冷冷哼了声,言语间大有鄙夷之色。
“一半不行,最多四分之一。”
“成交”
“就这事”
“当然不是,分地只是顺便提下而已。”秦轩看向冷子琰,目光有意无意瞟向他腹部,“我找你,是说你孩子的事。”
冷子琰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这事没得谈。”
“你护它倒护得紧。”
护个屁。若非忙得不可开交,他早把它的存在彻底抹去。而且秦轩口口声声孩子孩子,显然是君痕在他面前提的这让冷子琰很不舒服。
“哪怕名不正言不顺,终归是将军府的人。冷少爷就没想过,凭这个孩子,进凌家”
“没兴趣。”
秦轩低声道“那想法子,把我弄进去。”
冷子琰猛地转头,瞳孔微微缩了起来,针尖一样锋利,“你想”
“就你猜的。”秦轩若无其事地道,“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不如给君家再做点贡献,一劳永逸。”
“你会害死君家。”
“君家已经垮掉,哪还用得着我来害死。其实冷少爷是怕计划失败牵连到你们冷家吧还说什么对不起少爷”秦轩满脸讥讽,“放心你只需要把我介绍给将军,其他环节,不用你操心。”他仰躺在车座,“事情成功,对冷家也有益,不是吗”
冷子琰迟迟没出声。
“就当你欠少爷的,你欠他的,难道不该还他死那么惨,你就没想过替他报仇还有你父亲没了腿,下次搞不好会没命你就一点也不恨将军,一点也不想杀他”秦轩揪起他衣领,挥拳就要揍过去,对方却伸手捏住他拳头,力气大得让他动弹不得。
“我不能利用凌晔。”他眼睛很亮,双唇微有战栗,仿佛誓言,“我不会利用他。”
秦轩愣了半响,忽然呵呵呵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怎么不问问他愿意不愿意为你利用我看他就是你养的一条狗,你摸摸他脑袋,他尾巴能翘到天上去”
用力把压身上的秦轩推开,“我没有你想的那么窝囊,更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君痕死的那刻,想杀将军的心,我一点也不比你少。可是你可以拿这条命去杀他,而我不能。我背后是冷家,我身边是凌晔,通过凌晔杀了他父亲,我是个什么东西为了一己私仇连累家族,我有什么资格做我父亲的儿子”
秦轩冷冷地翘起嘴角。
“孩子的父亲不是凌晔,”冷子琰深深吸了口气,在秦轩的惊讶中缓缓道,“我根本没有给凌晔生孩子的资格。”
“说了那么多,你还是想拒绝”
“不是。”冷子琰冷笑,脸色映衬在昏暗的天空下,格外阴沉,“我去找它真正的父亲不过,”他下车,打开副驾的门,赶客的姿势,“不要想我插手过多,我有我的原则。”
秦轩弯腰从车里出来,擦过他身侧,“我等你消息。”
抓在车门上的手一紧,冷子琰面无表情地别过脸,“好。”
酒吧。
秦轩挤过喧嚣的人群,慢悠悠走到僻静的小角落。
那里等着他的青年看起来二十几岁,一身干净的西服,他靠在沙发上,轻轻揉着眉头,有些疲惫的模样。
秦轩坐下来,端起青年叫好的酒咕嘟咕嘟喝下,酒液淌过嘴角,他也不擦,酒杯随手一抛,翘起腿,“我猜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青年睁开眼,“你与他说了些什么”
秦轩看着舞池里花花绿绿的男男女女,反问“我和他,有话题可谈”
“你们在车里呆了十分钟。”青年有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形狭长,相较于大多数年轻人的轻浮,里面的神采几可称得上沉静而有贵气。
“如果你冒危险把我叫来,只是为了这些无聊的问题,我想我没有留下的理由。”秦轩站起来,微微俯身,凑在青年耳边,“不要让君熙的牺牲白费我的少爷。”
说完这句,他头也不回地离开酒吧。
他知道,他的少爷还有很多话想说。
比如,对不起,秦轩。“君痕”不死,将军不会放心。
比如,作为“君痕”的“影”,这是君熙的选择,“君痕”的选择,也是君家的选择。
再比如,秦轩,君熙是自愿的你看,将军的注意力从君家转移,君熙的目的已经达到
对不起有用么,解释有用么,理智有用么
如果这些有用,少爷为什么要被一个男人搞得那么狼狈,为什么要伤心到一个人喝酒喝到洗胃
现在君熙为了整个家族死了。
都到了稍有失足便万劫不复的田地,少爷竟然还关心他和那个人说了些什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