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啊。”我说,然后又想去翻翻那个黑袋子。
“真好。”宋峤说,“我也很开心,裴裴。”
我的手一滞,然后拿出那个宋峤说的绳子鞭,哈哈笑着对他说“我们来玩这个,爷爷我吓不死你。”
是啊,我真的挺开心的。
在这样一个远离家乡的城市,有那么一个人一起度过旧年的最后一个夜晚,而这个人在新的一年也会和自己共同成长,让在外打拼的艰辛生活变得不那么枯燥苦涩,这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是朋友吗,是家人吧。
第18章
假期让人意志消沉,我说的是我,显然宋峤没有。他和我一样在家里摊了一天,剩下的两天都早出晚归的,他说公司有事,我说真不愧是大公司的员工,这思想觉悟就是比我们这种小角色高多了。他只是笑。
但我想,他忙起来也好,毕竟才分手不久。
宋峤这个人就是这样,很多时候他都是笑着的,笑着说裴裴,笑着要抱抱,笑着冲我撒娇,笑着说没关系。
但只要想想宋峤对我说着裴裴我喜欢阿ken和他圣诞节那晚醉得满嘴胡话的场景,我就觉得,这个打击需要他慢慢消化,可能比景子棠之后的两年短,但也不会仅仅数天就忘在脑后。
宋峤还是每天准时回来和我吃晚饭。
第一天是前一晚吃剩的火锅。第二天我做了很久之前就想尝试的麻辣小龙虾。第三天我做了土豆烧牛肉和水煮鱼。其实做饭是件快乐的事。宋峤一直很喜欢吃我做的饭,但以前我做得很少,一般是周末两人都在家的时候,毕竟每天上班回来已经很累了。
于敏清还是约了我一次,我这次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让她放弃我,她大概觉得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也就不再给我发晚安了。这时候我又有点惶恐,以后我去财务室报销,她会不会故意不替我报,给我穿小鞋?
害怕。
但不管怎样,即使意志消沉,三天也是飞逝。节后第一天上班,大家都显得精神萎靡。放纵之后,难免伤身。
晚上回家,我买了洋葱和鸡肉,一条鲫鱼和一颗大白菜。
宋峤有点不对劲。
我进屋的时候,他正呆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喊他“宋峤?”,他没理我。按平时,他早就欢天喜地地来迎接我了。我把装菜的袋子往茶几上一放,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他才大梦初醒一般,说“裴裴你回来了。”连声音也像霜打的茄子,有气无力。
我问“你怎么啦?”他摇头说没事,瞥眼一看我放下的手,说“你手是不是又开始冻了?”我一愣,把手缩了回来,他说的没错。前几天温度低,碰冷水的时候总是被刺得发木,结果这温度刚刚一升,就开始肿胀发痒,非常显眼。
他抓着我的手站起来,说“我们出去吃。”
我一愣,说“你发什么神经,我菜都买回来了。”
他皱着眉头,道“你手都成这样了。”
我挣开他的手,说“你以为只有洗菜需要用手吗?不洗菜也要刷牙洗脸,不能机洗的衣服也要用手搓。”
他垂下眼睛,无言地坐回了沙发,看起来有些急躁,显然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我又问了他一遍,宋峤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躬着背,手臂撑在膝盖上,垂着脑袋,眼睛直直地看着地板,声音缥缈。他说“裴裴,我怀疑我得了艾滋。”
什么?
我说“宋峤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但一想起他的私生活——
我问“你最近又去——”我顿了一下,“约炮了吗?”
宋峤声音闷闷的,但还是承认了“嗯。”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问“是q崽?”
他愣了一下,摇头,说“不是。是前天,我没戴套。”
前天?
我脑袋嗡嗡作响“你不是说是公司有事?你那两天都——”他没说话。我知道,他撒谎了。我定了定神,觉得现在不是质问他的时候。我尽量稳着声音问“你人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觉得自己得了艾滋?而且别人不是说这病潜伏期很长吗?你自己瞎想的吧。”他听完,抬起头,冲我翻开了他的下嘴唇,有个发白的创面,他说“我口腔溃疡了。艾滋的初期症状就是口腔溃疡。”我说“口腔溃疡谁没有过啊,我也有过啊,我们那几天又是麻辣小龙虾又是水煮鱼的,肯定是上火,而且你又不喜欢喝水,吃水果还很挑剔,缺乏维生素也会口腔溃疡啊。”
但显然,我的话根本无法消除他的疑虑,他摇摇头,又垂下了眼睛,说“裴裴,我害怕。”
我的脑子也很混沌,我想他多半是自己吓唬自己,但一想到原来他的生活比我想得还要乱,我就莫名其妙地火大。
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了“你害怕?为什么你知道滥交不好还要去做?你不和人上床是会死吗?分手了就一副全世界都不爱你的样子,你自己都不爱你自己,谁他妈会去爱你啊?”
宋峤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气愤,但他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他双眼泛红,说“我不行——裴裴,我晚上眼睛一闭就是阿ken抱我的样子。”
我冷哼一声“就你失过恋?就你被人睡过?按你的逻辑,那是不是只要和男朋友睡过的女生分手了他妈的都成了妓女?”
他无言。
我觉得气闷,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我知道我应该做的是安慰他,而不是责备他,只是我一想到他乱七八糟的情史,我就觉得恶心。关键的是,他骗我。而且,我还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也这样,白天在外酒池肉林,晚上回家一脸纯洁。我还为了他,每天辛辛苦苦地做饭。我觉得他是心灵寂寞需要陪伴,没想到他更多的是肉体寂寞。
无耻。下流。龌龊。
宋峤骗我。这个我不能忍。他说我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骗我。他说他去公司加班,但其实是和别的男人上床。
我站身来,宋峤却拉住我,叫我“裴裴——”
我甩开他“你别他妈这么叫我!”
宋峤声音低低的“万一我真的得了艾滋,我就搬出去,你不要担心。”
我去你妈的宋峤,听他说了这句话,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我气得饭都不想做了。至于为什么这么气,我脑子疼,我也不知道。
第19章
我躺在床上,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对宋峤的态度过激了。他不是一直这样么?和景子棠分手后,他难过气闷心情灰暗那么久之后还不是每天拿着各式各样男人的照片在我面前炫耀,说今天要和这个睡,明天要和那个睡。之后大四谈了恋爱搬出宿舍,再之后是小可,阿ken,还有那个他口中的漂亮男孩q崽。
我想起我的假好人情结。
裴郁文一直没变,一旦觉得为某个人作出了与其他人不同的牺牲,没有得到最后希望的效果就会沮丧甚至会腹诽咒骂。
念书的时候,因为宋峤生病和谈了两年恋爱的苏琳琳分手,这样的付出宋峤不知道,还每天在单身的他面前炫耀自己的魅力,而觉得心理不平衡。
而现在,因为宋峤每天一下班就赶着回来做饭,是想让他不再觉得心灵孤独,能够回归健康平静的生活,这样的付出宋峤不理解,还欺骗自己加班结果是出去约炮,而暴跳如雷。
假好人情结一直都在。只不过是变本加厉罢了。
我这样想着。找到了答案心里的憋闷似乎才得以疏解。
不是宋峤的欺骗和荒淫踩了我的逆鳞,而是我心理的症结越来越严重了。我暗自对自己说。
刚刚的行为一定让宋峤很失望,觉得我会因为他得病而丢弃他。
不会的。
这么长时间,在这个城市里,其实如果没有宋峤,我也没有朋友。
正当我这样想着,房门就被推开了。宋峤端着一个散着香味的面碗进来,一闻就知道是楼下那家重庆酸辣粉。他说“裴裴,你别生我的气,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说“你刚刚下楼去了?”
他没说话,然后把那碗酸辣粉端到我面前,我接了过来,放在床头柜上。
他眼睛一闪,但还是没敢开口,静静站在我床边,垂下了头。
我叹了一口气,说“对不起宋峤,我不该冲你发火。”
他抬起头,声音喑哑“是我骗了你,你发火是应该的,我不该骗你,我不该骗朋友,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裴裴,你不要生我的气。”
他脑子一乱就会语无伦次。
我说“就算你真的得了病,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他眼圈又红了,说“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明天我请个假陪你去医院检查。”想了想,又说“你不吃东西吗?”
他摇摇头说,我吃不下。
我说“别担心,你绝对只是个普通的口腔溃疡,你吃点吧,我中午吃多了,现在不饿。”
他擤了擤鼻子,说“裴裴你吃吧,吃完了我给你涂药。”
“嗯?”什么药?
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枚红色的长型盒子,喃喃说“我去药店问了,他们说这个牌子的冻疮膏效果最好,这几天温度都比较高,可能会痒,你不要用手抓,冻穿了会更难受。”
唉。
酸辣粉我是吃了几口就实在咽不下去把碗放在了一边,心里又开始闷闷的了。宋峤说“你就只吃这么点吗?”我说我真的不怎么饿。宋峤也没再问,把我的手抓起来,把那条冻疮膏的盒子剥开,倒出药膏,在我两只手都上挤了二分之一指甲盖膏体,然后慢慢抹开,又搓了搓。
轻轻说“裴裴,真的真的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我说“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不管怎么样,以后都不要再乱来了,好吗?”
他闷闷地嗯了一声。
第二天我请了假陪宋峤去医院,结果是阴性,宋峤还不放心扯着医生问东问西,医生说,小伙子,高危行为后基本6个星期之内是没有任何症状的,别自己吓自己了,艾滋也不是那么好得的,你那就是单纯的口腔溃疡,多喝水,吃清淡点,冬天本来就天气燥易上火。宋峤整个人还是惶惶然,直到用了两天西瓜霜喷剂,口腔溃疡消除之后,他才真的落了心。
我都连带着消瘦了些。
妈的。
我嘲笑他“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乱约炮。”
宋峤说“不敢了。”
我说“找个干净点的男孩,好好谈个恋爱不好吗?小可明明就不错。”
他想了想,说“他也是我约到的。”
“”
我其实一直很好奇,他们都怎么约,有什么暗号吗?怎么可以一直约一直约。我问宋峤“1817856是什么啊?”
宋峤一愣,你从哪里听的?
我说“那个q崽啊,你圣诞节那天喝醉了说的,你还说你叫李敏镐呢,真不要脸。”
宋峤啊了一声“难怪你知道q崽——18是年龄,178是身高,56是体重。”
“”
宋峤勾起嘴角轻笑,状似自嘲“裴裴你不用知道这些,gay圈就这样,没几个奔着真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