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 第45节

    “大家？什么叫大家啊？有很多人？”叶钱脑子里乱乱的，没有头绪，一连串的问题却没有等到回答，他俯下身一看，这人闭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哎！他扯过被子给尹莫翔盖好，心里悠悠地叹着气。

    这都什么事儿啊，虽然他上次还抱怨尹妈妈没有请他但真到了这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打退堂鼓。

    跟着男朋友去见丈母娘，他是男的，他还是把人家儿子上了的男的，这种事他身边也没有谁可以分享下经验。

    慌张侵蚀了整个睡眠神经，他一闭眼脑子里就闪过自己被嫌弃的场面，他的年纪他的家庭，会被接受么？

    他瞪着眼睛睁了俩小时，最后还是在数尹莫翔的头发丝儿的过程中才睡着。

    隐约记得是数到了第六百一十八根……

    第二天他五点多才下课，尹莫翔开着车带着白小喵在教学楼楼下接他，叶钱一路跑出来，拉开车门坐进去，把棉服的外套拉开一半散热，“走吧走吧，这个老师托了两分钟堂布置作业。”

    “不着急，还早呢。”尹莫翔发动车，慢慢地开着，这会下课高峰，路上一大片学生骑着自行车和电瓶。

    “嗯，”叶钱前后左右看了眼，问“你没有准备礼物啊？”

    “不用，二老都不是喜欢收礼的人，简单问候一下就行了。”尹莫翔随口说道。

    “喵！”白小喵从副驾上探着脑袋叫了一声，表示同意粑粑的话。

    叶钱冲它做了个鬼脸，才对尹莫翔说“那是你好吧，我第一次去，又正好是过节日，空着手多尴尬，等会路上停一下去简单挑点什么吧。”

    “去买几个苹果。”尹莫翔笑说。

    “可以啊，挑几个又大又红的，我也没给长辈送过礼，你看着办吧。”叶钱端正地坐着，不似平常那么放松，他努力地想要保持平和的状态，但一想到等会要面对的是谁他就抑制不住地忐忑。

    他没怎么和尹莫翔妈妈那个年纪的长辈打过交道，总有种自己一定会表现得很差，给他们留下不好印象的预感。

    在一家商场里草草转了一圈，他们最后买了苹果和一瓶酒，苹果是那种打扮成圣诞福娃放在礼物盒里扎了彩带那种，看着挺喜庆。

    出了商场，他提着东西站在门口，尹莫翔去开车，白小喵在门口一棵圣诞树旁边来回踱步，仰着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上面挂着的各种亮闪闪的玩具。

    叶钱直觉它要做坏事，靠近了踢着脚叫它，“白小喵过来。”

    他的话对这家伙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白小喵继续兴致勃勃地研究着，过了会突然上半身一抬立起来，两只前腿扒住一棵枝丫咬上面挂着的一颗玩具果子。

    哎！叶钱担心被工作人员瞅见，心虚地往门里看了眼，一回头，眼前迅速闪过白小喵圆润的尾巴尖，它嗖地一下跃下台阶，追着那颗不小心掉下来的果子跑。

    “白小喵！！！”

    商场外面是车流涌动的街道，变故发生在一瞬间，一秒，或者两秒，叶钱的叫声随着被撞出去的白色身影落地——轰，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凄厉的惨叫，直直冲击他的耳膜，从四肢到大脑，如被电击，霎时麻痹。

    从空中落下的身体在远处打了好几个滚后停住不动，正在过马路的行人吓得大叫，纷纷躲开，白色斑马线上缓缓流淌出红色液体，像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血色的伤口，血淋淋，惨不忍睹——叶钱定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地扔掉手里的东西一大步跨下台阶，踉跄了下后朝那边奔去。

    视线里，一道熟悉的身影比他先一步到达。

    死亡总是一件如此纯粹的事，犹如电灯的开关，轻轻一按，生命就瞬间陷入黑暗。

    不按常理渐渐逼近，不给足够的时间去慢慢安排，捉摸不透的同时，又简单粗暴得让人颤栗。

    蹲在宠物医院门口，叶钱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好像还欠白小喵一个漂亮的小窝。买好的材料堆在杂物室里，他有次推门进去看到了，想着等没事儿的时候再动手试试，然后一觉醒来就又给忘了。

    动物尸体处理比人的简单得多，签字，送去火化，不到一个小时全部搞定。尹莫翔抱着小小的骨灰盒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没有看他，径直去开车，然后从他面前扬尘而去。

    叶钱低着头，手心被浅浅的指甲掐得流血，殷红一片。

    为什么这么蠢。

    为什么不抱着它。

    为什么非要带礼物。

    为什么要□□尹莫翔的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能说这个故事其实一开始就是从白小喵的结局往前发散的么越写越爱它，有点舍不得，但还是遵循了这个设定来，不是故意虐你们，对不起！

    咕叽逃走

    第57章 不知道说什么好2

    冷冷的风刮得脸上刺痛，像刀子割进皮肤里一般。

    叶钱忍受着，心里也像是堵了一块全是棱角的大石头，硌得发疼。他都这样，那尹莫翔该有多难受——最在乎的东西以同样的方式失去，偏偏是这样。

    不能让他一个人，这种时候自己应该陪在他身边才对，哪怕被骂也是活该。

    叶钱用力眨了下眼睛站起来，蹲得太久，一时间脑袋发晕，他闭了眼缓了会才恢复正常，还没等迈步熟悉的黑车停在了身前，车里的人神色疲惫，微偏着头看了他一眼说“上车。”

    叶钱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心口发涨。

    副驾上空空的，车座前摆着小圆盒，为白小喵特制的宠物安全带安静地堆成一团，尹莫翔浅色毛衣的袖口和耳后的头发上都沾着干涸的血迹，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节泛白。

    他很心疼，特别心疼，想道歉，想安慰，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见他没反应，尹莫翔叹口气，脸上晕染出一个浅薄的笑容，“对不起，刚才把你忘了。”

    这是他应该说的吧……叶钱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默默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一路无话，回到家里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去。尹莫翔把白小喵的骨灰摆在了它的玩具架子上，然后拿了衣服去洗澡。

    这个澡洗得有点久，叶钱在沙发上坐了会去到厨房。

    还没吃晚饭，尹莫翔可能饿了。

    煮粥吧，他把米和其他东西一股脑地倒进锅里后站在灶台前发愣。

    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后突然异样，温热的身体贴上来，搂着他，耳后被滴了几滴水，凉凉的，顺着脖颈滑进衣服里。

    “在做什么？”他一开口，声音暗哑。

    “煮粥。”叶钱低头，眼神落在他不正常发红的一截手臂上，手掌覆了上去，凉凉的，带着伤的手心立马感觉到一阵刺痛。

    “嗯，刚好饿了。”尹莫翔说。

    一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叶钱心里一酸，转过身张开手抱住了他，“对不起！”

    “不怪你，让我靠一下。”尹莫翔过了两秒回答，身体前倾，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他身上。

    “我没有看好它，它明明好好地待在我旁边的，突然就冲出去了，对不起！”叶钱抱紧了他，心里满是自责。

    “没人想要发生这样的事，你，我，那个司机，都不想，可是已经这样了啊，注定的，除了接受又能怎么办，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照顾你的情绪，所以你不要乱想让我担心。”尹莫翔说。

    自己反倒成了被安慰的那个，叶钱听着他的话一阵心疼，抬起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拍。

    头发上的水一滴滴落在他手背上，也浸透了尹莫翔后颈处的一片衣服，担心这样会感冒，过了一会他小声开口，“去把头发吹吹好吗？”

    尹莫翔没有反应，等了好一会在叶钱以为他睡着了时才动了动，把脑袋从他肩上挪开，说“好。”

    他眼眶红红的，不知道是在浴室里哭过，还是刚刚才染上的，叶钱说不出安慰的话，只是靠近他在眼睛上亲了一下。

    吹干头发，粥也差不多好了，叶钱盛了出来，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吃。

    尹莫翔平时都坐在靠厨房的一面，面对客厅的方向，今天却坐在了对面，背对客厅。

    粥有些咸，他刚才放盐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没注意就搁多了些，尹莫翔却还是一勺接一勺地把他给盛的一大碗都吃光了。

    吃完了他在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刚拧开水龙头，尹莫翔拿着一瓶医用酒精和创可贴进来，拉过他的右手清洗了一遍后用酒精消毒，然后小心地贴上了创可贴。

    伤口其实很小，就两个指甲印而已，红肿成一个小包，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尹莫翔弄完了把白色酒瓶往叶钱手里一塞，“你拿出去放好，我洗碗。”

    “嗯。”叶钱乖乖点头，只怀疑地打量了他一眼，也没动脚，就抱着酒瓶子站旁边看着他洗，两个碗一个碟子一个锅几个勺，东西很少，不过尹莫翔倒没像都市言情剧里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一样打坏几个就是了，虽然明显是第一次干这活，洗洁精挤了一大坨弄得满池子里都是泡沫，还沾到了衣服上。

    从厨房出来，尹莫翔闻着自己的手突然说“以后都你洗碗吧，我不想再碰了，不过我可以做饭，我昨天做的面是不是还挺好吃的。”

    他很自然地提起，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没有感觉，叶钱却顿了一下，放好酒精后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搓了搓，“不让你洗碗，也不让你做饭。”

    昨天吃面的时候，他还说哪天要亲手炸小鱼干给白小喵尝尝来着。

    “唔所以我可以一直舒舒服服地躺着等你做好了端我面前来。”尹莫翔接着说道。

    “对！”叶钱郑重地点了下头。他真是这么想的，宠着这个男人，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没有之一。

    “又不是太上皇。”尹莫翔却突然笑了下。

    这是几个小时以来他露出的最真的一个笑容了，叶钱搓着他的手指，脱口而出，“你就是我的太上皇！”说完就马上感觉到太肉麻，又补了一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你不需要我了为止——不对，就算你不需要我了，我大概也会一直缠着你的。”

    尹莫翔盯着他看了一会，嘴角笑着的幅度拉大，“刚才被我丢下的时候在想什么？一直缠着我的表现不是应该立马追在车子后面跑吗？怎么是我后面看见的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看他心情好了些，叶钱也打心里高兴，激动地把人拉到沙发上坐着才解释，“我本来是想打个车去追你的，然后发现钱包在书包里，书包在你车上，只能走路回去，那么远，可不就生无可恋了么。”

    “哦？”尹莫翔含糊地应了一声。

    “哎好吧，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再理我了，心情可不好了……其实你真的冲我发一顿脾气也没什么的，我……”

    “叶钱，”尹莫翔突然打断了他，视线落在那装着白小喵的小盒子上，“我可能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叶钱直觉他刚升温一点的心情嗖地又降了好几个度，紧张地攥紧了他的手。

    “钱钱不是我养的第一只猫，在它之前还有一只，小飞去世之后的那几天在墓园里边捡到的，不是野猫，可能是谁家落下的，连续几天都在那周围打转，也不离开，我陪着小飞的时候它陪着我，然后我就把它抱回家了，其实在那之前我一点都不喜欢小动物，包括猫……”

    “养了大概三四年吧，生病走了，也是很突然，早上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晚上回去的时候就趴在门边一动不动，身体都僵硬了，没有任何征兆……都习惯了，所以还好。”

    “不养了，以后都不养猫了，别的也不养，去他妈的习惯！”叶钱嘴上骂着，心里却堵得难受。

    “嗯，再也不养了，”尹莫翔掰着他攥得死紧了手松了松，又说“可能是报应吧，我以前干过不少混蛋事儿，所以啊，你得仔细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缠我。”

    叶钱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无比坚决地回答说“要！我不怕。”

    “啧，年轻人。”尹莫翔拉了下嘴角，脸上挂着不是很在意的笑容。

    “你别不信我，等我不年轻了也会是这么想的，只要和你在一起就好了。”叶钱委屈地蹭了下他的脸，下一秒便被噙唇亲吻。

    温柔的缠绵的激烈的吻，叶钱本来没有那意思却被硬生生勾起了火，他火起来了尹莫翔却又说困了想睡觉，于是最后演变成他弓着屁股在床上抱着一秒入睡的人，静静冥想。

    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把白小喵的骨灰带去小飞所在的那个墓园里埋了，埋在一棵大树下，离小飞最近的一棵，尹莫翔说之前那只猫也在这里。

    也许它们可以做个伴了，至少不会太寂寞，叶钱自我安慰着想。

    不过白小喵好像不乐意跟别的猫玩，除了闷闷……那只小母猫，会不会意识到小伙伴的离去。

    不会吧，等它长大了，就可以有很多别的朋友一起玩了。

    可是这个想法很快便被推翻了。

    刚开始两天还好，从第三天起，闷闷开始连续不断地徘徊在后门外边叫。

    那么漂亮的一只猫，酒吧里的工作人员都舍不得赶，去告诉了隔壁饭店的人，他们给抱回去了，可没一会，这小家伙又溜出来，蹲在同一个地方，连续不断地一声声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