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最终,单钰博没有得到老板的特许,还是在毕业以后立即前往事务所报到。他一直留在上海工作,孙闻疆以他缺少工作经验为由,交给他许多助理的工作,单钰博毫无怨言地全接下来,一件一件地做着,不知不觉间到了感恩节,他还是无法脱身离开。
关唯晨对此并不介意,只在电话里建议他在感恩节那天去一趟就近的阳光广场。单钰博听得云里雾里,没有在电话里追问是怎么一回事,只在那天加班以后带着李若然去了。
当看见被布置成矢车菊花田的露天广场,单钰博怔了半晌。他给小公主拍了很多照片,全给关唯晨发过去。关唯晨彼时怕是正在工作,没有立即回复他的信息。等到单钰博带着李若然一同在玻璃房餐厅里共度晚餐,关唯晨的信息才姗姗来迟,问喜欢吗
单钰博吃着鹅肝,故意挑刺说不是说要自己种吗
关唯晨如果我说其中有一盆是我种的,你能找出来吗
单钰博哑然无语,扭头望向玻璃房外如云般斑斓的矢车菊在星光下、微风中静静摇摆,失笑着摇头。他想了想,问如果我来的不是这个阳光广场呢
关唯晨无妨,今天全上海的阳光广场都是这么布置的。
单钰博托腮看着手机,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关唯晨又发来信息,说这算是我的一点小权力吧。单钰博读罢笑了。
由于单钰博入职后的工作表现得到了老板的肯定,她终于在圣诞节前良心发现,准许单钰博休年假。单钰博很快办理了签证,把这个消息告诉关唯晨。不料在他收拾行李的当晚,孙闻疆又往他的邮箱里投了许多资料,要求他在假期里把这些资料调查和整理清楚。
单钰博无奈地对着邮箱里的十几封邮件,正要给孙闻疆发回复,又一封邮件寄了进来。他沉了沉气,直接给孙闻疆发信息问你就说我什么时候能升合伙人吧
孙闻疆多干活,少贫嘴。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将邮件里的附件全下载在电脑里。
为了能过一个轻松的圣诞节,单钰博在拿到资料以后便开始一刻不停地工作了。
没有阳光的冬日格外阴冷,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阴风扭曲了高楼大厦,连道路也在厚重的云层下渐渐地扭曲。
司机十分贴心,去往机场的路上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在单钰博刚上车时问他是否需要一点儿音乐。单钰博没什么要求,担心路上司机太无聊,便请他打开了电台广播。
午后的电台主播有着十分温和的声音,介绍歌曲时的语调令人昏昏欲睡,单钰博起先没有注意他说了些什么,直到听见男歌手用温暖干净的声音唱着贴心又伤感的歌曲,他放在键盘上的双手才稍微停了一会儿。单钰博望向窗外的公路,隔着玻璃,云层看来特别浓密,沉稳地贴近着大地。偶尔一架飞机沿着空气爬升,飞进云的远方,单钰博目送那架飞机消失不见,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脑上。
经过几度辗转,单钰博终于来到停机坪。他乘坐专属的车辆前往目的地,终于看见那架停在远机位的私人飞机。飞机舱门大开,关唯晨站在飞机旁,远远地朝单钰博所乘坐的轿车注目。见状,单钰博连忙合上电脑,待车停稳,立即下车朝他跑过去。
看见单钰博跑来,关唯晨面露讶然,随即微笑着抬起双手。单钰博的手里还拿着电脑,跑到他的面前时略有些窘,但还是上前抱住他,往他的耳朵上亲了亲。
“等很久了”单钰博放开他,拨开被风吹乱的额发,问。
关唯晨摇头,说“登机吧,行李已经安排好了。”
单钰博上飞机以后发现关唯晨此前也在工作,飞机的内部布置得与一间办公室无异。他把电脑放在桌上,毫不顾忌地打量着机舱中的一切。不多时,机舱关闭了,美丽的乘务员端来红酒和点心向他问好,问他们在起飞前是否还有别的需要。
关唯晨坐在沙发上擦眼镜,抬头看向单钰博,见他摇头,便说“申请起飞吧。”
单钰博打开一旁的音响设备,坐在音响前捣鼓,又在一旁的架子上见到许多电影的碟片,暗想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不至于太无聊了。
关唯晨习惯了这样的飞行,起飞后不久,他倒了两杯葡萄酒,平常地关心道“最近工作很忙”
“嗯。”单钰博接过酒杯,瞧见关唯晨望着窗外的云层出神,想了想,说,“刚才来的路上,我在车上听到一首歌。当时想起你了。”
关唯晨回过神,问“什么歌”
他努了努嘴巴,说“忽然之间,是一首以前的流行歌曲。听过吗”
“中文歌吗”关唯晨看他点头,摇头说,“没听过。唱的是什么”
单钰博凝视着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放下酒杯,翻出办公桌里配备的会议麦克风,清了清喉咙。
关唯晨看得微微错愕,接着因为预料到他想做什么,忍不住先笑了。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么都没有。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隔着一张桌子,单钰博坐在关唯晨的对面清唱,唱到第三句前,他沉默了一会儿,继而看进关唯晨的眼睛里,“我为什么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听完这一句,关唯晨恍然间明白他在之前停顿的原因。两人默默无语地注视着对方,渐渐地,关唯晨轻微地蹙起眉头,淡然的微笑里带着几分苦涩的意味,问“于是想起我了”
单钰博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又无奈地点头。
关唯晨的十指相交,垂眸沉思良久。末了,他缓缓地沉了一口气,看着单钰博问“这算是坏习惯吗”
“你指什么”单钰博问。
关唯晨稍作思量,答说“几个月前,我没敢疯。”
这也是单钰博在之后一直没有想通的问题之一,但他以为关唯晨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如今听见关唯晨这么问,他反而有了更多的不确定。他困惑地摇头,说“或许是你太特别了,所以,我有时候感觉这像是初恋。你呢”
关唯晨哑然失笑,点了点头,说“彼此彼此。”听罢,单钰博眉头紧蹙,充满疑惑和疑虑地沉默了。关唯晨看了他一会儿,问“后来呢这首歌应该有后半段。”
闻言,单钰博愕然。他抿了抿嘴唇,重新扶好麦克风,对着关唯晨把剩下的半首慢慢地唱完“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清唱的声音格外温暖和平静,关唯晨支颐听着,像是欣赏一件画作一样将他端详,又像是审视一道题目一样将他思量。直到单钰博唱完最后一句,紧张地看着他的双眼,关唯晨抿嘴一笑,说“我想明白了,不过,这不是可以共享的答案。”
单钰博听罢心中一堵,不客气地瞪他道“您有时实在太嚣张了。”
第82章
机舱内的空间尽管宽敞,但单钰博终是抵不住疲惫的侵袭,在飞行的途中,合上笔记本睡了。他躺下以前见到关唯晨仍在工作,关唯晨与他道了晚安以后,吩咐乘务员将机舱内的灯光调暗。单钰博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觉,醒来时关唯晨依然在工作。他揉了揉眼睛,拿着笔记本重新坐回关唯晨的对面,和他共享一张桌子。
“你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多时,关唯晨瞄见单钰博打哈欠,冷不丁地说。
单钰博怔了怔,讪讪一笑,说“睡不着了。你不困吗”
关唯晨用修长的手指抚了抚眉心,道“现在还睡不着。”说完,他望向单钰博写满疲惫和困倦的脸,想了想,问,“心事很重吗”
“还行吧”单钰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他慵懒地微微一笑。
关唯晨若有所思地端量着他,半晌,他合上自己的电脑,起身走到沙发旁坐下,拍拍自己身边的座位。
“您乐意共享您的答案了”单钰博见状笑问。
他笑了一声,不置可否,重新拍了拍沙发。单钰博起身走过去,跪在沙发上,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转身坐下后,躺平枕在关唯晨的大腿上,一双长腿搭着扶手,迷糊地揉了揉眼。关唯晨摸摸他的脸,道“说说吧,再过两个小时就要落地了。我希望你带着好心情回家。”
单钰博笑着抬手,摸摸他因长出胡渣而变成灰绿色的下巴,胡渣有些扎手,痒得很舒服。他摩挲了片刻,说“首先,我们先接一个吻。”
闻言,关唯晨托起他的脑袋,低头吻了吻他。单钰博将他干燥的双唇吻湿,翻身扒在他的大腿上,懒洋洋地说起那天和孙闻疆通话的内容。
因为那天所说的内容牵扯到别的事,单钰博把之前向孙闻疆借钱的缘由一并说了。说到一半,单钰博爬起来靠在关唯晨的怀里,继续叙述。最后,他讲到电话挂断前的那一句“她说庆幸我还想工作。”只为了这一句,单钰博说了半天前情。
他背对着关唯晨,靠在他的手边,望着漆黑的窗外沉默,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关唯晨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其实关于钱的事,你不需要向我说明。”
“不,你一定得知道。”单钰博蓦地转身说。
关唯晨的手还轻轻地放在他的脑袋上,忽见他执拗的模样,微微愕然。
单钰博惭愧地避开他的凝视,无奈地说“所以,我必须得去事务所工作一段时间,不止是因为当初答应了她。”
他沉吟片刻,说“我以为你会更乐意来美国读法学院。”
“对不起。”单钰博挠了挠额头,矛盾地说,“我还太年轻了,一时间想不通。”
关唯晨不介意地摇头,说“没关系,我等你。来”他把单钰博搂入怀中,吻了吻他的额,“你我都知道人活于世不能靠博取他人的认同来生活,但同时也没有人是独立的个体。如果你现在需要通过外界的认可来确定自身的意义,我支持你这么做。”
单钰博从他的怀中挣出来,郑重地说“我以前不会这样。”
他忍笑点头,说“那么我与有荣焉。”
听罢,单钰博哭笑不得,只得恶狠狠地瞪他,重新枕回他的腿上。
机舱里的灯光一直没有调亮,关唯晨近来瘦了,单钰博看着他下颌和喉结,只觉得他本就俊朗的轮廓在晦暗中更加深刻了。他的眼皮越发变重,因着解决了一件心事,昏昏欲睡,于是转身勾住关唯晨的手指,闭上了眼睛。
关唯晨揉着他的耳垂,渐渐也有些困了。他忍住一个呵欠,低头抚摸着单钰博的脸颊,几番思量以后说“我猜,如果我现在做一个更大的让步,你会生气”
闻言,单钰博立刻睁开双眼,爬起来神情凝重地问“什么让步”
见他紧张的模样,关唯晨做了一个深呼吸,说“董事长希望我可以去东京出任亚洲区总裁,但我还不太确定”话至此处,他匆忙地移开了可能和单钰博对视的目光。
单钰博想了想,问“你本身想去吗”
“如果我不认识你,我应该已经拒绝了。”关唯晨摇了摇他们勾在一起的手指,试探着问,“怎么样我可以委屈自己,答应这个要求吗”
单钰博的喉咙发紧,难得看见关唯晨坦然得天真的模样,心竟有些慌了。他思忖良久,终是重新躺下,愤愤地说“可以。”
关唯晨听罢笑了,俯身下来,把他圈入怀。单钰博闷在他的胸口,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有些发昏。
过了一会儿,单钰博蓦然睁开双眼,抬头问“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关唯晨点头,见单钰博困惑地皱着眉,耐心地解释说“其实道理你都明白,只是也许有时候你太急,才想不开。我活到现在这个年纪,该看的都看够了,只差还没有看够你。所以我可以把你作为我行事的标准。你不一样,我知道世界很精彩,也希望你能有机会多看看。”
单钰博坐直了身体,摊开双手,开诚布公地说“我姐姐说我可以不工作的时候,我心里挺难受的。当时我很想找你,但我不确定想找你的理由。richard,那次你说想我,是真的吗”
他抿起嘴唇,稍作犹豫后回答“确切地说,不是。这不正是我们刚才谈论的问题吗你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才没有找我”
“嗯。毕竟那次,你没答应去香港。”单钰博老老实实地点头,想了想,凑近他说,“喂,你以后别分得这么清楚了,行吗这样我也可以耍赖。”
关唯晨意外地转头,一不小心,嘴唇从单钰博的唇上滑过。他垂眸看着单钰博静穆的眼神,伸出微凉的手指摩挲他的唇,喃喃道“不是早说好了吗让你做我家的小孩。”
他听完微微地错愕,笑时呼出缓缓的、温暖的气息,落在关唯晨的指尖上。
第83章
从机场回公寓的那一段路,单钰博趴在关唯晨的大腿上睡着了,直到关唯晨摇了摇他的肩膀,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望见算不得十分熟悉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他抹了一把脸,从口袋里摸出眼镜戴上,在司机开门以后下了车。
公寓外的地面非常干净,如同刚被清水洗练那般洁净,单钰博猜想许是不久前下过雪,雪刚刚被清理干净了。关唯晨的黑眼圈很重,单钰博看见他在路灯下憔悴的面容,心疼地皱了皱眉。关唯晨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微笑摇摇头,拉着关唯晨的手往里走。
甫一进门,单钰博便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亲切地问候道“关叔叔,您回来了。”他惊愕地看向等在门厅的cy,继而看向关唯晨。
关唯晨面无表情地问“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听见关唯晨略带责备的温和的声音,单钰博的心中诧异极了。而cy看不见,听见长辈宽厚的责备,毫不内疚地腼腆一笑,问“daisy说您突然去中国了,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呢”
“没什么。”关唯晨依然和蔼地说,“放假了,我去接他过来。”
闻言,cy怔住,往空气中茫然地转脸,语带天真地问“来了吗”
单钰博不着痕迹地脱开了关唯晨的手,并不避讳地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的脸,话说得礼貌而亲切“cy,好久不见。”
“嗯,好久不见。”cy甜美地笑了笑,把脸转向关唯晨的方向,“既然时间很晚了,你们快休息吧。我也回房间了。”
关唯晨嗯了一声,吩咐同样在门厅等候的daisy陪cy回房间。
纵然心里充满了疑惑,但单钰博看关唯晨已经很累,回房以后没有马上询问关于cy的事。因着时差的关系,加上在途中又睡了好一阵子,单钰博回家以后出奇地精神。两人一同在浴室里泡了一会儿澡,关唯晨累得几乎在浴缸里睡着,若不是单钰博不安好心地在铺满泡沫的水里握住他,他还无法清醒。
“我困了。”关唯晨适时地攥住单钰博的手腕,无奈地淡淡一笑。
单钰博转身跪在浴缸里,一只手撑着浴缸的边沿,凑近他被热气蒸湿的耳朵,往耳垂上轻轻地舔了一下,缓缓道“我来。”
关唯晨听罢笑了一声,不假思索地说“我拒绝。”他斜眼瞥见单钰博不满地眯起眼睛,忍不住用空闲的那只手覆上他的眼睛。长长的、潮湿的睫毛在关唯晨的掌心轻飘飘地扫过,痒透了手心的纹路,关唯晨不禁直起身,往单钰博的唇上重重地落下一个吻。
单钰博惊讶地再度眨了眨眼,待关唯晨的手掌移开,他因两人之间过于靠近的距离而吃了一惊。心脏唐突地跳了一下,单钰博不解地打量着关唯晨幽深的双眼,仍放在他腿间的手一时间忘了继续握紧,茫然地问“怎么了”
“单钰博。”关唯晨清楚地读出他的名字,若有所思地端量他的脸,双手在单钰博的胳膊上不轻不重地抚摸着,认真地说,“你真美,尤其是眼睛。”
单钰博的心头发紧,将信将疑地用指尖触碰他的脸颊,低头小心地吻了吻他的唇。关唯晨张开双唇,吮吸他的唇瓣,在他伸出舌尖时把他勾进嘴里,同时搂紧了他赤裸的身体。
这是一个缺少情欲的吻,在彼此的唇舌间缱绻,单钰博滑倒在关唯晨的怀里,又撑着他的胸膛爬起来,温柔地说“你累了,我们早点睡。”
单钰博把头发剪得很短,从浴室里出来以后,他随意地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很快便爬到床上等关唯晨。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不确定关唯晨在天亮以后是否要去公司。
没过多久,吹干了头发的关唯晨回到床上。“怎么了”他疑惑地看向一直观察自己的单钰博。
思忖过后,单钰博尽量轻松地说“头一次见到您在这里和cy说话的样子,我的心里就想,您的演技真好。您完全可以通过控制语气、语调和语速来表达和当时的心情截然不同的情绪。”
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关唯晨的眉头蹙了蹙,摘下眼镜放在一旁,没有作答。
他的态度加深了单钰博的怀疑,单钰博在心中纠结片刻,探问道“我能问cy失明的原因吗”
闻言,关唯晨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他转眸看向单钰博关切的双眼,沉吟良久,开口道“我年轻的时候”他忽然一顿,抱歉地抬眸看向单钰博,“对不起,我不想说。”
纵然他不说,单钰博已经听到了自己能接受的答案。他心疼地抚摸着关唯晨的脸,感到掌心下的皮肤偏烫。单钰博的心口发热,倾身给了他一个吻,慈悲地说“好。”
关唯晨握紧他的手,扶住他的脑袋,眷眷地亲吻了单钰博的眼睛。
这夜不长,他们回来得晚,没过多久天就亮了。好在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单钰博清醒地看着窗帘下的光斑,身子仍被关唯晨紧紧地搂抱着,他不愿动弹。
夜里,关唯晨哪怕到睡着以后也没有松开他的双臂,始终将单钰博圈在怀里,他温热的鼻息落在单钰博的后颈上,迷蒙地睡着时没有发觉,醒来以后却免不了觉得有些痒。但单钰博还是没有动弹。他在被子里摸索了一阵,将手覆到关唯晨的手背上,很想回头亲亲他,又怕把他吵醒了。
关唯晨迟迟没有醒过来,倒是让单钰博放心。这两天关唯晨几乎没有合眼,单钰博原先有些担心天亮以后他还得去公司上班,如今看关唯晨完全放松地熟睡着,他自然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睡一会儿、醒一会儿,期间单钰博终于不堪忍受动也不能动的不自在,在关唯晨的臂弯里转了个身。不料关唯晨在睡梦中以为他这是起床了,自然地松开他,翻身背了过去。见状,单钰博立刻从背后把关唯晨圈进臂弯里,趁着他有点意识,亲了亲他的耳背。
“嗯”关唯晨呢喃着,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睡不着就起床吧。”
单钰博想了想,轻声问“我想约cy去滑冰,你去吗”
关唯晨意外地回头,与单钰博郑重的目光遇上,他难得地避开了单钰博的注视,重新背对他的脸,说“不去。”
单钰博猜到他会拒绝,但没有想到他的语气会这么果断。他略作思考后轻声笑着把关唯晨抱紧,讨好地蹭了蹭他的后颈,哼声道“那我要继续睡觉。”
关唯晨的肩膀僵了僵,他在单钰博的臂弯里转身,抬手抱紧他,往他的嘴上亲。单钰博轻笑着,任他亲了片刻,最终被他拥进怀中。关唯晨眷恋地吻着他的耳朵,痴迷地说“我爱你。”
“嗯。”他的鼻尖轻微地蹭着关唯晨的胡渣,先把自己逗笑了,满足又负重地闭着眼睛,“我明白。”
第84章
两人一觉睡到午后,醒来后,厨房给他们准备了一顿简餐。得知cy在家里与daisy商量圣诞节的事宜,单钰博经过考虑,还是决定约她到冰场滑冰。
“她会滑冰吗”单钰博已经换了衣服,倚在门边问还在打领带的关唯晨。关唯晨即将要去公司开一个会议,会在晚些时候回来。
关唯晨点头,说“她小的时候学过芭蕾。我的女儿喜欢滑冰,cy常和她去。失明以后,她俩偶尔还会一起去。”
单钰博听了笑道“我记得您女儿的名字,她叫vanessa。”
关唯晨递给他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走出来说“走之前让daisy给冰场打个电话,她会安排。cy不太适合去人多的地方。”
“不,我正想带她去不包场的地方。”单钰博不予苟同地摇了摇头。
闻言,关唯晨微微惊诧,继而深沉地看了单钰博一眼。单钰博的表情未变,仍是淡然的、情绪不分明的微笑。在短暂的僵持过后,关唯晨放弃道“好吧,但你要注意安全。”
“我会的。”单钰博保证道。
高大的圣诞树已经于早上运到公寓里,它摆放在门厅的楼梯旁,青葱郁郁的模样,散发着松木的香味。但这棵树还没有经过布置,虽然茂盛,同时透着一种肃穆而非温馨的气息。关唯晨留在门厅陪单钰博等cy,听他问起平时是谁来布置圣诞树,关唯晨想了想,说“cy和vanessa,但今年vanessa去他男朋友的家里过,应该只剩下cy来弄。”
单钰博对此不禁惊讶,但转念一想,得知关唯晨这么说大概是忽略了家里帮忙的佣人,于是不再追问。
“怎么了”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关唯晨问。
单钰博正要说,见到cy从楼上下来,便摇了摇头。
“关叔叔,您和我们一块儿去吗”cy刚才大概听见了关唯晨说话的声音,知道他也在。
“我就不去了,让陪你吧。”关唯晨和单钰博交换了一个无声的吻,临别前,抚了一下他的脸庞。
cy对关唯晨的回答十分讶然,看见她错愕的神情,单钰博忽然想关唯晨平时想必非常疼爱她,也愿意陪伴她,起码,在她看起来是那样。
虽然知道cy会滑冰,不过她毕竟是盲人,单钰博做了这个决定以后心里依然充满不确定。他自然没有把这份担心和不确定表现出来,在车上与cy愉快地交谈着,他发现cy尽管看不见,可这不妨碍她认识这个世界。她懂得的事情不少,如果不懂得,也会很耐心、很愉悦地听单钰博讲,那份静怡的样子着实令单钰博怀疑她究竟是不是美国人。在交谈当中,单钰博得知她的母亲从前是一名芭蕾舞演员,天妒红颜,很早便在病榻上去世了,那时cy才失明不久。后来她的父亲也因为思念妻子而相继辞世,从那时起,cy便住在关唯晨的家里,和他们一起生活。
“你的父母应该很爱对方。”单钰博帮她系好鞋带,“他们也很爱你。”
cy恬静地微笑着,说“是的,我很幸运。”
这话让单钰博由不得仔细地观察她的表情,不禁想,平时关唯晨是否也常这样观察她他取下刀套放在一旁,站到冰上,也扶着cy上冰。
临近圣诞节,很多人开始休假,冰场上有不少孩子和年轻人,全在场上莽莽撞撞、高高兴兴地滑着。起初,单钰博谨慎地牵着cy的手,带着她,后来反而是cy满不在乎了,说她自己能行。
单钰博于是放开手,留在她的身边,跟随她的步伐为她保驾护航。从他们旁边路过的人发现cy是个盲人,多用惊奇的目光看她,而她对此毫无察觉,依然心情愉悦地照着自己的步伐滑动。她的步伐轻盈,像一只小燕在冰上快活。场上的人生怕与她发生冲突,大多自觉地避开她,单钰博一路跟着她,直至有路过的人在边上提醒“嘿看好这个姑娘”
闻言,cy倒滑的步伐开始减速,单钰博往前去,拉住她冰凉的手。
“我累了。”cy恬淡地笑,“能带我去场边休息吗你为了陪我,没顾上自己玩儿。”
单钰博仍仔细揣摩着她的表情,说“好,跟我来。”他牵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场边。
确认cy没有关系,单钰博吻了吻她的手背,朝冰场中央滑去。上一回站在冰上还是在冬天,单钰博和同学相约去往隔壁学校结冰的湖上滑冰,但在专业冰场上滑行的感觉和野冰有许多不同。单钰博本不是为了滑冰而来,心思不定,场上每一个人的冰刀滑在冰上的声音都送进他的耳朵里,直到做完一个燕式转和一周半后,在后滑时气喘吁吁,才发现不远处cy的脸上浮现出焦虑的表情。
单钰博没有立即回到她的身边去,而是在场上继续滑行着。触冰的声音还在单钰博的耳边回旋,在他的余光里,他看见cy的焦虑越来越明显。
最后,单钰博又做了一个一周半,回到cy的身边。
焦虑的神色因为感觉有人靠近而消失不见,cy茫然地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露出善意的微笑。
单钰博喘匀气,还没开口,一个少年人从他的身后经过,毫不吝啬地夸道“喂,滑得不错”
“谢谢。”单钰博回答时,对方已经走远。
单钰博终于从cy的脸上找到焦急和恼怒,选择视而不见,说“cy,以后由我来照顾你吧。”
话音未落,cy的脸刷地变白了。
“richard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松懈的人”单钰博稍作迟疑,最后笃定地说,“但我还是想自作主张,如果你愿意。”
“不,我不愿意。”话毕,cy沉下脸,拿上刀套,转身沿着护栏滑行,找到门以后独自走了出去。
两人一同回家的路上,cy刻意避开单钰博,倚着窗户边坐。单钰博知道她生气了,就如同他早知她会生气那样,但他不确定cy究竟有多喜欢关唯晨,所以心里免不了有些忐忑。他没有主动开口向cy道歉如果这意味着他必须得收回自己所说的话,他给关唯晨发了一条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家,关唯晨告诉他,他因公事缠身,恐怕得明天才能回家。
读罢信息,单钰博不禁转头看向cy,思量后终是没有把如今的情况告诉关唯晨。
连daisy也感觉到二人之间有了隔阂,在晚饭时看二人的眼神充满了犹疑。待cy先一步告辞离开,daisy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我想,或许她正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单钰博的话没能纾解daisy的担心,他不介意,转而问,“你知道richard的慈善晚会在什么时候举行吗”
daisy眨了眨眼,不确定地说“在平安夜以前吧。”
单钰博沉吟片刻,将餐巾放回桌上,与她道别以后回房休息了。
白天的运动使单钰博感到疲惫,他在泡过澡以后,很早便爬回床上睡觉,不再关心关唯晨究竟什么时候回家。
太阳升起以前,城里刮起很大的风。风速影响了直升机的飞行,关唯晨回城的时间比起预计的晚一些。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直接乘车回家。早些时候,关唯晨给daisy打了个电话,问起cy的情况,得知她和单钰博出去一趟回家以后,心情一直不太好。
自从单钰博提出他要邀cy一起去滑冰,关唯晨就猜到结果不会很愉快。事实的一部分和他所预期的一样,而另一部分,关唯晨只有等到看见他们时才能确凿。
他踏着晨雾回到家里,门口的地毯仍结着细细的冰粒,没能来得及打扫。关唯晨估摸着单钰博此时还没有起床。
“关叔叔。”cy一直在门厅里等他,门才打开,她已经走向前来。
关唯晨惊讶地看着她,她的面容看来憔悴,似是没有睡好,但表情很郑重,甚至到了凝重的地步。他问“出什么事了”
“叔叔,我想看看的样子。”cy肯定而急切地说。
闻言,关唯晨蹙了蹙眉头。他看着cy空洞无神的双眼,此时,daisy前来为他脱去风衣。关唯晨待她离开以后,想了想,说“他很英俊,和我一样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注视着对方的双眼,眼里所表达的,常常比他陈述的要多得多。”
cy听罢呼吸一凝,交握在一起的双手握得更紧,脸颊因呼吸短促而泛红她在试图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末了,cy再度说“我想看看他的模样。”
关唯晨注视着她,知道事实的另一部分已经被单钰博先一步掌握了,他说“好。”
卧室没有开灯,阳光尚未透过窗帘照进屋里。关唯晨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放轻脚步往衣帽间的方向走,但犹豫过后还是径直走到床边,把正在睡梦中的单钰博吻醒了。
单钰博呢喃了两声,睁开眼慵懒地微笑道“回来了。”
“嗯,我在门厅遇见cy。”关唯晨等他揉了眼睛,摸摸他的脸,“谢谢你。”
“不客气。”单钰博抬手扯松他的领带,又将领带绞在自己的指间,不一会儿,一根精良的领带被他绞得像一根麻绳。他最后把领带往自己面前拉,把关唯晨拉倒在自己的身上,轻笑着吻了吻他。
关唯晨解开自己的领扣,任单钰博将手往锁骨上摸索,这张床像是一个湖面,单钰博像是池里的藻泽,把他生生地往水里拖。他撑着枕头,像是在岸边做最后的挣扎,单钰博的手突然推开他撑着的手臂,他于是彻底地扑到了单钰博的身上。
“昨天去滑冰,发现自己生疏了,这个冬天我会去练习,等cy复明以后,你也去看我们滑冰吧。”单钰博解开他的领带丢在一旁,说。
第85章
单钰博没有想到时隔两年,自己会再次出席在由北狮赞助的慈善晚宴,而且差点儿是以男主人的身份。由于这一次是以关唯晨的个人名义举办的慈善晚宴,关唯晨在确认晚宴菜单时,曾向单钰博建议由他来张罗此事。不过单钰博不愿意,关唯晨也没有强迫他,而是把事情交给左伊去做。
这是平安夜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旧金山的夜很凉。单钰博知道这次晚宴上将有许多关唯晨的朋友光临,故而出现得不迟也不早,这样既不让关唯晨丢面子,又不必特地跟这些不认识的人寒暄。
晚宴开始前,现场来了许多媒体,对着名流圈的人士、成功的企业家以及好莱坞的电影明星耗费菲林。单钰博还像上回在北京时一样,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看红毯,关唯晨依旧是最后登场,但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已经复明的cy挽着他的手,恬淡中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茫然,同他一起走向红毯的尽头。
这次参加晚宴的还有一些关唯晨在私底下并不熟悉的朋友,不过这毕竟不是家庭晚宴,关唯晨不可能认识邀请函上的所有人。
在一切繁琐仪式结束以后,作为观众的单钰博终于得以来到泳池边喝一杯香槟。也不知道是哪里透露了风声,单钰博被人得知是关唯晨的现任男友,他的香槟还没有喝完,便有人主动上前来搭讪。
单钰博百无聊赖,又不好拂了关唯晨的面子,哪怕关唯晨不在身边,他也自觉地担起“男朋友”这个身份,与正需要注资的公司老板聊了片刻。
“cy小姐终于复明了,这真是一件大好事。”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好莱坞女演员颇为感慨地说。
单钰博淡淡地笑了一笑,说“这应该是richard最大的心愿吧。”
公司老板说道“关先生当初为了cy小姐而创立阳光慈善基金,帮助了很多像cy小姐一样的失明残障人士。如今cy小姐复明,也算是他的善心有了回报。”
单钰博的心里对这样的话不予苟同,但摸着下巴想了想,微笑道“相信cy的复明会更大地促进基金会的成长。听说她以后会在基金会工作。”
“那么您呢”女演员好奇地问,“还会回中国吗”
单钰博理所当然地点头,说“休假结束以后,我会回去。”
闻言,女演员遗憾地哦了一声。
虽然理事会的所有人基本上都知道这个慈善基金会是因cy而设立的,但真正见过她的人很少。这是关唯晨头一次带cy抛头露面,以后她也要去理事会工作,关唯晨借此机会把她介绍给很多理事会的元老级人物,言语间希望大家以后好好照顾她。
随着音乐的奏起,很多人都来到了泳池边。关唯晨邀请cy跳完第一支舞,几度在转身时看见人群当中的单钰博。他手持一杯香槟,微笑着看他们跳舞,偶尔与身边的一位关唯晨想不起名字的女性交谈。随着这支舞结束,很多人成双结对地随着音乐声翩翩起舞,关唯晨将cy交给另一位想和她跳舞的男士,走到单钰博的面前。
单钰博正要邀请身边的女演员共赴舞池,看见关唯晨走过来时看也不看这女演员一眼,心里失笑,投降地举起双手。
“抱歉,我可以和他说几句话吗”关唯晨不冷不热地问。
女演员尴尬地看了看单钰博,讪笑道“当然。”话毕,她端着自己的香槟离开了。
单钰博等她离开,耸了耸肩膀,问“所以”
“等cy适应理事会的工作以后,我打算让左伊去帮她。让她担任理事长。”关唯晨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直接开启了一个新话题。
单钰博本为刚才的事无奈,但关唯晨的话让他不从作答。他想了想,问“您让左伊去帮她,那么您呢另外聘新的助理吗”据单钰博所知,左伊跟了关唯晨很多年,要在短时间内找到另一个称心如意的助理,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是对关唯晨这样的人来说。
关唯晨问“你愿意来帮我吗”
单钰博惊讶地眨了眨眼睛,未经思考便拒绝道“我不愿意。”
“好吧。”他早知如此,并不失望,从经过的服务生那里拿到一杯香槟以后和单钰博碰了碰杯子,“我让猎头帮我找找看。”单钰博没说话,低头喝了半杯酒。关唯晨看他兴致缺缺,说“不如你先去酒店吧。反正,你似乎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乐子了。”
闻言,单钰博冷声一笑,将酒杯还给服务生。
“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你最好一个人在房间里。别多了什么人。”关唯晨在他转身前说。
单钰博感到啼笑皆非,但想了想,意味深长地微笑道“我倒不介意您带一个人回来。”话毕看见关唯晨眯起眼睛,他忍不住笑出声,挥挥手离开了。
他离开时,路过那位女演员的身边还停下来与对方说了几句话,像是道别。关唯晨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犹豫过后没有追上去。他还有一些事务必须留在现场谈好,作为这个晚宴的主人,他还需要招待宾客。关唯晨最终也没有安排人员把单钰博送回酒店,他想单钰博说不定想要在路上走一走。
正如关唯晨所想的那样,单钰博离开会所时,工作人员体贴地为他准备好座驾。不过单钰博谢绝了,晚上他喝了很多香槟,散步前往酒店的路不长,他希望能在路上吹一吹风。
没有想到当醉意被冷风吹散,单钰博路过一家酒馆。深夜的酒馆看起来十分安静,许是因为地段的缘故,非但不低俗,反而像是一家高档酒廊。单钰博推门入内,坐在吧台旁问调酒师要了一杯百加得,放空了脑袋喝起来。
他是酒馆里唯一的顾客,调酒师给他倒酒以后,细心地擦拭起酒杯。
单钰博几番看手表,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对方好奇地问“你正在等人吗”
“算是吧。”单钰博低头前,瞥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确认过后,抬头对他友善而疏远地笑了一笑。
对方同样微笑,擦拭着酒杯,不再说话了。
晚宴进行到一半,忽然刮起了一阵冷风,吹得许多灯具铛铛作响。正在与生意伙伴交谈的关唯晨在余光里瞥见那个女演员在泳池边被冷风吹掀了裙子,她拿着酒杯,急急忙忙地将裙子压住,模样慌张又可人,又带着几分娇媚。
“richard”朋友奇怪地叫他。
关唯晨的目光从泳池对面那名女演员的身上收回,继续刚才中断的对话。
后来朋友又介绍了新的朋友,关唯晨游走在这些人之间,很快感到不耐烦。他找了一个由头,走到餐桌旁,用勺子敲了敲酒杯。等所有人的注意力全留在他的身上以后,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感谢宾客们到来,希望大家晚上能够玩得愉快,并预祝圣诞节快乐这样的话。所有人举起酒杯,和宴会的主人共饮,等到大家的注意力慢慢散开,关唯晨在交代左伊以后,独自离开了。
如关唯晨所料,单钰博确实没有直接乘车前往酒店,会所的门童只知道他步行离开,但究竟去往哪里则无法得知。关唯晨猜想他最终还是会回酒店,于是先开车回去等他。
这一段路不长,关唯晨很快回到下榻的酒店。经过门童的身边,他听见对方的问好,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关唯晨停下脚步,问“单钰博单先生回来了吗”
门童微微一愣,瞧见又有客人从外面过来,犹豫之后将开门的工作留给自己的同事,而后对关唯晨摇头,抱歉地说“还没有回来。”
关唯晨在心里失望地哦了一声,转眼却看清了走进来的人。对方与他打了照面,脚步生生地顿了一下,继而本就冷肃的脸上更显漠然。关唯晨将手插进口袋里,与他对视了几秒钟,对方毫无开口之意,淡漠地最后看了关唯晨一眼以后,径自往大堂的方向走了。
待关唯晨收回目光,门童礼貌地问“需要通知前台,联系单钰博先生吗”
闻言,关唯晨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牟云笙一眼,对方恐怕听见了门童的话,转过身来。当两人的目光再次相遇,牟云笙皱起了眉头,关唯晨始终面无表情地回视着,直到看见这个年轻人白皙的面庞渐渐地透出殷红,然后又转身快步地离开。
“不必了。”关唯晨低声地对门童说。
第86章
风声敲打在窗户上,惊醒了趴在吧台上睡着的单钰博,他迷迷蒙蒙地睁开双眼,看向窗外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灯盏,缓缓地沉下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手表,为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所惊吓,忙不迭地请调酒师给自己弄一杯冰水,咕噜咕噜灌下后五脏六腑全清醒了。
他本想着距离晚宴结束还有一段时间,回酒店太早也无事可做,于是进酒馆喝了两杯,没想到一不留神喝多了点,醉得趴下睡着了。单钰博结了账,掏出手机一看,里面果然有关唯晨的一条信息和两通未接电话,但他都没有接到。他心想关唯晨这会儿肯定急坏了,立即匆匆忙忙地离开。
路上的风很大,单钰博逆着风跑了一段,很快喘不过气来。胃里的酒精不住地翻滚,刺鼻的气味不断顺着食道和气道往上涌,他只能放慢回去的脚步。
好在有风,当单钰博回到酒店,人不至于还昏沉着。他又累又困,垂着头疲惫地走进酒店的大堂,经过门童的身边时,听见对方说“回来了”
单钰博的脚步顿了顿,回头吃惊地看向为他开门的关唯晨,刹那间哽得说不上话来。
关唯晨松开握在门把上的手,对他抱歉地微微一笑。
见状,反而是单钰博先道歉了“对不起,回来的路上去了酒馆喝酒,不知不觉睡着了。”
“没关系。也巧,我正打算再过一刻钟你还没回来,我出去找你。”关唯晨往电梯间递了个眼神,“回去休息了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单钰博努了努嘴巴,跟着他走进电梯间。甫一入内,还没等电梯门关上,单钰博已经懒洋洋地将下巴搭在关唯晨的肩上,意有所指地说“您不但当起了门童,还有男仆的工作吗”
关唯晨抬手摸了摸他被酒精熏烫的脸,说“算是晚上没能陪你,还不许你找别人的赔罪吧。”
单钰博听罢笑了,见到电梯门打开,他面朝关唯晨,倒着走出电梯,说“说了没关系,何况,对我来说晚上似乎才刚开始。”
他喝醉了,酒至微醺,只有一半的清醒。关唯晨眼看着他晃晃悠悠地往房间的方向倒着走,有些担心他什么时候被地毯绊倒,所以时不时盯着他的脚步看。末了单钰博有惊无险地走到房间门口,倚靠在门上,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关唯晨的领结,在身体将门把压开的同时,拉着他的领结,把人勾进屋里。
不料单钰博这一路走来没事,反而是进门的瞬间被绊了。关唯晨眼看他往后倒,忙不迭地将人揽住,匆匆忙忙地扶住墙,才没让两人全栽到地毯上。
门关上了。
单钰博打了一个酒嗝,轻声笑起来,站稳后贴上关唯晨的唇,给了他一个吻。关唯晨习惯性地迎合着这个吻,两双干燥的唇很快在亲吻中变得顺润而柔软了,单钰博不知是醉得不轻还是真的愉悦,笑盈盈地张开嘴巴,舌尖往关唯晨的上颚挑了一下,关唯晨因而发痒,随即双手滑过他被西裤包裹着的臀部,重重地抓了一把。
他的双手随着亲吻节奏的加快,愈发往下滑,几乎钻到单钰博的腿根,要将这双腿分开,要把人抱起来。可没有,当单钰博解开关唯晨的领结丢在一旁,借着酒后的兴奋感往他的喉结上吸吮和挑弄,他的双臂反而没了力气。单钰博强行将双手从他的臂弯中挣脱,推开他的肩膀,把关唯晨压到墙上。
“您是想先洗澡吗”单钰博一只手解开他的纽扣,另一只手则摸到他的腿间,满意地拢住已经勃起的部位,在他的耳边轻哼道。
关唯晨偏过头,抬起被他禁锢住的双手,扶在他的腰上往外推了推。单钰博的眸子陡然发冷,未等他推开,身体先一步贴到他的身上,更往剑拔弩张的地方狠狠地蹭,叹惋道“关先生,您知道,原谅有时候需要一点儿代价。”
“我回来的时候,在大堂遇见了牟云笙。”关唯晨冷不丁地说。
闻言,单钰博的身子突然僵住了,他仍贴着关唯晨的身体,但如一面墙,不倾倒便不会压在关唯晨的身上。关唯晨再度推他,却错愕地发现依然推不开,他吃惊地看向单钰博,只见单钰博复杂地看着他,眼中有无奈也有恼怒。半晌,他微嗔道“您真是”
“扫兴吗”关唯晨说着,把手伸往下面,隔着裤子握住他。
单钰博蹙了蹙眉头,一时研究不透关唯晨的眼神从前没见过关唯晨这样看着自己,明明同样是试探的眼神,为什么突然间会令单钰博感到他在畏惧单钰博的头很疼,假定自己看错了,鼻尖往他的唇上蹭了蹭,轻声道“不是。”他无奈而自嘲地笑了一声,“其实是扫兴的,但是,我还是不乐意说这是扫兴。”
关唯晨垂下眼帘,想了想,说“或许我不该提起。”
看着他因低眼而更加明显的长睫毛,还有搭在鼻梁上已经歪斜的眼镜,单钰博沉默了片刻,忽然往关唯晨的手里挺了挺腰。
关唯晨手里握着的东西动了一下,他吃惊地抬头看向单钰博。
单钰博好整以暇地摘掉他的眼镜丢在地上,双手如同剥开一朵荷花一样剥开关唯晨已经敞开的衣襟,轻声细语道“你知道吗你吃惊的样子特别好玩,像个小孩子。”
在此以前,吃惊的表情已经从关唯晨的脸上消失殆尽,他戴着一副严正的面具,可惜单钰博不屑于将它摘下来。
“能告诉我,头一回我落跑时,你有多惊讶吗”单钰博把他的衬衣也丢掉,亲吻他,亲吻看起来无动于衷的他,一直把他亲到浴室里。
他突然像一头懒洋洋的猛兽,带着睡意惺忪,等着吃完早已到手的猎物。关唯晨抬头看见浴室的灯光,被白光晃晕了眼,双腿忽然撞到浴缸的边缘。身后是满满一缸温水,随着关唯晨带着身上仅剩的衣物掉进水里,单钰博笑着往浴缸里扑,按住将要爬起来的关唯晨,慢条斯理地说“别动。”
此时他已丝毫不顾关唯晨的感受,自作主张地进行这场缠绵,看得仍清醒的关唯晨有几分不耐烦。然而单钰博压在他身上的重量让他一时难以从他的臂弯间爬起来,无奈地责备道“真醉了”
“这话你怎么不早问”单钰博解开他的皮带,丢出浴缸之外时,溅起的水打湿了彼此的脸。
关唯晨看他一意孤行,烦躁间正要发力爬起来,又再度被单钰博压住。一时间,关唯晨没能想清楚自己究竟打算做什么,在单钰博盯住自己的当时,抬头吻了他。
两人全被这个吻拖进温热的水里,冒出的气泡在水中咕噜咕噜作响,涌入喉咙和鼻腔的水足以令他们窒息。也不知是谁先清醒地把对方拖出来,哗啦一声巨响,关唯晨重新冒出水面,气喘吁吁地看着跪在自己的身上咳个不停的单钰博。
他一直没有脱衣服,经过温水的洗礼,烟灰色的衬衣黏在他姣好的肢体上,透出皮肤的色泽。关唯晨盯着他看了片刻,等他缓过气,立即搂着人拖到自己的面前,隔着衬衣湿润的布料亲吻他的胸膛。
单钰博任他亲着,双手撑在他的肩上,感受他的吻从自己的胸口蔓延至腹部,又潜入水中,含啄那直挺挺地撑起裤裆的地方。随着关唯晨的俯身,单钰博张开双手抚摸他的后背,直至摸进他的西裤,指尖滑进臀缝,关唯晨猛地抬头。
“让我试一次。”单钰博捧起他的脸,充满温情地说。
关唯晨要紧牙关,良久挤出一个词“不行。”
“为什么”单钰博的十指已经被水泡得发皱,他跪坐在关唯晨的身上,指尖轻轻地滑过他的脸颊,迷茫、妩媚和神秘感写满了这张脸,“是担心有了第一次,之后会有第二次和无数次吗”他的双唇紧抿,连单钰博想要舌吻也不留缝隙。单钰博吻了几回也没挑开他的唇,不怒反笑,俯身搂紧关唯晨的腰将人推进水里,劝导的声音像是巫师的谎言“不会疼,你知道的,我很温柔。”
关唯晨依然没有回答,不过单钰博在拉开他的拉链时,没有看见他皱眉,于是更不需要等他的答案了。
第87章
位于酒店顶层的房间在夜里本该能够看见漫天的繁星,然而糟糕的天气和满城的霓虹让关唯晨在入睡以前什么也没有看见。他只看见单钰博潮红的脸颊和额上的汗滴,没能看很长的时间,单钰博凑近来亲吻他的眼睛,对他说“晚安。”
关唯晨的指甲盖上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疼痛感,直到睡着也没有消除。
醒来后,他望着玻璃天棚上浮动的白云,天空在大风刮过以后变得蔚蓝如洗。阳光不见得耀眼,轻飘飘地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枕边,他张开手臂往身侧摸索,只摸到一缕余温。关唯晨看了看自己的右手,看见无名指上的指甲盖上确实留着一道淡淡的白痕,方知那时自己的确狠狠地抓破了单钰博的背,连指甲盖翻起的那一秒疼痛也记得清晰。从那时起,单钰博皮肤的触感深切地留在了关唯晨的指尖。
想起单钰博,关唯晨悄然地呼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坐在雪白的被子里,头顶一片蔚蓝的天,如果被单钰博看见,他会说什么关唯晨心想,单钰博大概又要没大没小地说,他像一个孩子了。
正这么想着,关唯晨听见信息声。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看见是单钰博发来的一张图片和一句文字。那句话说纽约下雪了,回来我们一起看一看。
看着照片上那片皑皑的白雪,他愣了愣,不得不再注意一眼时间,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已经醒得那么迟。
关唯晨把手机放回原处,赤足下床,扯起床尾的晨袍披在身上。系衣带时,他瞄见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一封信,若不是放在信上的那枚戒指在阳光下泛着明亮的光,他恐怕还没能这么快地发现。关唯晨疑惑地望着那封信和那枚戒指,稍作迟疑后才走过去,把戒指握在手中,又将信打开。
读信以前,关唯晨着实想不出来单钰博是利用什么时间写了这封信,直到把信慢慢地往下读,答案才渐渐地揭晓。
最后他读到落款,连落款上的名字和日期也读进心里,手中握着的戒指也温热了。他摊开手掌,看着这枚和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一模一样的对戒,明明心情复杂得厉害,却先一步笑出来。
看见手机信息界面里的“已读”提示,单钰博知道关唯晨已经起床了。他有没有读信,有没有看见那枚戒指,这念头在单钰博的心里一掠而过,令他一时忘了回答售货员的问题。
“先生”售货员叫他。
单钰博回过神,对售货员抱歉地笑了笑,从钱包里取出银行卡,说“就要这条,请帮我包起来吧。”
“好的。”售货员将保存领带的盒子盖上,往柜台上摊开一张素净的包装纸,“选这张可以吗”
单钰博若有所思地看了这张包装纸一会儿,说“换喜庆一点儿的吧,那样更像圣诞节的礼物。”
“包装这款领带吗”售货员惊讶地眨了眨眼,看单钰博确认地点头,不免怀疑起他揣着什么心思了。她像是看个恶作剧的大男孩一样看了单钰博一眼,一边包装这条领带,一边问“这是要送给您的家人”
单钰博弯腰趴在玻璃柜台上,托着腮,想了想,答道“算是吧。”这条领带对关唯晨来说,不但廉价而且多余了,不过单钰博还是很乐意给他买,因为他着实想不出关唯晨还需要些什么,而他能给的,也全给他了。
“祝您圣诞节快乐。”售货员把包装好的礼物盒交给他,微笑说道。
单钰博点头,同样说“你也是,圣诞节快乐。”
走出百货公司,单钰博打着伞,怀揣着将要送给关唯晨的礼物,走进大雪纷飞的街道。
他回来得很早,家中没有别人,彼时单钰博一进门便看见装点得精致温馨的圣诞树在门厅里孤零零地立着,树下堆满礼物,却没有人拆封。单钰博知道这些礼物终究只能沦为摆设,寻思过后还是决定出门给关唯晨选一份圣诞礼物。
如果不是出门,单钰博恐怕遇不上这场飞雪。
先是兴高采烈地给关唯晨发信息,后又在热热闹闹的百货商场里闲逛,离开时雪更大了。单钰博的靴子踩在落满雪片的地面上,嘎吱嘎吱作响,他竖起风衣的领子蜷缩作一团,因没戴手套,走到半路已经冻得双手发红发抖。他认输了,最终无心再欣赏这场城市的雪,钻进一辆计程车里。
公寓前的红毯同样被白雪覆盖,单钰博与司机道别后,急急忙忙地往家里跑。门未关严实,单钰博推门而入时心里咦了一声,走进其中却不见与出门前有什么不同。
daisy走出来,看他冻得发抖,忙道“快去换身衣服,到炉子旁暖一暖。”
“richard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吗”单钰博拍拍呢子风衣上的雪片,问。
她讶然地眨巴两下眼,点头说“刚刚打来,说直接去庄园那边。你什么时候过去我准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