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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莫 第17节

作者:猫大夫 字数:24971 更新:2021-12-18 10:43:59

    说完,单钰博自知冒昧,惭愧地说“对不起,我们第一次见面,却要您听我说这些。”

    童如婧毫不介意地摇头,说“没关系。我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觉得你很亲切。我的很多学生都和你的年纪相仿。”

    她提到了自己的学生,却没提自己的孩子,单钰博的心里不禁诧异,心道童如婧连对待孩子的问题上,也和关唯晨出奇的相似。单钰博赧然地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您很像我的老师。”

    童如婧微微耸肩,不置可否。

    单钰博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头,打定主意不再拖泥带水地客套,沉了沉气,说“我一直没有办法联系上他,想请您帮帮忙。我觉得,他说不定在躲着我。”

    闻言,童如婧意外地挑眉,问“你所了解的richard,是一个会逃避的人吗”

    单钰博一梗,只能答“不是。”

    她忍俊不禁,道“那不就是了”

    “但”单钰博语塞,丧气地摇了摇头。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沉默了片刻。童如婧张开嘴巴,发出一个迟疑的声音,又在犹豫后说“我不知道他后来又找了多少情人,但你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也找到我的人。”

    单钰博听罢苦笑,道“因为他爱您。”

    童如婧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巴,说“这是次要的。真正的原因,是你爱他。”

    单钰博的心里一堵,没有接话。

    “你能知道来找我,也说明他爱你。”童如婧大方而从容地鼓励道,“也许你可以试着再大胆一些,到他家的门前,或是坐在他家的沙发上等他。如果你真的想找他,你一定能找得到。你知道,他有许多次拒绝和抛弃,但他从不逃避。”

    单钰博眉头紧蹙,道“但我不明白,如果我需要做到这个地步,这段感情还有什么价值”

    童如婧惊讶地眨了眨眼,神情中带着几分天真,说“我认为正因为这样去做了,才能证明它的价值对你而言的价值。”

    单钰博不知童如婧的话正确与否,她最终没有答应帮单钰博联系关唯晨,他只能道别离开。他得赶当晚最后一趟航班回洛杉矶,不得不加快离开的步伐。

    匆匆地离开电梯间,单钰博快步往酒店门外走,远远地见到有计程车从远处驶来,连忙推开大堂转门旁的玻璃门往外跑。他往台阶下走了两步,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牵住了脚步,他动弹不得。

    刚才,就在刚才他推门往外走的同时,似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通过转门另一侧的玻璃门走进了酒店。单钰博怔怔地站着,良久,他难以置信地回头,迈开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转门前。

    隔着玻璃,单钰博看到了站在明亮灯光下的牟云笙。

    一别数年,再见到门内的人,单钰博只觉得恍如隔世。牟云笙与从前相比瘦了,五官和轮廓更加清晰和明朗,不知是不是由于灯光的缘故,他连气色看起来也比从前健康了一些。

    此时,牟云笙站在门内,同样瞬也不瞬地望着单钰博。他的脸上毫无惊诧或许惊讶已经在单钰博转身以前消化,单钰博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和情绪,牟云笙冷漠地望着他,目光又直又冷,带着些许木然,比看见一个陌生人还淡漠。

    单钰博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牟云笙,而他想,牟云笙大概也没有料到会遇见自己。哪怕牟云笙没有表情,但单钰博猜得出来。

    两人久久地注视了对方片刻,忽然,牟云笙垂下眼帘,转身继续往酒店内走了。单钰博皱起眉头,望着他远走的背影,只觉一块大石轰然落地,扬起许多尘土,呛出些不知所谓的泪来。

    他没有去追,而是转身继续走下台阶,来到路边的候车区对途经的计程车招手。车流描出瑰丽的金色,十分耀眼,单钰博在冷风中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一辆计程车,把他捎往机场。

    第71章

    不知是不是吹了冷风的缘故,单钰博回到家后没多久,开始觉得头昏沉得难受。他吃了药,喝了热水,洗澡时忽而又想起了牟云笙。那个身影在单钰博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来不及确认,便连牟云笙的眼神究竟说了什么也读不清。

    两位室友接连回来了,tisca给他带了牛肉披萨,但单钰博毫无胃口,将就着吃了一小片,回房间休息了。

    在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有打电话,确认时间合适,单钰博从已拨电话中找出那个打了许多天的电话号码。电话还没接通,单钰博便觉一股气从胸口顶上来,他重重地咳了两声。

    “喂您好,”单钰博捂住发热的额头,对熟悉的老管家说,“请问关先生在家吗”

    他对这样的问候还有接下来的抱歉已经习以为常,只当是例行一样公事,可没有想到,老管家却道“先生在,您稍等。”

    闻言,单钰博的心猛地向上一提,这一下跳得太猛,竟痛了起来。单钰博难受地皱起眉,适度地调整了呼吸以便发出正常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电话被重新端起,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不带一丝疑惑“喂”

    单从这个声音,单钰博已经猜到,关唯晨知道是他打来的电话。不知为何,单钰博的脑袋竟是空的,他错愕地发现,自己打了这么多天的电话,却没有想到要和关唯晨说什么。关唯晨不问、不催,只在那头静静地等待着,良久,单钰博听见他浅浅的、平稳的呼吸声,眼睛忽然发酸了。他在开口前,捂住话筒,重新清了清喉咙,才道“您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收到了。谢谢您。”

    过了几秒钟,关唯晨说“别客气。”

    单钰博想了想,问“怎么会想到送这样的礼物”

    关唯晨不露声色地说“我想,你或许会喜欢。”

    “你选了很久吗”单钰博又问。

    他在电话的那头浅浅地沉下一口气,道“没有。”

    听见他沉气的声音,单钰博笑了,说“幸亏您没浪费太多时间。”

    关唯晨或兴味或好奇地问“怎么说”

    单钰博微微地努了努嘴巴,悠悠地说“反正,只要是您送的,我都喜欢。”说完这话,关唯晨在电话里沉默了,单钰博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您知道您送了我什么吗”

    他依然沉默着,半晌,他说“看来,你对礼物不满意。”

    单钰博轻声地笑,说“没有老师会喜欢看学生代考吧”

    听罢,关唯晨饶有兴致地问“那么,我能向你学什么呢单老师。”

    单钰博终是说不过他,现如今,关唯晨已经可以理直气壮了,而关唯晨对此了然于心。

    他抚着额头,眼睛热得难受。好不容易没让胸口的热往上泛,他捂住话筒费劲地调整呼吸,再说话时语气生硬了很多“我去找过童教授。”

    关唯晨的语气也冰冷了,问“你找她做什么”

    单钰博置若罔闻,只顾说“她知道您爱她。”

    “所以呢”关唯晨冷冷地笑了笑,“我应该重新追求她吗”

    单钰博一怔,脱口而出道“不是,我只是想说”

    “你不必说。”关唯晨断然地抢白道,“从刚才开始,你已经说错话了。”

    单钰博的呼吸加急,忍不住说道“那么我原谅您连礼物也没为我挑,您能不能也原谅我一回”

    关唯晨问“哪一回”

    闻言,单钰博愣住。

    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自嘲地笑了,说“左伊说像您这样的人恋爱,会像老房子着火一样没法救。但房子真的着火了吗”

    关唯晨沉吟片刻,严肃地说“这一次我没有告发他,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我不知道左伊和你说了什么,但你不需要为此纠结。我不是因为你才丢了工作。”

    “我知道”他的话音未落,单钰博立即不能自已地吼道,“所以我才说没有着火。没有”

    关唯晨沉声道“单钰博,你以后别再说这种赌气的话。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单钰博浑身发抖,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

    “我们公平一点儿。”他抬高声调说了这句话,顿了顿,又沉稳地说道,“既然你不希望我和那个人有瓜葛,也不希望我因为你而针对他当然你或许知道我不会那样做,那么你也不应该去找童如婧。”

    单钰博受不了他的道理,抹了一把额头,气急败坏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找不到你,不找她找谁我想你了,想见你。为了这个我非找她不可,你以为我乐意吗”

    关唯晨听完沉默了,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声音有些发哑,问“那你为什么不来”

    单钰博的头疼得厉害,几乎没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听见关唯晨的问话,他愣了愣“什么”

    “来找我。”关唯晨不是回答问题,而是这样对他说。

    第72章

    一觉醒来,单钰博的头疼好了些,但他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吃了药巩固。脑子渐渐地清醒以后,单钰博不禁为电话里的内容感到迷惑,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但他打开手机里的通话记录,从通话时长确认了自己的确和关唯晨进行过通话。单钰博打开电脑上的行程安排表,想了想,重新拨通了电话。

    老管家接电话道“您好,这里是布鲁沃森城堡。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做的”

    单钰博微微一愣,问“请问关先生在吗”

    “先生出去散步了。”老管家抱歉地说。

    闻言,单钰博倒不觉得失落,他问“他会在布鲁沃森待多久”

    老管家或许因他的问题而诧异,两秒后答“明年四月以前,先生都在苏格兰。”

    单钰博搜出自己接下来几个月的安排,礼貌地说“麻烦您转告他,我最迟会在一月底去英国找他。等签证或许需要一段时间,请他到时候别去其他地方。”

    老管家恭谨地回答道“好,我一定转达。”

    接下来的日子,单钰博忙着回国的事宜,几乎没有再给布鲁沃森城堡打过电话。虽然关唯晨也没有主动地联系他,可单钰博不像是此前那么着急了。他根据时间的安排回了北京,没有告诉国内的任何朋友,赶在学校放假以前回去报道以后,还是慢慢地消磨他的寒假。时近圣诞假期,去往英国的签证没有单钰博预想中的那样快,他哪里也不去,只在家中一边等,一边做模型消遣。李若然的妈妈又把女儿丢到单钰博的家里,孙闻疆直为单钰博回国以后居然没有出去玩乐而惊奇,调侃几句以后,连饭也没吃便急急忙忙地回去加班了。

    单钰博既然无所事事,便带囡囡去商场玩。临近圣诞的大型商场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氛,中庭里装点着隆重又精致的圣诞装饰,更有乔装打扮的圣诞老人与小朋友们玩耍。单钰博陪囡囡一起在真冰场滑了一个多小时的冰,真冰场所在的楼层正好是儿童商品的售卖层,滑冰结束的小丫头对商店里琳琅满目的打折商品觊觎不已,小心翼翼地问他能不能买新衣服和新鞋子作为圣诞礼物。

    最近单钰博的股票正好赚了一些钱,给小丫头买一两条裙子绰绰有余,于是很大方地把她带进商店里,任她自己挑选。本是很平常的事情,到了结账的时候,单钰博才得知自己也有圣诞礼物。

    商店的收银员拿到单钰博的阳光广场会员卡,确认他的信息以后,问“您是单钰博单先生本人吗”

    单钰博惊愕,点头道“对,我是本人。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她微笑着摇头,把单钰博的银行卡还给他,只用他的会员卡做记录。单钰博看得不明所以,可不久之后,店员已经把会员卡和购买的商品一同交给他。店员解释说“您的会员卡信息已经和我们公司某位股东的消费账户直接关联,所以您的消费全记在那位股东的名下,不需要您另外支付费用。”

    单钰博不须多想便能猜到是哪位股东,他错愕良久,反应过来以后看了看身边仰着头一脸天真的小丫头,临时改主意道“买多少都不用钱吗”

    对方听罢一愣,局促地笑了笑,点头确认道“是的,凡是阳光广场内进驻的商家,您都可以通过会员卡进行免费的体验和消费。”

    “钰叔叔,什么意思呀”囡囡摇了摇他的手,生怕自己不能买衣服了。

    单钰博忙说“没什么。你还想要别的衣服和鞋子吗随便挑,都能带走。”

    囡囡听罢眼睛发亮,惊喜地喊道“真的吗”

    单钰博也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于是很肯定地点头。

    就这样,小丫头整个下午全赖在商场里不愿意走了,她又“买”了很多很多服饰和玩具,并在书店里买了好几套童话书,单钰博联系了商场的客服人员,让他们安排送货车把这些东西带回家。这三大购物车的消费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几乎所有人都用不予苟同的眼神打量对小孩子太过溺爱的单钰博,他对此不以为意,反而想着,这些东西对关唯晨来说恐怕不及九牛一毛。

    要再买多少东西,才会引起关唯晨的注意单钰博却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把整座阳光广场搬空。离开商场以前,他们路过了一家珠宝店的门口,单钰博不禁停下了脚步。

    “钰叔叔,怎么啦”囡囡好奇地问。

    单钰博回过神来,问“给你买一条项链好不好”

    囡囡眨巴了两下眼睛,笑着点点头,应道“好呀”

    他弯腰把孩子抱起来,把她带进珠宝店。

    第73章

    孙闻疆来接女儿回家时,果然又为那些买来的东西而训斥了单钰博一顿。这天单钰博正好拿到了去英国的签证,表姐说的话他全当没有听见,既然她说东西不能带走,单钰博索性全留在家里,等小姑娘下次来家里玩时能够再用上。他没有向父母细说自己这回要去哪里,只简单地说明要出国度假。中国农历的新年来得早,快到了,孙颖丽听说儿子决定不留在家里过年,为此生了半天闷气,最终还是执拗着性子,非要送单钰博上飞机。

    尽管为了出国,单钰博事先做了不少准备,但依然无法改变航班的延误。他在中转时给关唯晨发了一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很可能得晚上才能抵达爱丁堡,关唯晨回复说没有关系,他已经在机场的附近了。

    之后短途的飞行,单钰博没有睡觉,他心不在焉地看着一本书,窗外的日落刺伤他的眼睛,很快云层便淹没了全部的光线。下了飞机,为了等待托运的行李,他不得不在传送带旁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他时不时往外张望,明知这不可能见到关唯晨,他还是做了这件不知所谓的事。

    终于,单钰博把三只行李箱全搬到手推车上,裹上围巾,随着人流快步地往外走。周围全是陌生的面庞,到达口外站满了接机的人,一块块醒目的字牌立在人群中,其中也有中文,但单钰博没有见到自己的名字。他好奇地四处寻找,忽然听见人群之中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诧异地循着声音的来向望去,看见关唯晨站在人群当中对他抬手。

    他似乎是一个人,身边没有助理或朋友。单钰博诧异极了,连忙推着行李往外跑,到了他的面前,笑问“怎么说中文”

    “这里或许有第二个,但应该不会有第二个单钰博吧。”关唯晨说着玩笑话,握住单钰博的手推车拉杆,道,“我来推。”

    单钰博松开手,看关唯晨推得不吃力,心底隐隐地想笑。他跟在关唯晨的身旁,打趣道“您应该很久没有来过机场的到达大厅了”

    关唯晨微微地努了一下嘴巴,承认道“嗯,是。”

    “怎么样”单钰博往他的手边靠了靠,笑问,“人是不是很多会不会很吵”

    他奇怪地瞥了单钰博一眼,笑着摇头,说“能一眼就看见你的地方,人都不算多。”

    关唯晨虽是独自在到达大厅接机,但依然安排了宽敞的轿车和训练有素的司机。单钰博带来的行李刚刚离开到达大厅,已有关唯晨的随行人员把行李带走,而他们只需要两手空空地坐进车里。

    单钰博坐进车内,舒展着自己的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问“回布鲁沃森吗还是留在爱丁堡”

    “先在这边住一晚吧。”说话间,车开了,关唯晨转头对他说,“你乘机的时间太长了,需要休息。”

    单钰博故作忸怩地皱眉,凑近他,下巴搭在他的肩上,笑问“如果我不想休息呢”他还没有脱风衣,料子上粗糙细密的质感让单钰博不禁用下巴摩挲了片刻。

    关唯晨斜眼看他,轻声笑了,不答反问“签证难吗”

    “嗯”单钰博犯难地想着,坐回原处,道,“来英国的签证简单一些,我能留好一会儿。”

    他脱掉风衣随手放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说“从你的行李看出来了。”

    单钰博扑哧笑了,重新把下巴往他的肩头搭。他的羊毛衫质地十分柔软,单钰博盯着他的耳朵看,抿嘴笑着,轻微的鼻息拂上他的耳廓,问“开心吗”

    他笑了一声,点点头,坦率地承认“开心。”

    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单钰博不知何时能抵达晚上的住处。他没有问关唯晨,而是脱掉自己的外套,连同解下的围巾、手套放在关唯晨的风衣上,望着窗外的街景发呆。过了一会儿,他闻到一股香浓的水果香味,回头一看,是关唯晨打开了一只装满水果糖的罐子。关唯晨吃着糖,将罐子向他递了递,单钰博摇头,凑到他的面前。

    关唯晨看了单钰博片刻,吻住他的同时把嘴里的糖送进他的嘴里,自己又重新取出一颗糖来吃。

    “我连新年都不过了,跑来找你。你怎么感谢我”单钰博嚼碎了口中的糖果,溢出满满的原汁糖浆,全是草莓的香气。

    闻言,关唯晨奇怪地问“你不是来和我一起过新年的”

    单钰博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圣诞节已经过了。”

    他所指的,是先前说好要一起过圣诞节的事。然而,关唯晨非但没有把单钰博带回家,他自己也没有和家人一起过圣诞。关唯晨审视着他,判断他的抱怨有几分真心,末了妥协着笑道“好吧,你想要什么新年礼物一张黑金卡”见单钰博眯起眼睛,他改口问,“一座牧场”

    单钰博听罢忍俊不禁,挑眉问“我要牧场做什么”

    “一座岛屿”关唯晨想了想,进而说,“我把布鲁沃森城堡送给你吧。”

    单钰博受不了地撇撇嘴,说“我支付不起那之后高昂的维修和保养费用。”

    关唯晨露出犯难的表情,问“那你想要什么”

    单钰博有几次能见到他的脸上出现为难的神色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关唯晨,直到他的为难渐渐地变成困惑,单钰博扑哧笑了。他同样做出绞尽脑汁的样子,又仿佛是冥思苦想了良久,才捏住关唯晨的下巴说“一个你。”

    听到这话,关唯晨轻轻地挑眉,失笑道“你这要求,无异于问你想要哆啦a梦的哪样宝贝,你却说想要口袋。”

    单钰博不以为然地摇头,一派天真地辩解“我不想要口袋,我想要哆啦a梦。”话毕,他凑到关唯晨的眼前,低眸看着他的嘴唇,上面色泽略淡,仿佛缺了些水分,可单钰博想,或许触感还是柔软。他看着这两片唇,低声说“您怎么也知道哆啦a梦”

    关唯晨同样垂下眼帘,看着单钰博在晦暗中的鼻尖和唇瓣。他们靠得很近,似乎只要有多一点的动弹,唇便会相互擦过。于是关唯晨说了话,他说“我不知道的事情更多。”话语牵动着唇和气息,流落在单钰博的嘴边。

    一道轻轻的、温暖的气流挑开了单钰博的嘴唇,他微微地松开嘴,关唯晨把嘴唇覆了过来。

    偶尔,车外的流光滑过,照亮关唯晨在黑暗中的脸,单钰博未必能够看得清。他合着眼睛,微颤的睫毛在缝隙里看见关唯晨出于习惯而蹙起的眉头,那如同剪影,一个画面接一个画面地随着唇舌的辗转而闪过。

    关唯晨的嘴里余留着糖浆的味道,单钰博往上颚上勾勒,听见他发笑的声音,更将舌尖往深处探索。他吻着关唯晨,时不时看一看他的衬衣、他的羊毛衫,像是猎人把枪上膛前的斟酌。

    许是他逼得太狠,关唯晨往座位下滑了一些,他搂住单钰博的腰,由下往上,恰如其分地将手伸进他的衣底。

    当他的手掌抚上自己的腰,单钰博忽感腰上一紧,不得不转身往关唯晨的腿上跪起,才能找到自在的姿势继续这个亲吻。关唯晨的呼吸发沉,吮吸着他的唇,一只手沿着他的背往上摸索的同时,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瘦了。”他哼声说。

    单钰博想咬一咬他的舌尖,却因这话而从牙间溜走,他捧住关唯晨的脸,深深地吻进去,与他在口腔中交融,分不清纠缠之所。

    过了一会儿,他跨开腿跪在关唯晨的身侧,鼻梁蹭在他发热的脸颊上,摸索他的后颈、他的耳垂,同时摸一摸他腿间的那玩意儿。那里是饱满的,单钰博满意地淡淡一笑,连啄了他好几回,单手松开他的皮带,呼气说“没有。”

    “真是瘦了。”关唯晨望着居高临下的他,双手从他的身后摸到身前,往上探索,分别碰触了单钰博的两处乳尖,不轻不重地捏住又松开,仰起头,腰也跟着直起来

    单钰博难以自持地嗯了一声,滑开腿往下坐,指尖在关唯晨的脸颊上滑动着,轻轻地拢住他的颈,像拢住一尊水晶般贵重。他舔着关唯晨的唇,亲吻他的下颌,拉开他的拉链以后,掏出内裤里的那东西握在手里,不是玩弄、也不是抽动,是爱抚。

    “没有。”腿间肿胀的部位往手臂上压着、蹭着,他说,“要是不信,你”

    窗外越过了晃动的红光,警笛呜呜作响,灯光晃得单钰博睁不开眼,看不清关唯晨的脸庞。他眯起眼睛,感受关唯晨开始做他的检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响彻在街道上,车因而慢了下来,而单钰博的呼吸却急了。

    关唯晨解开他的皮带,双手顺着他后腰的线条往下爱抚,抓住那两片挺翘的臀,用力地、发狠地抓住,单钰博因而双腿绷紧,睁眼看他。

    他没有怜爱,只有贪图,所以紧紧地握在手里,恨不得揉成一团似的尽力,单钰博定定地看着关唯晨深邃的眼睛,轻声问“瘦了吗”他没有听见关唯晨的回答,于是低头,握住那勃发的阴茎,指尖往铃口上摩挲,摩挲出晶莹的光泽,因车外的光而诡秘情色。

    忽而,关唯晨剥下他的裤子,退到腿窝,把人捞到自己的面前,仰着头问“怕疼吗”

    单钰博也不答,他神秘地笑了笑,怜悯一般捧着他的脸来吻。呼哧呼哧的气息在单钰博的耳畔、心尖响动,关唯晨扳开他的臀,修长的指尖伸进口子里,突然停住。

    他吃惊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单钰博。单钰博勾起嘴角,搂住他的颈子,舔在他的耳垂上,问“惊喜吗”

    “惊喜。”关唯晨取出放在里面的东西,丢在一旁,问,“但套呢”

    闻言,单钰博惊愕地看着他,没能说些什么,关唯晨伸进甬道中的手指已触动他的神经。他浅浅地抽了一口凉气,恼怒之余咬住关唯晨的耳朵咒骂了一句。

    关唯晨搂紧他颤颤发抖的双腿,挺腰顶进了他的身体里,扶住他的后脑勺把人压下来亲,哑声道“没关系,我干净。”

    单钰博听得愣住,竟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坐在关唯晨的身上,感受着他在自己的身体里胀满,带来一丝疼痛,痛出快感。“关唯晨”随着他的深入,单钰博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团沼泽里,陷得他惶急,挣扎、晃动着身体,吻着他说,“我爱你。”

    警车呼啸而过,声音越来越远,窗外渐渐地恢复平静,他们的呼吸却越发起伏不定。关唯晨攥着他的腰,随着他的律动往上冲撞,时而看见他皱眉,时而看见他的嘴角泄露出笑意。“我明白。”他扶着单钰博的背不让他倒下去,每当看见单钰博的笑,他便更加用力地往最敏感的地方顶。

    “啊”单钰博惊得搂住他的肩,感受他一下一下地往里抽送和抵达,每一下似乎都把一股力量送进他的心里,“是明白,还是知道”

    关唯晨从他的身体里退出来,在单钰博疑惑之时,翻身将人压在身下,从背后重新进入,说“是明白。可是,只有爱不行。”

    单钰博点头,通过车的后窗,他望着不断向后推的街景,在关唯晨重新开始冲撞时,颤着腿狠狠地跪在座位上。他明白只有爱不行,他回头张开嘴巴,关唯晨会意地将舌头伸进来,和他搅在一起,同样跪在座位上往他的身体里捣弄。时而轻、时而重,单钰博如同一片在海中漂浮的浮木,随着浪潮的起伏而颠簸,而窗外斑斓的景色不断地从面前退后,更像是一众群岛,而他是要离开的那一座。

    蹭在椅背上的茎身始终肿胀挺立着,敏感的前端不断地摩擦在光洁的皮料上,比关唯晨的皮肤粗糙许多许多,单钰博的双手撑在窗户的玻璃上,时不时被他顶出吟声,接吻时津液从唇角淌下来,沾湿颈子和衣领。关唯晨从身后抱住他,扳过他的脸亲吻,握住他,爱抚他的身体,抚摸他的腿根、他的肚脐,指间穿进毛发间拉扯,揉捏饱满的囊袋,弄得铃口直淌出体液。单钰博的视线渐渐地开始模糊,听觉无限地放大,听见关唯晨厚重的呼气声。玻璃上留下潮湿的手印,快感随着撞击冲破单钰博的心房,他热得浑身发汗,只觉得关唯晨的节奏越来越快,他禁不住地哼声,回头说“射里面。”

    正埋头耕耘的关唯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继而紧紧地扣住他的腰,更加卖力地往里抽插,力度之大让单钰博的心脏跳得没了限。他慌得捂住嘴巴,身体被关唯晨压在座位上,前端的刺激随着他的冲撞变得愈发剧烈,终是让单钰博的视线彻底地失焦,只留下满街的灯火阑珊。

    第74章

    早晨,单钰博听见楼下人们攀谈的声音,醒了过来。关唯晨早已不再身边,他披了睡袍下床,系着衣带,拉开亚麻布料的窗帘走出露台。晨曦沾染在矢车菊上,花瓣上留着一些水滴,激发出泥土和草本的芳香。

    单钰博伸了一个懒腰,趴在栏杆上往下张望,楼下正在谈论水果和蔬菜的邻居发现他,对他笑着挥手问候。他也挥了挥手,道了一声早安。

    时差依然令他有些昏沉,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望着远处街道上走动的路人发呆。没过多久,单钰博听见开门的声音,回头看到关唯晨抱着一束玫瑰花进门,手里还拎着一篮面包,远远地,单钰博仿佛已经闻到面包刚刚出炉的香甜。

    关唯晨将面包放在窗边的小餐桌上,把床头柜上那只花瓶里的百合拿出来,换上刚带回来的玫瑰。看他的模样似乎是刚结束晨跑,单钰博不饿,继续望着街道发呆。

    过了一会儿,关唯晨从背后搂住单钰博的腰,问“想什么”

    “没什么。”单钰博吹了一会儿风,耳朵有些凉,他用耳朵蹭了蹭关唯晨的脸颊。

    关唯晨吻着他的耳朵,说“中午带你回去。”

    “嗯。”单钰博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过这种惬意懒散的生活,如同时间用不完一般地浪费着。他问“richard,布鲁沃森里只有你和管家两个人吗”

    闻言,关唯晨轻声地笑了,说“当然不是,还有厨师、佣人、花匠和司机。”他的鼻尖轻微地蹭在单钰博的耳朵上,轻巧地舔了一下他的耳垂,“那里有一个很古老的壁炉,你应该会喜欢。上个月我去波尔多带回来的红酒,也可以开了。”

    单钰博抬起手,揉弄他的头发,若有所思地说“我想要一张黑金卡。”

    “好。”关唯晨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单钰博抿嘴一笑,指尖如同羽毛一般掠过关唯晨的脸颊,又说“还有一座牧场、一座岛屿,以及你的城堡,这些我全都想要。你肯给吗牧场需要你另找人为我经营,岛屿上该有的硬件设备都得有,至于城堡,保养和维修的费用都要你来承担。”

    “好。”他依然轻松地答应,笑问,“你还想要什么”

    他的头发十分柔软,单钰博的指间穿梭其中,不禁眷恋。“让我好好地想一想”他玩弄着关唯晨的头发,回头天真地问,“你还有什么”

    关唯晨听罢笑了,从容而宠爱地说“不急,反正早晚全都是你的。”

    听到这话,单钰博错愕。他收回手,在关唯晨的怀中僵硬地转身,蹙着眉头严肃地说“你说错话了。”

    关唯晨因而也微微地愕然,继而抱歉地淡淡一笑,说“对不起。”

    单钰博凝望着他鬓角上的银发和眼角细细的纹路,这些痕迹在上午的阳光下尤为明显,他看着看着,心跟着重了。他闭上双眼,装作没有看见,抬起双臂搂住关唯晨的肩,轻轻地吻他。

    这吻不轻,如同早晨的阳光,很快便把清凉驱散,开始炙烤大地。单钰博吮吸着他的唇瓣,在他伸出舌尖时作出迎合,伴着温存和亲昵,缠绵在一起。他们的身体越贴越近,关唯晨身上的温度唤醒单钰博的爱欲,他贴着关唯晨的身体站,腰也被关唯晨越收越紧。

    隔着丝绸的布料,关唯晨抚摸着他的背和腰,又在臀上抓紧。布料之下一无所有,当关唯晨将睡袍撩起,赤裸的大腿便暴露在晨间的凉风里。温暖很少,几乎全往一个地方涌去,单钰博睁开眼,呼出的热气氤氲在关唯晨的眼前,让这双眼变得扑所迷离。

    关唯晨把睡袍重新放下,让布料包裹紧致挺翘的臀和笔直有力的腿,而身前的衣缝却将欲望流露。欲望贴着关唯晨而立,他的舌尖撩动在单钰博的口腔里,双手沿着臀间的缝隙往下摸索,分开他的双腿。

    单钰博抱着他的肩往上一跃,跳进了他的手里。上抬的高度让单钰博眼中的关唯晨更像一个孩子,他捧着关唯晨的脸,低头亲吻,被他抱回房间里。

    他被放在床上,就着躺下的姿势敞开双腿,关唯晨解开已经形同虚设的衣带,跪在他的腿间,在有过痕迹、没有痕迹的皮肤上轻柔地吻着,吻在敏感的地方,又坏心地伸出舌尖撩拨。单钰博的脑子有些发晕,自发自觉地挺起身体,把没被亲够的胸膛送上去,被关唯晨捧在手里。

    “以后别说那样的话。”单钰博从枕头下摸出一只安全套和半管润滑剂,把关唯晨的裤子往下扯,见到那直挺挺的东西,言语似是落难般丧气。

    关唯晨拿过安全套,用牙齿撕开包装,在单钰博为他戴上时,双手抬起他的臀,哼声问“害怕”

    “有一点。近来的确会偶尔害怕来不及”话到此处,单钰博没好气地瞪他,不想再回答他的明知故问。

    关唯晨摩挲着他的眉眼,咬开润滑剂的盖子,挤出满手的粘液往他敞开的臀缝里抹,张开手指扩张,不在意地笑了笑,说“但我是等不及了。”

    听罢,单钰博笑了。他扯下床头花束中的一朵玫瑰,握碎在手里,玩味地看着关唯晨,将花瓣从他的头顶上洒落。

    柔软的花瓣滑过关唯晨的发梢和眼睛,落在单钰博的胸膛和脸上,其中一枚恰如其分地遮住了左侧的乳珠。关唯晨俯首吻在上面,舌尖润湿了花瓣,四溢的香味浸透在那片暗红色的区域。隔着一道薄薄的屏障,单钰博感觉到他的湿润和体温,轻微地抽着凉气。

    花瓣黏在关唯晨的唇上,他张开双唇吻单钰博。单钰博抬起双腿把他的裤子往下蹭,润滑剂的凉意被肢体的亲密瓦解,关唯晨缓缓地进入。那片被咀嚼出汁液的花瓣,不知是被谁吞下去,两张嘴全是花香。

    一般的汽车不能直接抵达布鲁沃森城堡,城堡坐落于一座小山上,通往山上的路没有完全修整,想要抵达城堡,必须在山脚下车,走上大约一刻钟的路程。

    这让单钰博想起在此前的好几个电话里,老管家告诉他,关唯晨出门散步了。踏着冬日枯萎的青草,单钰博吹着海风,已经能够想象关唯晨平时在这条山路、这片海滩上散步的模样。

    住在这里的人与关唯晨其他住所里的佣人都不太一样,他们平日里很悠闲。除了每天必要的工作以外,他们几乎无所事事。他们有自己组织的下午茶在为关唯晨准备好下午茶以后,其余的休闲时间,他们要么回镇上、要么自己待着,关唯晨允许他们把家人带来,只要不打扰他的作息,他们可以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

    单钰博因而也沾染了一些这样慵懒的生活习性。每天起床以后,吃完早餐,他和关唯晨一同去散步。他们可能会一直走到镇上,也可能只沿着海岸线走上一段,这取决于那天的风。遇到下雨的日子,他们不出门,留在室内弹琴或看书。

    关唯晨教了单钰博几首简单的钢琴曲子,他几乎每天会抽一到两个小时的时间练习,而关唯晨则利用这段时间,谱新的曲子。

    从波尔多带回来的红酒早已喝完,关唯晨的朋友带来几瓶新的,在当晚的聚会上喝了一半。聚会只有过一次,冬日里,人轻易变得不想动弹。

    这样平常的日子,他们不是完全地与世隔绝。单钰博在中国农历的新年给家里打过电话,关唯晨偶尔也会接到外面的信息。无论如何,在单钰博看来,如今的关唯晨比起从前,简直是太清闲了。

    过于缓慢的生活节奏颇有些养老的意味,单钰博想起这事,心中除了困惑以外,也会有一些酸涩。

    “您以后有什么安排吗比如休假结束以后,做什么。”窗外飘着细雨,他们坐在壁炉旁烤火,单钰博倚在沙发上问。

    关唯晨和他一样,同样蜷缩在沙发里,在另一侧的角落。闻言,他的目光从书本转移到单钰博的脸上,眼中因炉火而充满暖意,问“你觉得呢”

    单钰博捧起书想了片刻,笑道“种花、养草,给我做家务”

    关唯晨轻轻地挑了一下眉,望着单钰博眼中狡黠的光,他淡淡一笑。他稍作考虑,颇为郑重地点头,答应道“也行,但得等半年以后。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

    得知他确实已经有了清楚的安排,单钰博的心里放心许多。他眯了眯眼睛,故作不满地问“难道我刚才说的那些,不是您自己的事”

    关唯晨微微错愕,继而抱歉地笑了一声。他点了点头,问“好,你喜欢什么花”

    “我喜欢矢车菊。”单钰博想了想,决定道,“其他的,我过后给您列一张单。”

    他微笑点头,说“好。”

    单钰博明确地提醒道“您得自己种。”

    他脸上的笑更明显了,还是点头,说“我知道。”

    单钰博得去练琴了,他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下了沙发。

    关唯晨猜到他的去处,说“你订做的小提琴,明天会送过来。”

    “谢谢。”单钰博倒了一杯水果酒,送到关唯晨的面前。

    他接过酒杯,往远处的书桌指,道“能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给我吗”

    单钰博把电脑拿给他,自己则走到钢琴前坐下。他弹奏着关唯晨谱的新曲,生疏地练习着,时而加一些改编,以便将来能够使用小提琴作协奏。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关唯晨听着他的钢琴声睡着了。单钰博回头,瞧见他倚在沙发上熟睡的样子,忍俊不禁。关唯晨蜷缩着双腿,电脑放在地毯上,腿上放着一本自手中滑落的书。单钰博走近去,仔细地观察他睡着的样子,意外地发现他不再像平时那样蹙着眉。他小心翼翼地取下关唯晨的眼镜,放在一旁,又蹲在地上看了他好一阵子。

    看着看着,竟连单钰博自己也犯困了,他险些摔坐在地毯上。单钰博捡起自己的书和关唯晨的钢笔,坐在他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扶手沙发上,蜷起腿,取出书中夹着的信笺,继续写余下的那一半。那天,他在咖啡馆里等关唯晨,写下了信的前半段。原以为过后能继续补完,但现在想要继续,却惊讶地发现自己无从写起了。

    望着关唯晨睡熟的容颜,单钰博犹豫再三,重读曾经写下的内容,又试着继续往下写。

    关先生,此刻您正在工作,而我利用等您的时间,给您写这封信,尽管我不确定能否可以等到您。

    您曾问过我,是否愿意说一说自己的过去,当时我拒绝了。可是,希望您知道,当时我并非不愿意,而是尚未做好准备。现在我有一点儿想对您说,趁着我已经有了一些准备,我必须写下来。

    我对您的直接印象,是在我读大学的时候。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自己几年前曾在我们学校进行过一次演讲我在那时见过您,而且,说来好笑,那天为了赶赴一个约会,在校道上骑自行车的我与您的车撞了个正着。当时我向您索要了签名,您或许已经忘记了,但有一件事我十分庆幸,就是您那时的签名我还留着。

    我想,那天我约会的对象,就是我全部的过去了。或许这与您听说的不一样,这也是我没有准备好的原因之一。

    这封信写到一半时,你来到咖啡馆,说要陪我喝下午茶,于是我的“准备”又消失了。现在,你坐在炉火旁看书,睡着了,我看着你,继续写余下的话。却也不是余下的话,因为经过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我竟再不想提从前了。

    你和我说“我不知道的事情更多”的时候,我很心动。我非常高兴自己心动的原因和你一样。最近,我时常想起你和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尤其是那夜你说自己并不怀念青春。然而,你却把年轻时的心动记得那么清楚。也许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为不能忘却和舍弃从前而有过挣扎、痛苦,可你让我明白了很多。我不为你的过去而嫉妒,也不为自己的过去而难过了,我想和你一样,与那些心动和心痛妥协,任它们留在心底,但不拿出来缅怀。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满足的,我不能说全都是快乐,但你让我的每一刻都收获良多。我不敢说关于余生的诺言,说出来也怕你不相信。我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有一天过一天。

    第75章

    原本,单钰博打算在回北京以前去一趟伦敦,但因为关唯晨发了低烧感冒,所以他们还是留在城堡里。关唯晨是为了移植一盆矢车菊,在露台上吹了冷风感冒的。单钰博托人去镇上找生姜,没能找回来,只能在家里给关唯晨煮热可可。

    关唯晨喝了很多热水,吃过午饭以后便回房间休息了。单钰博本以为他要睡几个小时,没想到午间的时间未过,他回到房间里已经找不到关唯晨。经向老管家问询,单钰博在书房里找到了关唯晨,此时他正在开一个网络会议。为此,单钰博没有走到关唯晨的身后,而是往壁炉里加了几块木头,关上挡火板,再坐在关唯晨的对面,信手翻书。

    桌上的马克杯已经空了,杯底和杯沿留着巧克力的痕迹。单钰博靠在扶手椅里百无聊赖,望见关唯晨身后的窗台上摆放着一盆迎风招展的矢车菊,不由得微微一笑。正在开会的关唯晨见到他笑,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单钰博连忙摇头,表示无关紧要。

    又等了半个小时,单钰博听见会议结束,正要说话,却见关唯晨向自己抬手示意。单钰博不明所以,很快,关唯晨又接通了一个视频电话,于是单钰博只能继续等待。

    单钰博无意了解关唯晨忙些什么,但房间里只有他和视频中人对话的声音,单钰博难免听见他们的对话。等关唯晨挂断电话,单钰博惊奇地问“您什么时候开始涉足it行业了”

    “没有的事。”关唯晨矢口否认,见单钰博半信半疑,失笑着摊手,老实地说,“好吧,最近我刚刚接手了一家风投公司。”

    闻言,单钰博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想了想,问“这就是您之前说的,要给您半年时间去做的事”

    关唯晨含糊地点头,说“的确有一些事情需要好好料理。”说完,他看单钰博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单钰博困惑地摇了摇头,说“我以为,您很在乎北狮。”

    他不以为意地努了努嘴巴,笑道“但只做ceo,赚不到什么钱。我闲不住,不想做一个等着收钱的股东。”

    单钰博闻之白了他一眼。

    关唯晨托腮看着他,半晌,他对单钰博招了招手。单钰博不解,走到他的面前,靠着书桌而坐。关唯晨拉住他的手,指腹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片刻,抬头意有所指地说“今天早上,我收到了一份购物清单。你回北京以后,见到你的外甥女了”

    单钰博撇撇嘴,暗忖他想说的不是这件事,于是没有作答。

    关唯晨观察着他,俄顷眯了眯眼睛,问“你是不是有什么礼物想要送给我”

    他故作不知地眨了眨眼,道“没有。”

    “真的”关唯晨的眸色便深了。

    单钰博逗不了他,扑哧笑了。他拍拍关唯晨的脸,起身道“你等一等,我去拿给你。”

    他把话说得很轻松,但离开时,心里却紧张得很。单钰博回到房间里,在行李箱里找了片刻,找到一只蓝丝绒盒子,忐忑地握在手里。他犹豫片刻,还是快步地往书房走去。

    关唯晨正倚在椅子里看书,见到他进门,远远地对他微笑。

    单钰博杵在门边,尽管早知必定会被关唯晨知道,可真正要摊牌,还是令他万分紧张。他踟蹰着走到关唯晨的面前,用力地抿了抿嘴唇,看着关唯晨含笑等待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戒指盒递到他的面前,又用微微颤抖的手指打开。开口时声音有些喑哑,单钰博说“送给你。”

    盒里的钻戒造型精致却不华丽,关唯晨只一眼已经判断出它的价格,更毋庸提自己早已看过购物清单上的报价。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预料当中,关唯晨还是蹙了蹙眉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收得有些紧,和他预料当中的不一样。

    单钰博看他盯着戒指半天没吭声,免不了发慌,小心地问“不喜欢可能这款看起来很普通,但我想你应该不喜欢太花哨的。买的时候,我也不太确定”说着,他看见关唯晨伸出了手。见状,他的心里咯噔了一声,连忙取出戒指,把盒子放在一旁,拉住关唯晨的手,郑重地清了清喉咙,稳定自己的情绪。单钰博的双手只稳定了两秒钟,当指环碰触关唯晨的手指,他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买这枚戒指时,单钰博为关唯晨的号码犹豫了很久,这让他直到现在还十分懊恼。他很担心,万一这枚戒指不合适,恐怕不止是糗而已了,因为他觉得如果是关唯晨,一定能够准确地买到合适他的尺寸。许是汗的缘故,关唯晨的手心有些湿润,单钰博的指尖感受到这份淡淡的湿润,偷眼看他的脸。

    关唯晨没有抬头,他静静地看着单钰博的动作,一动不动。所以,单钰博错愕地发现关唯晨屏住了呼吸。

    终于把戒指套进无名指的指根里,单钰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放松的笑容不自觉地浮上脸面。他抿了抿嘴唇,见关唯晨翻过手背仔细地看这枚戒指,又忍不住有些沾沾自喜,问“喜欢吗”

    “你的呢”关唯晨抬头,望着他问。

    闻言,笑容在单钰博的脸上僵住了。他困窘地往书桌上靠了靠,含糊不清地说“没买。”但是,为什么关唯晨的眼睛会这么亮单钰博本以为他有一双非常深邃的眼睛,从不料能在他的双眼里看见这么夺目的光。他看得心头发紧,只见到关唯晨眼中的光因为这个答案而变得暗淡,忙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拉起关唯晨的手,说“我还不想戴。”

    关唯晨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任他拉住自己的手,不挣开。他用另一只手操作鼠标,在电脑里翻出那张购物清单。见状,单钰博连忙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用双手捂住屏幕,却遮得不严实。关唯晨看得笑了,伸手一勾,把单钰博揽到自己的大腿上坐,往他的耳后亲昵地吻了吻。

    单钰博张嘴正要说话,忽而听见关唯晨在他的耳边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起身面对着关唯晨,沉吟片刻,说“richard,我”

    关唯晨竖起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宽容地微微一笑,说“我知道。”

    单钰博不甚确定地看他,想了想,问“你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不。”关唯晨沉了沉气,双手一摊,手上的戒指因为这个动作而在空气里划过一道虚拟的光,他注视着单钰博的眼睛,耐心地说,“我只是明白,万事都有它该来的时候。”

    另一枚戒指留在单钰博的行李箱里,出发以前,他趁着关唯晨不在,取出来看了一会儿。谁知关唯晨突然回到房间里,吓了单钰博一跳,手中的戒指掉进行李箱的角落里,一时间没了踪迹,只留得单钰博的手中端着一只蓝丝绒盒子发怔。

    关唯晨知道他刚才拿的是什么,笑着摇了摇头,从衣橱里取出自己的外套,回头道“司机到了。”

    “嗯。”单钰博窘得很,本想等到关唯晨离开以后再找戒指,但转念又想,既然他和关唯晨之间已经说得那么坦白,那么当着他的面找也无妨。于是单钰博往行李的深处翻了翻,在角落里捡出那枚钻戒,重新放回盒子中,又将盒子塞回行李箱的深处。

    关唯晨因公事要去旧金山,不与单钰博同行,两人一同抵达伦敦以后,各自搭乘班机回国。临别前,关唯晨给了单钰博一张副卡,但单钰博最终没有要。

    回到北京后不久,单钰博开学了。正值春天的北京风很大,风能够吹走糟糕的天气,也让柳絮飞得满天似雪。

    毕业的室友给他留下一个空房间,在没有得到通知以前,单钰博还是一个人住。周弋曾经用过的书桌下,放着一只陈旧的、装满烟蒂的烟灰缸,单钰博回到寝室里,看见这东西,不由得失笑。左右因为时差睡不着,单钰博索性趁着清醒,把房间打扫了一遍。他特意拍下那只烟灰缸的图片发给周弋,问他抽了多少包烟才写完一部电影。

    时值半夜,周弋很快回复信息窗台的花盆下面有半包东西,应该没有受潮,你看看还在不在。

    他没说是什么,单钰博已经猜到了。读罢他骂了一句脏话,丢下手机,拉开窗帘端起花盆往窗台上一看,果然找到了半包大麻。单钰博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处理,但这东西留在寝室里很不安全,他只能暂时放进的夹层里,等什么时候出门了处理掉。

    他受不了地沉了沉气,给周弋回消息道自己没抽完也别留在寝室里啊,这寝室现在就我一人住,我又不在,万一楼长和宿管来检查发现怎么办你想害死我

    周弋毫无歉意地说真忘了,后来一直没能回去拿,钥匙也退了。刚才看见烟灰缸才想起来。

    单钰博顿时无言以对,问你现在在哪里混

    周弋我签了秋棠,目前在上海。年底应该会回北京。

    单钰博挑眉,问女朋友呢

    周弋早分了。

    单钰博打趣地问男朋友呢

    周弋不想提。

    他原本只是随口问一问,没有想到周弋却认真了。看这样子,难道周弋最近交了一个让他头疼的人照现在周弋的发展情况来看,单钰博估摸着自己以后不会在司法圈里和他打交道了。这样也好,虽然周弋作为编剧,写了很多生生死死、情情爱爱,可他本人却是不近人情,把很多事情分得太清楚。单钰博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在工作上有来往,尤其是如果作为敌人,他会是很难缠的对手。

    单钰博困了,与他做最后的寒暄改天去上海找你。

    周弋好。

    单钰博开玩笑问现在跟你混,应该能见到不少明星吧

    周弋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介绍。但你现在应该不需要了吧

    也不知道周弋从哪里听见了风声,单钰博在心里觉得好笑,又懒得多问。他没有回复,周弋也再无消息。

    在经过两天的修整以后,单钰博重新投入了校园生活当中。去美国以前正在修建的建筑,到了这时已经即将完工。单钰博每天骑自行车路过都会看见这片工地,眼看着它的外层建筑材料慢慢地拆卸,展露出高楼本身的样子。

    晴空万里在风停以后又变成重重的雾霾。雾霾最严重的一天,单钰博不得不戴上口罩,在分不清雾霾还是雾霭的傍晚,骑车沿着校道往系馆去。他的自行车搁置的时间太长,链子上没上油,骑的过程中一直发出铁锈摩擦的声音,听着十分难受。他难受了好几天,姑且忍着,直到在这个周末的傍晚,他的车在半路上掉链子了。

    他不得不停车,蹲在地上查看了一番车链子的情况。这时,手机响了,单钰博掏出手机一看,发现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接起后礼貌地问“喂您好。”

    “在做什么”关唯晨在电话里问。

    听罢,单钰博怔住,失笑道“我的自行车掉链子了,正看着,要找地方上油。您怎么换了号码”

    关唯晨说“之前的号码停机了。”

    单钰博再度错愕,但他想这也没什么不对,关唯晨很少到中国来,每次来的时间也不长,他有助理,只为了工作的缘故没有必要专门留着一个电话号码。思及此,单钰博彻底地呆住了。

    许是因为单钰博很久没有回话,关唯晨问“你等会儿要去哪里给自行车上油”

    “就学校里的某个修车点吧。”单钰博还是有些发懵。

    关唯晨嗯了一声,道“你到那里以后,给我发一个位置。”

    单钰博摸了摸热得发汗的额头,讷讷地问“为什么”

    电话里有一声轻微的、和缓的笑,他说“因为我想你了。”

    如果不是早一步知道关唯晨已经来了北京,单钰博见到他时,一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现在得知关唯晨会来,单钰博在发送完地址以后,便以为再不会有惊讶。

    但是,当单钰博蹲在修车的师傅身边,盯着自行车的链条看,视线范围内出现了一双休闲款的皮鞋,而牛仔裤也是朴素的款式,他依然怔了怔。

    单钰博当然不需抬头就能认出是关唯晨,可他抬起头,看见穿着休闲夹克和t恤的关唯晨,仍有些认不得的错觉。

    这个打扮的关唯晨并不像什么大企业的经营者,也不像大学里的教授,而像某位学生的家长单钰博心想,应该是附小的家长,因为中学生和大学生的家长很难像关唯晨这样,脸上没有因担忧儿女而留下的岁月和操劳的痕迹。

    “您怎么会来”单钰博起身,笑着问。

    关唯晨奇怪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反问“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单钰博斜睨着他,表示自己对此半信半疑,关唯晨看罢笑了一声,认输似的点头,“我只能待一晚,明天要去香港谈一桩生意。”

    闻言,单钰博失望地哦了一声,打趣道“看来今晚不能让您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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