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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莫 第13节

作者:猫大夫 字数:23944 更新:2021-12-18 10:43:57

    单钰博闻到了香槟的余香,说“吃过了。”

    关唯晨没有多看他一眼,而是径直走进了衣帽间,将西装挂在衣架上,解掉袖扣随意地放在小桌子上。

    “遇上不高兴的事了”单钰博靠在门口,抱臂问。

    他脱掉马甲背心,同样挂在衣架上,扯松领带,背对着他回答“朋友在艺廊给我开了个生日派对。”

    难怪喝了香槟,单钰博奇怪道“不好吗”

    “好什么”他接口就答,弯腰松开牛津鞋的鞋带,“我正看着汝瓷,突然嘣的一声灯全暗了,没过两秒,光全打在我的身上,搞得我像盗窃文物的窃贼被当场锁定似的。”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抱怨,单钰博愣了两秒,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得停不下来。

    关唯晨把领带搭在衣架上,解开衬衫纽扣,瞅着他问“有什么好笑”

    “人家也是好心。”好不容易忍住笑,单钰博一开口,又都是笑意。

    他冷脸道“可我不喜欢惊喜。而且很吵,来了很多我不认识、不记得的人,收到了许多我不喜欢、不想要的礼物。”

    单钰博猜想,客人里肯定少不了媒体。毕竟这天同时也是艺廊的开业典礼,说不定明天会见报,网上也会出新闻。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关唯晨描述的那一幕,思及此,他不由得又要笑了。

    “不喜欢、不想要的礼物,比如”他看关唯晨脱掉了衬衣,在灯下露出坚实平滑的背部,开始松开皮带。

    关唯晨从柜子里拿出家居服放在一旁,脱下西裤,还是背对着他,说“一架猎鹰7x。”

    单钰博惊叹道“哇出手阔绰。为什么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不想要。”关唯晨看向他,“我已经有一架了。”

    他不禁露出鄙夷的表情“炫富。”

    “洗过澡没”关唯晨拿着家居服往浴室走,问,“要不要一起洗”

    单钰博避开他摸到自己脸上的手,眼底却掠过了他的锁骨和肩线“我洗过了。”

    他轻轻地笑了一笑,收回手,兀自走进了浴室里。

    单钰博看到浴室的门关上,走到门前,抬起手,可想了想,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经关唯晨这么一提,单钰博倒是很想知道艺廊的开业仪式是什么样的,尤其想看看网上有没有人发关于这场生日惊喜的照片。

    趁着他洗澡,单钰博坐在沙发里上网。果不其然,只要在网上搜关唯晨的名字,很快在当地新闻里就出现了许多热门内容。不过很可惜,单钰博并没有找到他所说的窃贼被锁定的照片,每一张照片上,专注于欣赏瓷器的关唯晨都显出一如既往的儒雅和清高。

    热闹的照片也有,开业仪式来了一些艺术界和时尚界的名流,其中不乏收藏家、企业家,还有社会活动家,阵仗不亚于一场新品发布会。在这些照片里,单钰博看到了姚晋弘。

    幸好早上关唯晨没把他叫起来,让他一起去参加这个开业仪式。这个念头闪过了单钰博的脑海,打了个转,他忽然之间又意识到,说不定关唯晨正是知道姚晋弘会去,所以才没有向他提起一起去的这件事。

    “你的礼物呢”关唯晨从浴室里出来,擦着头发,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

    眼看他走到自己的面前,单钰博答道“我不是已经给你了吗”

    “不够”他单膝跪在沙发上,把毛巾丢在一旁,慢慢地靠近他。

    他一点点地往后倾,说“我真的给你准备了礼物。不过,得借你一样东西。”

    关唯晨疑惑“什么”

    “你的玻璃琴。”他笑着说。

    闻言关唯晨微微地怔了一怔。他坐下来,继续擦头发,过了一会儿,问“今天去了琴房”

    他的态度让单钰博有些不确定,说“早上去的,看到有你没有写完的曲子。或者,我不能用那架琴我不知道,因为judy告诉我那里有一架琴,她也没说不能用。”

    “可以用。”关唯晨笑着握了握他的手,“给我写曲子了”

    听他猜得八九不离十,单钰博笑说“可没这么大本事,你听听就知道了。”

    单钰博确实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第一次碰这架琴时,连基本音阶都找不到,琢磨了半天也就只能擦奏出一首小星星。

    关唯晨站在琴旁,听到他用这样空灵轻柔乃至刺耳的声音擦奏出小星星,不禁抿起了唇边的笑容。但主题提示部分结束以后,混入了一些不协和音,让曲子一下子变得活泼而灵异。他轻轻地挑了一下眉。

    第二变奏时,他加入了几个装饰音。原本在天空中一闪一闪发亮夺目的星星一下子变得金光闪闪,仿佛将要一颗颗划过天际般华丽。在这样的盛况意犹未尽时,出现了第三变奏,转为柔板,舒缓柔和的音调在透明的玻璃上静静流淌,像是流星雨化作了句点。

    单钰博的双手放在琴上,良久才放下来,抬头笑问“怎么样很短,跟我白天擦奏出来的还不太一样。”

    关唯晨注视着他,坐到他身边,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本来想叫做小星星变奏曲v20,可既然和白天的那首不一样,就叫做小星星变奏曲v21吧。”单钰博无所谓地耸肩。

    他忍住笑,说“看来,我恐怕没有荣幸听到v20这个版本了。”

    单钰博无不可惜地说“对的,因为我也忘了v20是怎么样了。”说完,他看到关唯晨把手放到了自己的手上,再抬头时,他吻了过来。

    第50章

    浮动在耳边的呼吸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关唯晨的吻贴服着他的耳畔,深深浅浅,侵染了他的听觉。

    单钰博双手扶着他的腰,一步步被他逼到床边。不消片刻,他变得居高临下。单钰博被绊倒在床上,浑然不觉,扶着他的后颈,仰起头更深地吻进他的口腔内,与他翻翻覆覆纠缠在一起。

    伸进单钰博裤子里的手显得有些不耐,可又是这样的慢条斯理、势在必得,单钰博唯恐会压着他的手,挺起腰时,另一只手钻到了他的背上。他背上的曲线起伏有力,没有灯,单钰博想起他站在灯下脱去衬衫的背影,手指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肩线。

    大概是他抓得太用力,关唯晨的亲吻暂停,注视他的双眼时,迅速解掉了他的纽扣,剥掉他的衣服,让他的身体完全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单钰博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同样注视着他,等到他把自己脱得一干二净,忽然抓住他的胳膊翻身把他压到了身下。

    关唯晨的脸上掠过了一瞬间的诧异,没等单钰博再做什么,已经在他没反应过来时挺身而起,把他的双手反扣在身后,按在床上。单钰博轻声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关唯晨一只手脱掉自己的衣服,一只手仍然攥着他反剪起来的双手,好整以暇地问。

    单钰博被迫趴在床上,回头望着他。明亮的月光从窗帘外透进来,关唯晨的身体模糊而清晰。看到他紧致利落的躯体,单钰博屏住呼吸,说“吻我。”

    话音刚落,关唯晨已经俯身深深地吻住了他。单钰博在他亲吻自己的那一刻得以重新呼吸。他松开了禁锢住单钰博的手,灼热的胸膛紧贴着他微凉的背部,仿佛一团火焰将他包围和熨烫。好像每一个被他吻过的地方,皮肤都是烧着的,没过多久,单钰博觉得很热,热得气息乱七八糟。

    在关唯晨把手伸到前面握住他的那一刻,忽如其来的力量让单钰博晃了神,忍不住想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可没有办法,他起不来,而是关唯晨的另一只手环住了他的腰,让他紧贴着他已经膨胀发热的身体。关唯晨的手指让他发抖和战栗,单钰博跪不起来,只觉得喉咙发干。

    渴。

    关唯晨抓住他的下颌,把一个湿润的吻送到他的唇边,流连在齿间。单钰博将发麻的手臂伸向床头,抓到放在那里的润滑剂和安全套,塞进关唯晨的手里。他的目光很深,双眼已经被热气模糊的单钰博看不清他在专注时是怎样的神情,只觉得他分明在看清自己。

    意志已经不由自己支配,单钰博难受地皱起眉头,额压在枕头上,任由他看清。轻轻按压在后面的指尖湿润微凉,很快也跟着身体发热,关唯晨的手指伸进来的时候,单钰博放弃地呼了一口气,转眼间又因为腺体被触碰而紧绷了神经。

    关唯晨和单钰博都不说话,他们用呼吸和肢体交流。只是单钰博丧失了听觉,完全被一片空白覆盖。他闭着眼睛,只凭借关唯晨的触摸感知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连安全套的包装撕开的声音也听不见。

    本该听不见,关唯晨的手臂这样有力,当他们的身体摩擦紧贴,汗和体液将他们更紧密地接近。他进入他,缓慢而坚定。单钰博开始发凉的指尖被他扣紧。关唯晨不小心压到他腿窝的膝盖像是锐器,单钰博痛得皱了皱眉头,隐约听到他的膝盖滑开,叩到柔软床铺上的声音。

    这是错觉。只有一样东西是真实的,是关唯晨的身体。

    单钰博想象他的汗张开了一张薄薄的水蒸气,把他紧紧地锁在里面,贴伏着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每一寸肌肤都感受到从身体深处延展而出的快感,灼热而迷离,像是他们忘乎所以的呼吸。

    摩擦在床单上的部位越发肿胀,随着关唯晨节奏清楚的侵占,显得尽头遥不可及却又触手可及。单钰博回头,朦朦胧胧间看到他被汗水打湿的额发。关唯晨看到他回头,俯身吻住他的眼睛。

    舌尖纠缠在一起,躯体纠缠在一起,好像巴不得将所有能够有所牵连的部分都牵连到一起。单钰博连难捱和欢愉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全部要通过牙齿和唇舌的颤抖、炙热,告诉他。他觉察不出究竟是自己把关唯晨迎进来,还是他把自己吞没进生命里。关唯晨亲吻他,无微不至地控制他每一秒钟的欲望,把他的极端都撞进了他的身体里,撞开叹息的声音。

    极度的浪漫早已在释放以前笼罩了单钰博的躯体,当腹部贴在床单上,感觉不出黏着的感觉是汗水还是极乐,周身被抽空的空白让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关唯晨趴在他的身上,用落在他颈后的温柔的吻,平复着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呼吸。单钰博闭上眼睛他觉得自己的睫毛是湿的。关唯晨的吻让他想起海底柔软的珊瑚,五颜六色、悄然无息。想到这里,单钰博轻微地笑了笑。

    “笑什么”关唯晨跪起来,微凉的嘴唇贴在他微凉的耳后,轻声问。

    单钰博不知道,他只是想笑。他的脸埋在枕头里,摇头,躲开他的吻,说“吻我。”

    他从耳垂开始,一点一点地亲吻他。

    这些吻像春天从树梢上飘落的花瓣,像夏天从海滩上褪去的潮涌,像冬天从微风中飞散的雪片。像璀璨的秋天,金光灿灿,茂盛丰满

    尽管昏昏欲睡,单钰博还是浸在充满泡沫的浴缸里,重新洗了个澡。丰富的泡沫裹在他曾经被关唯晨吻过的每寸皮肤上,轻软的触觉让他再次想起了他。他屏住呼吸,钻进了水底,睁开眼睛,看到泡沫像是云层一样,柔软、紧密。

    热情已经从自己的身体里面褪去,只留下关于触碰的记忆。他想关唯晨也像这些泡沫和云,高高在上,伸出手,却真的抓到了手里。

    泡在水里的时间太久,单钰博洗完澡,耳畔还在嗡嗡作响。他穿好衣服,从浴室里走出来,只看到已经收拾整洁的床铺和空荡荡的房间。他擦着头发,奇怪地眨了眨眼睛。

    走到厨房,单钰博看到关唯晨正站在微波炉前面等待。

    他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近,单钰博笑着问“肚子饿了”

    “嗯,晚饭没怎么吃。”关唯晨打开微波炉,从里面拿出热好的饺子,用筷子夹起一只送到嘴边,却因为太烫,不得不重新放下来。

    单钰博看到他脸上露出了想吃又不能吃的无奈,不免要抿起嘴唇,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他走过去,用另一双筷子把煎饺一只一只全翻过来,好不让它们黏在碟子上。

    “你去哪里买的”关唯晨问。

    他耸肩“唐人街的一家中国餐馆。”

    关唯晨疑惑道“judy做的东西有那么难吃吗”

    闻言,单钰博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我下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肚子很饿,去唐人街吃面,顺便买回来的。”

    “下午出去了”关唯晨重复他说的话。单钰博伸向饺子的筷子顿了顿,还是夹起一只,吹了吹,吃进了嘴里。关唯晨也夹起一只饺子,吃了一口,放下剩下半只,问“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单钰博又去夹一只煎饺,可惜饺子皮坏了,因为失去水分而散开的饺子馅掉在碟子里,他一面试图用筷子把馅儿重新扫回饺子皮里,一面说,“早上去琴房发现了你的玻璃琴,玩了一会儿。后来去斯坦福找一个朋友他在那里读法学院,但没见到人,就回来了。后来想再去琴房继续玩那架玻璃琴,可想到也弹不出一首完整的曲子,就算了,在书房看书。”

    他把馅儿全夹回饺子皮里,可在夹起来时,馅儿又重新都散了出来。关唯晨看了,把另一只饺子放到了他的筷子边,说“吃这个吧。”

    单钰博的筷尖稍作犹豫,夹起那只完整的煎饺送进了嘴里。

    “那架琴是我三十岁生日时收到的生日礼物了,原本是一位英国贵族变卖的财产。”关唯晨吃掉一直没吃完的那半只饺子,“玻璃琴发出来的声音,我认为是所有乐器中最动听的。可惜每次我用它演奏完,心情都会变得特别差,所以我很少碰它。”

    难怪谱架上的曲子没有一首是完整的。单钰博把一只饺子放到他的筷子边,说“大概是它的声音听起来太脆弱了吧。”

    关唯晨吃掉了这只饺子。

    他们吃完十九只煎饺,唯一坏掉的那只倒进了垃圾桶。关唯晨从冰箱里拿出纯净水,问“明天想做什么”

    单钰博洗好碗筷,放进碗柜里,说“明天艺廊应该不会再有人防盗了吧”看关唯晨听罢挑眉,他笑着说实话,“我想看汝瓷。”

    关唯晨笑说“明天睡醒以后,我陪你去。”

    他问“可是我现在睡不着,怎么办”

    “我哄你睡。”他答。

    单钰博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关唯晨从橱柜里拿出七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摆在流理台上。猜到他想做什么,单钰博拿起纯净水往杯子里分别倒了七份分量不等的水,找出一双筷子,递给他。他稍作思考,先是敲出了七个音,又接着敲出了一串音节。

    单钰博笑问“莫非是小星星变奏曲v30”

    关唯晨没有回答,而是接着用筷子在玻璃杯上敲打出叮叮咚咚的音节。简单而活泼的音调在浅浅的水波上荡漾,敲奏出来的都是令人愉悦的调子。这首曲子很短,轻柔、舒缓,只有一次非常简易的变奏再复杂的变奏用这七个音也很难敲出来。

    “v30,叫做晚安曲吧。”他收起筷子,说,“想睡觉了吗”

    他低头,额头点在关唯晨的肩头,轻笑说“好困。”

    第51章

    清晨醒来以后,单钰博陪关唯晨一同到外头去跑了一会儿步,他们在街口移动餐车买了玉米饼和咖啡,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吃。

    注意到单钰博从出门开始就戴着耳机,关唯晨问“在听什么”

    “汝瓷讲解。”他摘下耳机。距离预约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关唯晨不解道“为什么现在听讲解艺廊有专门的讲解人员。”

    单钰博吃着卷饼,瞥了他一眼,望着公园广场上的白鸽,说“我怕你到时候不要讲解,让我给你说。”

    “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心”关唯晨觉得有趣,因为他的确有到时候让单钰博给他讲解的意思。

    他故意唉声叹气,很无奈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小心在您的心目中,树立了一个无所不知的形象吧。”

    关唯晨被他逗笑了,故作惊奇问“怎么你不是无所不知的吗”

    “我不是啊”单钰博夸张地叹气,显得自己有多么可怜和委屈。

    关唯晨不为所动,喝着纸杯里的美式咖啡,说“你演吧,我不信。你就是无所不知。”

    单钰博眨了眨眼睛,被他这副卖傻的样子弄得哑口无言,再度戴上了耳机。

    这并非是一个平静的周末。事实上,关唯晨从未有过任何一个平静的周末。早上跑完步回到家,judy告诉他左伊来了,正在客厅等待。

    关唯晨让单钰博先去洗澡,而自己直接走到了客厅。左伊把下周的行程安排一一向关唯晨说明。他听到一半,左伊接到了姚晋弘的电话,询问关唯晨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见一面。

    直接打给关唯晨的电话是私事,如果打给左伊,则是公事。关唯晨记得之前见到姚晋弘,他曾向他透露过自己要跳槽到另一家律所的消息,这回约见面,关唯晨料想恐怕是姚晋弘想让自己的公司业务也转到新的律所去。

    两家都是纽约首屈一指的律所,姚晋弘目前所在的这一家在亚洲地区有非常广泛的业务,而他想要跳槽的那一家则以西欧作为另一个发展重心。关唯晨回答以前,做了一个短暂的思考,不答反问“aex想要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姚律师目前在旧金山,他希望这个周末能和您商谈。”左伊说完,看到单钰博走进了客厅,惊讶得愣了一下。

    关唯晨回头看了看单钰博,对左伊说“你说我今天没时间,有点私事要办。把时间安排在我从温哥华回来以后,在纽约见。”

    “好。”他在本子上记下来,又问,“您安排今天什么时候前往温哥华”

    关唯晨看事情差不多了,站起来,说“晚上吧,先把飞机准备好。”

    左伊往单钰博那里瞟了一眼“好的。”

    此前单钰博没有听说关唯晨要去温哥华的事,等回到房间里,他好奇问“你今晚要去温哥华”

    关唯晨走进衣帽间找衣服,点点头“但我会先送你回洛杉矶。”

    单钰博觉得这样太麻烦了,便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飞来飞去的,你不嫌麻烦吗”

    “不嫌。”关唯晨往浴室走。

    他靠在门边“可是我嫌。”

    关唯晨的手放在门上,看了看他,点头同意“你打算怎么回去开车还是乘飞机”

    “飞机,明天还有课,开车太累。”唯恐关唯晨要为自己准备私人飞机,单钰博在他开口以前说,“我自己订机票就行。”

    关唯晨端视他片刻,耸肩道“随你。”

    艺廊刚刚开业,新闻尚未冷却,即使到了第二天,慕名而来的市民也不在少数。老板有意控制了参观人数,任何人前来参观都需要进行预约,所以当单钰博他们来到艺廊,里面倒算不上是人头攒动。

    经理人认出关唯晨,热情地上前问候。

    “带个朋友来参观。”关唯晨介绍道。

    单钰博对经理人礼貌地打招呼。

    “今天参观的人比较多,可能会影响二位参观的兴致。”她抱歉地笑笑,“关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两位专业讲解员正在给两个参观团队做讲解,目前没有时间。或者您可以使用我们的电子讲解器”

    关唯晨毫不在意地抬手,说“没关系,我这里有最专业的讲解员。”说完,他对单钰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单钰博啼笑皆非地摇头。“你去忙吧,不需要管我们。”关唯晨对经理人说。

    等经理人离开,他们往随处都可见参观者的艺廊里走,关唯晨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请单钰博开始讲解。单钰博皱眉道“您昨天不是看过一回了吗为什么还要听我讲”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了,不是吗”关唯晨似笑非笑地说,“因为你的声音好听。”他顿了顿,改口道,“或许应该说,是极其动听。”

    他好笑道“还真是多谢您的褒奖了。”

    从前言来看,这些瓷器均出自一位华人收藏家的私人收藏,所展出的四十二件展品,有六件宋代瓷器,汝窑、定窑、哥窑都包括其中。

    “宋代五大名窑的说法,见始于明代的宣德鼎彝谱,其中罗列了柴、汝、官、哥、钧、定六窑,到清代饮流斋说瓷中,将柴、汝、官、哥、定称为五大名窑,钧窑不在其中。不过,柴窑一直没有见到实物,所以现在人们所说的五大名窑,是把钧窑代替了柴窑。”单钰博刚开始说,便发现身边不远处有独自进来的参观者开始听,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关唯晨抱臂认真听,问“柴瓷是怎样的”

    单钰博没有见过,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回想着从前在其他博物院见到的瓷器,以及早上在语音资料里听到的讲解,问“和汝瓷相近。”

    他惊讶地眨了一下眼睛。

    “对,就是你最喜欢的汝瓷。”单钰博在展品中一件一件地寻找,终于找到在新闻照片里见到的那件展品。照片上,关唯晨戴着白手套,端看得十分入迷。

    静静摆放在橱窗内的汝瓷晶莹剔透,静穆淡远,浑然含蓄的天青釉色散发着幽幽的玄妙光芒,宛如雨过天晴之后,从天幕之间流露出的那抹青蓝。单钰博弯下腰,屏息凝视着这件展品。展品下方摆放着一面小镜子,反射着瓷器底部的章印,细细的红色描述着它初见天日的那一年。

    “您的朋友真是厉害,相传汝瓷传世不足百件。”他轻声说着,气息还没落到橱窗的玻璃上,便已散开。

    关唯晨在一旁看着他认真痴迷的神情,仿佛在他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里看到了如同汝瓷一样瑰丽淡雅的宁静。“瓷器总是有着一种历久弥新的美。”关唯晨微笑问,“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汝瓷这么稀有珍贵”

    单钰博缓缓直起身,目光已经被这件瓷器锁定,只可惜不能取出来亲手触碰。他毕竟不是关唯晨,这样贵重的东西还是静静放在橱窗内欣赏就好。

    听到关唯晨问,他点了点头“其实很多传世的贵重之物,之所以被奉为上品,都与当时统治者的喜好有关。统治者喜欢一样东西,那样东西就会被奉为天物。汝瓷的制造工艺在宋徽宗年间趋于完美,登峰造极,原因也宋徽宗大有关系。”

    关唯晨抱臂站在橱窗旁,认真听着他诉说。周围不知不觉站了一些同样来参观的散客,都用好奇和求知的目光望着单钰博。而单钰博只看着关唯晨,对他继续说“宋徽宗奉道,道以青为贵,而汝瓷这种介于蓝和绿之间的淡青色能给人静谧的感觉,很符合道教清静的道义,所以宋徽宗很喜欢它。可惜,金兵入关之后,汝窑就停了,所以传世的器皿十分稀少。算算前后,汝窑也就只烧了二十多年。”

    “像是画师从雨后的天空中借来的一笔。”关唯晨如是说。

    单钰博无不同意地点头,又说“古时候不像现在,可以通过手段控制窑里的温度,所以烧制和出窑都需要机缘。”

    “机缘”他好奇于这个词。

    他笑了笑,用中文又说了一遍这个词“对,机缘。”

    单钰博告诉他的这些故事里,大部分在前一次来参观的时候,讲解员都和他说过,唯独“机缘”这个词,他第一次听。关唯晨觉得这个词很有意思,包含了很多含义,就好像多一分、少一分,都不对,迟一点、早一点,都不行。

    接下来的时间里,单钰博又向他详细讲解了另外几件展品背后的一些逸事特征,包括哥窑的攒珠聚球和定窑的毛口泪痕。

    一路跟着他们的参观者恐怕已经错认为单钰博是专业的讲解员,偶尔会忍不住求知欲发问。关唯晨看到单钰博脸上掠过的诧异神情,心里隐约要发笑,可单钰博总是特别有礼貌,向参观者说明他能够说明的部分,耐心而仔细。

    他说的头头是道,令关唯晨惊讶万分,全然无法相信他真的只是在早晨跑步时听过了一轮语音文件的介绍。

    从艺廊里出来,天空是灰色的,飘起了毛毛细雨。经理人给他们送了雨伞,主动提出为他们找车。关唯晨想散步回去,用目光征求单钰博的意见。单钰博把喝完水的纸杯丢掉“散步回去吧。”说罢他拿过经理人手中的雨伞,说了一声感谢,打开雨伞走下台阶,把关唯晨带进了雨里。

    “你还说你不是无所不知”关唯晨的双手放在风衣口袋里,一步步沿着坡道往上走,半开玩笑地说。

    单钰博态度诚恳地说“我不能白白听两个小时的语音介绍,对吧”

    “学识真是一件性感的外衣。”关唯晨说完,转头看向他。

    单钰博打着伞,嘴角微微扬了扬,显得那么不以为意。关唯晨看了,伸出手把他拥进了怀里。

    眼看雨越下越大,再走下去,两个人的裤腿和鞋都要被打湿。他们走到一家咖啡店里坐下休息,坐在靠窗的位置,等雨停。

    单钰博点了两杯咖啡,还有一份土豆培根马芬和全麦果干面包。

    “你说这场雨停了以后,会不会有汝瓷的颜色”关唯晨撕着手里的全麦面包。

    他望着窗台外被雨水打湿的雏菊“看我们够不够幸运。对了,那件汝瓷应该很贵吧”

    “好像是三亿多,将近四亿港币。”他轻描淡写地说。

    单钰博吃惊地张了张嘴巴,把撕下来的那块马芬放进嘴里,夸张地调侃“您昨天把四亿港元捧在了手里,还被人抓了个正着,差点摔了”

    关唯晨好笑道“你不要自己想象出多余的剧情。”

    他自顾自地笑着。

    “四亿港币算什么我碰过更贵重的东西。”关唯晨吃着面包,满不在乎地说。

    单钰博笑了笑,开玩笑道“我吗”

    他这么一问,关唯晨反而不记得自己说这句话时所想的是什么好像这才是真正的答案。他拿起咖啡来喝,点头承认道“对,是你。”

    单钰博挑眉,继续撕马芬面包吃。

    “这是什么咖啡”关唯晨皱起眉头,“香草粉放多了吧”

    他放下装面包的纸杯,用餐巾擦了擦指尖,将两杯咖啡对换,说“您喝这杯,这杯不甜。”

    第52章

    加拿大分公司由于总经理涉嫌贿赂,惹了一身官司。关唯晨本不想亲自过问,奈何人已经被公诉,他不得不来了一趟,还和接任职位的新总经理详谈了一番。

    周一,温哥华的天气非常差,关唯晨的心情也是。他没有摆好脸色,公司高层发生了这样的事故,他心想,如果还能看到谁在公司里说笑,他会立即把人裁了。

    从律师那里了解了具体情况,检方掌握的材料很充足,人肯定要进去。他没有挽救的意思,面无表情地听完。当律师提到这位已婚的总经理还和自己的秘书发生了不正当性关系,遭到举报揭发,秘书将作为证人在法庭上举证时,关唯晨打翻了放在面前的资料。纸张在屋子里飞了一阵,全掉在地上。

    关唯晨在温哥华待到了周四,期间姚晋弘电话联系过他两回,问他什么时候回美国。尽管电话里没有提到要商谈的事宜,可关唯晨感觉得到,他十分迫切于见面。星期五的上午,关唯晨从哈佛回到曼哈顿,和姚晋弘约了时间,在距离公司不算太远的一家酒店见面。这间酒店平时关唯晨常来,设施豪华完善,公司的重要客户从外地前来多是下榻于这里,一些酒会也在这里举行。下午,关唯晨让司机把自己送到酒店,很快在位于高层的雪茄房内见到了姚晋弘。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另一个人,关唯晨很早以前就认识他,偶尔也在一些社交场合见面。不过关唯晨总觉得不见他才是好事谁愿意总是见到竞争对手的律师呢虽然这个曾经的竞争对手如今已经被北狮兼并了。

    “theodoreoran,richardkan”姚晋弘给他们双方做了介绍,对关唯晨说,“theodore今天在楼上招助理律师,他忙里偷闲,下来抽根雪茄。”

    关唯晨抬手拒绝了姚晋弘递过来的雪茄“嗓子不好,算了。”

    姚晋弘意外地看着他,品了品雪茄的味道,问“才从哈佛看女儿回来”关唯晨耸了耸肩。他搭起腿,随意地用雪茄一指“theodore也是哈佛法学院毕业,比我们晚两届。”

    关唯晨和theodore对视一笑,说“难怪这么眼熟。”

    theodore勾起嘴角,从姚晋弘的手中接过火柴,刚把雪茄点着,服务员便入内通知他面试已经开始了。

    “这么不慌不忙,是已经有了内定人选”姚晋弘看他挥手让服务生离开,好奇问道。

    他品着雪茄,在烟雾中回答“是有几个不错,暑假曾经到事务所实习。上周给他们发了邮件,不知道会不会来。”

    “这么好的机会不要,岂不是傻了”姚晋弘笑道。

    theodore乐道“谁知道你们律所什么时候招人,嗯”

    关唯晨在一旁听了半天也没听到什么重点,反倒觉得这两个竞争对手聊起天来十分和睦。直觉已经告诉他原因,关唯晨只等姚晋弘在合适的时候告诉他真相。过了一会儿,theodore抽完雪茄,冲关唯晨抬了抬下巴,邀请道“怎么样要不要上楼看看,楼上恐怕有不少我们的学弟。”

    “或者学妹”姚晋弘笑着补充。

    关唯晨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知道姚晋弘也要上楼,便一同站了起来。theodore走在前面,等距离稍微相差了半米,姚晋弘才用半开玩笑的语气低声对关唯晨说“没有妨碍关总处理公司里的事务吧”

    “没有,今天下午的时间都留给你。”关唯晨无所谓地回答,又问,“你要跳槽了”

    姚晋弘暗暗地笑道“看出来了”

    对此关唯晨冷笑了一声。

    三人一同走进电梯间,随意地聊一些华尔街最近的动向和琐事。等电梯门再度打开,他们一同前往theodore面试的会议室。只见门厅里排列了一排椅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站着。一张张面孔,或年轻生涩,或老成稳重,每个人看起来都精心准备,起码从外表上,把自己打理得相当体面不过体面这个词,总是因人而异。坐在门边负责审核名单的女秘书笑着向老板打招呼,转而又对关唯晨和姚晋弘报以迷人的微笑。

    theodore走进办公室以前问秘书“该来的都来了吗”

    “atthe和vcent一起到的,刚到。相当帅”秘书说这句话时,表情好像在品味一支刚刚打开的陈酿一般享受。

    “我是要选助理律师,不是选模特。”theodore意味深长地说,“更不是给你选男伴。”

    女秘书不以为然地摊手。

    theodore看了一眼门厅里或站或坐的人,对秘书说“给这两位先生准备红茶,送到里面来。”

    关唯晨他们喝茶的休息室,跟律所招聘助理律师的办公室之间只隔了一道虚掩的门。当theodore开始走形式地面试,关唯晨把蜂王浆加进红茶里搅拌,听姚晋弘说明他的打算。theodore目前是所在律所的资深合伙人,那个律所的高层已经和姚晋弘见过面,双方就薪酬和股份方面做了洽谈。一般律师跳槽,会连同自己曾经合作过的客户一起带离原来所在律所,所以姚晋弘跳槽,当然也要设法把北狮的业务移交往新的律所。不过,北狮实业是gavronbtter的大客户,和律所已经合作多年,如果将事务进行交接转移,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麻烦的大事,这也是姚晋弘想当面和关唯晨商谈的原因。

    “这件事恐怕得董事会开会才能决定。”这毕竟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关唯晨不愿给董事会任何裁掉他的借口。

    姚晋弘并不讶异,说“所以才需要你好好和那群老古董说一说。”

    “他们给你什么好处”关唯晨比较关心到底是什么导致姚晋弘跳槽。

    他说“他们答应我,让我当资深合伙人。”

    这真是一个致命的诱惑,关唯晨微笑道“把你的名字挂在墙上那种”

    姚晋弘讳莫如深地微笑。

    看样子,不帮他还不行了。不过关唯晨对这件事没有把握,加拿大总经理的案子目前落在gavronbtter那里。事实上,关唯晨还约了和律所的老板在下周当面谈一谈这件事,他只能说“我尽力。”

    “靠你了。”姚晋弘往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他们在里面说话,外面则在进行面试,关唯晨偶尔从开了一半的门望出去,可以看到年轻人或拘谨或轻松地坐在办公桌前,接受面试。过了大概一个小时,theodore从外面推门进来,如获大释一般坐在沙发上翘起腿,开始用笔记本电脑写邮件。门在这时已经敞开,姚晋弘看到外面站着的青年,眼睛顿时发亮,乐道“哪国人”

    “你们中国人。”他目不转睛地对着电脑。

    姚晋弘摸着下巴端量,寻思着“混血吧这么帅。”听到关唯晨哂笑,姚晋弘朝外面抬了抬下巴,“不信你看看,你敢说不帅”

    关唯晨早已看到站在外面的这名亚裔青年,俊美的五官、雪白的皮肤、笔挺的身姿、冷漠的气质。他意有所指地说“看起来真是高傲。”

    “theodore,你有受虐倾向吗找这么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天天面对自己。好看是好看”姚晋弘瞟了关唯晨一眼,笑道,“richard,你站到他的身边让我瞧瞧,看看你们谁更冷”

    关唯晨拿起茶杯,幽幽地提醒“你现在是有求于我,说话最好悠着点。”

    “嚯”他丝毫不受威胁,转而问theodore,“今年毕业的看起来真年轻”

    他摇摇头,写完邮件,才想起要解释“他不是哈佛的。”

    “嗯”这倒是让姚晋弘十分意外。

    theodore像是看一件艺术品般看着门外自己的新助理律师,说“明年毕业。今年夏天在旧金山分所实习,获得一致好评除了态度不好以外。目前在斯坦福法学院,sat179分。”

    这傲人的分数搁在法学院学生当中,的确足以让他表现出这么高傲的态度。关唯晨看到惊讶写在姚晋弘脸上,问“怎么没去哈佛”

    “在国内的ga不理想,入学那年竞争太强,拿不到哈佛的奖学金。”theodore递了个眼神,“要不要出去聊两句”

    姚晋弘站起来说“行,我鉴赏鉴赏你的品味。”

    “我就算了。”关唯晨则说。

    听关唯晨没有兴趣,姚晋弘也打消了主意,改口道“那我也算了,先回去。改天见。”

    theodore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的好消息。”说话间,他往关唯晨这里看了一眼。

    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正好见到仍然等候消息的年轻人。彼此打了照面,theodore交代了他两句,通知他已经被破例雇为助理律师,希望他来年能够如期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到律所报到。theodore说这番话时,关唯晨几乎已经走到了门厅。他听到年轻人用十分平静的语气答应下来,这态度让关唯晨好奇地偏过头,看了一眼。

    在众多面试者的注目下,关唯晨和姚晋弘一同经过门厅,前往电梯间。姚晋弘谈起刚才见到的年轻人,评论道“牛津腔真标准,不看到人,还以为是英国哪家公学出来的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中国国内的学生能把英语说成这样,非常难得。不过,也不奇怪为什么sat能考这么高分了。”关唯晨给予褒奖时,语气十分平淡,毕竟只是就事论事罢了。不料,姚晋弘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恨恨地啧了一声。关唯晨奇怪地转过眼,问“怎么了”

    “你还记得单钰博那个臭小子吗”问完,他挥挥手,“可能隔太久,你忘记了。我以前的助理律师。”

    他挑了一下眉,平静地问“他怎么了”

    “他也是从没出过国,却把英语说成那个口音。”姚晋弘说到这里顿了顿,摸着下巴说,“我说怎么觉得刚才听那孩子说话语调有点儿熟悉,简直一模一样”

    关唯晨想了想,问“你现在还和单钰博来往吗”

    “我成天忙得要死,哪儿来的工夫对付他”他迟疑了一下,嘀咕道,“前段时间好像听小秘说,他到美国来做交换生了啧,当初让他考sat他不考,现在不知道脑子进什么水了,演的是哪一出。”

    关唯晨走出电梯,说“你还挺记恨他。”

    “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背着我玩阴的。”姚晋弘翻了个白眼,又转换了心情,调侃道,“下次我有机会再去中国,见到他,非好好整一整他不可。”

    关唯晨见他这副模样,沉吟片刻,说“你最好别这么做。”

    “为什么”姚晋弘莫名其妙。

    他站在酒店的门口等车来接,回答道“因为他现在和我交往。我不希望因为他的关系,影响我们的交情。”听罢,姚晋弘脸上涌现出了震惊和随即而来的愤怒,紧接着,还有对情况难以消化理解的困惑和怀疑。饶是如此,关唯晨仍补充说“你刚才说,你不喜欢别人背着你玩阴的,所以我对你说实话。任何时候都不要想如何惩戒他,因为我在。”

    第53章

    关唯晨把话说得平静而自然,并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但姚晋弘认识他的时间太长,太明白他说每一句的时候,要如何分清轻重。姚晋弘的嘴唇微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又作罢了。

    关唯晨远远地望见姚晋弘的车先开了过来。

    “你给了他多少钱”姚晋弘把双手从西裤口袋里取出来,颇不耐烦地问。

    他轻微蹙了一下眉头,并没有生气,说“你我都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又何必说这种话,贬低他也贬低你自己”

    姚晋弘提了一口气,想笑又笑不出来,仿佛听到的新闻是笑话似的“你喜欢他什么全世界这么多人,男人、女人,你挑谁不行为什么非要看上他”

    “这世界上的人的确很多,可是像他这样的人很少。”关唯晨也问,“你又为什么赏识他全中国那么多法学院的学生,律师也不在少数,你为什么选一个停学的学生做助理律师”

    他瞪直了眼睛“这不一样。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赏识他是因为他有能力也有才干,做人圆滑,知道进退大多数时候,他知道进退。但这是两回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也因为同样的原因看上他。如果是这样,他应该呆在你的办公室里,而不是在你的床上”

    “那么当初,他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关唯晨冷漠地问。看到他问得这样波澜不惊,姚晋弘呆了呆。关唯晨始终看着他,说“他以前的事,我不想过问了。希望你也一样。”

    姚晋弘却好像没听到这句话一般,哂笑道“还真是用心。你先前对祝相言也挺用心,可他后来怎么样单钰博和祝相言之间,不过只差了一条举报信息而已。”

    关唯晨垂下眼眸,淡漠地说“关于祝相言为什么会入狱,我想,你不会比我更清楚。”

    闻言,姚晋弘讳莫如深地打量了他片刻,似笑非笑地问“为了小情人跟我较劲,你还是头一回。瞧你这认真劲,该不会还想跟单钰博结婚吧”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低声骂道,“真他妈受不了你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

    “我不是非他不可。”关唯晨望着他半信半疑的眼睛,平静地纠正他的错误,“恰恰相反,他只是我的一个选择。他不是唯一,而是众多选项中的一个。我认为,这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地方。”

    姚晋弘垂着眼帘,许久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他走到自己的轿车旁,在上车前,他对关唯晨说“介于你上一次糟糕透顶的婚姻经历,董事会的老古董们恐怕不会接受你和一个男人公开在一起,甚至结婚。你觉得单钰博会乐意下半辈子活在见不得光的角落里吗关总裁,想想你经营了半辈子的公司,别学年轻人,纠结于这种取舍。”

    “年轻人大多数时候只能做是非题,而年长者可以做选择题。在我看来,这才是我们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关唯晨从容地淡淡一笑,又垂首思量片刻,对他说,“谢谢你的提醒。”

    等姚晋弘的轿车扬长而去,关唯晨的车也到了。刚刚结束面试的法学院学生们纷纷从酒店大堂内出来,见到停在酒店门口的加长车,都往边上走了一些。

    关唯晨站在原地,想了想,问走过来的左伊“stehen还在公司吗”

    “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左伊看了一眼时间。

    关唯晨点点头“晚上派人把他接到俱乐部,我在那里等他。”说完,他坐进了车内。

    左伊也跟着坐进车里,待司机关上门,不确认地问“今晚吗您不去洛杉矶了”

    “不去了。”关唯晨拿起手机,又说,“约gafassi这个周末到庄园来,另外,周三以前安排我分别和ras及saga见一面。”左伊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关唯晨所做的这些决定。恐怕因为时间紧凑,安排起来困难,关唯晨看到他眉头皱得很紧。

    “还有什么需要安排吗”左伊问。

    关唯晨注视了他一会儿,问“董事长最近过得怎么样”

    他突然问起,左伊不由得愣了一愣。因为知之甚少,左伊羞愧地笑了笑,摇摇头“没有关注。”

    “的确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了。”这位董事长除了每年例行的股东大会和董事会会议以外,几乎不会出现。偶尔听说他到公司来逛一圈,但因为关唯晨不在,也未必能打上照面。关唯晨望着窗外街道上偶尔走动的路人,收回目光时说,“联系他的秘书,问问什么时候方便安排私底下见一面。”

    左伊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两秒才回过神来,忙道“哦,好的。”

    在他埋头下去记事时,关唯晨拨通了电话。他算了算时差,听到电话里传出了一个清醒的声音,于是微笑问“还没睡吗”余光里见到左伊诧异地抬头看向自己,他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和电话那头的人问好寒暄。

    感恩节前夕,无论商场或街道都已能够看到节日的气氛。早在一个星期以前,庄园的管家便电询关唯晨,问他今年是否回庄园过感恩节,关唯晨当时已在电话内吩咐他着手准备感恩节晚餐的事宜。

    这和圣诞节一样,感恩节是一个传统的团圆节日。每年无论关唯晨再忙,都会回家和父母一起过,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但这一个感恩节过得恐怕没有往年那样轻松,因为他并没有把握在最近一次董事会会议上,说服董事会的董事们同意将公司的法律事务代理权移交到另一家律师事务所。

    晚上,关唯晨照例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意大利餐厅吃晚餐。在那里他有自己专门的座位,每个周五的晚上都会为他留着。这是一家他这两年才开始常来的餐厅,食材新鲜、环境安静。以往他大多是去距离公寓不算太远的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但由于渐渐一些人知道了他的这个习惯,会特地在周五的晚上到餐厅里找他,所以他不得不换了另一家餐厅。不过,时间长了,依旧还是会有人知道他在这家意大利餐厅里。这里毕竟不是什么准入度高的私人会所,但凡能够消费得起、预定了座位、衣着得体的市民都可以入内用餐。

    餐前酒不对关唯晨的胃口,导致他连后面的主菜也吃得心不在焉。很快,他结束用餐,离开了。由于这样,关唯晨抵达射击俱乐部的时间比预定的时间要早一些。约的人还没有到,他换了身衣服,自己到场地里练习。

    把弹匣里的子弹打空,关唯晨摘下耳罩,一边换弹匣一边等结果。弹匣换好,人也到了。

    “枪法精湛。”stehen走进来,笑着说。

    关唯晨瞥了一眼他的装束,把装好弹匣的枪给他,随意问“待会儿要出去玩”

    他眨了眨眼睛,笑着接过枪,戴上耳罩“闻出来了”

    关唯晨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不妨碍他的发挥。

    周末晚上俱乐部里来了不少熟人,好些都是很久没有见面的,彼此碰面不免要打声招呼,甚至留下来一同比一轮。stehen倒是每个周五的晚上都会来,关唯晨光听其他人和他聊天就知道了。

    射击场内此起彼伏的枪弹声让紧闭的空间显得格外安静,可人们交谈的声音同样还是听不清。关唯晨不想打扰下属的私生活,尽管他没有从stehen的脸上看到意兴阑珊的征兆,但他还是切入了正题。

    “最近公司的股价控制得挺平稳,大盘每天都在跌,北狮还在涨,尤其是北狮电子。”关唯晨眯起左眼,连发了三枪,手臂因为后座力微微地振动,表情却依旧平静如水。

    stehen扁了扁嘴巴,在同样扣下两次扳机以后,弹匣空了。“自从收购完成以后,势头一直都是好的,大概是股东们都看好吧。”他顿了顿,问,“总裁有什么指示”

    “茶余饭后,查一查是谁在买入,单独告诉我。”他伸出手,又扣下了两次扳机。

    stehen没装弹匣,疑惑地望着他。等关唯晨打完,他问“您不买一点吗”

    闻言,关唯晨勾起嘴角,没有回答。

    stehen离开俱乐部以后,还得奔赴下一场。关唯晨想自己恐怕耽误了他的时间,在问了他的下一个地点后,关唯晨让直升机直接送他过去,自己则乘坐汽车离开。他原本以为自己还来得及去百老汇看一场戏,可经过时已经见到了散场的人群。或许上演的是新兴戏剧,观众们大多都是年轻人。车在路上稍微堵了一会儿,关唯晨想起了单钰博。

    他打开了车内的灯,拿出写字板和信纸,钢笔笔端在信纸上稍作停顿。想了想,他还是在信首写下了单钰博的名字。与往常不一样,半路上关唯晨看到路边有邮筒,让司机稍作停留,自己下了车把信投递进邮筒里。上车以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开箱时间,心里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就算是现在寄也早不了多少时间,拿回家里让门童寄也是一样的。附近的商场大屏在投放感恩节主题的广告,一直在宣扬这是一个团圆的节日,关唯晨在车门前稍微看了一会儿,直到这个五彩缤纷的广告结束,才重新上车。

    离开闹市区,再回庄园,需要花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关唯晨在这段时间里打了几个电话,回到庄园时,管家告诉他两位老人已经睡着了。关唯晨随口问了一句感恩节晚餐的准备情况,得知已经订好了餐厅和厨师,但夫人还没有考虑清楚酒水,恐怕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联系酒庄。

    “夫人问,小少爷会不会回来。”sivia接过他脱下来的风衣,问。

    关唯晨的动作稍微顿了顿,不答反问“你希望他来吗”

    她撇撇嘴,露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就不让他来了。”关唯晨看了,心不在焉地回答。

    sivia把眉毛挑得高高的,跟在关唯晨身边,对此漫不经心的模样。等关唯晨走上楼梯,她才突然叫了一声,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vanessa寄回来的。”

    他接过信,当着她的面把信封撕开,取出信一目十行地将信读完,又把信还给她,对同样站在台阶下的管家说“感恩节晚宴多准备一个人的席位,vanessa的男朋友要来。”

    “男朋友”sivia眼睛瞪得大大的。

    前两天关唯晨去学校看望女儿时,已经见过了她的男朋友。对方是商学院的小伙子,英国人,一表人才、风度翩翩,是外交官的儿子。关唯晨对这个年轻人说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但看vanessa和他相处得挺不错,也就没什么好过问的。不过,一直到关唯晨离开,vanessa也没有和他提过感恩节会带男朋友回家这件事。他在心里吁了口气,又吩咐管家在这个周末他回城以前,把参加感恩节晚宴的所有人名单都交给他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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