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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好[cp] 第3节

作者:甜蛋 字数:19775 更新:2021-12-18 10:42:40

    不等挽留,他便大跨步地离开;路过吴晨时还抓了一把他的头毛,而后嫌弃地在肩头擦了擦“哎哟,都湿透了。”

    吴晨一不留神,被他噗通一声摁坐到地上。茫然间,周竟走过来,向他伸出手。吴晨装作没看见,吃力地爬起来,转到沙发后头,嘴里喃喃道,哎,好脏,我记得带了好多纸巾过来的,放到哪里了呢。

    一副想要找上一辈子的模样。

    然后就听到周竟在身后说“我这里有。”

    躲不掉,他只能转身。手腕被周竟捉住,对方拿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面巾纸,一下一下,仔细替他擦着手上的灰。

    周竟的手同他的人一样,坚硬,固执,温暖。手心里的汗越冒越多,吴晨觉得身上就要冒烟。

    咬咬牙,他猛地收回手,背到身后。

    只留下周竟的胳膊还悬在空中。

    半晌,周竟突然笑起来“吴晨。”

    又是这种避也避不开的,被直呼姓名。

    吴晨看着自己的脚尖。

    “对于不喜欢的事无条件地接受,对于善意却一再推拒。”周竟顿住。

    他一定会问“为什么”,一定会说“你怎么会成为这样的人”。吴晨想。

    但周竟只说

    “这样不好,得改。”

    第13章

    单方面僵持了一小会儿,周竟坐下,一只手肘搭在沙发背上,问“在想什么”

    吴晨两只脚尖在地上搓,扬起一小捧一小捧的灰。“在想周竟这个人真烦,一点都不自觉,为什么还不走,对吗”

    “不是”

    听到周竟这样说,吴晨猛地抬头,发丝上甩出的汗珠有好几颗溅落在对方手上。周竟声音带笑“这么热,你要去洗个澡再出去吃饭吗”

    呆住,吴晨瞟瞟一直关着门的洗手间,蓦地脸色发白,摇头道“不洗”怕周竟觉得奇怪,他使劲嗅了嗅空气“我、我不臭,真的”

    “嗯,是不臭。”

    周竟静静看了他几秒,附和道。

    吃饭前,两人去了隔壁楼一趟。周竟买的是边户,三居室,面积比吴晨租的那间大了一半有余。里头有几个工人正拿着设计图丈量尺寸,边上堆满了施工材料。吴晨“啊”了一声,很快便释然,他早就领会到周竟办事的效率,不该惊讶的。“我哥家里有一家装修公司,很方便。”周竟解释说,“对了,等等我要跟他谈事情,你介意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吴晨当然是摇头。

    周竟只跟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说,便带他下楼。出楼道时,他开口问道,我家在几栋几楼

    “9栋2206”

    “不错,记住就好。”

    吴晨尚且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只觉得时间难熬,哪里听得进他的夸奖。坐车途中,他接到妈妈的电话,果不其然,是来询问他搬家的事。这款苹果手机不知怎么回事,即使不开免提,听筒里的声音都大到足够让旁人听清。吴晨一再说等会儿给她回过去,她偏不听,说着说着便急了,连声问他是不是出了事,是不是从前那个人又来找他的麻烦。吴晨倒不怨她的执着,只怪自己果然又做错了决定。一开始他没告诉妈妈搬家,就是怕她多想;虽然想到过她从别人口中得知会更担心,但他早习惯于这样做事,没有办法。他说妈,没事,我真的没事,你小声些。可再小声,他也知道周竟能听到。好在妈妈听了他的保证便不再追问,嘱咐两句便挂了。她还算幸运,几年前同调来单位的一位离异男人谈起恋爱,虽然没有领证,但对方对她实在不错。她仿佛找到了依傍,迅速投身到感情中去。她也怕,也懦弱,多年前知道儿子是同性恋时不打不骂,只看着吴晨默默地落泪。她从不多问,不问为什么,不问能不能改,因为即使问清楚了,她也不知能怎么办。吴晨自杀出院后,她虽然更担忧,但一直绝口不提这件事,好像不再说,它就没有存在过。吴晨小时候尚不能理解她,现在却懂了像他和妈妈这样两个人,又怎么能谈得上互相安慰。

    急于找话说,他便问周竟,要去哪里吃饭。周竟答说去城西那边吃烧烤。吴晨有些纳闷,秋城夏天的烧烤多是下午开门,这个点几乎没有营业的。不过到了地方,他才发现,自己实在低估了聂哥的神通广大。

    车停在一个大院门口,看招牌,这里是家大排档美食城。走进里头,四周都是大门紧闭的商家,唯有一家开着门,聂哥和一个男人一起坐在门外的圆桌边。他一只脚搭在膝盖上,正看着手机,看上去好像很无聊;边上的男人很高,裸着上身,露出一身漂亮的肌肉,见到周竟时冲他点了点头。他气势极盛,一双眼凌厉得让吴晨不敢同他对视。坐下后,吴晨才瑟瑟缩缩看清店里有位大叔和一个姑娘,正系着围裙在架子上做烧烤,肉在无烟炭的熏烤下滋滋作响,香味扑鼻。聂哥哼了一声,拿着圆桌上揉成一团、看起来像是件t恤的东西擦了擦桌子,说,阿竟,再等会儿,马上就能吃了。

    周竟则和男人打招呼“六哥,这是我朋友吴晨。”

    六哥,这名字听起来就有些不妙。吴晨小心揣测着对方的身份,目光不由自主在他左胸口上一片叶子状的纹身上打转。聂哥不开心,猛地拍桌“妈的,眼睛给老子放老实点”

    吴晨被吓得一怔。六哥则慢悠悠地说“是你要把我衣服当抹布的。”

    “日了狗了,”聂哥气得头发都要炸起来,冲着店里的姑娘喊,“幺妹,给我去街上弄件衣服来”

    被唤幺妹的姑娘瘦瘦小小留着短发,衣服上都是油污,但机灵得很;从聂哥手里拿过几张钞票她就笑嘻嘻地走了,看样子见怪不怪。周竟问吴晨想吃什么,还好烧烤可选的就那些,吴晨说了几样素的,周竟倒没意见,聂哥则道“废话,点了等于没点。”

    吴晨对敌意敏感至极。他知道聂哥不喜欢自己,现在这样和周竟吃饭,该是犯了他的大忌。这两兄弟看来关系亲近,聂哥应当是什么都说了的,可周竟为什么会一点都不在意如果他露出些嫌恶的情绪,自此疏远,吴晨反倒安心。抓紧牛仔裤,他很有些无助,思绪飘得越来越远,连周竟什么时候进了店里都不知道。额头突然被弹了一下,愕然抬头,聂哥越过半张桌子,一张俊脸正做出恶狠狠的表情

    “小傻`逼,你知道阿竟那辆保时捷多少钱吗”

    什么

    吴晨这时反应倒快了,迅速掏出手机,他说“我百、百”

    “百你妈啊,我操,”聂哥脸绷不住,忽然笑了,“说你傻`逼,还真让我讲对了。”

    “知道我前两天砸了谁的店吗”

    话题转得太快,吴晨完全跟不上节奏。

    “羽梦印象。”

    吴晨几乎呆住。

    “熟不熟”

    “”

    “我在他店门上写了好大一个黑色的死字,”聂哥得意起来,露出一口依旧白森森、冒着阴气的牙,“旁边这傻`逼让我用红色,我偏要用黑的,霸气,懂吗”

    六哥无奈地摇摇头。

    “你以后要再敢跟那个姓连的来往,我把你店也砸了,喜欢红色还是黑色”

    吴晨当然不敢选。

    那边,周竟同老板点好菜,转身看向了这边。

    聂哥表情僵住,小声道

    “还有,不许告诉阿竟不然,我宰了你。”

    第14章

    聂哥说话粗鲁,吃相却十分斯文,配上阴恻的表情,仿佛手下不是熟透的羊肉五花,而是鲜血淋漓的生肉。还好六哥穿上衣服后,侵略感少了许多,偶尔和周竟聊上几句工作,看起来并不难相处。吴晨吃着专门做给他的不放辣的菜色,心情也如同六月的南风,没有一点波纹。后面他吃饱了,就负责给聂哥倒酒,聂哥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喝完就把杯子推到他这边。两人配合无间,看得边上二人总忍不住笑。

    席间说起装修的事,聂哥并没有什么兴趣,周竟说什么他都说好。材料用最好的,师傅用最好的,想要什么就去他家公司搬,几乎唯命是从。对于这个弟弟,聂哥温柔得几乎惧怕。吴晨好几次偷瞟周竟,想找出他究竟哪里能吓着人,但从始至终,也不能从对方含笑的眉眼里看出些什么。吃好之后,周竟照例送他回家。吴晨身上黏得慌,又不好说去洗澡,只能在周竟的注视下收拾起那些箱子来。

    “你行李不算多。”看了一会儿,周竟坐上沙发。

    “嗯。”

    “平时下班之后,你就一直待在家”

    吴晨正把电脑往茶几上放,闻言愣了愣,说“对,就在家,看看电影,看看书。”

    “看得出来。你不喜欢出去玩。”

    “玩”这个字包含的意思太多,吴晨的手僵在桌上,一时不知该不该把话接下去。他回头看周竟,竟感受到了一丝头次在画展见面时,那种隐约可见的压迫感。

    面色一黯,他干脆坐到地上“从前经常出去玩。不过,不是因为喜欢。”

    周竟点点头,没有追问。吴晨收拾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犹豫好几次,还没开口脸已憋得通红“师兄”

    “嗯”周竟靠在一堆杂物中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你,聂哥,是不是跟你说过我的事”

    “他是想说,但我没听。”

    完全意料外的答案。

    “你很在意这些吗”周竟反问。

    难道不应该在意吗

    “你和他不熟。他要说的,也只是他听来的,对于了解你没有任何帮助。”

    吴晨缩起身子,抱住膝盖,歪着头,只露出一只眼,认真看着他。

    “你觉得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周竟俯身,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这样的问题并不很让吴晨为难。怯怯地笑了,他小声说“我、我很不好”

    周竟点点头“胆子小,不爱说话,还很自卑。”

    他每说一个字,吴晨心中就飘起一种奇异的认同感。想说是呀,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说得很对,所以请不要再这样对我。

    像朋友,又像比朋友更亲近些。

    他很久没有理发,两侧的头发被别在耳后,一小撮新长出来的碎发缀在粉色的耳垂边,细而软。周竟伸出手,拇指摁上这簇毛茸茸的发丝,轻轻刮了刮“没见过你这样的,笑着笑着就要哭吗”

    吴晨方才的笑确实还挂在脸上,此刻却倏然定格。周竟的动作太暧昧,江堤上的轻搂,上午的擦手和此时的触碰,这些联想在一起,让他生出无以名状的心悸。他猛地站起来,腿被茶几撞得生疼,眼圈也红了。屋子里太乱,根本没有藏身之处;他警觉地盯着周竟,眼睛瞪得极大,像是要发怒,却只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周竟也站起来,声音温和“你是不够好,但绝不是很不好”,他语调近似哄劝,却充满说服力,“你看,就连你自己说的,都不见得是对的,那我为什么要去听别人对你的评价”

    吴晨握紧拳头“你这样、这样想不对”

    “我说对就对。”周竟蹲下来,手指轻触他的腿弯,“疼吗”

    不疼。

    可说不出口。

    昂头看他,周竟放缓了语调“早上我看了你的手,掌心留疤了。那次是怎么受伤的”

    “说了是摔”

    “怎么摔的”

    心头那点抗拒和恐惧被这样琐碎的对话抹平了大半,吴晨呆了一瞬,任周竟道手掌停留在他的皮肤上“就是,那天下雨,我没看清路”

    “那为什么不去医院这样的伤口及时处理是不会有这么明显的伤疤的。”

    “我、我”

    吴晨其实经常受伤。颈弯,背部,臀部,这几个连羽口中“最漂亮”的地方。不过那些人下手有轻重,伤痕再骇人也不会留疤,况且那种伤,怎么可能去医院上药。他早就练就了一身捱疼的本领。怕疼,却很能熬。

    还是说不出口。

    “以后走路做事都留心些。别人做什么没关系,但你一定要对自己好。”

    吴晨茫然地“嗯”了一声。

    很普通的叮嘱。类似的话他看到过无数次。可仔细一想,竟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这么认真地说。

    周竟拿开手,低头在他腿上吹了吹“怎么还是要哭的样子不疼了吧嗯”

    吴晨被这样一哄,腿打了个颤,差点扑到周竟头上。

    幸好脚下使劲,稳住了。

    连同伤感的力气都好像一并用得精光。

    天气逐渐热起来。秋城的夏天十分难熬,不止温度高,江面蒸腾上的水气总让人仿佛置身蒸笼。吴晨趁着生意清淡下来,挑了一个下午同几个店员一起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几年前的夏天,店才开张没多久,那天他早早来到枫林街,大老远就看见店门口聚集了十多个人。被围在中央的是只穿着睡裙的小清小柏,两人不停在原地跺脚,远没有现在这样t的小柏更是不断发出尖叫。吴晨好半天才弄清,原来她们在将醒未醒之时,被一只老鼠从脸上踩了过去。

    隔一个月就大扫除的习惯就是那时被定下来的。

    几人身上都汗透了,却没在店里吹空调。小清买了十多个冰棍冰淇淋放在凉阴地,招呼大家到门口来吃。吴晨刚一出门,就冷不丁听到小柏在他耳边惊讶地说“哟,老板,原来你不是一见到阳光就会化成灰烬的小怪物呀。”

    她的光头已长出一点乌黑的毛茬,活像个假小子。吴晨面对人流晒着夕阳,即使有些不自在,也不想窝进全是消毒水味道的里间,便抿着嘴,坐在小板凳上看起纹身图纸来。这几天周竟忙着交接工作,一直待在省城。吴晨稀里糊涂被他安上一个关照装修的差事,每天都要打电话向他汇报进度。知道自己是在被牵着鼻子走,但这种看来毫无恶意的牵扯,只能让他乖乖跟随。对着白色素描本发了会儿呆,店也到了打烊的时候。几个年轻人起哄让他请客,几人就近去了常常光临的焖锅店,吃完时,已是夜里九点多。

    他一边同周竟聊微信,一边往家走。20多分钟的路程,正好能够消饱。街边树影摇晃,行人也不算多,周竟问出他今天吃的什么,又说自己可能会在夜里回到秋城。吴晨还未厘清心中那点欣喜和慌张是什么,身后忽然响起急促的喇叭声。

    他回头,被两道刺眼的远光灯晃得眯起眼。

    而后,忽然浑身发冷。

    第15章

    直到被连羽拽上车,他心里头最担心的,不过是不要给周围的行人带来什么麻烦。

    夜景这么美。这么宁静的夏天。

    车上只有连羽一个人,吴晨被甩到后座,脑袋却十分清醒。连羽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瞪着他,他一动不动,等着即将到来的宣判。

    其实他没忘。上午出门时,不知何时定下的闹铃提醒便告诉他,今天是连羽的生日。

    往年他们都会一起过。用各种各样的方式。

    被连羽抢去放在副驾驶的手机一直在震,应当是周竟。自己突然不说话了,他大概是会奇怪的。吴晨有些恍惚,却意外地镇定。他只是想,明天自己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周竟问起来,要见面,要用什么理由拒绝呢。

    连羽的表情太可怕。比起连羽对他的一无所知,他对对方却了解太深。从听说聂哥砸了影楼开始,他便一直等着连羽找上门来。甚至还奇怪为何会这么晚。从很久之前开始,连羽一有不开心的事,最先遭殃的便是吴晨。就像旁人生气时会随手砸掉手边的随便什么,吴晨就是那样一个类似玻璃杯、烟灰缸的存在。不论错的是谁,最错的一定是吴晨。

    他从来都觉得这是正常的。自己的存在就是让连羽能舒服些。他是见过连羽抱头痛哭的样子的。比赛没拿到一等奖,被突然喜欢上的男生或女生说上一句冷言冷语,或者被哪个问题折磨不休,对自己产生怀疑。许多吴晨觉得无所谓的事情都能让连羽的情绪大起大落。他最开始的安慰是笨拙地说句“没什么”,但这反而会让连羽更恼怒。他说吴晨你屁都不懂,你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可对很多事情无所谓,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些吗

    车子一路向前,行驶到两人以前常去开房的酒店。酒店的停车场在后院,一圈车位中间围着一片死寂的池塘。吴晨下车时被拉扯得绊了一跤,趴在地上,他的鼻尖正对上一丛散发着灼热清香的青草,和一簇白绒绒的小花。

    和那次在江边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碎小的花瓣依偎在一起,就像空中雾茫茫的星。

    他陡然想起那天周竟就站在他身后,护着他一步一步往石坡上爬。并未牵他的手,甚至没说一句鼓励的话。只是教他怎样走,教他怎样用数数来忘却心中的恐惧。

    周竟还说,让他对自己好一些。

    后衣领被抓住,连羽猛地把他扯起来,握住他手臂的手因为怒气而发抖。两人站在停车场的死角,连羽一脚踹上他的肚子,将他踢到车尾“婊子,是找到靠山了吗”

    吴晨大口喘着气,只有这样才能不痛叫出声。

    连羽身上浓郁的酒气让他想吐。手腕又被攥住,好像要被就这样硬生生掰断。可是是掰不断的,他想。人究竟能承受怎样的折磨,他大概也懂得几分。就这样,等着被逼出的眼泪稍稍收回,他小声说“把手机还给我。”

    连羽怎能遂他的愿。打开车门,他直接将手机拿出来摔到地上,用脚碾了好几下,而后抓住吴晨的头发,把人一路往酒店后门拖去。他该是早就定好了房间,从电梯坐到不知几楼,直接把吴晨扔进了屋。吴晨一直在哭,不停抹着眼泪想让视野清晰些。站直身,看着连羽身后的门,他再次开口“连羽,我要走。”

    “行啊,胆子真的大了。”

    连羽呵呵笑着,将他推到床上。“让我看看你的屁眼,是不是都要被人干烂了”他解着皮带,居高临下地看着吴晨,“不,早他妈烂了。就你这样的,真的还有人操得下去”

    长久以来积聚的恐惧让吴晨不停颤抖,没等他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一阵剧痛便再次从肚腹窜向全身。他想错了,他已经廉价到连连羽都不想再强奸他。

    连羽只想教训他一顿。纯粹的,暴力的。

    皮带不停往身上落。连羽见他咬牙不出声,似乎嫌不过瘾,又将他的t恤掀到胸口。眼前白`皙的皮肤上早已泛起一道道青紫的痕迹,他后退一步,打得更加使劲。吴晨蜷起身子,背上也挨了好几下。疼得麻木,他想要是晕过去就好了,可真的还没有痛苦到那个程度。他呆怔着望着前方的空气,想着连羽会如何收场,聂哥那边又该如何去解释。这次过了,大概一切都会摊开来,他想隐瞒的遗忘的,所有都会被撕开,放到别人眼前去看。还有妈妈,她大概又会哭吧。

    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牵扯。

    只剩他一个人捱过去不好吗。

    周竟。

    吴晨转眼又想到他。

    蠕动着嘴唇,他想说什么,却被一下接一下的剧痛打回神。不知过了几分钟,连羽是累了,终于停了手。坐在床边,他点起一支烟,而后用手指在他背上肿胀的血痕里抠弄,语气里都是嘲弄“上次你那个哥们儿用安哥唬我,这次又是谁家的路子看不出来,你姘头倒是不少。”

    他喃喃自语,像是从前很多次一样,一板一眼把心中的烦闷说给吴晨听。妻子那边的信任危机尚在,影楼又在半夜被砸。报警无果,妻子娘家人那边却怒不可遏,警告他不要在外面惹麻烦。本来想着在生日这天能在酒店和妻子有个浪漫之夜,却被告知对方要出差培训,根本过来不了。

    吴晨转动着眼珠,这才看到身边不远处的床角上,摆着好几束娇艳欲滴的玫瑰。

    “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呢,让你找人这么搞我”连羽也迷惑,“玩的时候没见你不愿意啊,你只会哭,哭了之后连屁也不放一个。我找人强奸你了吗哦,第一次算是迷奸吧,那第二次第三次呢你好歹是个男人,你跑啊,你跟我分手啊,你自己愿意的,这能怪我吗”

    连羽的话像是冰渣,冻得吴晨浑身冰凉。

    “后来我要结婚,你要是不高兴,你也去结啊。你操不了女人是吧,那你怎么不去死呢。”

    连羽双目充血,却好似被自己的话语所提醒,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电话里他报出酒店的名称和房间号,然后好整以暇地盯着吴晨青白的嘴唇“我叫了个鸡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干女人。”

    吴晨的脚趾开始筋挛,继而两条腿都变得酸麻,不能动弹。这些话真的没什么不对,让他陷入这种境地的从来不是连羽,不是那些玩弄嘲笑他的陌生人。

    而是他自己。

    很快,房间外便传来响动。没等连羽骂骂咧咧地开门,它便自外面被打开。

    一脸惊愕的聂影猛地推开连羽,望着床上的吴晨,对身后的六哥说

    “操他妈,老子这次真的完了。”

    第16章

    六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吴晨隐约中只听到连羽的闷哼,和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而后就是聂哥“你不能把他扔厕所里去吗碍着我看电视了。”

    电视果然被打开了。里头笑笑闹闹,或许是哪档浮夸的综艺。六哥说,就你事多,听过一句话吗好心办坏事。

    “我操,我怎么知道这傻`逼被砸个店就会来找他报复,”聂哥起先还暴躁,忽而又变得颓丧不已,“六哥,呸,小六,你说阿竟不会真的把我弄死吧”

    六哥叹了一声。吴晨感觉身边一重,有人坐在了他身边。“你的伤不重,不会有什么事,最多也就是疼晕过去”六哥说得极有条理,“我知道你冷,但是不能盖东西,不然伤口会和血粘在一起,揭下来的时候会很疼。等会儿上了药,就不会发炎了;就算发炎,烧一烧就好了,死不了。”

    吴晨动了动眼皮,长睫盖住眼睛。没有力气了。

    聂哥还在一边絮絮叨叨“还有不到一个小时,记得把我送到你家西边那栋楼,那里厕所干净别让我妈知道,她肯定会带人又打我一顿。妈的,遇到这个小傻`逼我就没消停过。”

    小傻`逼毫无所觉。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那个方向。

    他在等。

    周竟到的时候,电视里的节目还未放完。

    他先是将手放在吴晨脸上,而后抚过他的额头。吴晨感觉到了久违的温热触感,轻哼了一声。周竟说,先别讲话,等一会儿。

    他声音平静。吴晨极力分辨其中是否裹挟着疑惑或质疑,没有。这让吴晨安心。他身上冒着虚汗,听着六哥同周竟解释始末。原来,他们是从警察局的开房记录查到了这里。

    周竟自听到连羽的名字时便开始沉默,等六哥说完,他问,人呢

    “洗手间。”六哥答。

    于是几秒钟后,周竟将连羽拖了出来。吴晨正讶异为何没有痛呼和叫骂,就听得周竟喊他的名字,吴晨。

    在的。他在心里应了一声。

    “眼睛能睁开吗”

    头下面被垫了个枕头,吴晨勉力抬起眼皮。周竟站在床边,连羽就在他脚下。

    正好对上吴晨的视线。

    连羽的嘴巴和鼻子被周竟用皮鞋踩着,上头都是血渍。先前目光中的怒火早已消散,只剩下恐惧。真真切切的恐惧。聂哥缩在六哥身后,用一种说不清是敬畏还是惧怕的眼神望着周竟。

    “看一会儿吧,”周竟道,“累了就休息,听着就好。”

    说完,他便往下一踩,吴晨仿佛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而连羽,还未来得及呼痛,便又晕了过去。

    “弄醒他。”

    周竟话音未落,聂哥便乖乖走过来,抓住连羽的头往地板上撞。几下之后,连羽果然转醒。周竟又一脚踏上他的胸口肋骨,还如先前一般,不过两三脚,连羽再次晕厥。

    这样的场景不知重复了几次。吴晨看着,便有些犯困。

    周竟身上没有沾染一点血渍。许久之后,鞋子在连羽衣服上蹭了蹭,他走过来,环过吴晨的颈窝和腿弯,将人抱了起来。

    吴晨靠在他胸口,闻着他白色衬衫上浅淡的烟味,张了张嘴。

    走进电梯后,周竟才低头,将耳朵贴在他嘴边,问“想说什么”

    真的疼。周竟的动作已经很轻,但伤口不可避免被触碰,被弯折,好在他的脸尚且完好。

    除了没有血色,青白如纸。

    他咬着下唇,让自己清醒,上唇划过周竟鬓角的发。他说“我、我跟他说了”

    “说了什么”

    周竟的手臂温暖而有力,没有一丝震颤。只在这一刻,吴晨似乎能够觉察他话语中微不可查的心疼。

    为自己。

    “我说、我想走,我说了、真的说了”

    “嗯。”

    周竟抬头,干燥的嘴唇啄到他的眼角“我知道了。你很乖。”

    吴晨合上眼,不自觉地啜泣起来。很快,无声的眼泪一缕一缕,打湿了周竟的胸口。

    只是还未在沉寂幽深的梦中待够,他便被冻醒。

    浑身上下都疼,睁眼,发现自己半侧着躺在床上。心猛地一坠,吴晨迅速抬眼。周竟坐在床边,手中拿着毛巾裹住的冰袋,正替他敷着伤口。

    “醒了前胸的伤要在你清醒的时候敷,不然会受不了。”

    吴晨再次惊慌地查看自己的衣物,还好,除了t恤被褪下,裤子还完完整整穿在身上。他不知是喜是悲,顿了好久,才道“谢谢师兄不太疼了”

    “说谎。这种伤放我身上,也不见得好受。”

    吴晨不去争辩,开始打量所处的房间。屋中的家具清一色全是木制,一看就价格不菲,恍然中,似乎还能闻到些檀香的味道。“这是六哥的家,他这里东西全。”周竟解释。吴晨突然想起什么,喃喃道“聂哥他”

    周竟淡淡看他一眼“怎么”

    “没、没事现在几点了”

    “天还没亮,要继续睡吗”

    屋中厚实的窗帘遮挡住外头的天色,不辨明暗。吴晨不再说话,只从头想要捋顺这晚发生的所有事。身子猛地一弹,他道“连羽”

    “没死。”

    “噢。”

    “就算死了,也只会有点小麻烦。”周竟懂他的心思,“不算事。”

    这种话,若是别人说出口,吴晨不会信。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对他来说,周竟的存在,已接近于说服力本身。这样强大的一个人,会不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呢。

    有的。他想起两人刚聊微信时,周竟就常说心情不好。

    他胡乱想着,嘴却抿得极紧,抗拒着全身自外而内叫嚣的疼痛。敷了一小会儿,周竟问,你在想什么。

    吴晨“啊”了一声,说“手机坏了。”

    “嗯”

    “聊天记录全没有了。”

    周竟这才露出点笑意“没关系的,别人的我不知道。我们的对话,我几乎都记得。”

    吴晨怔住。

    “等你好了,我教你,再一句一句说回来。”

    言罢,他站起身“等我一下,我出去给你拿点粥来。”

    吴晨目送着他,门刚被拉开,聂哥高大的身躯便赫然出现在门边。

    不知为什么,他一直盯着自己。吴晨拉紧被子,迷惑地看着他。

    “不用理他,他就是想让你帮忙说两句好话。”

    六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吴晨懵懵懂懂看着周竟,半天才道“聂哥是个好人,你、你不要打他。”

    接着,便听到了六哥放肆的大笑声。

    第17章

    快天亮时,吴晨还是发起了烧。

    他一直觉得发烧的感觉很奇妙。明明皮肤发烫却觉得冷,影影绰绰,还能看到类似无形大山的东西往头上压。要说有多难受,也还好。

    帮他测过体温后,周竟又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明明上身赤裸,全是伤疤,周竟的坦然却让吴晨生不出一丝尴尬。况且他真的很疼。疼得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

    周竟说,不会发炎,只是几道被皮带扣划破的伤口怕是要留疤。六哥坐在一边,抚着腿上的药箱,问吴晨,要打止疼针吗

    吴晨松开紧抓的床单,手掌轻摆。不想打。

    先前他已吃过止疼药,希冀中的药效应当不久之后就会起效,哪怕微乎其微。伤口也被上了药,空气里都是冰凉的草药味。他已经疲惫得不能睁眼,不一会儿,唇边触碰到什么,接着就听到周竟说,张嘴,用吸管含口水,吃药退烧。而后,两根干燥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动作轻柔地拨开他的下唇。他张开牙齿,将微微苦涩的药片就着温水咽进了喉咙。

    他到现在甚至还未看清身上的被子是什么颜色;却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周竟的细心和关切。

    脸上泛着因为发热而起的红,几滴水珠毫无留恋地划过干裂的唇瓣,落到下巴上。周竟用手背将它们抹去,轻声说“如果我们不赶来,你会怎么办呢。”

    这次,他的语气里尽是从未有过的疑惑。

    吴晨不能动,只微微摆了摆头。

    不知道。

    但你不是来了么。

    “算了,慢慢来。”

    他握住吴晨的手。吴晨仿佛出于本能,勾住了他小拇指的指尖。

    睡得不很安稳。中途有人替他擦身,喂药,吴晨都没有睁眼。这种龟缩在梦境里的感觉,即便是在童年,也很少有。父亲离世太早,妈妈因为种种原因错过再婚的机会,在单位做着一份工,还在外头兼职。吴晨能感受到她的爱,但更多时候,他们谁也顾及不了谁。在家时,光是做饭洗衣,就已经让妈妈筋疲力竭。很多事情她来不及教导他,又或许她觉得不重要。譬如吴晨小学高年级时见到班上带牙套的女生,才知道存在矫牙这回事。回家后他拿着镜子,好奇地观察自己的牙齿,发现自己右边门牙边上那颗牙有些往里缩,不整齐。而他竟然前面十几年从未注意到。以此为开端,他逐渐被未知所填满,每天惴惴不安,连交作业时本子应当怎样摆放都要偷偷观察很久,才敢付诸于行。仿佛之前他从未交过作业,仿佛之前所做的所有都有异于人。

    而他这样卑微的小心和谨慎从未得到报偿。

    后来他才懂,有些人即使做着错事也能趾高气昂。一上一下,他只能将自己深埋在泥土里,往下,再往下。

    他在梦里也很不安,却沉迷于这样的黑暗。但天总要亮,当头顶传来一丝拉扯时,他很不争气地咕哝了一声,依旧不肯睁眼。

    “阿竟,他不肯醒,还他妈骂我。”

    是聂哥。

    痛觉随着身体的苏醒逐渐恢复,由浅至深,席卷而来。吴晨忍住呻吟,一睁开眼,便看见聂哥顶着一头湿漉漉的短发坐在床边,一只手悬在半空没来得及拿开他在扯自己的头发。

    “我、我没骂你。”

    嗓子哑得厉害,吴晨微微偏头,想要越过他找寻周竟。

    “哥,你别闹他。”

    周竟手中拿着一盒药膏走过来,聂哥起身给他让位置,眼却盯着吴晨“24小时被阿竟不间断看护啊,我也只在小时候有过一次这种待遇。”

    周竟换下了之前的衬衫,穿着一件纯黑色t恤。见到聂哥这样,他表情一敛“那你还想再来一次吗”

    聂哥似乎对于“小时候”那场经历心有余悸,绷紧了脸没有接话。周竟不管他,对吴晨说“冷不冷伤口要上药了。”

    是有些冷。但吴晨还是摇头“师兄这伤,要养多久”

    “看你身体的底子了。”

    “太麻烦”

    “不麻烦。”

    其实指尖还有周竟手指的余温。吴晨赧然,更多是烦恼。他难道就要这样躺在床上让周竟照顾吗吃饭,上洗手间,做什么都不方便。他在床头柜上看见了手机,伸手想要把它拿过来,却完完全全牵扯到伤口,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行了,”没等周竟开口,聂哥倒是先发制人,将手机拿起来扔到了床角,“你看你身上还有没有一块完整的皮。再说这事赖我,谁他妈知道他能狗急跳墙。”

    表情阴狠得像是要把连羽大卸八款。

    他虽然这样说,吴晨却仍在思考该怎样拒绝。聂哥看了自家弟弟一眼,道“最多明天后天吧,你就能自由活动。不要担心不能走路,我跟你把轮椅都准备好了。”

    说着,他打了个响指,望向卧室门外,但半天不见有人进来。他又不开心了,对着那边吼,小六,东西呢六哥依然只有一把声音传进来“自己推。”

    于是聂哥气冲冲地离开,屋里又只剩下吴晨和周竟。

    “很乖。”

    四目相对时,周竟突然说。

    “”

    “没什么。想去洗手间吗”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把吴晨当前面对的最棘手的问题,说了出来。

    当然不会让他手把手帮着如厕。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厕所,再锁上门,吴晨已经一头冷汗。六哥家的洗手间宽敞明亮,不知名的淡香从盥洗台上的香炉中飘散。

    触觉,听觉,嗅觉。所有感官都在告诉吴晨,这里仍是陌生、未知、不确定的。虽然,周竟离他不过一门之隔而已。

    望着镜子,他很久没有动作。

    他忽而有些害怕这个面色惨白,却眼中带笑的自己。

    第18章

    六哥的家是座院子,一圈小屋,中央是一栋二层小楼。目前吴晨自然无法去顶楼欣赏那片绿莹莹的露台,但至少可以在院中一睹它的全貌。

    时隔两天,他终于能够出来放风。照顾人的周竟固然辛苦,被照顾的吴晨却也不好过。穿衣,洗漱,要么需要周竟帮忙,要么疼得让他无法忍受。第二天夜里,他坐在洗手间里擦洗身体,手边的椅子上放着聂哥买来的花花绿绿的睡衣。洗脸时,手肘不小心将它们碰掉,他第一反应便是弯腰去捡。于是背后的伤口仿佛被浇了火油,劈劈啪啪炸起一片疼痛,他当场便哭了出来。越哭越伤心,到后来也不仅仅因为疼而哭。而后他花了好长时间用热水给眼睛消肿,但推着轮椅出门时,还是被周竟一眼看穿。

    周竟将他扶到床上,说,你鼻尖都红了。

    吴晨只能迅速捂住鼻子。

    眼里还有红丝。周竟又道。

    吴晨这次不敢闭眼,手指往上挪了挪。睫毛划过皮肤,他顿时窘得满面通红。

    心里当然没有丝毫埋怨。却依旧有些难过,难过连哭都不能肆无忌惮。

    还好周竟并没有为难他。拿过吸管杯喂他喝水,周竟说“有什么不开心的,其实可以说出来,告诉我。”

    吴晨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周竟有种异样的魔力,说什么都心平气和,让人听不出一点弦外之音。安慰就是安慰,没有虚伪;责备就是责备,没有迁怒。每次同他说话,同他吃饭,吴晨都会觉得自己被赋予一种从前不曾感受的权力,或者说勇气。

    只是这些小小的勇气像是附着在发丝上的星屑,摇摇头,就被掸落。

    怪只怪自己不争气。

    想了想,他说“师兄,我很很爱哭。”

    “嗯,是的。”

    “这样,是不是,很惹人厌”

    你还是不是男人,这么喜欢哭。太娘了。你天生就是被人操哭的料。

    这些都是别人说的。

    但话一问出口,他便后悔了。无论怎样,周竟都会说不吧。

    周竟坐着的是一把藤椅。椅子应当年头久远,他双肘撑在膝盖上,目光如同藤椅弯折的藤蔓般,泛出柔和的光“换做别人,会有一点。但你不一样。”

    吴晨听着。

    “你看,你不喜欢说话,没有朋友,胆子还小。如果连哭都不能哭,那就真的太可怜了。”

    放下一直捂在脸上的手,吴晨咬住下唇。

    “实在不想说,只是想哭的话,可以当着我的面。我不会笑话你的。”

    语气中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成分。但还是惹得吴晨微微张嘴,想笑。又还怎么哭得出来。

    是的,就是这样。那种星屑一般的勇气,又飘回来一些,在他头上闪着微光。

    从回忆中回神,吴晨昂头,打量着庭院。中式建筑,中庭处有片小池,池中金红的锦鲤看起来充满活力,在假山和水草之间穿行。院中没有种花,清一色全是绿植,两株枝叶茂盛的桂花树一左一右立在院子两侧,不出两个月,这里一定香气盈门。只是环境这样优雅,偏偏在小池一侧摆了一张自动麻将桌,长长的插板连线拖了一地。聂哥叼着烟,穿着裤衩,招呼两人“阿竟,小傻子,二等二啊,来摸两把”

    然后被周竟轻轻一瞥就瞬间收敛,从桌子抽屉里掏出一副扑克“算了,小六,咱们俩来打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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