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了正脸色,进入今日的重点话题“小锐,你现在已经是高三了,有没有考虑要进哪所大学”
本以为凌锐会回答“不知道”“无所谓”甚至是“不想考”之类的,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凌锐竟然毫不犹豫的说出一所学校的名字。
“t大”他不禁反问了一句。
“没错。”少年的目光迎向他,有一种恶作剧成功似的得意。
凌世均不动声色,微笑着挑起眉毛“很好很好,只不过以你现在的成绩,似乎很困难嗳”
“不是有叔叔在吗”少年感到了对方言语中的讽刺,有点儿不自在,站起来准备离开,“不管我的成绩是什么样子,叔叔都有办法吧”
“小锐。”凌世均叫住他。
“拜托,我要迟到了啊”少年一手扶在门把手上,转回头。
“为什么一定要选t大”凌世均忍不住问。
少年咧开嘴,露出好看的牙齿,笑容似天使“因为那里的篮球场比较大一点。”
凌世均为之气结。
走出凌氏企业的大楼,凌锐走到自己的车子旁。
纯黑色的蓝博基尼,是去年刚考下驾照时,叔叔凌世钧送他的礼物。这个型号须提前一年订货,目前全世界也不超过二百辆。凌锐点名要这个颜色,因为它够纯正。他喜欢纯粹的颜色,故此衣橱里只有黑白两色。
他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全城最昂贵的公寓顶楼,有落地的观景台,可以看到海。
十年前去世的凌氏夫妇,在遗嘱中将所有的家产传给他,而叔叔凌世钧则为监护人,代管公司事务,直到凌锐修完学业,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时候。
一夜之间,凌锐成为凌氏企业的主人,全城最富有的小孩。
当年关于凌氏的大新闻有两件,年尾一件,是凌氏夫妇去世,年初一件,就是凌家千金凌岚,凌锐唯一的姐姐,怀了家庭教师的孩子,两人又双双私奔,成为当时最富轰动效应的丑闻。
凌氏又羞又气,即时登报,同女儿断绝了父女关系。半年后,凌氏出车祸辞世。
那一年,新闻中的两个主角顾家明二十岁,凌岚十七岁。
凌锐只有七岁,才刚送走父母的骨灰,又等到姐姐的噩耗。
凌岚死于难产,骨灰是匿名送到凌氏的,而顾家明同那个刚生下来的婴儿则不知所踪。
凌锐恨透了顾家明。
因为他让自己最爱的姐姐蒙受了无法洗清的耻辱,是他给凌家带来了灾难。
而今,凌锐十七岁,已长到一百七十五公分。他同凌岚似一个模子刻出来,漂亮得不似真的。即便没有显赫的背景,也已足够为他迎来长时间的注目与惊叫。
十年,让一个孩子长为翩翩少年,唯一不变的,是他对某人的恨。
顾家明一个集骗子、流氓、无赖于一身的混蛋。
坐进驾驶座上,凌锐没有立即发动车子,也没有开灯。车内阴暗而安静,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靠在椅背上,略微仰起头,路灯幽黄的光线投射进车里,在他脸颊和脖颈上描画出柔软而优美的曲线,强烈的明暗对比,像一幅现代派摄影作品。
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遇到了顾家明。在他七岁的时候,曾在家里见过顾家明几次,那时姓顾的每周来给姐姐补习功课。曾有一次,姐姐拉着他们三人合影,据说是为了庆祝顾家明二十岁生日。
后来出了事,他对这个人恨之入骨,那张照片成了唯一的途径,让他来牢牢记住对方的长相。他几乎每天都会看这张照片,希望有一天在街上碰到这混蛋的时候,可以一眼认出来。他对这个人已经其实已经没有任何印象,唯一记牢的,只有长相而已。
没想到,十年之后,他真的遇见了他。本以为他应该逃到外省去,没想到他竟胆大包天的一直留在这儿。
遇见他,凌锐满腔的愤恨愈发膨胀。
就是这个看上去穷酸潦倒,邋遢窝囊,甚至神形猥琐的男人,欺骗了姐姐,毁掉了她的一生
不可原谅这个混蛋必须为他的罪恶付出代价他施之于姐姐的侮辱,施之于凌家的羞耻,都要几十倍上百倍的偿还
凌锐满脑子都是顾家明的样子,那乱蓬蓬的头发、萎靡不振的神色、灰扑扑的衣服全都令他厌恶又愤怒。
这个混蛋甚至穿了两只不同颜色的鞋子
想到鞋子,凌锐一下子坐直身子。
鞋子
他忙下车,来到车子后面,打开旅行箱,拿出今早拣到的那只鞋子,仔细察看。
没错,就是这只鞋,同顾家明脚上的其中一只一模一样,刚好可以凑成一双
难道这就是他穿两只不同鞋子的原因
原来他就住在那所公寓里
是巧合还是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一双皮鞋
凌锐无法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拥有十几双皮鞋,他的叔叔甚至有几十双,就连凌家的园丁,也至少有四、五双。
他根本想象不出,有人可以穷到只有一双皮鞋。
正在疑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车子的保险杠上,有一个灰白色的鞋印,在黑色的车身上,分外明显。
这正是家明奋力想打开车子后盖的时候,踹上去的。
凌锐将手中的鞋翻过来,仔细对照了一下鞋底的花纹,可以肯定,正是同一种皮鞋留下的。
这个人看来急于取回自己的鞋。
想想自己遇见顾家明的时候,他也正意图打开车子的后盖。
那么,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这只鞋的主人就是顾家明。
想到此,凌锐重新将鞋子丢回旅行箱里,然后启动车子,飞快的驶向家明住的那栋公寓。
此时已经接近夜里十一点了,房东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吵醒,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开门,发现门外正是早上替人交房租的漂亮阔少爷,不禁喜笑颜开。
凌锐不屑同他应酬,直接问“那家姓顾的,全名叫什么”
“他啊”房东想了想说,“好像是叫顾家明。”
“人呢还在吗”
“噢噢,我今早收了您的钱,就赶他们走了,呵呵。”房东讨好的笑。
“走了”凌锐有些失望,于是问“你知不知道他搬到哪里或者在哪里工作”
“搬到哪里不知道,工作嘛,我以前听他说过一次,好像是在xx公司。”房东边回答,边奇怪。
这个阔少爷打听一个穷光蛋做什么,该不会是后悔赶人走了吧
猜测得到了确认,凌锐正打算走,又忽然回过头来问“他一个人住还是”
“不是一个人,他还带着一个小孩。”房东答。
凌锐点点头,转身离开这栋公寓。
回到车子里,他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冷笑。
这个顾家明还真有想法,竟然在凌氏下属的一间小公司工作,挣凌氏的钱
昨晚,家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回到十年前。
那天深夜,大雨滂沱,雷电交加,t大一间男学生宿舍的传声器突然尖声响起来。熟睡中的年轻人们被惊醒,纷纷怒骂不已,谁也不愿去接听。传声器执拗的响个不停,睡在上铺的家明坐了起来,他有一种预感这是找他的。
从床上爬下来,接通传声器,宿舍门房的声音大得几乎能把人震聋“顾家明在不在顾家明”
家明忙答“在在。”
“下来,有人找”
果然他的直觉是对的。
室友中有人骂“我x,家明,这大半夜的,找你来私奔的吧”
家明嘿嘿笑了两声,赶忙穿上外衣跑下楼。
一楼的大厅里,一个女孩披着长风衣,浑身都湿透了,看见他,眼睛亮了亮,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
家明小心翼翼的扶着女孩的肩,惊异的问“凌岚,怎么是你”
女孩扬起脸,乌黑的秀发还滴着雨水,贴在脸颊上,映衬着她的脸色愈发苍白,柔弱的叫人心痛。
她一边流泪一边说“家明,带我走吧”
“呃”家明有点发懵。
女孩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我怀孕了。”
“啊”家明向后退了一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有了小孩,可他们不让我生下来,明天就要拉我去医院堕胎”女孩紧紧拉着他的手,美丽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可我想生下这个孩子我要这个孩子”
家明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大脑几乎无法思考。
女孩见他一个劲发愣,轻轻垂下长而卷曲睫毛,踮起脚尖,纤细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我从窗子逃出来找你,家明。你是爱我的,对不对家明,如果你真的爱我,就带我走吧”
家明感到女孩的泪水滴在自己的脖子上,一直流到他的胸口,像一个烙印般的疼痛。
是的,他爱她,比任何人都多。
慢慢冷静下来,他拉住女孩的手,说“凌先生和凌夫人也许只是一时生气,他们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去同他们谈谈好不好”
“没用的。”女孩摇头,“他们决不会让一个私生子败坏凌家的门庭。”
其实家明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更知道,凌氏夫妇也不会允许女儿嫁给一个穷光蛋。
他犹豫着,终于开口说出来“凌岚,你今年只有十七岁,你”
还未说完,女孩便打断他,斩钉截铁的语气同她柔弱的身躯全然不同“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不,家明,我可以吃苦,我要生下这个孩子,否则我宁愿死。”
家明沉默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这么大的雨,她一个人跑来,鞋子都丢了一只。他太了解她,知道她隐含在深处的个性有多么坚烈。
他比她更知道生活的困苦,他们的将来,会比她所预想的艰难数倍。但是他爱她,他希望她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就算她将来后悔,也还是可以回到凌家去,无论怎样,她都是凌家的宝贝女儿,没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于是,他温柔的拨开粘在女孩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微笑着说“好,我上楼去收拾东西,然后我们一起走。”
女孩也笑了,忽然身子一软,向下倒去,家明忙扶她坐到椅子上,自己跑回宿舍收拾行李。
室友被他叮叮咣咣的声音弄醒,挣眼一看,正见他提着行李要走,不禁吃惊的问“喂,你发神经啊拿箱子做什么”
“私奔啊。”家明朝他笑笑,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
“神经病”室友一点儿也不相信,低低骂了一句,倒头又睡了。
那天的雨下了一整夜,家明叫不到车,便将行李中所有的外套都盖在凌岚身上,然后背着她一路走到火车站。
就算在梦中,他仍能深切的感觉到,那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的感觉
不过为什么现在他会觉得这雨是热的
而且这味道
家明猛然惊醒,赫然看见儿子的小鸡鸡,正冒出一股热腾腾的黄色的液体,全部浇在他的头上。
“哇啊啊啊”他惨叫着一骨碌爬起来,小安正好尿完,拍着手嘻嘻笑。
家明气急了,抓过儿子来,朝着小屁股上就是啪啪两下“臭小子,敢往你老子头上尿尿”
小安挨了打,放声大哭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朱美正在厨房做早餐,听见哭声,忙跑出来看。
家明头发上滴着黄汤,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无奈的说“你看看小安干的好事”
“哈哈哈哈哈哈”朱美非但没有表示同情,反而笑得前仰后合没完没了。
小安见别人笑,忘了哭,也跟着笑。
家明脸涨的通红,懊恼的看着一大一小笑的在地上打滚,气急败坏的说“喂喂,太过分了吧,我可是受害者嗳”
朱美好不容易忍住笑,推搡着家明“我去放热水,你快洗洗吧。”
从行李中翻出干净的衣裳,家明开始担心粘上污渍的西装同他的皮鞋一样,正式的西装他也只有一套而已。
好不容易将身上的味道全部洗掉,他从浴室出来,朱美正在喂小安吃早饭,看见他,笑了笑,朝沙发努了努嘴。
家明转头去看,却见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西装摆在那里,约摸又是她老公的遗物,虽然一看便知是便宜货,但却也干净整齐。
他的心里不由的一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看桌边的两个人。
朱美还没有化妆,一张脸黄黄的,有些疲惫。她今年大概也不过二十八九岁,却已经作了五年的寡妇。十八岁结婚,不到六年,在外面跑运输的丈夫就出车祸死了。她只好到处做工,生活的艰难可想而知,使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老的多。
家明想,如果凌岚没有死,那么到今年也二十七岁了,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朱美
随即他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的手指是用来弹钢琴而不是洗衣做饭的,她的爱好是意大利歌剧而不是每晚黄金档的连续剧。
凌岚不属于这另外一半可怕的世界,就算十年前她没有以死的方式离开自己,可她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回到她的世界去。
家明清清楚楚地明白,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憧憬将来。
那天坐上夜班火车,凌岚很快便疲倦的睡着了,而他却在不停设想着以后的事,微笑了一路租一间虽然小却舒适的公寓,他在外面工作,而她在家里照顾小孩,做好热腾腾的晚饭等他回来,周末的时候,他们两个带着孩子去郊外野餐,生活虽然简朴却很快乐。然后,孩子大学毕业,前途无量,他便退休,种种花草,在金色的黄昏里,将一串美丽的铃兰别在老伴花白的头发上,看她一如年少时娇羞的微笑
美丽的公主,给了穷小子一个梦,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而顾家明怀抱着这个梦,一直幸福到今天。
朱美发觉家明正盯着她的脸看,便用抬起一只手,有意无意的想要遮住眼角的皱纹。家明看在眼里,忽然觉得,其实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其可爱之处。
看着儿子很乖的吃光一杯奶和一个煮鸡蛋,家明抱着他狠狠亲了两口。小安被爸爸的胡子茬扎的脸上痒痒的,嘻嘻哈哈的在他怀里躲来躲去。
家明将手表伸到儿子面前,问“小安,告诉爸爸现在是几点钟”
这些天开始教他认表,家明一有机会便要考他。
小安盯着表看了半天,不肯说话,一个劲儿咬着手指头,身子扭来扭去,最后注意力干脆又转移到窗户外面的云彩上去了。
家明知道他又忘记了,有点儿急,朱美忙将孩子抱过来,一边推他出门“你快上班去吧,我今天请假陪他。”
家明忙不迭的叮嘱“小安,要听阿姨的话,不许淘气,不许钻到床底下,不许乱跑,不许扔东西,不许把饭扣在床上,嘘嘘要嘘到马桶里”
朱美在一旁直翻白眼“家明,你真像个老头子。”
玄关处摆着一双皮鞋,朱美不再捉弄他了,拿出了另外一只鞋。
街上人流涌动,等待红灯的时候,家明扬起脸向天上看。今天晴朗无云,才刚刚八点,阳光就已经有些刺眼了。
家明眯起眼睛,深深嘘出一口气,像往常一样暗自在心里许愿。
希望今天可以有好事发生
第三章
在远威公司的总经理室里,凌锐站在内间,透过虚掩的房门,冷眼看着外面上演的一出好戏。
这出戏的总策划正是他,今天一早,他便找到远威的总经理,要求辞退顾家明。总经理见少东主发话,自然立刻照办。
反正辞退的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职员而已。
只是凌锐没有想到,这出戏竟然会如此热闹。外间,顾家明正跪在地上,双手抱住总经理的大腿泣不成声“经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家里有小孩要我一个人养活我自问在工作上从来没有失职过”
总经理的脸色铁青,头上也冒出了汗。这辈子裁人无数,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惨烈的场面。对方可怜的神情不能不教人动恻隐之心,可另一边是未来的老板,又绝对不能得罪。想走,又被顾家明死死抱着,不能脱身,无奈之下,只好硬起心肠,冷酷的说“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公司也有困难啊,近来经济不景气,作人事精简也是没办法的,你快走吧”
“经理”顾家明还想要继续争取。
凌锐在一旁气的发抖。
这个人竟然连一点尊严都不要,像条可怜虫一样随随便便就下跪,哭得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是这种窝囊龌龊的男人,却骗到了他那美丽而聪慧的姐姐,使她和他们凌家蒙羞
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对顾家明的描述,是一个觊觎凌家财产,不择手段的掘金男这个评价在他脑中形成了一个根深蒂固的认识。
如果现在见到的顾家明,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或许会略微的原谅他一些。因为他一直有一个疑惑,他觉得姐姐看中的人,不会像别人说的那样不堪,或许他们是像司马相如与卓文君一般相爱。
可事实上,凌锐每见到一次顾家明,心中那种被侮辱的感觉就更重一分。
他已经坚信姐姐绝对是被骗的,甚至可能是被这个男人强迫的
他要惩罚这个男人,他要以牙还牙。
就在凌锐快要冲出去狠狠揍人的时候,怪事忽然发生了。
总经理已经唤来保安,众人正准备强行将顾家明拖走,顾家明却自己站起来,脸上虽然还挂着泪水,表情却异常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自己走出了经理室。甩下众人站在那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在怀疑他是不是受到刺激太大,导致精神出了问题
凌锐也愣住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觉得顾家明像是换了一个人,腰板笔直,不卑不亢。
难道这个人有双重人格不成
凌锐忙跟着出去,启动汽车,悄悄跟在顾家明身后。
现在,他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这一点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拐过一个街角,家明挺直的背才微微佝偻下来。
为了生活,他早已学会如何低头,甚至丢弃所有尊严,去乞求别人的怜悯。但是刚刚眼见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他便再没有必要去向人卑躬屈膝。
至少最后让人看到的,是一个挺直腰杆的顾家明也好。
街边有穿着超短裙的小姐在派发免费的咖啡,他领到一杯,然后拐进街角的小公园,找一张长椅坐下。
此时的公园里,只有老人和儿童,家明举起纸杯喝一口,才发现原来领到的是黑咖啡,苦的令他皱眉。
失业了,在这个关头,刚被房东赶出来,自己就失业了。
现在处处讲究文凭,而他只有高中毕业证书,很难竞争的过,再加上世道不景气,想再找个新工作,实在太难了。也不是没有想过再进修,好歹也是考上过t大的人,要拿到奖学金也算是轻而易举的事。可是,为了小安,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他必须去工作来抚养小安。
小安是智障儿,抚养他必须付出更多心血。最初的几年,家明的每一天都被弄的焦头烂额,现在小安总算稍微懂一点点事了,可他却失业了。
命运似乎永远也不许他坐下来喘一口气。
家明疲惫的往椅子里缩了缩,用手按住疼痛不已的太阳穴。
祸不单行,真的是祸不单行。似乎自从那个“多莉”出现以后,祸事就接二连三的发生。
太奇怪了,公司明明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裁员而且是只裁他一个
越想越不对劲,难不成是有人从中作梗
家明的脑筋不停转着圈子。
那个“多莉”究竟是谁呢为什么会和凌岚长的这么像凌家的亲戚
从他昨天对自己的凶恶态度来看,似乎确实和凌家有关,全世界大概只有凌家人会对自己如此恨之入骨。而从年龄推测,似乎只有小锐比较符合。
家明曾在凌宅见过小锐几次,比凌岚整整小了十岁。老实说,他现在已经不大想得起那个小孩的模样了,只依稀记得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很黏他的姐姐。
会是那个小孩吗凌岚的弟弟
家明一边琢磨着,一边将手中的纸杯送到口边,才发现杯里的咖啡已经喝光了。他叹了口气,将纸杯扔进垃圾箱,站起身来。
事已至此,只有再努力找工作了,想想老天总不会让人一直倒霉下去吧。
家明如此想着,心里轻松不少,决定早点回去陪儿子。
他是天生的乐天派,无论什么烦恼都决不会留在心里超过半天。
走出公园大门,家明一眼便看见停在路旁的黑色兰博基尼,气就不打一处来。
果然是那个“多莉”在捣鬼,他在跟踪自己
一看便知是从没出过社会的大少爷,开这么惹眼的车搞跟踪,白痴也会发现。
家明从鼻孔哼了一声,一闪身躲到暗处。没多久,就看见那个少年从公园里出来,左顾右盼,似乎是在找他。
家明又往阴影里闪了闪,静静的观察着。
凌锐四下张望了一会儿不见人影,便坐进车里,才刚启动车子,慢慢向前滑行,想拐上主路,谁知前面突然人影一闪。他忙踩住刹车,跑下来看,却见顾家明正坐在他车子前面的地上。
“你”凌锐瞪起眼睛,提起家明的衣领,“你干什么”
“哇,你不但撞人还要打人”家明抱着头大叫,“没天理啊”
凌锐被他弄得愣住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
路过的行人被家明的叫嚷吸引过来,围成一圈看热闹。
家明忙不迭的向人群哭诉“大家来评评理,他撞了我,道歉的话也不说一句,还伸手打人,这是什么世道啊”
围观的路人听了,纷纷指责凌锐
“太不像话了,仗着有钱就无法无天了”
“瞧瞧,还是个小孩呢,真不知道爹妈是怎么教的”
凌锐听着众人的指责,气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朝家明大吼“你胡说什么,分明是你故意冲过来撞我的车”
“我有毛病啊,故意撞你的车”家明摊摊手,像是要故意激怒对方似的。
“你”凌锐果然上当,“有种你别走,咱们找警察来”
家明正中下怀,立刻说“好啊,找警察来”
于是凌锐拿出移动电话来拨号码。
他心里有底,相信警察一看便能鉴别出真相。
车子才刚启动,这个角度,如果不是顾家明故意扑上来,怎么可能撞到他
很快,警察赶到,凌锐抢先说明事情经过,想不到的是,顾家明却没有狡辩。
警察看了看现场,指着刚刚停车的地方问“你的车是从这里开出来的”
“没错”凌锐点头。
“嗯”警察点点头,向他伸出手,“这里禁止停车,把你的驾驶执照拿给我看一下。”
话音未落,四周围哄的一声笑翻了天。
凌锐的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根,定在当场,恨不能有个地缝立刻钻进去。警察看了一眼面前这张窘迫的漂亮面孔,像个小姑娘似的绯红,忽然有点儿内火急升。感到身体的变化,警官吓得打了个机灵,忙不迭的暗中告诫自己。
对方就算再漂亮,也是个男的
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警官竭力掩饰着失态,粗声粗气的说“嘿,愣什么,你的证件呢”
凌锐猛地转过身,从车子里面取出驾驶执照,交给对方,眼睛看着斜下四十五度角,想尽量避开周围人群的眼光。
就算看到驾照,再次确认了少年的性别,警官还是忍不住法外留情,从轻发落,心里不住的感慨长得这么漂亮,偏偏是个男的,实在可惜啊
一旁的家明也伸长了脖子,看清楚驾照上的名字凌锐。
真的是当年那个黏在凌岚身后的小孩。
警官做好登记,将证件交还回去,对围观的人们挥挥手,疏通开公园门口的交通。凌锐闷声不响的钻回车子,慢慢滑上主路。
他朝后视镜看了一眼,发现顾家明已经不见了踪影。
混蛋王八蛋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陷害自己,害自己被人耻笑,颜面扫地
凌锐咬牙切齿的骂着,把油门当顾家明一样狠狠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