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臂，扭了扭脖子，这才看向床上的人。
李季峰依旧躺在床上，和昨天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纪文轩只扫了他一眼，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纪先生。”阿虎立刻站起来向他鞠躬。
“阿虎？”纪文轩看著眼前熟悉的人点点头，“我先回酒店补了眠，晚点过来。”
“纪先生的行李已经都送去大少爷的别墅了，二少爷吩咐，以後纪先生就住那里，来回医院会有专车接送，同时我们派保镖跟著以防危险。至於生活用品和饮食，会有人负责按时送来。”
“难不成李季尧是怕我跑了吗？”纪文轩不怒反笑。
“不是不是”阿虎吓地连忙摆手，“只是二少爷吩咐，要”
“什麽？”看著阿虎有点尴尬的表情，纪文轩眯起眼瞅著他，“你再不说我就走了，有本事你们把绑回来！”
“二少爷说，大少爷现在昏迷不醒，所以我们要像保护大少夫人一样保护纪先生！”
“大少夫人？！”纪文轩镜片後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
“二少爷说，不能让纪先生有半点闪失，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对不起大少爷。”
阿虎的一句话有让纪文轩本要爆发的怒气一下子有熄灭了，回头看了眼病房里的人，他认命地吐出口气“先送我回别墅，至少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还有，从昨天下飞机我就没吃过东西，你们是打算饿死我，好让我陪李季峰吗？”
第二次来到李季峰处於半山上的私人豪宅，诺大的房子里依旧如过去一样冷清，连个伺候的下人也没有。
不过这到正合了纪文轩的意，只不过宅子周围时不时出没的黑衣人到让他皱了好几下眉。
但知道这是李季尧的意思，更何况，他也不想自己再在香港出什麽岔子，且就让他们跟著，也是一种安心。
房子里的摆设跟当年一样，并没有多大变化，偶尔一晃神，会有种被时间错乱的感觉。
纪文轩瞄了眼客厅里的沙发，仿佛能看到那时自己坐在上头等李季峰回来的样子，有时候是靠著，有时候是窝著，有时候干脆半躺著，还有那天喝了他珍藏的82年的拉菲，倒在沙发上任性地大呼小叫，看来自己酒品真不怎麽好。
纪文轩叹了口气，撇下脑海里的记忆，上了二楼找了间客房，把行李箱打开，翻出睡衣和毛巾走进浴室。
冲好澡换上睡衣，擦著湿漉漉的头发，他犹豫了下，还是出了房间走到主卧室的门口。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扑鼻，是曾经熟悉的味道，他走进几步环视一圈，见到床头放著烟灰缸，一堆烟头掐在里面没来得及倒掉。
纪文轩几乎能想象李季峰是怎样板著张脸，靠在床边一边抽烟一边在电话里骂人，平日总是梳地倍儿有型的头发一定还没干透，乱得跟个鸡窝一样堆在他那张严肃俊挺的脸蛋上。
仔细想一想，也不知道是从什麽时候开始，一直刻板严肃的黑面男居然在他面前随意而邋遢起来，要是那时候有心多想想，是不是就不会那麽轻易地认输离开？
如果在李季峰一开始就伤他的时候，他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地折腾一番，大概李季峰会真心头疼，却也会一横心地将他绑在身边，事後拉著张没有表情的脸说“是你自己拽著我要死要活，跟著我没自由也怨不上我。”
可是，世界上哪来的那麽多如果。
纪文轩想到这，一抓脑袋，自嘲著干笑两声，刚想离开，却被床头边的一堆文件夹吸引住眼神。
叠得很厚的文件夹整齐累积在床头，纪文轩鬼使神差地抽出一本打开，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
文件夹里，竟然是自己的偷拍照和行事历。纪文轩一看页角表注的时间，是三个月前。
他忙又打开所有的文件夹一张张翻阅，这些年来每一天的自己都被记录在上面，整整六本，记录了六年。
纪文轩坐在床上只觉得手脚冰冷，可心里又火烧般滚烫。
从他离开巴黎起，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感情都在这一张张的纸上。随手一翻，便是那几年和锺浩之同居日子的照片和记录。
他的手定格，一张照片呈现在眼前，他记得，是锺浩之第一次在温泉为他庆祝生日的时候，蛋糕上的蜡烛温暖明亮，而自己的脸上挂著久违的真心笑容。
难怪那时候会突然接到李季峰的电话，他说什麽来著？
“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纪文轩，你就这麽过下去吧。”
那时的李季峰，究竟是抱著怎样的心情打来这通电话的？
“纪文轩，你痛，他就比你更痛十倍，你知道吗？”
李季尧的话还在耳边绕，纪文轩终於明白了他的意思。
睡了三四个小时。纪文轩就又抱著那一堆文件夹回到病房。
进房的时候，李季尧正坐在床边，看他胳膊肘下夹著的东西，似乎也没太大惊讶。
“你是为了让我看这些，才特意安排我住过去的？”纪文轩抽出文件夹晃了晃。
“那也要你愿意踏进那间卧室，毕竟你和哥在那房间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
“美好吗？我忘了。”纪文轩将文件夹扔到一边的沙发上，人也跟著坐下。
“你不感动？”
“感动又怎麽样？不感动又能怎麽样？”
“我以为你会因为我哥的深情而回心转意。”李季尧的确有些讶异，他总觉得纪文轩的心里还是有李季峰的，不然不会跟他回香港。
“他这六年来都在偷窥我的生活，我没告他就不错了。”
“纪文轩，你究竟是嘴硬还是真的铁石心肠了？”
“你猜？”纪文轩扬起嘴角，眼镜背後的双眼眯得跟狐狸似的，摆出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懒得跟你斗嘴！”
“李季尧。”纪文轩见他一脸不爽的离开，忽然叫住他。
“还有事？”李季尧站在门边看著纪文轩。
“我说你的衣领是不是该拉高点？”
9鲜币藏心虐身虐心第十二章 3
第十二章 3
“我说你的衣领是不是该拉高点？”
“恩？”
李季尧一愣，突然冲进房间内配套的洗手间，再出来时衬衫最上颗原本松散著的扣子系上了。
纪文轩到也不点破，只拿眼打量了他一圈，才把脸转回去。
“文轩。”李季尧通常这麽叫他的时候，都是非奸即盗。
“恩？”纪文轩连转头都懒得了。
“别告诉我哥。”
李季尧的话让纪文轩的心里咯！了一下。
“放心，他都没醒呢。”
“谢谢。”
“你”疑惑的话最後还是被纪文轩吞进肚子里，毕竟和李季尧已经算不上朋友，而他也不想再和李家有任何瓜葛，何必去打探人家隐私呢？
“你去忙吧，你哥这里有我。”
“恩”
李季尧走了，病房里又只有他和李季峰，纪文轩从沙发上翻出第一本文件夹，然後坐到床前。
“我也不知道该跟你说什麽，既然你有记录，我就从头念一遍给你听。”
六个文件夹念了三天，李季峰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到是纪文轩，整个像是被人扒了一层皮一样，浑身难受得慌。
但是既然李季峰没醒，他就不能离开，一日日的在病房里看著李季峰平缓的呼吸，然後吁吁叨叨地开始叙述每天的繁琐小事。
“我昨天洗澡的时候发觉带来的沐浴露用完了，就去你房间拿了你的，你不会介意吧？”
“你要是介意，等你醒我买罐新的赔你。”
“你说你那屋子的客房是多久没人呆过了？我老觉得一股霉味。”
“我今天把你房间理了下，我听李季尧说你从来不让打扫的阿姨动你东西？喂，可是我动了哦！”
“李季峰，你说你那一橱子黑色的衣服是怎麽回事？色彩明亮点你会死哦？”
“我记得上次床单还是白色的，现在怎麽是黑色的了？不过黑的好，耐脏，掉了头发也看不到。”
“喂，黑面男，这几年你带过情人回去吗？说不定床单上有别人的头发，我回去找找。”
话出口，纪文轩又觉得自己有点婆婆妈妈，於是改口说“我可不是查你啊，我就是好奇，不过你也不是什麽洁身自好的人，你说是不是？”
“要当年你不是找一夜情，我们也不会认识，对不对？”“喂，你怎麽还不醒？你要一直不醒，我就得困在这了，你弟肯定不让我走，到时候我怎麽找男人谈恋爱啊？”
“我问你，要是我干脆回家去找个女人结婚，你看好不好？然後生个大胖小子，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也不错。”
“等我不讨厌你了，说不准我还能让我儿子叫你声叔叔，不过你可别那麽凶，会吓坏小孩的。”
“我今天接到浩之电话了哦，他和萧霄准备去马尔代夫度假呢！”
“当年你包养我的时候，我怎麽就那麽笨呢，应该也让你带我去花钱的地方享受享受。”
“好啦，实话告诉你，你当年给我的支票我都给烧了，现在想想划不来，你要不重新再填张支票给我？你看现在物价也涨了，而且五万美金放个六年利息也不少，这次能给多点不？”
“这样我就有钱讨老婆了！”
“哎，我嘴都干了！懒得跟你说！”
纪文轩觉得再这麽下去自己就要成疯子了。
还好，老天可能觉得他这麽只狐狸要变成痴呆太可惜，在他到香港的第十三天，李季峰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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