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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 完结+番外 第9节

作者:yukikaze 字数:20598 更新:2021-12-18 07:15:11

    江流和他妈妈一样,爱了不该爱的人。

    1978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混沌了十年的中国终于看到了曙光。这年的大年初一,江流和他外公出门去散步,老人一早就向他道了新年好,江流说话还不太方便,就鞠了个躬。

    上海冬日的清晨空气清冽,祖孙二人慢悠悠地走着,街上偶尔开过一辆车,人很少,早点摊也是没有的。

    杨树昨晚在沈家过的年,他从做警卫员的时候就经常跟沈家过节,后来做了参谋,还是在沈文杰手下,这个习惯也保持下来。他把车开到院门口的时候,沈家祖孙正好散步回来。

    “吃了早饭再走啊”

    “不了,参谋长一早要训话,回部里吃。”

    沈老爷子点点头,杨树跟着沈文杰几十年了,跟老爷子半个儿子差不多。

    进门的时候,沈文杰正好出来,他今年也有六十岁了,青丝里掺了几缕白发,他把自己八十岁的老父亲扶进屋,又看了一眼垂手站在一旁的江流,才匆匆离去。

    早饭后,江流回屋子里复习功课,沈家的大门就没怎么关上过,一直有人来拜年,小姨帮着两位老人应付了一上午。午觉过后,终于安静下来。

    就像之前独自一人在村东口那间房子里写写画画一样,特别安静,安静得仿佛都能听见韩建国归来的脚步声。

    江流手中的笔停下来了,他站起来把自己摔倒床上,蒙着被子,缩成一团。

    六月,上海闷热异常,江流带着身份证件和照片到考试院报名,填报志愿。

    拿到准考证后,他在填报志愿的区域没停留多久。多数考生在犹豫填理论科学还是实用科学的时候,江流罕见地填了文科专业就离开了考试院。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江流默默地喝着粥,沈老爷子半个月前中了风,沈雯娟正一口一口喂饭。正安静的时候,玄关那里一声巨响,沈文杰怒气冲冲地进来了,杨树紧跟在后面。

    “哥你干什么啊爸这儿吃饭呢”沈家的门有年头了,这老门可禁不起沈文杰这么踹。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报北京的学校”沈文杰质问江流。

    喝完了一碗粥,江流还没饱,可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他站起身,直视沈文杰“上学的人是我,这是我自己的事。”说完,就要回屋。

    沈文杰冲过去就要拉他接着问,两个人沉默地推搡起来。沈老爷子说不出整话,看他们这样着急得直哼哼,沈雯娟哪里拉得动这两个人,最后还是杨树挡在中间。

    “江流,参谋长都给你安排好了,让你去复大读医科,你怎么报到北京去了”杨树心平气和地问完,沈文杰也冷静下来,等江流给一个说法。

    “安排”江流难得调动起笑肌,还是冷笑,“你现在安排的这么好有什么用,你早怎么不安排你早点安排,我至于没爹没妈地活几十年吗”

    这话戳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底。即便遭遇了隔离审查、挂职、,六十岁的沈文杰回到家,还可以叫一声爸妈。可江流早在十六岁,就没有可以这样称呼的人了。

    他也后悔,如果当时没有那么草率地挂掉沈雯丽的求救电话,没有一听到妹妹提起那个穷小子就起急,他会听下去,哪怕是先把妹妹接回来呢都不会是今天这样子。

    眼前的外甥和妹妹一样的倔强,沈文杰现在想管了,想帮了,可已经来不及了。

    亲人,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可江流在沈家住了半年,几乎天天失眠,倒不如在双清山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睡得香。

    双清山,想到那个地方,江流就觉得胸口憋闷,几欲落泪。埋头复习这半年,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身上仿佛已经找不到在那里生活过的印记。

    第39章 三十八

    第二年的高考比第一年从容许多,组织上井井有条,工作人员也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脸,也没听说有考生晕倒在考场。也许是江流的心理出了问题,看谁都跟他自己似的,没有情绪,一脸麻木。

    分数下来了,江流开始收拾行囊,然后就无所事事了。他走遍了整个上海,用脚走,这是他母亲生活过的地方,即便跟那时候已经又很大不同了。渴了就喝自来水,饿了就买个葱油饼,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让自己迅速融入到城市生活中。

    当他走到一片很安静的街道是,那印有“军事重地”的牌子让他很扫兴,想要掉头就走,但还是迟疑了。

    他走到卫兵面前“我找参谋部的杨树。

    正好是中午,杨树带江流去食堂吃饭。食堂里的军人个个都健康挺拔,脸上带着自信地笑容,江流走在他们中间,有点驼背,一脸寡淡。

    “连饭都不在家里吃了”

    江流吃东西总是很急,那是饿怕了,杨树怎么劝都没用。

    “你也二十多了,怎么还跟自家人较劲”

    话说出口,杨树就后悔了,说是自家人,也确实帮他护他,可真正朝夕相处的时候却太少,跟陌生人差不多吧

    如果一定要说朝夕相处,双清山那间只去过一次的土房子里,成对的生活用品倒是真的。

    杨树没有深究过,江流不说他就不问,这种事情怎么问军人出身的他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正在他想着这些事的时候,江流提出来了。

    “我想回一趟双清山。”

    多年的警卫员工作习惯让杨树听到这句话后产生的第一反应,是改迁火车票,也紧跟着问了一句“从那儿再去北京”

    但愿这是最后一面,杨树想,他俩早就没有再见的必要了。

    混沌十年后的第一缕曙光照到双清山山头的时候,这里曾经喊着口号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只剩下韩建国一个了。

    他开着拖拉机,送走了最后一批人。人少了,倒是不愁口粮了,种多少吃多少,日子倒是稍稍好过了些。

    开到王庄的时候,蒿草还没长起来,王庄的农舍站在路边都能看见,老乡们自然也听见了动静,那王石匠的老婆就挎着筐追了过来。

    韩建国停下了拖拉机,就听到那大婶子大嗓门地喊着“我就知道是你建国,又送人去啦”

    一篮子还带着鸡窝臭气的土鸡蛋是王大婶的一点心意,当时要不是韩建国挺身而出,那大火就烧到王庄去了,也多亏了他冲过去灭火,自己的傻儿子才没被伤到。

    “等明年你和玉珍结婚,婶子那有块好料子,给你们俩做个新被面,你可别嫌弃。”

    有点木然地点了点头,韩建国把一篮子鸡蛋放到车后面,王大婶就扭着屁股走远了。

    结婚是,快三十岁了,是该结婚了。

    一阵春风吹过,仿佛能化开霜雪,老远看见那半高的蒿草丛里仿佛有人,白衬衣,蓝布裤,略长的头发也被风吹起来。

    拖拉机又停下了,急停,篮子里一枚鸡蛋被撞出了裂纹。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蒿草从,韩建国梦游一般地寻着那个幻像。

    日思夜想的人仿佛近在眼前,伸手一抓,只剩一手扎人的蒿草。

    韩建国仰面躺下,任凭这蒿草把自己掩埋。

    送江流到火车站,杨树把沈雯娟帮他收拾的皮包递过去,又递给他一个信封。

    江流打开一看,一摞钱。

    “这是我给你的,家里给的和我给的不一样,你以后还我,但现在一定拿着。”然后又从军装口袋掏出火车票,“要到哈尔滨转车,要看好标识,自己一个人出门,看好东西,电话我又给你写在本上了,能打就打过来一个,报平安。”

    拿着钱和票,江流有些手足无措,他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任性,却不知该怎么面对包容自己的杨树。

    “参谋长,还是有点生气”他故意说得很轻巧,语气却不轻松,“过两天也就好了,一家人。”说到这儿,他不得以换了一种表达方式,“过春节,怎么也要回来吧,老人毕竟年岁大了。”

    “杨”江流想直呼其名,转念一想感觉不太礼貌,平时当面很少直接称呼他,都是杨树跟他说话,帮他问他嘱咐他。

    “就叫杨树把,没关系,”杨树笑着提醒,眼中却隐隐有泪光,“你妈妈当年也是这么叫的。”

    从他的眼睛里,江流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月台上都是离别的人们,有兄弟姐妹,有夫妻爱人,也有亲子好友,却唯独没有像杨树和江流这样,关系复杂到无法说清的人。

    “韩建国给我打过电话,他很担心你。”杨树还是说出来了,“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但我得提醒你,你已经考上大学了,而他很有可能要在那个地方扎根下去。你要想清楚。”

    就是因为想不清楚,才要去这一趟。

    江流郑重向杨树道了别,上了火车。这是杨树第三次送江流坐上北上的火车,这个当年亲手从渔村里解救出来的孩子,再一次被他送走了。

    玉珍小心地把枚裂了纹的鸡蛋拿起来,打在碗里,放了一点盐,打散,趁着锅里的油热着,倒了进去。

    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粮食,自然也可以精简耕地。韩建国打开春就忙着再分田地,连粮仓都废弃了,各家自存,剩余的公粮就近放在了村里的小学校里。

    他跟支书提议,应该把村里更多能晒到太阳的地方改为耕地,这意味着居住用地也要重新规划。为了说服一些年长的村民,韩建国专门开大会说明。搬迁开始后又忙得不亦乐乎,拆房、盖房、搬家、开垦耕地,一刻也不得闲。

    中午有时间吃饭,就到村委会吃一口,没时间玉珍就给他送过来,看着他吃完了再回去。

    高粱打了苞,耕地转移的工程终于看到了成果。已是八月,雨水充足,老乡自留地的瓜果已经出形,大豆高粱也长势喜人,路边的花花草草郁郁葱葱,韩建国独自一人叼着一根厌倦发呆。他已经在地头睡了一个礼拜,身上又脏又臭,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整个双清山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除了村东口那个院子。

    江流下了火车,经站长帮忙搭上一辆驴车。这段路他第三次走了,终于不是用脚走了。

    到了村东口下了车,下意识就要掏钱,那老乡愣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挥着鞭子掉头离开了。江流愣在原地,他有点不适应农村的生活了。

    抬头一看,以为自己一走错了,可村东口的院子还是一点没变,他迟疑着进了院。院里的事物没怎么变,就是扫把的位置换了,是韩东的习惯,放在了水缸边。

    进了屋放下包,江流很熟练地先烧水。里屋还是一团乱,天气闷热,屋里憋得臭烘烘的,他打开窗子,收拾起来。

    那些讲农业生产的书摊在桌上,还有一些图纸。衣服也是乱扔的,江流把脏衣服都堆到一个角落。

    那本呼啸山庄,从书堆里掉出来,江流捡起来,拂去了上面的尘土。

    老远看到窗子开了,烟囱里还冒了烟,韩建国以为玉珍到屋里做饭了,心里有点不痛快,便加快了脚步。一进门就念叨“不是说了别在这儿开火吗我去村委会吃饭。”

    灶台边上没人,水壶还热着,掀帘进屋,江流正坐在八仙桌前,看着韩建国。

    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了,可一切早已时过境迁,韩建国以为自己又出现幻觉了,就木着脸想要走。门帘还没放下,就听到了一声呼唤“韩东。”

    眼含泪水地回过头,江流脸上无悲无喜地看着韩建国,他的白衬衫和刚来双清山的时候一样洁净,眼角眉梢却在不知不觉间添上了几缕细纹。

    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站在了自己眼前,韩东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走近了记不,却又不敢靠近,想开口叫一声,张了嘴又发不出声音。

    “这个,拿回来了”江流拿起那本破破烂烂的手抄诗集。

    韩东心里一滞,回道“军管会接管革委会的时候,我拿回来的。”

    看到只被撕了那一页,江流轻笑了一声“还算保存完好。”

    正在二人沉默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清晰起来,玉珍一边喊着“建国”,一边端着饭菜进来了,像回自己家一样,连门都不敲了。

    “怎么还烧上水了,到家里去喝啊”

    掀开门帘看到江流那张脸,张玉珍感觉背脊发凉,下意识地就想要跪下。她颤抖地把手上的饭菜放到桌上,跟韩建国站到了一起。

    显然不需要江流再去想清楚什么了,好像他一进了看守所,养了几天病,世界都变了。他看到玉珍抓着韩建国的手臂,并不觉得奇怪。那个人一直都叫韩建国,并不存在韩东这个人,是他江流,想多了。

    他在狠心咬自己舌头之前就想通了,都是沧海一粟。

    翻找着那半炕的书,江流想着这一趟来得也算值,还能带两本书去学校,没白来。

    等待审判的两个人看着他收拾着东西,尴尬地站在原地,韩建国终于要开口问问他身体好些了没有,却被玉珍抢了先。

    “江流,你打我吧”她上前一步,仿佛准备赴刑场就义的革命志士,只是下巴收着,并没有抬头挺胸,她不敢看江流,“是我告发了你,是我拿走了诗集,是我害得你吃了那么多苦。”

    手上还在收拾着,也不知道江流听没听进去。

    “你别怪建国,和他没关系,都是我,你要打要骂都随你”

    江流突然想笑,又觉得哭笑不得,只是面无表情地哼了两声。

    装进包里两本书,他回过神,视线越过玉珍直接看向韩建国“田嫂的梳子呢”

    韩建国在抽屉里找了一阵,找到后递给了江流,接过来的时候听到了声“谢谢”。

    见没什么可带走的了,江流收拾好了拎起包,仿佛是从一间空屋子里走出来,目不斜视地跨出院门,离开了生活七年的院子。

    韩建国终于恢复了身体机能,扭头追了出去。

    第40章 三十九

    他抓着他的手臂,被狠狠地甩开,他追上去又抓,又被甩开。听到后边还有急促的脚步声,江流转身把手里的包狠狠地砸过去,被韩建国一把接住。

    一切进行地像一部老旧的默片,在出村的路上,在他们曾经亲密相拥的小溪边,江流红着眼睛,一脸倔强地瞪着这个高大黝黑的男人。

    “对不起,”只剩下道歉,韩建国眼里含着泪,“江流,对不起”

    伸手抢过包,江流不再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失魂落魄地看着他走远,韩建国愣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撒腿跑回村里,开上拖拉机又追出村去。

    江流半路搭上了驴车,到了站才知道,从双清山始发的火车,一天就一班,已经过了。他只好坐在了月台的长椅上,想要在火车站凑合一宿。

    “你不是回村里了吗咋不住一晚呢”

    说着,韩建国开着拖拉机就过来了,他没停稳就着急忙慌地下了车,跑到月台上拿过江流的包“站长,我来接他。”

    “哦好,”站长把烟袋锅往墙上一磕,别到裤腰带上,“那我就关门回家了。”

    这偏远的地方一天就一班车,江流是真没搞清楚。韩建国又上前拉他,不敢太使劲“走吧。”

    “轰隆”一声雷,正在车站值班室收拾的站长从窗子里探出头提醒“这雨憋一天了,肯定要下,快走吧”

    江流完全不想动,就问道“您能让我在屋里睡一晚吗”

    “睡这儿”站长考虑着,倒是有床能睡,电闸咋办正琢磨着,这雨就跟开了闸一样泼下来。

    “得了,你睡这儿吧我把电闸给你拉了,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韩建国赶紧抢先接过钥匙“我跟他住这儿,我拉闸。”

    依然坐在月台的长椅上,江流身边放着包,身后就是车站办公室。雨水洇湿了水泥筑的月台,深深浅浅的,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

    韩建国披着办公室里找到的雨衣,抱着个脸盆从雨中走来,一步迈上了月台,湿漉漉地站在一旁。脸盆里的有两条活鱼,其中一条不怎么动,只是卖力地喘着气儿,另一条则不安分地扭动着眼看就要跃出脸盆。韩建国刚脱掉一只鞋,只好先抓住那条快要飞出去的鱼,头朝地狠狠一摔,丢进盆里,两条鱼就都只剩喘气的力气了。

    脱掉另外一只鞋,韩建国赤脚踩在地上,抬头脱掉雨衣,对上江流的视线。

    “屋里桌上有窝头,我去把炉子点上。”

    在院里车站值班室的地方,韩建国找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面,拿几根柴火架起了火,用随身的小刀杀了鱼,鱼鳞飞溅到他脸上也顾不得擦,走到雨里连鱼带脸都冲了一遍,把鱼串到了树枝上烤起来,出了油又撒上几粒盐巴。

    屋里暖和了一些,两个窝头放在炉边温着。第三壶热水快烧开了,江流停止了发愣,把开水灌进暖壶,又烫干净了两个脸盆,一个印着牡丹花的,另一个上面是。

    “鱼好了,”韩建国站在窗前,“来吃吧。”

    江流回头看了一眼,算是听见了,韩建国还是个落汤鸡的样子,像是又到雨里奔走了。从包里找出一条干燥的毛巾,江流再回头,韩建国已经不见了。

    刚从溪流里抓来的鱼异常鲜美,就这烘烤得香喷喷的窝头,二人无声地饱餐了一顿。

    饭后,雨小了点,韩建国把烤鱼的火堆清干净,一个玻璃水杯进入视线。

    那是在兵团过年那年,韩东给江流买了水果罐头补身子,最后把那玻璃器皿留下来当水杯用了。

    韩东接过来喝了一口,热水流进身体,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天擦黑了,韩东蹲在外面抽烟,站起来踩灭了烟蒂,又走进雨里洗了洗头,冲了冲脚,打算进屋了。迈上月台,低头甩着头上的水,整个视线突然被一片白色笼罩,是一条干燥洁净的白色毛巾,嘴唇上那熟悉的触感和味道,让他几欲落泪。伸手抱住身前的人,另一只手揽着他的头,加深了这个长久离别后的吻。

    幕布一般的大雨,把整个天都遮住了,隔离开了一切事物。只剩下站台这小小的值班室,和这一个晚上,留给他们二人。

    脖子上还挂着毛巾,韩东并着腿坐在床边,江流蹲在地上给他洗脚。水一会儿就混了,江流出屋去倒掉,又重新倒了一盆,慢慢地搓,手指抚过那些劳作时留下的细小伤口,还有指甲、指缝。韩东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今年不去山那边种高粱了吗”他的手马上就要摸到江流的头了,听到问话,又收了回来。

    “耕地都移到村里了。”

    “河水还好吗河道还堵不堵”

    “又带人通了一次,好多了。”

    “下这么大雨,院子里的水缸应该满了,不用去挑水了。”江流抬起头看韩东,笑得很克制,嘴角都在抽动,因为眼里有泪,“真好,”他轻声说,“好像又生活在一起了。”

    洗脸的时候,韩东看到脸盆架子上崭新的香皂,桌子上江流的包敞开着,露出了录取通知书。

    他只看了一眼,看清楚了,就继续低头洗脸。

    合上电闸,雨夜里最后一点人造的光亮也没了。黑洞洞的屋子里,只剩下彼此。韩东向那个人影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

    韩东想点根蜡烛或是打开灯,他已经很熟悉这幅身体了,可还是想最后一次看清楚,他知道以后都看不到也摸不到了。

    细碎地亲吻着江流的嘴唇,韩东不愿去解他的衬衫。其实刚才洗脚的时候,他就已经有点感觉了,可心里还怀有愧疚,那一丝感觉只能让他更加羞愧。

    “那本诗集,”江流亲吻着两人交握着的手,“那本诗集不是你交上去的,真是太好了。”

    韩东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他好想要看清楚那个笑容。俯下身疼惜地抱着这个人,韩建国低声在他耳边说

    “江流,我爱你。”

    一场h

    韩东难得地起晚了,醒来后发现怀里空空的,一阵惊慌。江流已经把这车站值班室屋里屋外都收拾好了,他站在屋中央,面无表情地看着韩建国。

    如果没有这场雨,他们也没有昨晚告别的缠绵,可清醒过来想想,那样一个晚上,恐怕会成为未来日子里,痛苦的源头。

    江流泄气一般地做到床边,叹气。

    伸出手臂从后面抱住他,韩东想用力,怕弄疼他,可只怕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站长来了之后,用电台确认了下时间,今天的车十一点到。

    江流和他的包,又排排坐在月台的长椅上,他时不时朝车来的方向探头看看,之后又将视线投向双清山的方向,远山清晰可见。这次,终于要彻底离开了。

    韩东在月台下面收拾他的拖拉机,雨水浇了一夜,要把容易生锈的地方擦干净。日头大,他从驾驶座位上拿来一定草帽扣到头上,一直专注地擦着。

    一个是白衬衫里别着钢笔的旅客,一个是草帽下皮肤黝黑的农民,看上去是没有一点交集的陌生人。

    汽笛声还是临近了,即便江流如何盼望火车能晚点。

    跟来时一样,还是江流一个旅客。站长走到火车头和司机寒暄,递上了烟。

    停车十分钟,作为起始站来说实在是很短了,相比于北京上海那些大站。但对他们二人来说,多久都是短的。

    江流起身拎包,缓步走向列车。韩东听到汽笛声,摘下帽子,回身一步跨上月台,狂奔过去。司机和站长听到脚步声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又继续聊。

    手一直紧握着拳头,韩东好想再抱抱江流,他怕自己失控。

    深吸了一口气,江流终于想好了最后一句话。“再见”是很难了,他也不想再见了;“我爱你”是废话,也是更重的枷锁。他想祝福韩东,他爱他,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好。

    “你该有个家,”江流的神色平静如常,“而不是像我一样。”

    这句话让韩东一度想抱着江流痛哭。他说的家他懂,像他一样像他一样没有家没有亲人吗

    离开了双清山,离开了韩东,江流的确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了。

    来不及再告别,火车司机拉响了汽笛。

    在不知不觉间,韩东早已满脸泪水,嘴里呢喃着那个名字。

    江流坐在火车上,看着窗外,车窗上映出的脸如一潭死水。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双手掩面。

    知青生活完

    作者有话要说

    ahref  知青生活完

    第41章 四十

    1986年6月,深圳。

    火车站前的广场,旅客来去匆匆。的士、中巴、大巴分门别类地聚在一起,骑着三轮车拉客的就比较倒霉了,被广场上巡逻的警察驱散着。出了广场外围的路障,小吃摊多了起来,来去的旅客有饿肚子的会稍稍停留,放下大包小包的行李买些吃食,但更多的还是忙着赶路,疾步离去。

    车站的人潮最拥挤,却从来不会有人愿意过多停留。

    孙建新把车停到了火车站广场外的路边,锁好车后就一头扎进广场的人潮。在时刻表前停留了一会,半颗烟还没吸完又转身出来了,走到了外面的小吃摊前坐下。

    “老板,两碗云吞面。”他坐下之后蹙着眉头按揉太阳穴,眼周的皱纹变得更加深刻。

    前一天折腾的太晚了,中午十一点才起,幸好那班火车是下午到,不然就误事了。

    清汤寡水的一碗面,底下藏着三个云吞北方叫馄饨,最上面还漂着一头青江菜。先端起来喝了一口汤,然后又饿极了似得拿起筷子,连稀的带干的一起往嘴里胡噜。吃干净一碗又挪过来另一碗,这次饱了一点,吃得慢了些,相对斯文地挑起面条往嘴里送,馄饨还是一口一个。

    刺耳的声音传来,又一辆列车停下。孙建新吃完了两碗面结了账,一拨旅客走出了火车站。

    他站在广场上叼着一根烟卷发呆,想着这雨也该下了,再不下就憋死人了。从极北严寒的双清山,到四季分明的北京,再到这炎热潮湿的鹏城,他这将近二十年,折腾了三个地方。人类的身体还真是有无限的可能,在零下四十度的冰天雪地能喘气,在零上四十度的闷热下也没被憋死。

    活着嘛,想活着,就只能适应。

    一行有组织的旅客停留在广场上,慢慢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男士。他们刚下车就纷纷放下行李脱下西装,不知是热的还是累的,一个个呼哧带喘地解领口撸袖子。听口音像是从北方来的,穿着老款式的西装,还戴着徽章,应该是有公干。孙建新用余光打量着。

    最近,这样来深圳考察的学习公干团越来越多了。特区成立六年,各方面的发展都刚刚有点起色,就这么急赤白脸地来学习了,可见全国人民对经济发展是多么的渴望。

    发展个屁孙建新一口吐掉快要燃尽了的烟头。刚吃几天饱饭啊就谋发展,一个一个的都穷疯了。

    感觉到视线,孙建新也迎着看过去。那公干团中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子正眯着眼睛看他,仿佛困惑似得一歪头,这个习惯性动作点醒了孙建新。

    “东子”他下意识地叫出来。

    对方仿佛听见了一半,迟疑着向他走来,那眉眼渐渐清晰,只是时光的流逝让当初的双眼皮大眼睛积累成了三眼皮,眼角也出现了刀刻般的鱼尾纹。。

    没有改变的,可能是那许久未被人唤过的爱称,让孙建新感到亲切又熟悉。

    “老三真的是你啊”

    两人都很意外,但都有要事在身,没能有充足的时间叙旧。

    韩建国跟着市里的考察团来深圳考察,当地来接的中巴已经到了。孙建新情急之下抽出韩建国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在他手上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

    没想到能在这碰上老三,韩建国还没醒过神,看着这电话号码就问“这是你家电话”看他没拿行李出现在火车站,韩建国猜测着问。

    “什么家啊哪有家啊”合上笔帽,孙建新又放回韩建国口袋里,“你走之前一定给我点时间啊,打这个电话找我,咱们好好聊聊。”

    中巴那边已经在催了,可韩建国还有好多话想说。

    “这是手机号,随时打,我随时接。”

    在b机刚刚普及的北方城市里,“手机”实在是个新生事物。一路道别上了中巴车,孙建新还在跟他摆手。见他上了车,就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方形物体,比手掌还要长,贴在耳边,有说有笑起来。

    韩建国还没从重逢的激动中平静下来,又赶紧找出工作笔记,趁着手掌还没汗湿,把电话号码抄到了本上,才放心地靠到座位上。

    他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和孙建新失去联系的。三年前,大女儿过生日的时候,一家人去了趟北京,打他留下的电话没人接,按地址找过去也是换了人家,就此失去了联系。

    老三这小子日子过得不易。

    最初找关系托人回城的那批知青,是最找不准位置的。国家没安置政策,除非接父辈的班进工厂进机关,条件好点的能去当兵。高校也没恢复上课,城市岗位依旧有限。像孙建新这种拖家带口的,生活的担子就更沉重了。

    当时,走投无路的老三凭着家里老头的面子,在总后勤下属单位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除了稳定就是稳定了,那点工资刚刚够一家人的开销,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

    倒是小芳,凭着过去学工的经验,在服装厂找到了一份临时女工的饭碗,转正之后没两年就去做了销售。本来就颇有姿色的她,事业是蒸蒸日上。

    那应该是四年前,孙建新和韩建国通电话,三句话不离钱,满是生活的不如意。

    如今在深圳意外再见,真是看不到一点当年老三的影子了。头发留起来了,吹得蓬松飘逸,西装也是从未见过的新样式,还用上手机了,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洋气。

    不一样了,韩建国想,早就不是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年代了。

    参观了三个新建工厂和两个老城区的改建工程,韩建国他们这一行从山西某市过来的考察团,就圆满的结束了此次在深圳的考察工作。

    晚上,当地负责接待的官员安排了活动,想要款待一下这群从内陆来的市县级领导干部,在市区招待所附近的俱乐部包了舞厅。

    一起来的邻县的县长和副县长们都显得比较拘谨,简直是当政治任务了,出发前都还穿着西装带着笔本。韩建国也不太清楚那是个什么场合,也做了如此准备。

    走进黑洞洞的、闪着各色霓虹的舞厅,众人都挨个坐好。负责接待的官员举着话筒上台热场后,请进来十几位衣着光鲜暴露、身材凹凸有致的美女,一进门就伸出细胳膊拉起端坐着的考察团成官员们。韩建国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被拉着进入舞池,手也不知道放在哪儿,这美女也不知道喷了多少香水,还没看清她那胸脯二两肉呢,就被熏得喷嚏不止。

    在洗手间洗了洗鼻子,韩建国抬起头看着镜中的自己。

    听说过去外省考察会有这种“保留节目”,这还是他第一次赶上。还不是因为山西是产煤大省,不差钱,深圳这边是不差政策扶持,要是在领导层能一拍即合,那就真是未来二三十年都不用愁了。

    用洗手间的纸巾擦了下鼻子上的水,又接连打了俩喷嚏。连纸巾都香气逼人,深圳真是个花花绿绿的现代城市。

    “丽丽,你怎么在这儿呢”

    “哎呀,等客人啊,进去半天了。”

    “啊哪个厅的啊”

    “巴黎厅啊,好像是什么考察团。”

    “别等了,那群土包子有什么油水,跟我去维多利亚厅吧那边来了一群香港大佬,一出手就是两百呢”

    两个舞女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方言,说说笑笑地走远了,韩建国才出来。

    他又回巴黎厅看了一眼,一同来的那几个副县长,早就跟怀中的舞女搂搂抱抱地咬耳朵了,就快进入状态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关上了舞厅的门。

    在俱乐部的前台,韩建国拨通了孙建新给他留的电话。

    二十分钟后,还是那天中午那辆本田车,韩建国站在俱乐部门口,看清了车上的人,坐上了副驾驶。

    “怎么约到这儿了”孙建新低头看了一眼俱乐部的招牌,“这儿的姑娘可不咋地。”

    韩建国十分同意,他使劲嗅了一下空气“你喝酒了”

    “刚从老板家出来,不喝不行啊。”他还单手打着方向盘,“你住哪儿啊”

    “市区招待所。”

    “得了,工作结束了吧跟我走吧住什么招待所啊”孙建新咕哝着。

    被带到一个比刚才的俱乐部还要金碧辉煌的酒店,韩建国扫视着大堂里那些看上去价值连城的艺术品。走到前台,孙建新递上卡“再开间房,最好近一点。”

    “还有人要来啊”韩建国天真地问。

    “傻帽,那是给你开的,难道我们要住一间房吗”孙建新接过房间钥匙,勾着韩建国的肩,“走吧,跟兄弟快活去”

    在经历了几番从浴池到桑拿房,从桑拿房再到浴池的折腾后,韩建国拒绝再进那个木制的热房子。

    “我快成蒸窝头了。”

    孙建新笑他“就知道蒸窝头。”他也迈步进入浴池,和韩建国并排坐着。

    “你什么时候来深圳的”

    “去年,去年冬天,也没来多长时间。”

    那么短的时间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韩建国没敢问,孙建新自己就说了。

    “过来之后,先给一新加坡老板开车,后来给他老婆开车。哦,小老婆,大老婆在新加坡呢。”他抬手搓了一把脸,“后来就帮着打理小老婆的服装厂,帮着搞搞生产。”

    “小芳和孩子呢没跟你一起过来”

    九点多钟的酒店浴室里没什么人了,孙建新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离了,前年就离了,她跟那香港人走了。”

    “孩子呢”韩建国追问。

    “她给带香港去了,还是送英国去了我也不知道。”

    孙建新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回答地很敷衍。不等韩建国再追问,他就转移了话题“你们东北那边也来深圳取经了不跟大豆高粱较劲了”

    “什么大豆高粱,我早不在东北了。”

    第42章 四十一

    当年韩建国和张玉珍结婚后没多久,双清山出了件大事。有户老乡家不明不白的死了头猪,那会儿肚子里也没油水,支书就把肉分给了全村。没想到过了几天,村里有一半老人死于食物中毒,青壮年还好,送到医院洗了胃就脱离里危险了。

    分猪肉那天是“一零七”大火的五周年,韩建国到县城开安全会去了,不在村里。回来了他也没吃肉,只喝闷酒,免于一难。

    老支书没能逃过一劫,死在了双清山这场集体食物中毒中。韩建国还戴着孝,在没出孝期的情况下,接任了支书一职。

    大女儿出生后,经济体制改革,也不用交公粮了,韩建国带着全村积极发展农业生产。83年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一年的时间里,韩建国让双清山的农业产值翻了一番,年底被评为了优秀dang员。

    转念三月,做了五年村支书的韩建国接到了调任令。正逢儿子出生,他举家搬迁到了山西省平阳镇,到达的当天就去镇政府报道,得到了一间新办公室。过几年,平阳镇因为有古城依靠,升为县级,古城也被规划成了旅游景点。

    “副县长你这是产房传喜讯啊”孙建新感慨道。

    韩建国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的确是升迁了,没什么可质疑的。

    “玉珍呢也在平阳上班了”

    “妇女主任,干得比我还起劲,算是找到施展才华的平台了。”

    孙建新把肩膀也么没进水里,只留个头,开始盘算起来“你看啊,你是副县长,玉珍是妇女主任,然后老大是闺女,老二是儿子,儿女双全。”他从水里抬起胳膊,拍拍韩建国,“兄弟,人生赢家啊”

    被他这一番话逗乐了,韩建国也站起身,走出浴池“别泡了,我都快泡发了。”

    “得了,走,带你找乐子去。”

    眼看又要进舞厅,韩建国直撇嘴“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聊聊天,我不会跳舞。”

    孙建新舍不得都抱到手里的舞女,只好跟她耳语了几句,又把房间钥匙给她。韩建国看见了,没说话。

    “别眼红啊,”孙建新又搂着他,“一会也给你找个可心的暖床。”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韩建国还是浑身不自在。

    到了酒店一楼的酒吧,韩建国没拦住,孙建新还是开了一瓶威士忌。

    “庆祝你升迁。”孙建新举起酒杯。

    韩建国也举起来跟他碰了一下“都一年多了还庆祝。”

    两人各自干掉了杯中酒。

    “你不想孩子啊”韩建国抽出自己的烟递过去。

    孙建新拒绝了他,掏出自己的烟点上“想有用吗我那时候没本事,给不了她们更好的生活,走也对了。”

    老三一直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从结婚到回城,只要他想做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做到,一个方法不行,马上就换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

    相反,韩建国更加瞻前顾后,也比较保守。可孙建新来深圳,有一多半原因是被逼的,没办法,已经是孤家寡人了,还不该拼一拼吗

    “那你现在,也有工厂了,也能挣钱了,谈谈复婚呢”

    这么天真的问题差点让孙建新喷了,他忍住笑,拿纸巾擦擦嘴“我说东子,咱别犯傻成吗人家都在香港领证了。”

    从相识恋爱,再到结婚生子,回城开创新生活,孙建新和吴小芳这一路走来,韩建国是亲眼见证的。后来的事情虽然没有亲历,可是连孩子都那么大了,还能分得那么彻底,不得不让他痛惜。

    说不爱就不爱,说再见就再见。他孙建新也许能洒脱,可韩建国自知不能。

    “这女人,过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圈着,真是一点都没错。就不能让她们太接触外面的世界,一旦出去了,就收不回来了,比咱们男人还能折腾,心也狠多了。”正说着,还特意嘱咐韩建国,“玉珍那工作就干下去吧,妇女主任挺好的,每天家长里短的事儿处理着,回了家围着你和孩子转,你就等着幸福一辈子吧”

    孙建新一直秉承实用主义,最后却被更加现实的女人所抛弃,落得孤家寡人一个。韩建国倒是追求理想了,但他那理想从一开始就没有天长地久的可能,失去理想后兢兢业业,倒是落了一个最现实美满的结局。

    幸福吗韩建国想到儿子女人,确实感觉到被幸福包围着。看到孙建新的愁态,他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平凡的幸福。也许在深圳呼风唤雨的那些大佬们会对此不屑一顾,他们夫妻二人一月的工资都付不起酒楼里的一桌饭。哪怕是如此,他们的幸福也来之不易。

    “对了”刚想起什么了,却又马上住了口,孙建新摆摆手,“算了,不说了。”

    “说什么怎么了”韩建国喝干杯子里的残酒,这洋酒有点劲儿,脸上热热的。

    “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啊”

    脑海里一个身影模糊地出现了,韩建国接过酒保续好的酒杯,没有接他的话。

    “你给我打电话,说跟玉珍结婚了,其实我是松了一口气的。我知道那姑娘,当然现在也不是姑娘了,她是真贤惠,对你也是真好。当时村里好几个人都对她有意思,可谁也没你条件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韩建国有点动气,孙建新也就不卖关子了“我还在北京的时候,见过一回江流。”

    韩建国骤然握紧了酒杯。还是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存钱,我取钱,在银行等着的时候,偶然坐在了一起,要不然我可能都注意不到他。”

    “他不像你,高高大大的,坐在那儿特扎眼。穿得简简单单,自己一个人坐那儿等着,不急不躁的,特别不起眼。”

    那个模糊的轮廓在脑海中清晰起来,韩建国闭上眼睛,封闭了视觉,想要看得更清楚。

    “我问他你知道我是谁吗他看了我一会说你是孙建新,我知道。”

    “我问他你在哪儿发财呢,他说教书,我说怎么还教书,他说读够了,就该教了。”

    油灯下,一个人影伏在炕桌上,翻看着作业。

    “就这样,他先存钱,存完就走了,也没有等我。”想了想,孙建新又补上一句,“一年前的事儿。”

    韩建国睁开眼睛,酒吧满墙花花绿绿的酒瓶进入视线,一切都不存在了。

    两人不知不觉喝干了一瓶威士忌,孙建新知道洋酒劲儿大,没敢多喝,所以韩建国就醉成了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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