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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 完结+番外 第6节

作者:yukikaze 字数:22291 更新:2021-12-18 07:15:09

    借着酒劲儿说到底,韩建国很认真地说“我喜欢他。”

    孙建新愣愣地看着他,认定这不是一句酒话,瞬间感觉无比沉重,他不觉奇怪,也不觉得恶心,就是沉重。如果他跟小芳一个北京一个上海的在着穷乡僻壤的结了婚还都看不到未来,那韩建国这边,简直就是连光明正大地厮守都做不到了。

    “兄弟,你你怎么想的怎么走这条路了”

    从那天晚上,他看见江流谁在草丛里,自己过去吻她开始,韩东就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不觉得那只是发泄欲望,也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着他,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喜欢江流的。

    生命,爱情,都是江流帮他懂得的。他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仅此而已。

    老三拍拍韩东的肩,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起小芳之前说过的一个事儿,刚要开口门突然自己开了。

    玉珍抱着一盘饺子从家里出来,走到半路就下了雪,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里面气氛太好,四个人又喝又聊的,她觉得自己融入不进去。

    他的东子哥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好好说过话了,家里也很少去了,这一年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原以为他不在宿舍住了,找他更方便,谁知他忙完了就回到村东口的院子里,根本抓不到人。

    她曾给江流送过几次饭,进过那间屋子,听爹说那里之前还吊死过一个寡妇。那个上海知青江流也不爱说话,虽然在小学校里教书,俩人也没说上过几句话。

    从前韩建国经常带着他一起做事,玉珍心甘情愿的给忙碌在一线的他送饭送水。后来老三结了婚,韩建国和江流住在一起,渐渐地就跟她疏远了。

    玉珍越想越委屈,就在门外小声地哭了起来,哭累了靠了一下门,就跌进屋里。

    “玉珍,你怎么来了”小芳赶紧扶住她,见她手里捧着一盘凉饺子,赶紧接过来。

    看到她东子哥,玉珍忍着眼泪,哽咽地说“东子哥,你不到家里去吃饺子,我给你送来了。”

    韩建国还没来得及道谢,玉珍看见他对自己笑就忍不住哭起来“东子哥,我也想跟你一起吃饺子,你怎么不理我啊”说着就扑进了他怀里。

    木头人一样任凭她抱着,韩建国愣在原地。

    第24章 二十三

    江流是被哭声吵醒的。他坐起来环视屋内一周,并没有看见谁在哭,刚要躺下继续睡,就听见个女人在哭喊“东子哥我喜欢你啊”

    反应了十秒钟,江流明白了,扯过被子蒙住头躺下,在心里默念“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把玉珍送回家安抚好了,韩建国才得以脱身,支书也很不好意思。

    孙建新等在外面,见他出来终于说起那件事“我早就想和你说了,玉珍对你”

    张玉珍喜欢韩建国,这场暗恋极其辛苦,可又无处可说,她只私下里告诉过吴小芳。小芳告诉老三,觉得可以撮合一下。可老三清楚他这位兄弟的心思,从来就没在玉珍身上,便迟迟未提起,一直到今天。

    “你说你一个大队长,娶支书的女儿,多合适的事儿啊”

    韩建国瞪他一眼。

    “好吧好吧,你当我没说,自己定吧”孙建新也管不了了。

    此时此刻,韩建国只惦记着醉倒了的江流,他的心早就飞回村东口那个院子里去了。

    来双清山的第三年,和江流一拨的几个之前都准备回家过年。1974年的中国,从上到下都有不少人在质疑这场活动的正确性。这几次到县里开会,韩建国都能感觉出来那微妙的气氛,或许真的那天政策就变了,不用那么处心积虑,他们都可以回城了。

    李泽厚早早开始准备回家过年,还问江流要不要一起走。江流想了一下上海是个什么情况,就拒绝了他的好意,这个春节继续猫在双清山的屋子里看书。

    孙建新去年回的家,今年就轮到韩建国了,虽然离得并不远,他也有四年没回过哈尔滨老家了。得知江流不回上海过年,韩东便起了主意。

    “要不,你跟我回哈尔滨”

    江流裹着被子缩成球“太冷,不去。”一到冬天江流就要冬眠,极怕冷。

    “哈尔滨不冷,我把我的衣服给你,不让你冻着。”

    背朝着他,江流不说话了。

    他不想寒冬走,因为之前他们从没说过这些,他刚知道他还有家可回,江流甚至天真地以为韩东没有家,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家寡人一个。

    韩东走了,他该怎么办从来没有一个人的离去让他这么不安,终究还是有所牵挂了。

    “那么冷吗”韩东凑过来,温热的气息在他耳边,弄得他好痒。

    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韩东也不敢劝。正当这时,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来人是玉珍,她没有进来,大夜里的送了些吃的给韩建国,让他在返乡的路上吃。韩建国说送送她,她推脱说不用,说带着手电呢自己可以回去。

    两人的对话,江流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他坐起来烤火,火焰映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把干粮放到厨房,韩东进了屋就听江流说“一个姑娘家,大黑天的一人回去,怎么让人放心”他抬起头,“你该去送送。”

    韩东没懂他的意思“他不让我送啊。”

    “不让你送你就不送,你怎么那么迟钝”

    这跟迟钝又什么关系江流仿佛是有点生气,拿了一块红薯,丢到炉子上烤。

    “你到底跟不跟我回哈尔滨”韩东给红薯翻了个面,“今年好多人都回家,你不回,一个人待在这儿,有什么乐趣”

    “我要是一个人待着都忍受不了,那我在双清山这三年不是白活了。”

    江流可以照顾自己,这一点韩东相信。可一想到大年三十的晚上,他还要一个人守在这空屋子里啃土豆,他就心疼。

    抓住他正在翻弄白薯的手,韩东放在手心里揉搓“我们家就我跟我爸妈,我妹妹在内蒙兵团,今年不回家。”他看着江流的脸,“你就跟我回去吧”

    你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我呢

    这样的话见刘说不出口。他不像玉珍那样可以做干粮给韩东,也不像老三那样在工作上为他分担,他认为自己没有立场向韩东提要求,他只会给他添麻烦,可他更不想在没有他的空无子里过年。

    “如果方便的话,我就去。”他小声答道。

    大年二十六,俩人坐上开往哈尔滨的火车。江流的行李里都是御寒的衣物,一本书都没带,光是抵御严寒已经要耗费他全部心力了,他已经无暇再看书了。

    下了火车,气温比想象的好很多。还没来得及看看街景,韩东就带着江流一头扎进供销社买年货。一下子进入城市,长时间待在农村的江流有点不适应。人多又拥挤,不一会就找不到韩东了。

    火车站都没有走丢,此时在抢购年货的人群中,江流迷失了。他哪里都不认识,只好等在供销社的大门,等韩东采购出来。

    在里面花掉了半年的工资,回头却找不到江流了,韩建国急得除了一脑门汗。他出了大门,把东西放到管理员那里,在场院的人群中寻找。

    老远看到一个铺面前,江流把自己的玻璃水杯递过去,店家给他倒了杯热水,江流到了谢。韩东认识那水杯,是他们那年在兵团过年吃完的水果罐头,他特地在县城买的黄桃罐头,给江流补身子的。

    他把腿就往江流那里跑,生怕又把人弄丢了。

    哈尔滨自打进了十月,气温就进入冰点。几场雪下来,地面冻了冰,别说跑了,走得不稳都能滑倒,时常有人摔伤。韩东这一跑,没两步就踩到了冰,好在身体平衡感好,一屁股坐在地上,没磕到头。

    人高马大的汉子摔在地上的动静当然不小,江流循着声望去,看见韩东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墩儿,“噗”一声就笑喷了,根本停不下来。

    江流许久没有这样放肆地效果了,直到吸入了冷空气刺痛了气管才停下来。他捧着一杯开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到韩东无可奈何地坐在地上丧着脸,又忍不住笑出来。

    “能让你笑成这样,我就是屁股摔成八瓣也值了。”

    忍笑忍得辛苦,江流的双肩一抖一抖的。

    提着大包小包的年货,沿着果戈里大街向北走,拐进一个小巷,东边第三户,便是韩东家。

    韩父出门去了,韩母在家准备年夜饭。一进门就铺面而来一股暖意,炉火烧得好,窗明几净,地面桌面都一尘不染,窗花都贴好了,满屋子新年的气氛。

    四年没回家了,韩东一进门就要帮母亲做饭,连江流都忘了介绍。

    “阿姨您好,我叫江流。”送上用自己工资买的年货,“今年春节要在您家过了,打扰了。”

    韩父在工厂是钳工,从小学徒没受过什么教育,身边也很少有人说这样的客套话。江流说完这一套,连韩建国都觉得舒服,韩母赶紧接过东西。

    “哪儿的话,就多加一双筷子的事儿,人多过年还热闹呢。建国都跟我说了,反正他妹妹不回来,今年咱们四个一起过。”

    说到这儿,韩东忍不住跟一句“您就别让他进厨房就成,要不您准备的那些好吃好喝,就都糟践了。”

    江流红着脸,狠狠瞪了韩东一眼。

    晚饭前,韩父提着两瓶好酒回到家,一个下午在距家六里外的供销社排队买酒,酒票也攒了好酒,就等着儿子过来回来能一块喝一口。

    韩东的大脸盘随父母了,眼大周正,是个很正气的相貌。韩母是个桶形的妇女身材,十分热情好客,笑起来声音洪亮,对江流十分关心,问东问西的也不避讳,韩父不时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让他多吃点,再跟韩东碰个杯,喝口酒。

    这样普通而又幸福的家庭,难怪韩东这么善良正直。

    饭桌上,父子二人聊着村里的事,哈尔滨的工厂,国家的政策。江流依旧插不上话,闷头吃饭。他还没想过回城的事,这事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反正他孤家寡人一个,大不了就出家。

    就在江流胡思乱想的时候,韩母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韩父人忍不住劝“小兄弟不喝点”

    一提喝酒,韩东有点紧张,他知道江流没多少量。可主人都劝了,江流再不喝就不合适,他自己拿过杯子倒了一杯,还特地站起来“叔叔,阿姨,谢谢您的款待。”说完一饮而尽。

    一句话说的三个人都是一愣。韩父反应过来,连说“别客气”,也干了一杯,韩母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看江流越看越高兴。而韩东却仿佛又有了新的发现,江流就像个多面镜,从哪个角度映出来的结果都不一样,却都让人惊喜。

    第25章 二十四

    “你爸妈那么热情,当然要客套一下。”

    夜里,俩人挤在韩东的小床上闲聊。

    “你平常多一句话都不说,没想到也能说出这些拜年话客套话来。”而且还不多不少恰到好处,韩东在心里加上一句。

    “不是不说,是没必要说。”江流解释道,“一天就24小时,说那么多废话不累啊”

    又是个闻所未闻的说法,韩东咀嚼着这个回答,往江流那边靠了靠。

    “你父母都是很好的人,我大过年的到家里来,多说几句好话也是应该的”

    江流自说自话,却猝不及防地迎来一个吻,韩东吻得小心又温柔,舌头也不shen入进去,只是舌尖的jiuchan,手指还细细碎碎地抚摸他的耳垂,江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自从草丛里那次幕天席地的qg事之后,两人都各忙各的,一直没有过这样的q热,往往都累得沾枕头就着。

    那句“我喜欢你啊”,在江流心里总是如梦如幻的不真实,以为自己在做梦。韩东不再踢,他也不捅破,就当那是个梦。可此时此刻,好像无法回避了。

    隔壁睡着的是那对很好的父母,韩东的父母,窗台上还放着一尊白瓷的zx像,江流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他第一次清醒的思考这算什么两个大男人纠缠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儿如果只是发泄谷欠望,那为什么这个吻会这么温柔,为什么自己也会沉醉其中

    他突然想起在村东口的那个院子里,他和田寡妇在火炕上的jiu缠,曾经也是这样温柔缠绵的。可当那副曾经柔软火热的母体,冰冷垂直地挂在他头顶的时候,死亡的恐惧仿佛又一次笼罩了他,吓得他一把就抱紧了眼前的炽热的身体。

    这样惊恐的颤抖总在噩梦后来临,韩东知道江流从来没真正脱离那个梦魇,自己又何尝不是他比江流还承受了一个更大的秘密,只能用力咽下去,埋葬在心底。

    应该过去了,两个人都该向前走,不然永远走不出来。

    “江流”耳边轻声的呼唤,时常出现在睡梦中,“我我喜欢你”

    眼眶一热,泪水就划了下来。那些镜花水月突然变得明晰,江流控制不住地埋头在韩东肩头低声压抑地哭着大,大哭和大笑在一天之内都经历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反应,韩建国不知所措的抹擦他的背安抚。江流不敢哭出声,这让韩东更加心疼,不知不觉间,自己的眼角也湿润了。

    两个人在一起哭泣的时候,才第一次感受到是多么需要对方。

    跟着韩东回哈尔滨过年,对江流来说就像疗养,不光吃胖了,起色也好了许多。

    然而小芳这个年却过得百般辛苦,她怀孕了,妊娠反应特别大。孙建新高兴了几天就忙着给她变着法儿的做吃的,江流他们还从哈尔滨带来两袋奶粉。那时候没什么好东西,女人一到这时候活得就更辛苦。

    开了春,孙建新就忙着盖新房,不能再让她们母子住宿舍了,所以地里的活儿江流就主动承担了,学校地里两头忙。他虽然话少,又不像老三那样又威信,但干起活来勤勤恳恳,别人也挑不出什么错。

    韩东时常跑兵团和县里走关系开会,中央的很多消息都能了解到。这场运动好像每天都有新变化,可又不知道要走向何处。上面的人不清楚,他们下头这些人就更只剩下等待了。八年了,连日本鬼子都打跑了,中国老百姓的日子却没有并比解放那时候过得多好。

    腊月里,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儿。孙建新乐得合不拢嘴,起了小名叫小雪。一连几天的大雪封山,就孩子降生的这天才小了点。

    这是双清山知青中间降生的第一个孩子,又不少知青都在暗地里搞对象,只有老三和小芳开花结果,更多的人还是选择观望。未来还如此不定,在这穷乡僻壤结婚生子,日后可能会是个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江流除了在课堂上教过孩子,还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开始时他有点不敢靠近,但那孩子怪得很,不哭不闹的。这个带着奶香的小身体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怜爱。在小芳的指导下,他笨拙地抱着孩子轻晃着,看看孩子,又看看韩东,笑得特别小心,生怕吵到孩子。

    只要他能笑,韩东想,只要他脸上有笑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孩子能自己爬了的时候,韩建国终于在县里争取到为双清山家家户户通电的机会。现在村里只有村委会有电灯电话,点灯入户就省了油灯的开销,在消防上也更加安全,是为村民谋福利的好事。

    听闻消息,全村上下都很高兴,张罗给建国摆席。韩建国从县里回来,都没进村,带着兵团的战士们就上了山,看地势,合计着在哪儿架电线杆子。

    双清山位处山谷里的狭长地带,两侧山势险峻,想要架线需要多费些心思探查,找最合适的地方。一行人沿着山势考察,在确认一个立杆位置的时候犯了难。

    “这坟包,还听挺新啊”一个兵团展示捻了土查看,见这位置不高不低的,应该是个坟包,就问道,“建国,你知道吗”

    韩东冲在最前面,听到呼唤又返回来看,原来都走到这里了。

    “是新坟,也就三四年吧。”

    “这么新啊”那人又看了看四周,“也就这块平整点,位置比较合适。”

    还没等韩东反应过来,兵团的人就定下要迁坟了。一旁又村里跟着来的人提醒,是不是要先看看风水,被言辞拒绝。

    “那是四旧,是要破除的,还请让家里人来认领,迁过去到不碍事的地方去,这两天就办了。”最后一句话是跟韩建国说的。

    哪儿还有什么家里人也没人可以认领。

    这件事韩东没有置喙的余地,也没有可以商量的人,请人家来架线哪有资格提要求老三忙着地里的事儿,江流还在学校里上课,几个兵团战士当天就手忙脚乱的把田寡妇的坟移到了大山更深处。

    当时有些愧疚和不忍,可是一忙起来,韩建国就什么都忘了。

    通电那天,村里又摆酒庆祝,韩东被奉为上宾,双清山的大功臣。他没敢多喝酒,怕误事。到县里办事的时候,正好供销社难得有卖上海产的大白兔奶糖,韩东买了一袋揣进兜儿里,等着回村里送给江流。

    活动从下午四点开始,秧歌锣鼓的沸反盈天。韩东一直没看见江流,今天学校放假,猜想他可能猫在屋里看书,就趁人不备偷跑回了家里。

    江流不在家,扁担也不在,应该是挑水去了。韩东把糖放到桌上,随便扯了一张纸,写了个字条放在边上就匆匆走了。

    可最先看到那张字条的人是玉珍,他有话想跟韩建国说,就一直跟着他到这儿。等韩建国走了,她进门看那张字条,字都认得,意思也明白

    糖在县里给你带的,晚饭后回来。好些日子没好好看看你,别着急睡觉,等我回来。想你东

    想你,东。

    这些对少女有极大杀伤力的句子却不是写给玉珍的,而是站在院子里挑水回来的男人。他刚睡醒午觉,头发乱糟糟的,面无表情的冒着傻气。

    玉珍颤抖地把那张纸条攥进手心,含着眼泪怒瞪着江流。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江流,没敢跟她打招呼,先把刚挑回来的水倒进水缸。刚倒了一桶,就听玉珍歇斯底里地咒骂“流氓神经病fan革命”好像再没有什么恶毒的唾骂了,只好说些事实,“你害死了寡妇,又来勾搭汉子你怎么不去死”

    手上一滑,多半桶水洒在了地上,土地颜色一下子深了。玉珍哭着跑出去,江流一动不动地站在水缸边。

    韩东还是喝多了,他晃晃悠悠地走回家,进院的时候屋里一片漆黑。

    “江流江流你开灯啊”韩东醉得有点咬字不清。

    没有人回应。

    踉跄着进了里屋,借着月光,韩东这才看到炕上躺着个人。他笑起来,一滩泥一样扑过去“不是让你等我吗怎么先睡了”

    要不是酒量还好,韩东就要摔个大屁蹲了。他这下彻底清醒了,甩了甩头,重新凑过去“江流怎么了”

    炕上的人影坐起来,黑暗中看不到表情。

    “韩东,”声音冷得像河里的冰凌子,“你觉得咱们这样正常吗”

    与其说是在问对方,还不如说江流是在问自己。他这样突然问出来,韩东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挨着江流坐下,酒醒了一半。

    “我不知道,”韩东这四个字说得极其真诚,“也许,别人看着不正常,可我控制不了自己。”

    控制不了对江流产生谷欠望,控制不了想要和他在一起。原来根红苗正的生产队长,也会有控制不了的时候,江流偏头看着他的脸,怕自己会害了他。

    “你不想要个孩子吗”

    老三比韩东还小一岁,女儿都快会说话了。可提到孩子,韩东心里埋着的那根针刺痛了一下,他想反问江流,你想要个孩子吗

    “我们这样在一起,肯定是没有孩子的。”天长地久,恐怕也是没可能的,后半句江流没有说出口。

    原来是自言自语,韩东松了一口气。他抬起手臂搂着江流“我现在只要有你就够了。”

    孩子如果自己有孩子会是什么样的呢江流想不出,韩建国的孩子呢

    “糖吃了吗特地给你买的。”

    那包大白兔奶糖江流想明天分给学校的孩子们,就随口答“我又不是孩子,你买它干嘛”

    “这不是上海产的吗我怕你想家。”

    上海不,那不是家。别说将来了,对于过去两个人都还没好好谈过。江流靠在韩东身上,闷声说“其实我不是上海人这些,我以后再告诉你。”

    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韩东知道江流对自己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暂时不愿去想那些事,只想搂着江流好好睡一觉。

    而刚刚迁动过的田寡妇的坟,却因为太过仓促,棺材都露出了一角。孤零零的一个坟包在阴暗的深山中迎着风,那风声更像是野兽在哀嚎。

    第26章 二十五

    老三的闺女迈出人生第一步的时候,1975年秋收来了。此时的江流对镰刀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可体力还是不够,割两垄高粱就要躺下歇歇。

    韩东经常挑来山谷里的泉水,江流要是累了就浇到他脸上帮他醒醒神。收工的时候又扛起红旗走在最前面,心情好还会唱起歌来。江流跟在后面看着,觉得这个人真是太适合这里了。他割一天高粱都赶不上他半天的量,收工回去还有劲儿帮老乡浇菜地,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低头看看手上的水泡,江流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习惯干农活的那天,他全靠意志品质在硬撑,这双手果然只适合拿笔。

    那年年初,dx回中央复职。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11月,中央又开始批邓,“反击youqg翻案风”的政治运动开始。乒团几个知青响应dx号召的书信刚寄到哈尔滨,还没到北京,风向又变了。

    坐在田间地头,韩东不住地感叹,太复杂了,永远也搞不懂,还不如在地里种种庄稼种种菜简单。他想起江流的语录里曾改过一句话宁愿与天斗与地斗,也不愿和人斗。原来这个人早就明白地这么透彻了。

    此时此刻,那个通透的人正躺在树荫下大睡特睡,上午的农活累坏了他,饭一口没动。韩东想过去叫醒他,眼前却突然窜出个人影,抬头一看,是玉珍。

    “我有事要问你。”

    不叫名字,也不叫“东子哥”了,今天玉珍有点反常。韩东看了一眼江流,才跟着玉珍走。

    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玉珍一下扑到韩东怀里“东子哥,你娶我吧我想跟你过”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韩东不知所措,玉珍才十七,韩东比她打了九岁,当个哥还是可以,娶回家他总感觉不太合适。

    玉珍抱得紧,韩东不忍推开,只好说“玉珍,你还小,结婚这事儿不及,再说我也”

    “我不要别人,我就要你”

    从前老三的提醒,韩东还以为是开玩笑,这回终于了解到,玉珍是真想嫁给他。可他一直把她当妹妹,并没有那种想法。

    “玉珍,你听我说”

    “你心里,惦记着别人吧”玉珍的声音突然冷下来,“他是个黑五类,还是个男的,你们怎么可能有什么结果”

    韩东终于忍无可忍地推开她“你别胡说八道”

    玉珍怎么知道的韩东不清楚,但她说的这些也确实是事实,却也是伤害江流,伤害他们之间感情的话,他不想听。

    冷静了一会儿,他看见江流已经睡醒了,正捧着碗吃饭,四处寻摸着像是在找自己。

    一个姑娘家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话韩东不知道,他想提醒玉珍以后不要再乱说了,想想又觉得多余。

    “嘴长在你身上,我管不住。”韩东抽出一支烟,别在耳后,“他是黑五类,是男的,我都清楚,可我喜欢的,就是他这个人。”

    韩东正面承认了他和江流的关系,玉珍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她后悔偷看了那张纸条,而那只是她一声噩梦的开始。

    老三叼着一根烟卷,站在这临时建起来的土房子前,心情无比惆怅。

    他的媳妇和闺女正在屋里吃饭,隔着那扇破窗子喊他进来吃饭,他却没有心情。

    五年前让他住这种破屋子,他是绝计不干的。可现如今,也适应了这艰苦的条件,更苦的都经历过,这也不算什么了。他一个大男人可以对付着过,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拖家带口的,带着闺女媳妇儿一起吃苦,就是他这个当主人的无能了。

    前年回家,家里两个哥哥都去当兵了回不来,家里老爷子的危机终于看到了点警报解除的希望,他就动了心思,准备活动活动回城里去。

    他先到县医院的化验室偷了点肾病病人的尿,拿了化验单就跑到县里知青办。那边的意思是,你和孩子可以走,小芳不行。吴小芳身体健康的,否则没有理由不留下来战天斗地

    全他妈是废话老三压着火气离开知青办,合计着这事不托人是不行了,就往北京挂了电话。正好是老爷子接的,抓进去三年,家里小儿子都给他添孙女了,老人自然十分高兴,答应一定在这边给他托关系,把一家三口都弄回北京。

    孙建新这才放心,把那张肾炎的化验单撕得粉碎,安心等信儿了。

    韩东没想到老三办事儿效率这么高,半个月就拿到了凭证,支书盖了章,老三一家人都自由了,开始着手动身回城。

    “你走的也太急了,我什么都不知道。”韩东帮他装箱。

    “你知道什么啊你眼里只有他。”老三指指帮忙收拾的江流。

    韩东白他一眼“那以后只能去北京找你了”

    “对,来北京一定找我,欠你好几顿罐焖牛肉了。”

    俩人二十岁一起来双清山,那几年形影不离,出了什么事儿都一起扛着,一年又一年的在这片装加上忙活着。真要离开了,说不舍得是假的。

    孙建新热爱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不光是因为韩建国的影响。如果不是因为这场运动,他也不会来到这里,可他终归还是要回去的。他生在北京长在北京,那是他的家,他想给妻女更好的生活,这片辽阔的黑土地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开着拖拉机,韩东拉着孙建新一家和江流去火车站。县城发车去北京的火车晚上开,他们白天就要赶过去。

    沿途的小白杨依然像卫兵一样矗立着,远处齐肩的蒿草迎着风,发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在和他告别。孙建新一辈子都会记得这声音,他一生中最风华正茂的岁月,是在这里度过的。

    “什么味道”一股烧荒草的味道侵扰了孙建新当下的惆怅,江流也循着味道嗅着。

    “唿”的一阵风吹来,老远看见一个火球冲出海浪一般的蒿草从,瞬间点燃了这一片即将干枯的干草。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火势就在一瞬间蔓延,熊熊大火让周围温度升高,视线也变得模糊。

    江流和孙建新还没反应过来,韩建国就扯着一块雨布冲了过去,边跑边回头喊“老三,去兵团叫人”

    兵团里这里不远,但是王庄更近,天这么干,要是再不采取措施烧到老百姓的房屋损失就大了。老三把老婆孩子报下拖拉机托付给江流,开着拖拉机掉了个头,直冲兵团而去。

    已经找不到韩建国的人影了,江流十分焦急。她把小芳和孩子带的更远些,让他们等孙建新回来,就脱掉外衣蒙着头,重进了火场。身边没了人,小芳抱着孩子直哭,太吓人了,那火把田边都烧红了。

    学着韩东的样子,江流甩着手上的棉衣奋力扑火。可那火球像个活物似得乱窜,火势难以阻挡地扩大了。秋天的西北风强劲,江流很快就被浓烟呛得喘不过气,烈火烧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手上的棉衣早就烧着了,韩建国冲过去一把抢过来,朝他吼“你过来干什么棉衣怎么灭火”

    江流想要辩解,一张嘴,气管就被热浪侵袭地说不出话,也看不清眼前的人。他抓着韩建国的衣服确认他的存在,却被裹紧了雨布里。

    “你冲出去”韩东推着他。

    不我不走江流在心中呐喊,他甩开雨布,想要继续扑火,可袖子被撩燃烧到了皮肤,痛得他不知所措地甩着胳膊。韩东还能扑灭这一点火,可整体火势已经完全不可控了。

    韩东心一横,把雨布横过来披到两人身上,想冲出去,几次三番都被烈焰挡了回来。眼看着无路可退,火舌乘风袭来,他披上雨布,抱着江流伏在滚烫的地上。朦胧中,他听到江流低声说“我不走”

    没一会,江流就没声了,韩东感觉背上烧灼着疼痛,疼他的止不住大喊,他知道江流已经缺氧昏过去了。失去意识之前,韩东的心都是悬着的,他希望江流没有被烧伤。

    第27章 二十六

    孙建新返城的好日子就被这一场大火烧过去了。他没走成,先把老婆孩子安顿县里,借着就赶去了医院。

    这场大火突如其来,调动了周围五六个兵团来灭火。他一辈子都记得那个场景兵团的战士把韩东和江流抬出来的时候,江流昏迷不醒,脸上有几处黑色的痕迹,韩东的后背被烧得一片焦黑,双臂紧紧地抱着江流,两个战士费了好大的劲才掰开。

    江流只有右手臂烧伤,而韩东全身40的烧伤让县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这年月,县医院的正经医生都在牛棚,可这伤势普通人都能看出又多危急。

    孙建新托兵团的熟人找关系,也给北京家里那边挂了电话,他不敢打给哈尔滨,怕两位老人担心。最后虽然找到关系可以送到哈尔滨去,可他从牛棚拉来的、打成的烧伤科医生看过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县医院太落后,根本没有可以有效抑制感染的药。呼吸道灼伤感染,再强壮的青年没几天也会因为窒息死去。

    哈尔滨那边最快也要一周,韩东这种状况坐火车只会加重感染的风险,孙建新六神无主地在医院的走廊里踱步,抬头看到支书和玉珍赶来了。

    江流是被疼醒的。

    右手臂缠着纱布,疼痛来自那里。他奋力坐起身来,下巴上也感觉刺痛,渴的喝了一大杯水,喉咙刺痛的咳嗽不止。他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全是蓝天下的熊熊大火和被烧着的荒草,还有一个声音“你冲出去”

    韩东

    等江流找到韩东的病房,玉珍已经在床边痛苦了许久。要不是脸还露着,江流真以为这个人从自己生命里消失了。

    烧伤创面主要都在背上,韩东趴在穿上昏迷着,为了防止感染都铺上了纱布。手臂被撩到一点都会被疼醒,更不要说这么一大片。所以江流总觉得韩东已经醒了,只是疼的说不出话。

    老三还在走廊里想辙,脚底下是一地烟头。看到江流失魂落魄地从病房出来,本想迎上去商量,可看他那样子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为什么我没事他的后背”江流的嗓子哑了,带着哭音问。

    “他抱着你,裹着雨布。”孙建新鼻子有点酸,“他把你护在身下,掰都掰不开。”

    这是韩东第几次保护自己了江流已经数不清楚了,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心神俱伤地捂着脸泪如雨下。

    “你走”玉珍尖叫着扑过来,“你还站在这儿你害他害的还不够吗他都要死了,你还来干嘛”

    江流捂着脸承受着玉珍地拍打,他不觉得疼,就是憋气,喘不过来气,要死过去了。

    孙建新过来拉住玉珍“哪能怪他啊你别闹了”

    舍身扑火而严重烧伤的英雄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在牛棚里干活的烧伤科主任被放了出来,希望能救英雄一命。

    这人孙建新私下里找过了,他却还是那一套说辞。三天,最多五天,再不处理伤口,韩东就只剩死这一条路了。

    玉珍听到这结果,“哇”地一嗓子嚎哭起来,孙建新小声咒骂了医生,老支书直叹气摇头。大火还没扑灭,县里的领导都没顾不上韩东的伤情。兵团来的几个人虽然家里有有点背景,可也都解决不了燃眉之急。进来两个红卫兵又把那烧伤科主任押走了,估计又回去住牛棚了。

    三天,就算冒险做火车,也才到哈尔滨。那医生也说了,这种面积的烧伤,哈尔滨的医院也不一定能处理,再说,谁知道那里的医生能不能被放出牛棚,给韩东瞧病呢

    就只能等死了吗江流的手在发抖。他今年22岁,已经经历了几次近在咫尺的死亡,全都无力挽回。可眼前这个人还在喘气,就已经判了死刑,就这样坐以待毙吗他不是陌生人啊,是韩东啊,对他比亲人对他还好

    额头抵在冰冷的墙面上,玉珍的哭声就在耳边,他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可手还是抖得厉害。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他不能死。

    “别哭了”江流回身朝玉珍后,哭声戛然而止,玉珍惊恐地张着嘴抽泣。墙角的一堆件衣服进入江流的视线,那是韩东脱下来的衣服,已经烧得焦黑。

    江流突然扑过去,他记得韩东一直带在身上,终于在上衣的口袋里,江流找到了自己那本手抄诗集,急迫地翻到最后一页,他看见了那行电话号码。

    五秒,江流只在拿起听筒拨通那个号码前迟疑了五秒钟。这看似风平浪静的五秒钟里,他身后的县城大街上依旧熙熙攘攘,熟人见面要背句语录才能打招呼,两三个红卫兵在街边教训乱跑的孩子,几个大爷抽着烟袋锅漫无目的地扫视着来往人和车。而韩东,也还趴在县医院的病房里,承受着烧伤的痛苦,生死未卜。这五秒里,他重新思考了韩东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意义,街上风平浪静,心里却翻江倒海。然后,他拿起听筒,拨通了那个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拨过去的电话。

    上海警备区司令部坐落在静安区的东南角,四周不与任何建筑物相邻,如中国所有置身于城市中心地带的军事机关一样,守卫森严,岗哨严密,就连外围道路都很少有车辆来往。

    主楼二层的司令员会议室旁边就是警卫员办公室,会议室里早就吵得翻了天,这边警卫员们都安静地坐在自己桌前忙碌着。

    暗潮涌动中的静谧,被一阵急急的电话铃打破。一黑一红两个电话,响的是黑的。

    看清了这个,屋内的众人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黑色电话是辖区和参谋长沈文杰直接联系的电话。坐在靠窗位置的沈文杰的警卫员杨树,不徐不疾地站起来,走过去接电话。

    刚接起来还未应答,那边就焦急地问“沈文杰在吗”

    直呼参谋长姓名杨树一惊,这声音倒是有点熟悉“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江流,我找沈文杰”

    杨树心下了然,这个电话他等的太久了,脸上不自觉的放松了神经“江流啊,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挂掉电话,杨树心中已经基本有了安排,这种事对他有多年警卫员工作经验的人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隔壁的争吵还在继续,想到刚才电话里说的事情,杨树不懂,这样无休止的会议到底有什么意义。

    拿着刚刚整理好的文件,杨树敲门进了会议室。沈参谋长正在低头按揉太阳穴,蹙着眉头,一脸的不耐烦。他是个细长的眼型,闭上眼皱起眉头显得更严肃。杨树把文件夹放到他面前,低声在耳边说了一句“江流刚才来过电话。”

    沈文杰一下子睁开眼看着他,然后赶紧打开文件夹,里面除了会议纪要还有一张直升机出航凋令。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杨树,有点不理解,杨树正往他茶杯里续水,不动声色地点了个头。沈参谋长想都没想,在上面签上了大名。

    孙建新知道江流不是凡人,可也没想到他能把三天变成3个小时。

    能去兵团的知青,有一半是韩东那种不能再根红苗正的出身,要不就是深藏不露的子弟,自家老爷子那军阶根本不算什么了,反正他孙老三是不能一个电话就把直升机给搬来。

    旋着尘土降落在医院旁边的操场上,昏迷的韩东披着被单趴在担架上被推了出来,停稳之后,率先下来几个军人,跟着就是杨树。他个子并不算高,但站姿却顶天立地,背挺得很直,视线在人群中扫荡一周,没人敢上前,最后是江流自己走出来的。

    孙建新趁着这空档看清了机尾上的字上海军区司令部。这可不得了能惊动军区司令部的黑五类,老三真是第一次见。

    杨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青年就是当年他从渔村救出来的男孩,身高快赶上自己了,身板也结实了许多。眉眼出似曾相识,越来越有他妈妈的影子了。只是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看到手臂上的绷带和下巴上的烧伤,杨树问“你怎么样”

    江流哑声回答“我没事,可韩东他快不行了”

    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他在电话里已经听得很清楚了。回头招呼医疗队,载着韩东的担架车从校舍里被退了出来,两方的医护人员合力把他抬上了飞机。

    “你跟我走。”杨树招呼江流。

    起飞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又被螺旋桨搅乱了,在场的人又被吹了一头一脸的土。孙建新想,江流这个事儿办的跟旋风一样,一下子就没了,半句交待都没有。

    可这事儿不快不行啊,再晚几天,韩建国就真没命了。

    望着越变越小的直升机,终于消失在天际,孙建新想再见韩建国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他要返城了,而韩建国即便是返城也是会哈尔滨,很难再见了。

    他给支书留了联系方式,希望能及时得到韩建国的消息。一旁的玉珍双眼哭成了两颗桃子,还在愣神儿。

    孙建新叹了口气,在内心祝福韩建国能好起来,盼望早日再相见。

    第28章 二十七

    下了飞机到达部队医院已经是下午五点。江流的手臂和下巴在飞机上被重新包扎过,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韩东。

    因为提前通知过院方做好准备,下了飞机就直接送去了手术室。江流发现自己再着急也跟不上部队医院这些医务人员的速度,他还想再多看一眼韩东,人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杨树上前询问了下时间,得知没有四个小时是出不来的。于是他低头看看表,走到江流跟前“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

    江流也知道干等没有意义,就被拉去了医院食堂。直到刚出锅的生煎包摆上桌,江流盯着上面翠绿的葱花思考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身在上海。

    “快吃吧,参谋长知道你来了,要见你。”

    江流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了“我不见他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等他出来”

    杨树思索着,自动忽略了他的第一句话。江流今天来的仓促,可以不见参谋长,家里也没打招呼,但总要找个住处。

    吃掉两个生煎,被劝的吃了两口菜,杨树带着江流离开食堂的时候已经晚上八点了。

    “你今天先跟我到宿舍住一晚,明天”

    “不用,我在手术室门外等他就成。”

    “那怎么行”杨树帮他拂去肩头的土,“你也受了伤,也该休息一下。”

    没跟杨树回宿舍,就近住在了医院的招待所。江流洗了个澡,冲洗了这些时日身上的疲惫,但是因为手臂受伤不能着水,洗的有点狼狈,后背也擦不到,湿漉漉地就穿上了衣服。

    将近十二点,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和护士走出来。

    “送来的很及时,创面做了初步的处理,iii度烧伤,比较严重,估计还要再做几次修复术,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流一颗心终于落了地,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还在抖。杨树又把他送回招待所,半夜才给沈参谋长打电话。

    “也好,不着急见,有的是时间。”

    听着意思,是想把江流留在上海,不过那个叫韩建国的小伙子还要养一段时间的伤,杨树不敢妄加揣测,便答道“那我明天直接送他回家。”

    “好,先这样吧。”

    江流不知道自己是几时睡着的,清醒了之后反应过来,昨天还在火场里挣扎,今天就睡醒在军区医院的招待所了。

    赶到医生那里时,杨树已经在沟通了。

    “他要在无菌的环境里待上一周,那样好得快些。”杨树告诉他结果。

    “不能看看他吗他醒了吗”江流的声音还是哑的,杨树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让医生也给你看看吧”

    开了一兜子药,杨树把江流推上车,离开了医院“横竖你这几天也见不到他,先回家去吧”

    杨树知道,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对江流来说不能算家,可那里毕竟有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在。

    车子行驶在外滩的中山路上,窗外就是黄浦江景,杨树故意绕了下路,他想让江流放松一下心情。江流感觉自己是第一次到上海,上一次顶多算是中转,没有好好看过这座城市,他母亲出生和少女时代生活过的地方。

    江流的母亲是上海人,他接下来要去的就是外公家。他为了救韩东,给沈参谋长打了电话,却没想到来到上海,他还有这么多事要应付。

    外公家是交大家属楼,杨树把他送到楼下就走了,他只能自己一个人进去。这间二层小楼还带个院子,院里胡乱地堆着些杂物,仿佛很久没有打理过了。江流在门口站了很久,老房子的门薄,能清楚地听到里面有个女人在用上海话讲话,还有一个听上去身体十分硬朗的老太太在回答,江流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站得两腿有点发麻,只好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说话的声音停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女人用上海话问了一句什么,江流依然听不懂,只好又敲敲门。

    门开了一个缝,女人警惕地看着江流,凝视了一会仿佛认出了他,眼中流露出惊喜“你是”

    江流猜到她是谁了,有点生涩地开口“小姨,我是江流。”

    外婆坐在沙发上花了很长时间在稳定住情绪,这个精瘦硬朗的老太太仿佛很久都没有哭过了,一直在揉眼睛缓解不适。江流坐在她身旁,手都让她握热了,可面对这个初次见面、哭泣不止的老人,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小姨沏茶倒水,往外公的青花瓷大水杯里续上热水,也坐下来。江流喜欢这个杯子,他看向杯子的主人,这个年近耄耋的老人皮肤很白,但星星点点的点缀了些老年斑,竟也在偷偷拭去自己眼角的泪水。

    “哎呀,你看,大参谋长不知道整天都在忙些什么,你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看把两个老人高兴的。”小姨的眼睛也是红的。

    江流有点想念韩东。这一屋子人都是他的亲人,他却一点都热乎不起来。

    “雯娟,我之前收着的醉蟹放哪儿了”外婆在厨房喊,江流听到了冲过去想帮忙。

    外婆保养的很好,不像江流在福建渔村的奶奶那样皮肤粗糙,满脸皱纹,印象中奶奶在世的时候还没外婆现在年纪大。

    “江流,你到客厅陪你外公说说话,这儿我来就成了。”小姨从阳台抱来一大堆干货。

    想起韩东曾说过,让自己少进厨房,江流默默地退了出去。

    外公还在客厅发愣,仿佛江流的到来打破了他平静的生活,手边明明放着报纸也不看了。他见江流过来的,就让他坐,别客气。

    两个隔代人相对而坐沉默了许久,外公问“今年多大了”

    “二十二。”

    仿佛沉浸在回忆里,外公呢喃着“你妈妈当年也是这个年纪离开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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