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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颜 完结+番外 第5节

作者:yukikaze 字数:15143 更新:2021-12-18 07:15:08

    在一片松树林里七拐八拐的,就到了一个坟包前,雪稀松地覆盖着,连个碑也没有。

    “就是这儿了。”韩建国告诉他。

    江流开始还有点不太理解,就是这儿盯着看了一会,终于接受并理解了这个坟包或者土堆的含义,“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不是道歉,不是赎罪,仿佛是没有气力站在坟包前,身体失去平衡,只能跪下了。

    不想打扰到他,韩建国退远了些。没听到什么哭声,林子里安静的和来之前一样,江流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一尊墓碑,头上肩上都积了雪。

    时间冲淡的是记忆,是人心里的感情。但现实存在过的人,即便入了土,她的印记也很难在短时间内从这个世界消失,至少一年不够。

    江流梦见了田寡妇。

    出事那段时间都没怎么梦见过,一年过去了,曾经鲜活温暖的母体成了梦里人。

    梦里的她穿着正红色的嫁衣,红盖头下是饱满的脸蛋,甜甜的笑容,仿佛年轻了几岁,笑盈盈地招呼江流过去。

    手里的苹果被握久了,都带着她身上的脂粉香,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香喷喷的汗味,陌生又熟悉。

    他接过她递来的苹果,她又拿出那双亲手为他做的鞋,右脚的后跟绣了一朵红花。

    惊醒过来的江流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鸣的声音更大了,他在心里默念起那首绝笔词,错错错。

    韩建国被他吵醒,光听声音就知道是做了噩梦,拿件衣服给他披上,也没说什么,披上衣服,穿上鞋,出门给火炕添柴火。

    转眼元旦快到了,韩建国早早把拖拉机准备好,冬天用得少,打算先开到兵团去,装那说好了的补贴粮。孙建新元旦回家,等他回来的时候,再去兵团把拖拉机开回来。

    江流入了冬就潜心研究教材,韩建国也没什么忙的了,也猫在屋里读书,不是兵团的兄弟淘来的,就是江流随手写的东西。

    6号是孙建新说好回来的日子,一早在火车站打了电话,说是正在换车去兵团,要是天气好,晚上就能到村里,不然就过个夜,一早再说。晚饭后开始下雪,韩建国估计孙建新要明天早上才能到了。等到11点多,江流抱着书都睡了会儿了,外头的雪也越下越大,韩建国叫醒他,准备睡了。

    简单地洗了洗,江流迷迷糊糊地躺下了,韩建国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有点心慌,偏头看看熟睡的江流,不知这心慌是从何而来。

    半睡半醒间,听见外头院门开了的声音,韩建国机警地坐起来,江流翻了个身继续睡。他轻手轻脚地出门,在院里看见了冻成了冰溜子的老三。

    披着被子烤着火,孙建新眉毛睫毛上凝结的霜渐渐化成了小水珠,附着在他并不茂盛的毛发上,要不是他还在瑟瑟发抖地打喷嚏,估计还能停留一会。他捧着搪瓷杯子,让里面的蒸汽熏熏脸上的冻疮,然后也顾不得烫,仰头喝了下去。

    韩建国在屋子里踱步,根本就坐不住“到底是靠近兵团还是靠近咱们这边你跟我说具体点。”

    老三吸吸鼻子“我说了,前半程我开着拖拉机,后半程用跑的,根本丈量不出距离。那大路两侧全程都是小白杨,十几里都一个样,下了雪就更难分辨了。”

    “那你为什么不明天早上再走,非要走夜路”

    “我也不想啊”孙建新委屈急了,“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雪,我没吃晚饭就出来了,想赶着天黑之前到,没想到还没走出几里路雪就下起来,根本看不清路了,半路压倒石块上,连车带人,翻沟里去了。”

    孙建新心里也很不舒服,这倒霉事儿怎么让自己赶上了摔进沟里昏了一阵,再醒来已经是鹅毛大雪,拖拉机和自己都被埋了一半,幸好没有受伤。连跪带爬地跑回大路上,自己一个人恐怕是没法把拖拉机弄出来了,只好趁着雪还不大先跑回村里。要不是离开兵团前灌了个暖水袋揣在怀里,还带了几个土豆充饥,他可能就冻死在半路上了。

    江流看向窗外,山间里的风裹挟着雪,疾疾地下着,不时变换着方向,发出“呜呜”的声音,很难让人有出门去的想法。

    续上热水,江流又给孙建新热了点吃的。韩建国眉头紧皱,惦记着那摔进沟里一车补贴粮和来之不易的拖拉机。

    过冬的口粮还够,不是没那一车就过不了冬了。只是那拖拉机,长时间抛在寒冷的野外,本来就是兵团淘汰下来的旧货,这么折腾发动机恐怕要报废了。

    “我去一趟,”韩建国做了决定,“至少要去看看拖拉机的情况。”

    “这么大雪,你疯了吧”回来时都冻成冰溜子的老三不懂韩建国在想什么。

    “再过一会被埋严实了就更找不到了。”二话不说拿起军大衣就要走,孙建新拉都拉不住。

    “我跟你去,”江流也拿来皮袄,“一个人太危险了。”

    老三看傻了,韩建国也蒙了,谁也没想到江流会主动帮忙。

    江流相信韩建国,这种天气谁想出门若不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韩建国不会执意要去。为了拖拉机还是为了粮食都无所谓,他都是为了村里能把日子过得更好,这些江流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相信他,愿意追随他,也想做点什么,为了村里,为了他。

    出门前,老三手忙脚乱地灌了个暖水袋让韩建国揣着,韩建国回身就给了江流。二人全副武装好了,一头扎进凛冽的风雪中。

    亦步亦趋地走出风雪强烈的山谷,消耗了江流不少体力,他的步伐也跟着雪势变得缓慢。韩建国走在前面,已经为他抵挡了不少风雪。江流记得当时来双清山的路上也是这样,他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后面,却总也跟不上。

    两排整齐的小白杨进入视线,走到孙建新所说的大路上了。确实不好找,望到目所能及的最远处,路都是笔直,周边也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标志物。江流抬手揉了揉眼睛,弄掉了睫毛上结的霜,想要看得更清楚。

    两人放慢了脚步,开始仔细查看路两边。江流感觉脚快要不是自己的,他只是机械运动一般地迈着步子,呼吸也越来也不顺畅,气管都要被冻住。怀里的暖水袋也渐渐变凉,他解开皮袄想掏出来,可手套太大,站定了掏了半天都使不上劲儿。怀敞的太久了,心口那点热气都没了,韩建国又走远了,江流情急之下去追,脚底下发木,重心失衡,偏向了一边。

    仔细回忆以往这段路的样子,韩建国觉得差不多就是这里,他记得这里有个深沟,是修路的时候挖的,可找不到一点线索,估计拖拉机是被彻底埋了。这地界风小了许多,雪只是安静的漫天下着。

    路边和路肩看着没什么高度差,实际跌下去就摔进雪里,江流滚了几圈才停下,头磕到一个硬物。昏过去之前,看见一个人影走近,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他放心地闭上眼睛。

    第19章 十八

    复制了孙建新摔进沟里的情况,幸运的是,江流一头撞上了拖拉机。

    沟里的积雪太厚,韩建国深一脚浅一脚的把江流扛到大路上,靠在白杨树下坐着,又下到沟里开始刨拖拉机。发动机没有被冻住,但是长时间处在低温环境里还是无法发动。

    雪下的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韩建国却是一腔子的怒气,想要嚎啕一声。

    “你快走吧”江流有气无力地喊他,“去兵团叫人”

    往来路和去路两边都看了看,凭着记忆能推断出来,确实离兵团更近些。韩建国又手脚并用呼哧带喘地爬出沟,抄起江流的胳膊要把人扛起来,却被软绵绵地推开。

    “我不行了,”江流直喘,头上的伤口也冻成了血溜子,韩建国赶紧把帽子拿过来给他戴上,“你去兵团叫人,我在这儿等着”

    “那怎么成这天寒地冻的,你还能活”

    江流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在找死,可现下他恐怕连站起来都难,膝盖以下早就全没了知觉。韩建国要是扛着他去兵团,俩人都得冻死。

    “你走吧”他摘了手套掏出怀里的暖水袋,“我还有这个,还能坚持一会你快去”

    韩建国也摘下手套摸了摸暖水袋,确实还有点热乎气。他又前后左右看了看,给江流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脱下军大衣,盖在他身上。

    “我很快回来,你不要睡,一定等着我”

    江流看着他,强打精神,点点头。

    逐渐远去的背影被大雪模糊,江流的心也一点点变凉。暖水袋暖不了他了,他的体温也低到暖不了暖水袋。他抬头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雪落在脸上没有什么感觉,他不得不张嘴呼吸,如果因为气管被冷得刺痛就闭上嘴,他怕自己会被憋死,因为鼻子早就没有知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拖拉机又被雪掩埋的快要看不到了,江流掏出那个早就冰凉的暖水袋,把这个累赘的东西奋力一掷,看见它跟自己刚才一样,滚到了露出了一点的拖拉机边上,半雪里不动了,才又放心地靠在树上,无所牵挂了。

    他不敢睡,可前段时间太忙了,没休息好,困意抵挡不住的袭来,他不甘心地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微弱,眉眼上凝结了霜,江流惨白的脸与背后的雪景融为了一体。睡梦中,他莫名的感觉周身发热,好像军大衣刚从那个火炉一样炽热的身体上脱下来。他内心一阵欣喜,想扯扯嘴角动动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

    一阵疾风吹过来,改变了大雪的方向,江流无力地歪倒在了白杨树下,半张脸都埋进了雪里。冻硬了的军大衣还保持着盖在他身上直立的形状,立在雪地里。

    韩建国生在东北长在东北,不像江流那样害冷,一路跑到兵团虽然脸上也结了霜,但还有力气重重地拍两下槽子吵醒牲口,挑了头最健壮的马牵出来。

    牲口一叫,兵团的人都醒了。连队长了解情况后,叫上了半个团的战士,带着家伙,开着拖拉机赶往现场。韩建国骑着马在前边开路,焦急地一鞭子抽下去向前疾驰。

    出事地点确实离兵团近点,老远看见了自己的军大衣,韩建国又抽了一鞭子,心都要飞过去了。

    江流只有头发还露在外面,再晚来一会,估计整个人都被埋了。韩建国疯了似得徒手把他挖出来,却是一具冻得梆硬的身体。

    他错了,这样恶劣的天气,他怎么能留他一个人在这儿

    颤抖地伸出手指试探他的鼻息,无奈风又刮起来,完全无法判断。

    兵团的拖拉机开过来,几个战士跳下车,举着铁锹滑进沟里准备开挖。连队长凑过来一瞧“这儿怎么还躺着一个”

    上马坐稳了,韩建国抄着江流的腋下把他拎起来,连队长拖着他的身子,终于把人弄上了马。一路颠簸,韩建国多次试图叫醒江流,然而时间仿佛凝固了江流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骑着马进了门,韩建国勒紧缰绳站住。他抱着这具身体挣扎在崩溃的边缘,江流的脸已经青白了,他骑在马上大叫着求救,也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只是在掩饰恐惧。看见有灯亮着,他双腿一夹,朝那一排房子过去。

    辅导员周大姐披着棉袄举着油灯出来了“呦,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来了两个知青帮忙把人抬进了屋,韩建国一进屋就被热浪包围着,感觉四肢百骸恢复了点知觉。他军大衣给了江流,在户外也待了许久,身体是暖起来了,可心还悬着。

    “哎呦,怎么给冻成这样啊”周大姐摸了摸江流的脸,韩建国六神无主地凑过来,被她推开,“你也赶紧收拾一下自己,脸上都是冻疮。”

    “他怎么办”

    “你别着急,我有办法。”然后朝屋喊,“柱子,把火炕烧上,再烧两锅热水,把那大澡盆找出来。”

    韩建国脱了衣服,拿热水胡噜了一把脸,就进屋帮忙。周大姐让他先把手烤一烤,暖和点再给江流脱衣服。他早就心急如焚,可这周大姐却不慌不忙地支使人干这干那,看出他的焦急,忍不住劝“看着点烤,回头成烤猪蹄儿了。我摸了,还有气儿呢。”

    一件一件的脱掉有点发潮的衣服,一边把手搓热了贴在江流身上。他的身体已经软了不少,脸色也恢复了正常。脱下贴身的衬衫,韩建国忍不住把耳朵贴在他胸口,听到那一声声规律却无力的心跳,眼泪都要掉下来。

    还有气儿,心还在跳。

    周大姐又进了屋,后边跟着两个知青抬着一澡盆的热水“等我走了,你把他脱光了放到水里泡一泡。我去姑娘那边睡了,这屋就给你们。”看到韩建国居然摸了把眼睛,忍不住调侃起来,“一个大小伙子咋还眼泪巴叉的他没事儿啊。”

    水汽氤氲着的江流脸色红润,乖巧地坐在澡盆里,睫毛上结了一层水珠。韩建国往他肩头上撩水,瘦的都能看到骨节,摸着都硌手。手上早就生了冻疮,要多照顾照顾。抬起他的胳膊想洗洗手,江流跟着力道仰起头,嘴巴微微张开。屋里就他们俩,韩建国偷偷地脸贴着脸的抱着江流,闭上眼睛,平复心情。

    外头大门又开了,传来拖拉机的动静声,救援的人回来了。韩建国赶紧放开人,出门迎上去。

    风雪小了点,连队长跳下拖拉机,也是一副白胡子老头的样子“粮食和拖拉机都弄回来了,发动机就是冻了太久,你回头自己收拾收拾。”

    要不是为了这些,韩建国也不会执意出来。要是搭进去江流半条命,东西也没了,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要去后悔地撞墙了。幸好离兵团近,幸好平时关系还不错,幸好幸好,韩建国不住地道谢。

    “客气什么那小兄弟怎么样我跟你说,我们一开始挖错了地方,要不早就回来了。”连队长掏出一个硬邦邦的暖水袋,“雪厚的都齐腰了,后来几个人就跳下去,拿胳膊胡噜用脚踢着找,发现了这个,这是你的吧”

    本来粉色的暖水袋被冻得变了颜色,韩建国接过来,差点没认出来。

    “我照着那个地儿一锹子扎下去,差点没给我顶出去。挖出来才看见,把你那左灯给杵裂了。”连队长直不好意思,“别着急,回头我给你找个好的安上。不过这回要不是找到这个暖水袋了,我们就找错方向了,恐怕你那发动机也就报销了。”

    捧着已经冻成一坨子冰的暖水袋,韩建国的手都在抖,不知了冷的还是吓得。

    他明明记得走的时候这东西还热着,眼看着江流放在胸口,怎么又成了挖出拖拉机的关键他扔出去的他为啥要扔出去

    “你们找到的时候,就已经冻成这样了吗”他忍不住问。

    “可不是都什么节气了,在外头放了这么久。这俩月暖水袋也就保暖两三步,”他指指大门的牲口棚和最里边的女知青宿舍,“从这屋到那屋,基本就凉透了。”

    刚刚平复的心绪又泛起涟漪。要是江流真的冻死了,韩建国的心也就凉透了。

    暖水袋放在了炉子边上,慢慢融化恢复了形状,但表面已经冻出了口子,里面的水流了出来。江流裹在棉被里,只露出了个头,额头上的伤口贴上了一块纱布,热热乎乎地躺在火炕上昏睡着,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韩建国又添了一把柴火才进来,脱了衣服吹了灯,他躺在江流身边,又扯过一床被子,把两人裹在一起。

    折腾了半夜,雪也停了,月光映着白雪,把江流的脸照的惨白,跟刚才被冻得毫无血色时一样。韩建国满心满肺后悔和后怕,抱着他脸贴着脸,想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江流还是熟睡着,什么都没感觉到。

    韩建国想起前段时间田嫂周年的时候,江流常常半夜惊醒,坐在黑夜中发呆;学校刚开始上课那段日子,又忙着给学生备课,常常忙到半夜。像这样能熟睡的时候太少了,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虽然刚刚差点就去和阎王爷报了到。

    “江流,”韩建国低声地呢喃着,又搂得进了点,然后闭上眼睛,“对不起。”

    怀中的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动了动眉毛,好像感受到了身边火炉一样的体温,头不自觉往这边偏了偏,又熟睡过去。

    第20章 十九

    昏睡了整整三天,中间有几次半睡半醒的让韩建国喂了几口水,然后又睡过去,江流仿佛已经几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醒来的第一感觉就是饿,这是来东北插队之后,江流最常出现的生理感觉。先温饱而后思y谷欠,他慢慢下了地穿上鞋,别说y谷欠了,根本就没想过自己在那儿,闻着味就走进了厨房。

    窗外是一片雪白,屋里温暖如春。走到厨房江流感觉到冷,可看见粘豆包也顾不得了。灶台是冰凉的,他拿着三个冻成一坨、形状奇怪的跟石头一样硬的粘豆包,端着半碗咸菜又回了屋。粘豆包放在炉子上烤着,江流手抓着咸菜就往嘴里送,齁得直干呕,见粘豆包给烤散了捏着软了些,也不咬,个头还不小呢,一口就吞了下去。

    饿极了,就真是石头,软了他也能咽下去。

    正在狼吞虎咽的时候,就听见外头有女人的说话声“建国,今天开荤了,我给你打了两份肉菜。”

    嘴里也不嚼了,吃了点东西之后理智终于回到大脑。这是哪儿我什么也不说就吃人家东西,不成了小偷

    粘豆包就剩一个了,第二个还黏糊糊的附在口腔里,他想藏到枕头底下,可还有一碗底的咸菜。外头人已经推门进来了,江流情急之下把那最后一个也放进嘴里,胡撸干净那咸菜碗,使劲儿咽了一口。

    韩建国正在后院修他的拖拉机,听见周大姐招呼迎上去,进了屋就听见一阵连咳带呕的动静,赶紧掀门帘进去,江流正咽的难受,眼泪都憋出来了。

    “呦,醒啦怎么还吃那粘豆包啊,我打饭来了。”

    喂着喝了两口水,还是堵得难受,韩建国不住地抹擦他的后背,想帮他顺下去。

    皮可能软了,可豆馅儿还是冻成一团,黏米挂在干燥的食道上,豆馅儿还堵着,江流快要喘不过来气儿了。

    韩建国手足无措,只知道乱拍他的背,周大姐把灶火生起来了,进屋看他俩还是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赶紧指导“建国,你压他肚子,让他吐出来,别拍了,那粘豆包顺不下去。”

    这一提醒韩建国才想起催吐的方法,从背后抱着江流,手一下一下的压着他的腹部。江流弯下腰干呕了几次三番,这才吐出异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周大姐才放心的回去厨房。

    顺了气儿,直起腰来,江流低下头,韩建国的胳膊还没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这个人活生生地站在眼前,韩建国忍不住想要确认这件事的真实性。你终于醒过来了,韩建国收紧了手臂,我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扔在冰天雪地里了。

    江流抬手把自己的手附在他的手上,干呕了半天,心还在“咚咚咚”地快跳着。

    不敢再狼吞虎咽了,江流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地吃了一顿饱饭。噎着饿着,哪个滋味都不好受。

    满足地躺在床上,他又感觉累了,屋子里太暖和了,不知不觉又睡着了。韩建国给他盖上被子,到厨房去洗碗。

    江流又做了梦。在冰天雪地里命悬一线,饿了三天又重获新生,他想跟别人说说。梦回泉州,他和母亲牵着手站在海滩上,还是个幼童的模样。他刚想给母亲讲讲最近发生的事情,手就被松开了。

    追着母亲,江流想叫一声“妈妈”,喉咙却好像被冻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母亲只是一味地沿着海岸线走,不回头。

    他太累了,追不动了,跌倒在沙滩上。他看见母亲停下了脚步,抬起头就要咧嘴哭。站在他面前的人穿着一件正红色的嫁衣,正笑盈盈地望着他“别忘了给火炕添把柴火。”

    韩建国刚脱了衣服吹灭了灯准备躺下,一直沉睡着的江流却突然醒了过来。黑暗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韩建国能感觉到他的惊魂未定,问道“怎么了”

    “火炕,你添柴火了吗”江流颤抖地问。

    “添了啊,刚添的啊。”韩建国本能地回答,伸手摸摸炕,“不凉啊,你”看见江流惊恐的眼睛,他才想起这句话的含义。

    那是田嫂对江流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不算那首绝笔词的话。

    江流知道他想起来了,也不敢看他,被子蒙着头,蜷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他想天怎么还不亮,太阳怎么还不出来,冬天为什么还不过去。

    躺在他身边,韩建国又扯过一床被子给江流盖上,自从住在同一屋檐下,时常在半夜里重复这样的事。他想起大雪纷飞中被湮没的半张脸和冻得僵硬的身体,想起疏通河道时候磨出的一脚水泡,想起写着江流名字的大字报,和他被压在台上扌比斗的情景。

    这些痛苦,都没有噩梦恐怖。也许江流并不是为了守着拖拉机,守着粮食才留在那儿的,他可能就只是想在冰天雪地里那样睡去,那样,他就不必再经受噩梦的折磨了。

    韩建国抱着这个发抖的身体轻拍着,想让他冷静下来。在不知不觉间,两人依偎着睡去。

    那是1973年的冬天,江流在冰天雪地里捡回一条命,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身边这个火炉子了。

    大雪封山,江流的身体不宜出门再受冻,两人有幸在兵团过一个春节。兵团的知青走了一半,十分清净,只是严冬里也只剩下在室内乐趣了。

    好多没回家的女知青最近都喜欢围坐在江流那屋,听他讲故事。这上海来的小白脸懂得多,听说还在双清山的小学里教书,虽然表情单调了点但是长得可人,披着毛衣坐在炕上,随便写几句诗讲个故事就把姑娘们撩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周大姐都说,要不是看在他保护了生产队的拖拉机和粮食,早就让他回双清山养着去了,这小兄弟太小资,破坏了兵团的政治气氛

    韩建国也没办法,屋里聚了那么多姑娘,他只能在院外头举着斧子劈劈柴。他有很多话想跟江流说,看着他在屋里侃侃而谈,韩建国更担心他会休息不好。

    除夕这天,和留在兵团过年的知青们在食堂里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饺子,这年就开始了。江流自从上次挨冻了之后就没出过屋,这次虽然全副武装,可还是冻得牙齿打颤,一进屋就直奔炉子,闭上眼睛烤火。韩建国帮他摘了帽子,掸掸身上的雪,从兜儿里掏出连队长给他的一瓶白酒,这才脱掉身上的军大衣。

    曹公曾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刚刚过了年,心情还不错,但是江流记得喝酒能暖身子,哆哆嗦嗦地拿过那瓶酒。瓶身上什么标识都没有,是从兵团自酿的就酒桶里解出来的。

    脱下皮袄,江流拿着酒瓶进了屋。韩建国赶紧跟上去“你拿它干什么”

    “喝一点,”江流把酒放到炕桌上,拿起自己的杯子,“我冷。”

    这可是兵团自酿的高度酒,就江流的酒量,不得半杯就倒。建国到厨房找到两个土豆和半个窝头。不能就这么干喝啊,胃该坏了。

    等他拿着土豆进屋,那瓶高度酒只剩半瓶了。江流倒在床上,脸红扑扑的,眼角有点湿润,眼神都散了。这回真不冷了,身上火烧火燎的。

    赶紧把酒拿开,塞好了放到厨房,可不能再让他看见了。掀门帘进屋,火热的身体就扑到韩建国身上,满口的酒气在他耳边弥漫着,空气都醉了。

    未完

    作者有话要说

    u二十一章完整版u

    第23章 二十二

    着急烧热水,韩建国差点把房子点了。江流还算清醒,躺在炕上听着叮叮咣咣的声音,有气无力地提醒他“别着急,我没事。”

    韩建国冷静下来,终于恢复理智,我刚才都做了些什么啊

    小心地清洗了伤处,有抹了一点治外伤的药膏,这才吹了灯躺下。江流躺不下,开始时趴着睡,觉得憋得慌又侧过身。韩建国看他跟烙饼似得翻来翻去,忍不住说“我抱着你睡吧,不让你翻身。”可他从后头一抱着,这次事故的罪魁祸首又正好抵在江流的gu间。

    “不睡了。”江流烦躁地坐起身,牵动了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这下好了,躺也躺不下,坐也坐不下了。

    哭笑不得的递过去一个枕头,江流这才靠着墙缓慢地坐下了。

    黑暗中,沉默的良久,韩建国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

    咀嚼着这句道歉的含义,江流摇了摇头“不怪你。”

    当然不怪他。当时自己并没有推开他,还伸了手抱他。两个人同时发春,就没有谁对不起谁。

    酝酿了一会,韩建国鼓起勇气“江流,我”

    斜靠着墙,江流睡着了,他累了。

    叹了口气,韩建国过去坐到他身边让他靠着,又扯过被子盖在他肩头,却看见刚刚拿开的枕头底下,是田嫂的那把木梳,上头还缠着红头绳。

    他低头看看熟睡的人,又偏头看向黑暗的虚空,叹息地自语道“江流,我喜欢你啊”

    身边熟睡的人,睫毛抖了一下。

    “其实,我本来不叫韩建国的。阴历生日还在49年,我爷爷一高兴,就把名字改成建国了。”

    清晨,两人醒来,靠在一起闲话。江流有点发热,估计是昨晚折腾的,韩建国把他裹进棉被搂着,不时贴一下额头试试温度。

    “那你以前叫什么”

    “韩东,东方的东,很简单一个名字。现在老三还叫我东子,那不是小名,其实是大名。”

    江流这下知道为啥兵团为啥有那么多“建国”了,这名听着志向远大,可一旦重了名都分不清谁是谁。王建国李建国的好几个,一叫“建国”五六个人都回头。

    韩东,这名字多好,简简单单的,什么建国啊援朝啊国强啊听着就累。

    “韩东。”他试着叫了一下,“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这简单的名字让江流呼唤地清脆悦耳,韩建国没想到他这么简单就接受了这个名字。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他问道“你爸妈当时怎么想的,给你起这个名字。”

    “西游记看过吗”

    “看过啊”

    “看过还不知道唐三藏的乳名就叫江流儿。”

    韩东不解“怎么扯到那儿去了”

    “我爸当时正在回国的船上,手边只有西游记一本书,就定了这个名了。”江流想了想又说,“那时候我都两岁了。”

    他那学哲学的爹一向如此,拿着西游记给长到两岁都没见过的儿子起名字,旁人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总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看破红尘,什么事儿惊动不了他。传到江流这儿,云淡风轻都没了,直接变面瘫。

    “这也太随意了,”韩建国又问,“你以后要是成了个和尚怎么办”

    “不咋办,挺好的。”

    其实韩东还有很多话想问,比如爸爸为什么会在船上,从何处回国,为什么两岁才起名字。可看样子,江流并不想多说,韩建国也就没再问。

    忙过秋收,基本就是等着过年了。学校已经放假,江流同往常一样生着炉火猫在炕上看书。韩东给他讨来的书越来越多了,都快放了半炕了,幸好炕足够大,夜里两个人也可以搂着睡,不然都放不下了。

    因为被冻过,所以一到冬天江流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韩建国去食堂打来了饭菜,后头还跟着老三和小芳两口子。今天是冬至,四个人准备坐在一处吃顿饺子。

    食堂的菜温着,四人分工开始包饺子。为了不让大家饿着,不糟蹋粮食,江流只负责烧水,小芳手快,一会就擀出了一打皮,老三紧着包。馅儿韩东下午已经活好了,猪肉白菜的,现在也跟着孙建新一起包。

    一个人在厨房烧水太没意思了,江流也进了屋,也想擀皮,小芳耐心地教他,韩东只好接替他到厨房看着火。不一会儿,江流兴冲冲地举着一个椭圆形的饺子皮过来问他如何。韩东哭笑不得“你说怎么样”

    江流一开始还有点不高兴,后来也觉得不好意思,脸都红了“这可是我第一次擀皮。”

    在水汽弥漫的厨房,江流的笑容显得特别朦胧。可这个笑容一直到很久之后,韩建国都能回忆起来,甚至都能回忆起里面的味道。

    辛苦了一年,大家坐在一处喝酒吃饺子,犒劳自己。韩东和老三聊着村里的事,什么开会交粮,修路电缆。江流听不懂也插不进去话,一直埋头吃。他是来了双清山才喜欢上饺子的,以前没感觉,现在觉得这东西真是方便,一口咬下去把面菜肉都吃了。

    小芳看他吃得急,笑着劝到“没人跟你抢,慢慢吃,别噎着。”

    江流是饿过肚子的,所以吃饭总是很急,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抹抹嘴。韩东也看过来,看他嘴上还有东西,就抬手帮他擦,擦干净了就放心了,很自然地抓起江流的手握着,转头跟孙建新继续聊。

    这一切老三和小芳都看在眼里,其实老三已经有点感觉了。除了之前韩东对江流特别上心,刚刚煮饺子的时候,江流也称呼的不是“韩建国”,而是“韩东”。

    韩东本人不喜欢“建国”这个名字,可这名字听上去根红苗正啊。比较亲密度朋友私下里叫他“东子”,他也爱听,可要让别人知道他这些小心思,给扣顶帽子什么的可不得了。

    所以当老三听到江流都直接叫“韩东”了,再看那相互间交流的眼神和态度,觉得这俩人应该算得上是亲密无间了。

    江流向来不胜酒力,直接醉倒了。韩东给他盖好被子,就到外屋找老三继续聊。

    小芳在洗完,俩人在灶台边烤火。

    “你们俩相处的不错。”老三扬扬下巴,指指里屋。

    韩东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回答“还好。”

    “什么叫还好啊”老三想了想,又低声问,“他不惦记田寡妇了”

    这是韩东最不想触碰,却又无法回避的问题。今天喝的酒不至于让他神志不清,可他却以此为借口给自己壮胆,老三是铁哥们,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多希望他能惦记我啊”

    老三没懂“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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