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车来的。”严疏撇撇嘴，“果汁？”
“”喻唯奕自己倒是想喝点酒的，看了看严疏也只是笑着点点头，等服务员出去了以后才问，“你身上什么味道？怪好闻的。”
“味道？”严疏闻了闻自己衣服。“可能是沐浴露？我洗完澡出来的，和平常一样啊，要么是须后水的味道？”
“可能是我在医院待太久了满鼻子都是消毒水味吧，”喻唯奕抽了抽鼻子，“稍微闻到点别的味道都觉得好闻。”
“阿姨她”严疏说了三个字，又停了下来，他不知道喻唯奕想不想说。
“确诊了，和原来的结果一样，是晚期，”喻唯奕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也调整好了心态，看着严疏支支吾吾的样子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当下也没瞒他就直接说了，“给了治疗方案，明天就带回我家那边住院了，能耗多久是多久吧。今晚上他俩非赶我走，说要过二人世界。”
“对不起”
“你和我说什么对不起，”喻唯奕失笑，“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都把时间安排好了”
“阿喻”
“我说真的，”喻唯奕敛了笑容，表情认真，“我们俩在一起前就一直是你在帮我，我当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还是不想放开你”
喻唯奕突然停了嘴，等服务员上了菜又离开才接着说，“你看，就这么不相干的外人面前我们也还得瞒着。”
没等严疏接话，喻唯奕又说，“我妈的事，我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下个学期开学我会带艺体班，也不当班主任了，课会少很多，但是我大部分时间肯定都是往家跑了，我们俩一起的时间可能会很少。差不多就这样了。”
“嗯，”严疏点点头，嘴里无意识的咬着筷子。
“咬筷子干嘛，吃饭吧，”喻唯奕给他盛饭，“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严疏一下一下地往嘴里扒饭，顿了顿又说，“没什么。”
“”喻唯奕只当严疏不想说，也没再追问。两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知道严晗还没回家就又约好要和同学跑去了别的地方玩，然后严疏又卖了一本书准备翻拍影视作品喻唯奕知道严疏平时没这么爱说话，也只是怕自己总想着王惠的事情才一直说话岔开自己的思绪，喻唯奕笑着听，把严疏爱吃的牛肉给换到了他面前。
两人吃完饭，喻唯奕想着第二天要赶回家也没再多有别的安排，争取驾驶位无果后坐在副驾驶被严疏送回了家，下车前又仗着路灯照不到车里压着严疏亲了好一会才放开他。
严疏只以为是喻唯奕被王惠的事情弄得难受，想着自己也不能帮上别的忙，便忍着羞赧配合他唇齿纠缠，却不知道喻唯奕本来不是个喜欢肢体接触的人，偏偏遇上严疏就想要和他更亲近一些，甚至是最喜欢他这种忍着羞意配合自己的样子。
“走了啊，”喻唯奕又蹭了蹭他的额头，“你回去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好，”严疏还有点喘，手搭着喻唯奕的肩膀，“我开始还以为”
“以为什么？”喻唯奕看他又说到一半不说，接着问了一句。
“以为你约我吃饭是要和我说分手的，”严疏望着喻唯奕的眼睛里泛着点水光，似乎还带了些笑意，“你开始说对不起我，又说自己会很少和我见面，我以为你要说分手的。”
“你那时候在想的就是这个？”喻唯奕把严疏的手拿下来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握在手里，又拿起来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怎么又愿意和我说了？”
“你觉得我那时候是不是有点犯蠢？”
“是，”喻唯奕惊喜于严疏的坦诚，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有些孩子气的问题弄笑了，“不过挺好的，严谨成熟这一面你在严晗面前表现出来就行了，其他的可以通通抛给我。不过我约你出来吃饭就两个原因，一个是和你报备一下也免得你瞎操心。”
“还有一个？”
“有点累，想见你。”
“”严疏侧头看喻唯奕，耳朵发烫。
“我回去了，”喻唯奕揉了揉严疏的头发，想起来自己似乎几分钟前就说过要走了，不由好笑自己也变成这种说个再见要说好久的人了。
“阿喻”
“嗯？”喻唯奕都打开了车门下了车，又趴在窗户上往里看他。
“那个你缺钱吗？”
“不缺，”喻唯奕心里一热，看着严疏严肃的样子撑不住笑了，“我好歹也工作了这么多年，家里也有存款，不至于到那一步，你就别担心了。”
“哦”严疏眨了眨眼，还是看着他。
“还是那句话，有需要我一定不硬撑，让你这个大作家来给我帮忙，行了吧？”
“贫得你。”严疏也抿着嘴笑了，挥手赶喻唯奕回去，发动车子往自己家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一句话生活本来就是一件毫无逻辑的破事
☆、第二十七章
喻唯奕其实是和喻建国商量了好久才选择在回家的路上告诉王惠具体的病情，好让这个坏消息在不那么严肃的场合说出来能显得没那么吓人。王惠大概是早就有了准备，前面父子俩不说她也不问，告诉她之后喻唯奕握着方向盘，手心一片虚汗，从后视镜里却只看到王惠微眯着眼靠在喻建国肩膀上，说“那我就看不到儿子结婚生子了啊。”
王惠住院后喻建国不顾反对执拗的住进了王惠的病房二十四小时陪着她，留喻唯奕家里做饭洗衣医院送饭陪护的两头跑，也幸亏是暑假期间没有工作，能够把老两口照看周全。王惠夫妻俩退休前都是公务员，和同事们关系都很好，时不时还有不少朋友来探望聊几句天，所以王惠的精神状态一直不错。但病情恶化的非常快，七月住进医院开始治疗，八月份就陆续开始出现皮肤小范围溃烂的现象，疼痛感也开始更加频繁的出现。
喻唯奕是面对过死亡的，在他中学到大学的十年里面他的祖父祖母爷爷奶奶相继在睡梦中和病床上离开，但当医生隐晦地提出可以准备后事的时候他才真切并惊慌地感觉到死亡离自己的母亲已经太近。
去看墓地的时候喻建国没有跟着，只说买一个双人的以后可以把他们老两口埋在一起。陵园在城区外的远郊，喻唯奕看好墓地从陵园回来又绕路去了医院，再回家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路上却接到了严疏的电话，说他堵在了高速上手机也快没电了，要喻唯奕帮忙定个酒店。
“你不是说要出差？”严疏每到写的没灵感的时候就会去找他那些当警察的朋友们一起喝酒聊天探听一些离奇的案件找灵感，有时候也会跟着一起去外地跟案子，喻唯奕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有些担心他的安全，被严疏笑称小题大做，最后还是保证每次去外地跟案子的时候都会告诉他行踪喻唯奕才放心。
“正好回来了 ，想起你说要自己去看墓地，我就过来了。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手机也没电车开到现在也没多少油了。”严疏语气有点着急，大概是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状况外的事情，“我知道要是和你提前说你肯定不让我来，所以我干脆直接过来，谁想到前面正好出车祸全堵上了”
“来了就来了，”喻唯奕失笑，心想还是不要告诉他自己已经把看墓地的事情都办完了，免得这人又懊恼自己来晚了，“你在哪个高速堵着我去出口等你。”
“天这么晚了你别过来，帮我把酒店订了就行，”严疏看着前面一动不动的车有些头大，“我手机快没电了连网都不敢上，你订好了发个短信给我啊。”
“嗯，”喻唯奕应了一声和严疏挂了电话。c市到当地的高速就几条，还有一条在快出口的时候发生了车祸，喻唯奕直接查出了严疏走的高速，换了个方向就开去了高速出口等他。
于是严疏带着在低电关机前仍然没有收到短信的手机从堵车的高速路上下来准备找人借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喻唯奕的车，还来不及说话就看着喻唯奕伸出头朝他笑了一下，跟着他的车后面开了出去。
然后一脸问号地跟着喻唯奕开回了明显是居民楼的小区。
“没找到合适的酒店，就带你回家了，”喻唯奕看着严疏放下车窗，趴在窗口和他说话，“我爸现在都住在医院陪我妈，家里只有我，你不用觉得别扭。”
“”严疏忍不住笑了，从善如流地下车拿了行李跟着喻唯奕往家走，走到楼梯口问了一句，“你真的去问了酒店吗？”
喻唯奕掏钥匙的手顿了顿，“你猜？”
严疏在路上堵车堵的挺久，等两人全部收拾好了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喻唯奕把已经买好墓地的事情说了，果不其然看到严疏露出了有点懊恼和窘迫的表情。
“你别这个表情，”喻唯奕递给他一杯牛奶，也坐到沙发上顺手揽住他的腰，“你能过来挺好的，真的，我看到你的时候觉得心从风口浪尖的又回到胸腔里了。”
“你又哄我？”严疏本来在别人家里就有些拘束，被搂住后僵了一下才慢慢放软身子靠着喻唯奕，“感觉我过来不是来给你帮忙的还给你添了一堆麻烦”
“我说你来挺好的是真的，”喻唯奕蹭在严疏的颈窝里闻了闻，没由来地在想明明都是自己家的沐浴露为什么这人用起来都会好闻一些，“我爸妈现在心态都挺好的，我妈身体不好但精神状态一直挺好，和其他阿姨聊天也挺开心，我爸就守着他其他的都不管，那些治病的和医生讨论用药的准备后事的事情都是我一个人来做，这种就我一个人慢慢感受失去的感觉真是不舒服。”
“”
“所以你来，我至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了。”
“嗯。”严疏应了一声，喻唯奕放在他腰上的手一下一下的安抚让他泛起了睡意，眼睛都快睁不开。
喻唯奕也不再和他说话，半牵半抱着就往卧室去，严疏到了喻唯奕的床上很快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和喻唯奕牵着的手却还是牵着，怎么哄也不松开。
喻唯奕盯着严疏那个别扭的姿势看了半晌，放弃了去另一张床睡的打算，轻手轻脚的关了灯躺在严疏身侧，由着那人蹭到身边被自己抱个满怀。
黑暗中的声音太明显，尤其是心跳声，一清二楚。
☆、第二十八章
一个月里的时间里严疏在两座城市之间来来回回跑，也亏得严晗正好结束了高考跟着不同波的同学全国各地的玩才让严疏没再故意想辙去瞒住她。严疏跟着喻唯奕去看望过一次王惠，喻建国夫妻平时也听喻唯奕提起过严疏对他的诸多帮助，几人聊起天来也还热络，一直到王惠明显表现出疲惫的神色了喻建国才提出让他们先走。
喻建国有次回家拿换洗衣物的时候还见到过在家的严疏，喻唯奕只说是他来z市办事借住在自己家，喻建国难得见喻唯奕带朋友回家，说了声让他自便就又催着喻唯奕送他回了医院去陪王惠。严疏那天刚好出差回来累的厉害倒在床上补觉，半梦半醒地见着喻建国才瞬间清醒了，又因为想着自己是从喻唯奕房间出来的有些心虚，当晚等喻唯奕从医院回来后就一脸严肃地说他还是搬到宾馆去住吧。
“你这也太反应过度了，”喻唯奕哭笑不得，把喝完牛奶的杯子递给严疏去洗，“我爸只当你是朋友来借住的，不会想到我俩那一层去的。”
“今天叔叔是白天回来了，他哪天要是晚上回来看到我们俩睡到一张床”严疏想着每天早上醒来时候都是被喻唯奕揽在怀里睡的姿势脸红了红，继续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睡着了的姿势，叔叔要是看到往常还算了，现在这个时候可千万别给叔叔刺激。”
“我知道的，”喻唯奕点了点头，只丝毫不接严疏要搬出去的话茬，又说“我爸那个状态看起来没事，我知道他也只是绷着，本来打算和学校打个申请这个学期不去上班了，等我妈这个事情过去了再说，结果才和我爸妈提了一句就被堵了回来。”
严疏没经历过这些事情，和父母之间感情也淡薄，不知道怎么回话，只好听着喻唯奕自己为难着，想了想，伸过去握住了喻唯奕的手。
开学的日子逐渐近了，喻唯奕还是捱不过父母要他回去工作的话，还好这段时期王惠虽然已经只能吃流食了，但病情恶化的速度反而慢了下来，大有一番要好好磨上一会的架势，喻唯奕同意给家里请好保姆和陪护再三叮嘱过才回了学校。·
学校按说好的给喻唯奕排了艺体班的课，先是五天军训不用过来，后是颇为照顾的把课排到了两天里，让他剩下四五天的时间可以两边跑。
另一边严晗觉得暑假自己玩疯了把哥哥一个人丢在家着实是有些不厚道的行为，因此干脆拽着严疏提早去了市当做旅游，严疏不知道严晗心里那些弯弯绕绕，只以为是自家小女孩第一次要离开自己独自在城市生活了有些害怕，因此也耐着性子和严晗好好地把市给摸了个大概。
九月三十号的最后一节语文课上喻唯奕接到了喻建国的电话，让他赶紧回z市。
喻唯奕愣在了讲台上，翻书的手失手扯下了那一页。底下按捺不住想要放假的学生们的细碎的说话声无限被放大炸开在他的脑袋里。他甚至隐约听见了已经消失了十来天的聒噪的蝉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学生们下了课，在欢呼雀跃声中走回办公室和组长说了情况又冷静地开车回家，堵在高速路上还能记得给严疏打个电话。
他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赶上和王惠说最后一句话。
王惠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管子和氧气罩已经被摘下，病号服也被换成了寿衣，显然是喻建国已经做好了这一切。
喻唯奕盯着母亲看了一会，才转头去看身边的父亲，喻建国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眼圈红的厉害，身上还有没有消散干净的烟草味。
“你母亲生前和我说过，葬礼不要大办了，第二天和几个老朋友最后见一面，”喻建国闭了闭眼，“送去火化了埋在你选的墓地就行了。”
喻唯奕木然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应该有眼泪的，但是脑袋里似乎只剩下了理智。
把父亲送回家休息又拜托了相熟的叔叔来照看一下，把消息告诉母亲的原单位让他们去发讣告，联系殡仪馆和陵园，然后去车站接匆匆赶来的严疏。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在和公司的人吃饭喝了酒就没自己开车过来了，出城的人太多堵到现在”严疏边说边看着喻唯奕的神色，最后叹了口气主动握住喻唯奕的手，“我和你一起。”
喻唯奕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把所有必须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以后面对严疏的时候却无话可说，连一个音节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半晌才反握住严疏的手牵着他上了车。
路上喻唯奕接到当初拜托了照看父亲的叔叔的电话，说是喻建国不愿意待在家里，先和几个老朋友一起住一晚上。
因而回到家的时候喻唯奕无比庆幸严疏在他身边，也能理解父亲不愿意待在家的原因。自从王惠住院后喻建国就每晚都在医院陪床，喻唯奕平时回来也是待在医院，最多晚上回来睡个觉，整个家里杂乱而冷清。
严疏被喻唯奕整个抱住，严疏有些手足无措地回抱住他，突然觉得自己脖颈间一阵湿热的刺痛，过了一会后听到喻唯奕的哽咽声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刚是喻唯奕咬了他一口。严疏察觉到他抱着的身体在发抖，自己右肩的衣服几乎全都湿透，还有耳边不再压抑着的哭声。
“没事的，没事的”严疏重复着那句话，一下一下拍着喻唯奕的后背，这个场景让他想起小时候父母离开后，他也是这么哄哭闹不止的严晗的。
只是严晗停止了哭泣后会因为哭累了睡着，这人却是推开自己然后洗了把脸后出来挤出了一个苍白的笑。
“我还要写妈葬礼上的稿子，你先睡吧。”
“我下楼买点吃的，你晚上肯定没吃东西。”严疏凑在喻唯奕脸上亲了一下，“你明天要见阿姨最后一面，别折腾自己。”
“好。”喻唯奕点了点头，又叫住他，“严疏，”
“嗯？”
“明天你一起来吧”
严疏愣了愣，露出个安抚的笑，“好。”
“明天，”喻唯奕的喉结上下滚动，嗓子发哑，“叫她一声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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