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放手?
晚上的医院总给人一直冰冷又毛骨悚然的感觉,沈渊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几个病人近期的病情资料,今晚原本不是他的班,可接他班的医生突然犯了急性阑尾炎被送进了手术室,医院又无法临时调班,所以只得由他代班,看了许久的资料,沈渊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可脑海里却出现了一张早已模糊的脸。
沈渊真的已经记不清那张脸的模样了,可他却清晰的记得那年冬天背着略重的书包放学回家后在自家浴室里所看到的景象,鲜红的血水从宽大的浴缸中不断溢出,将原本光洁的地面染得血红,而那个人则一丝不挂的倒在冰冷的浴缸中,任由血水覆盖其惨白的肌肤。
沈渊猛地睁开眼,他感觉心里异常的烦躁,身为医生的他自然知道自己此时需要如何排解这种烦躁,于是便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夜晚医院的走廊变得异常的安静,而这种安静也使得沈渊的烦躁的心绪渐渐安定下来,在走廊上转了一圈的他正打算回办公室,却无意间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朝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沈渊皱了皱眉,在那身影消失的同时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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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夏来到天台,夏末初秋的晚风已经开始有些冷了,可只穿着单薄的病号服的他却无知无觉的朝天台的边缘走去,或许这医院并未发生过坠楼的事故,所以天台的边缘并没有安装护栏,萧夏低下头俯瞰着脚下渺小的一切,突然有种想要就这样跳下去的念头,可他终究没有跳,而是就那样站在那里,心里嘲笑着自己的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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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要为了那个人死的话就离医院远点,不然你这一跳下去会搞坏医院的声誉。”
又是那冷冰冰的声音,萧夏不禁皱了皱眉转过身来,语气也不怎么好的回道,“你放心,我不会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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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冷哼一声,“你没说你不想跳,所以其实你想跳,但却因为胆小而不敢跳罢了。”,
没错,就在刚刚他萧夏的确想要从这里跳下去,可也确实因为胆小而没有跳,被看穿的他情绪不由的激动起来,冲着沈渊喊道,“你懂什么!我那么爱他你怎么可能懂!”
“对,我不懂,所以我才不明白你们一个个为什么都要为了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去死!”萧夏的话彻底点燃了沈渊心中埋藏许久的怒火,而这也是一向没什么情绪波动的他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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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夏震惊于沈渊莫名其妙的愤怒以及那句话中所包含的意思,“你这话什么意思?还有谁……”
沈渊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转过身背对着萧夏深吸了一口气,“有个男孩从小和妈妈生活在一起,他是个私生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可他却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因为妈妈的脸上总是会带着美好、幸福的笑容,而年幼的男孩一直都知道妈妈一直都和自己的爸爸有来往,只是懂事的他从来不说破而已,然而在男孩七岁那年妈妈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甚至时常会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哭泣,男孩知道是自己的爸爸不要妈妈了,幼小的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妈妈,于是便笨拙的扑倒妈妈怀中,想用自己的体温告诉妈妈,即使所有人都离开妈妈了还有他在,然而男孩的妈妈却始终没有感受到男孩的心意,没多久男孩的妈妈便在浴室里割腕自杀了,而男孩永远都记得那一天自己放学回家后那满眼的血红,所以男孩直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的亲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吗?”
如果说萧夏刚刚是震惊的话,那现在就是震撼了,他没想到这个世上还会有人和自己一样因为爱一个人而选择自杀,更没想到那个人的孩子很有可能就站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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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孩是你?”若不是听其亲口说出,萧夏很难想象这是发生在这个冷漠说话又伤人的家伙身上的故事,但似乎又有些合情合理。``,
“没错。”,
得到了肯定的回到,萧夏心中虽有震撼却不愿承认,“那、那又怎么样!就算我爱着一个不值得的人,也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沈渊转过身来,脸上已没有了怒色,却多了一丝伤痛,眼里似乎还闪着泪光。“我并不想多管闲事,只是因为你跟她很像罢了,你们不仅仅是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还用你们所谓的‘爱’去伤害着你们唯一的亲人!”,!
萧夏垂下头,沈渊说的没错,自从爱上王子乔后,他便一直在伤害着自己的哥哥,可什么叫不该爱?他只是太爱王子乔而已,这个凭空出现的医生又凭什么说他用自己所谓的爱去伤害自己唯一的亲人!想到这,萧夏猛地抬起了头,“你们都觉得他不值得的,因为爱着他的又不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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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冷笑,“那你肯定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死了最伤心的人会是谁,你更加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人比你爱的那个人更爱你。”
萧夏怔在原地,没错,他的确没有想过这些,他甚至只是胆小才没有跳下去,现在想想都觉得可笑,可他却笑不出来,因为泪水已经先一步从眼眶中涌出,他还记得十岁时自己扑在双亲遗体上哇哇大哭的情形,双亲身子挺直的躺在那冰冷的可怕,而那一刻就只有哥哥在他身边,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口里哭喊着,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夏天的。
第二天一早,萧夏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伸手拿起那部已安静的躺在那里一个多星期的手机拨通了号码。
“哥哥,我决定和王子乔分手以及撤销对陈郁的控诉,还有……哥哥,对不起。”
接到萧夏电话时萧启南才刚刚起床,所以当电话已挂断许久后他依旧以为自己还未睡醒,说实话这次他真被气的不轻,他自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有多么的执拗,可看着这种执拗一直在伤害着弟弟自己,他真的很心疼,可他也知道弟弟的这种执拗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所以他其实第二天便不怎么生气了,因为无论他怎么生气,萧夏始终都是他最疼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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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启南再次确认了一边电话上显示的号码,然后将电话放在床头,嘴角不由微微翘起,他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一向执拗的弟弟改变心意,但这个结果却让他感到很欣慰。?
第七章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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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与王子乔再无瓜葛后,萧夏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晚上也不会再失眠了,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说话总是冷冰冰的沈医生,若不是他将那不堪回首的伤痛在自己面前剖开,他萧夏怕是永远都无法醒悟,并且会继续伤害着自己唯一的亲人,而就在他打电话给萧启南的当天上午,早已气消了的萧启南出现在了病房里,两兄弟在这一上午的时间里谈了很多,起先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一个是因为愧疚,一个则是怕自己用词不当会再次引发争吵,最终是决心忘记王子乔重新开始自己人生的萧夏先开了口,于是渐渐的两人的对话也不再拘谨,而谈话的内容从不再执迷于一段不可能的爱情到忏悔对亲人的伤害再到对重新开始的人生的展望,而就在这个上午,病房里竟然传出了从未有过的欢笑声。?
“沈医生,病房里真是太诡异了。”一见习医生走进沈渊的办公室说道,想起刚刚经过病房时听到里面传出的声音,再和一个星期以来三次的争吵音一对比,他就觉得诡异的很。
“嗯?”沈渊正在看一篇学术报告,一听见习医生提到病房,不禁皱着眉看去,而其冰冷的面容则将见习医生吓得不轻。
“额,就、就是之前病房不是总传出争吵声么,可我刚刚经过的时候竟然听到了笑声,所以我想说要不要进去看看?”那病人该不会是之前多次吵架受刺激了吧?见习医生很想这么说,可还是吞进了肚子里,因为他竟然在万年冰冻脸的沈医生的脸色看到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不用了。”沈渊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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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那我去查房了。”见习医生说着迅速离开了办公室,还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万年冰山脸怎么可能会笑!这简直是今年最诡异的一件事!
沈渊低头继续看手中的报告,而嘴角竟不由自主的再次翘起,虽然在外人看来的确诡异,可其本人却一点都未意识到。
临近中午,萧启南要回去为萧夏准备午饭,两人这才不得不结束了愉快的谈话,而这次谈话不仅让兄弟两的感情更上一层,更让萧夏对新的人生有了信心,而这都是沈医生的功劳,所以萧夏决定等自己出院时一定要好好感谢他。?
中午萧启南公司里有件棘手的事等着他处理,所以在将午饭送到医院后便匆匆离去了,以至于同前来看望萧夏的人在走廊上擦肩而过却不相识。
来看望萧夏的人叫陈晓,今年才二十一岁的他是大美术系的学生,可能由于从小家庭不富裕的原因,无论是体重还是身高,他都比同龄人差一截,清瘦的身子上永远都是那么几件衣服,却极为干净,用萧夏的话说便是勤俭朴素的好学生。?
“你、你好,请问这里应该是萧夏老师的病房吧?”从咨询台得知萧夏病房号的陈晓刚走到病房外想要敲门,却见一白衣使者先他一步推开了病房门,而那白衣使者冷漠的表情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找错了房间。!
“萧夏老师?”沈渊吃惊的看向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小五六岁的男子,其一脸的稚嫩让人很明显便看出其还未出校园。
“陈晓?真的是你?”正坐在床上吃着午饭的萧夏,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不禁一愣,然后迅速放下饭盒下床来到了门口,见果真是陈晓,不由吃惊自己住院的事并未惊动学校,陈晓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师你的脸……”看着萧夏脸上那厚厚的纱布,陈晓心中不由吃惊和担心起来,想也知道一定伤的很严重,而校长只是告诉他老师是因病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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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夏下意识的伸手抚上那层厚厚的纱布,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没事,你不用担心,只要做个手术就能恢复原貌,对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几天老师你的课都是其他老师代课,去办公室找你,办公室也总锁着门,后来我便找了校长,校长一开始只说老师你请了假,后来被我缠着烦了这才告诉我老师你住院的事。”陈晓说着不由低下了头,可还是掩盖不了那张微红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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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夏在大就职已经多年了,因为萧启南曾为这所大学注资了一笔庞大的资金,刚刚就职不到两年才拿到教授职称的他便被破格提升为美术系的系主任,所以学校里很多有资历的教授都对他极为不屑,私下里也没少置喙他,而他却一直装作毫不知情不予理会,如果说这些年来的教学有什么是让他感到欣慰的话,那便是出了陈晓这个不仅在美术方面有才华还懂得尊师重道的学生。
“既然有人来探望你,那我稍后再来查房。”
冷冰冰的声音让萧夏这才意识到沈医生的存在,所以他并未看到当他与陈晓对话时沈渊脸上所流露出的惊讶之色,萧夏抱歉的看过去,却见其早已转身朝临近的病房走去,这让他不免有些尴尬,许久才想起请还站在门外的陈晓进房间。?
“老师,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吃午饭了?”细心的陈晓在刚走进病房便看到床头柜上还冒着热气的饭盒,不禁有些后悔自己从校长那里一得到老师的住院消息便急匆匆的赶来了,却忘了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间。?
“没事,还热着,我过会儿吃也凉不了,倒是你吃午饭了吗?”见陈晓没有回答,萧夏便知其定还未吃,于是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一个未用过的饭盒,打开柜子上的保温壶将里面热腾腾的粥倒进了饭盒里,然后递到陈晓面前,“给,粥可能不和你胃口,但不能因为来看我而饿着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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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陈晓极为腼腆的接过饭盒,将热乎乎的粥慢慢吃掉,粥的味道其实还不错,而他却觉得心更暖一些。
第八章笑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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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还热着,我过会儿吃也凉不了,倒是你吃午饭了吗?”见陈晓没有回答,萧夏便知其定还未吃,于是便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出一个未用过的饭盒,打开柜子上的保温壶将里面热腾腾的粥倒进了饭盒里,然后递到陈晓面前,“给,粥可能不和你胃口,但不能因为来看我而饿着肚子。”?
“嗯。”陈晓极为腼腆的接过饭盒,将热乎乎的粥慢慢吃掉,粥的味道其实还不错,而他却觉得心更暖一些。
陈晓喜欢萧夏,不是师生间的喜欢,而是对恋人的那种爱慕,还记得大一萧夏教他们第一节课时,陈晓便被萧夏画笔下的景物所倾倒,而在与萧夏的接触中,由于家庭贫寒而一直受排挤的他却在萧夏那里一次次的感受到了温暖,可他却未曾对其表白过,不仅是因为内向,更是因为他怕表白之后他便不再是萧夏心中的懂事的好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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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你不在的这一个星期里,我的油画被学校拿到市里参加了比赛,成绩明后天便能出了。”陈晓将饭盒洗净后还给萧夏,微微低着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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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夏在校的职称虽是教授,可陈晓却从来只称呼他为老师,萧夏曾问过他为什么叫他老师而不是像其他学生一样叫他教授,陈晓却说老师这个称呼感觉更亲切些,而教授则显得很有距离感,而他陈晓正是害怕这种无形的距离感。
萧夏一听不禁为自己这个在绘画方面极有天赋的学生感到高兴,看着其有些害羞的表现,出于宠溺的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很好啊,以你的才华我相信一定会得奖的。”
“那都是老师您的功劳。”陈晓脸色微红的摇了摇头,能得到萧夏的肯定他真的很开心,可他却知道若是没有萧夏,他在美术方面不会有今天的成绩,?
萧夏欣慰的笑了笑,他见过太多因为有一点成绩就自以为是的学生,而陈晓不能说是美术系里最出色的学生,但却是最不忘本的学生。!
由于怕耽误了萧夏吃午饭,陈晓在病房没待一会儿便离开了医院,待到沈渊再次来查房时,萧夏已经吃完了午饭正坐在床上在速写本上画着什么,听到敲门声便迅速合起速写本放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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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走进病房先是检查了一下萧夏脸上的伤口,见愈合的不错便想着可以着手为一个星期后的手术做准备了。!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手术了,这段时间最为重要,记住,饮食忌腥辣,并且保持良好的情绪,我不想在看到你寻死腻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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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萧夏一反常态的欣然接受沈渊一如既往冰冷直接的话语。
没有了愤怒的反驳与不快的神情,沈渊竟有种此萧夏非彼萧夏的感觉,又想起之前在门口听到那大学生称萧夏为老师,眉头不禁微皱,然后看向萧夏,却怎么也无法将这个当过小三儿、为男人哭、吵架时满嘴脏话甚至想过自杀的病人与老师这个教书育人受人尊敬的职业联系到一起,不过不管怎么样这都与他无关,这样想着,沈渊便转身准备离开,却被萧夏叫了住。
“沈医生,谢谢你。”萧夏这一三十二年的人生里很少对别人说谢谢,可眼前这个人对他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如果说他的新人生就此开始的话,那沈渊便是给了他这个新人生的人。
“不用谢我,我说过只是因为你跟那个人很像罢了,不过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人师表,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沈渊知道自己性子冷漠,却也不是喜欢冷嘲热讽的那种人,可不知为何同萧夏对话时总是不忘嘲讽他。
是啊,在昨晚之前就连他萧夏自己都很难想象一个被人瞧不起的同性恋而且还是个被人唾弃的三儿会是个大学教授,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却从来没有因为他是同性恋而瞧不起他,也没有因为他曾经是三儿而唾弃他,所以当他听到沈渊对自己那一如既往的嘲讽时竟欣然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