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就是白十一啊……”
“怎么会？！白十一是我少女时代的神，不要乱说好么。”
“他从那件事之后就潦倒了啊。我听x导他们聊天的时候说的，那个就是他了。真可怜啊，瘦成这样。”
“真的假的？怎么会沦落成这样，呜，我的少女梦想……”
“所以偶像什么的最靠不住了。你看他瘦的样子，听说他之前还有吸白粉……”
“够了不要再说了，我听不下去了……”
白十一的筷子没有停，专心致志吃盒饭。下午还有很多东西要搬，没体力做不好工，这个月那点微薄的实习薪金就要被扣光了。
也有人问他，你是白十一么？
白十一就笑着说，我是。
你和那个大明星，是同名么？
白十一还是笑着，说，哪个大明星啊？
来人就掏出当年他的海报，问，这是你么。
白十一一边笑一边点头，说，很久之前的事了。
来人就会惊讶地唏嘘感叹一番。无非是世态炎凉之类，完全不管他这个当事人一遍一遍受到的重复伤害。
人们都是这样。不幸的事落在别人头上，总是忍不住展现一下自己丰盛的同情心。与其说是慈悲，不如说是庆幸。
白十一已经习惯了。说到底只是为了活着而已。只要能活下去，再卑微的姿态也无所谓。
只是类似的麻烦还会找上门来。不管是曾经的光鲜还是荒唐，总会有恶果留存。
某期综艺当中有个并不成气候的小明星，恰好当年爬上过白十一的床。小明星在后台看见他的时候一脸不可置信，似乎跟导演核实过，才敢来叫住他。
白十一看实在逃不过去，才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明星说，多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白十一点头哈腰，今时不同往日，以后希望您多照顾。
小明星露出了勉强才压制住的惊讶表情。
节目录完之后小明星和节目的几个制作人出去喝酒，无论如何要带上白十一。白十一原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的，但制作人也在旁边帮腔。自己的工资条全掌握在这几个人手里，白十一只好去了。
他自己也知道，这些人全是在等着看自己的笑话。
酒桌上小明星就一个劲儿地灌白十一。白十一最后实在喝不下去，只好谦卑地笑着，说喝不动了。
小明星不知是真撒酒疯还是借酒装疯，当下拍了桌子，说你这酒不喝，我就跟我那几个哥们姐们打招呼，以后这节目是别上了。
制作人立刻帮了腔，白十一只好硬灌。
渐渐地眼前一片晕眩，白十一到最后意识不清地跑到厕所去吐，身后传来人们的嬉笑声。
酒喝多了，又开始唱歌。小明星硬要白十一唱他当年的名曲。白十一神智不清，根本抓不准节奏，这几年抽烟又抽坏了嗓子，出来的歌声喑哑走调，小明星倒是听得拍手较好，开心得上窜下跳。
唱完歌，白十一在一屋子“大明星”“神偶像”的假意喝彩中，第一次感觉到心上的疼。
本来已经完全抽脱出来，以为没有自尊也可以活下去。但一喝酒，一唱歌，曾经的白十一那一点点仅存的苗芽忍不住在心头挤出一个尖，刺得他很痛。
白十一忍不住冲进洗手间，开水龙头冲脸。
冰冷的水流降低了皮肤的温度，连带着心也被冰冻得麻木了一些。
麻木了，就安全了。
没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
正打算收拾一下和那群人折腾到底，身后的门却被粗暴地打开了。
进来的正是那个小明星，喝得直打酒嗝，眼睛兴奋地发亮，看见白十一一下子就扑了上来。
白十一的腰被狠狠地撞在洗手盆上，疼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感觉脊椎都要断了。那小明星却发情一样在他的脸上颈上啃咬起来，一边亲一边骂着
“小□□，当年你操了老子，现在老子就把你操翻天，让你爽得说不出话来！”
白十一这才觉察到要发生什么，开始拼命反抗。最近搬东西也锻炼出了一点体力，加上酒劲也有点超常发挥的意思，在逼仄的空间里小明星竟然被他推得近不了身。
“你他妈现在有什么资格拒绝我？你不就是想要钱么？陪了老子，要多少老子他妈给你多少！你只要乖乖撅起屁股等我操就行了。贱了就是贱了，还装什么清高！今晚你来了不就是等着这个的么？”
白十一忽然无比清醒。
他不反抗，做出自己最低的姿态，但这对那些看热闹的人来说是不够的。
他们要的是自己动手把他压成最低的姿态，白十一自己承认的谦卑永远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这是一种打压和凌虐的快感，以白十一的不幸烘托出他们的幸运。
小明星又扑了上来，一口咬在白十一的唇上，舌头也伸了进来，白十一直觉地抗拒着咬了下去。这一下咬狠了，小明星嚎叫着退出来，唇上都带了红色。
“我他妈废了你这个小贱货！”小明星拳打在白十一的腹上。白十一闷哼一声，跪倒在地上，张着嘴，瞬间窒息了。
小明星抬腿就踢。白十一感觉眼前一片红色，嘴里一阵腥甜。朦胧中似乎有人闯了进来，小明星的暴力行为也被制止了。
大概是制片们看不下去了。白十一这样想着，却听到一个熟悉得像在梦里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他想自己一定是被揍得太厉害了，说不定是要死了，才会有听见那个人的声音。
那人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似乎还很紧张。
白十一一边骂自己不中用，这时候还在幻想，一边撑不住陷入黑甜。
醒来的时候嗓子又干又疼，说不出话来。身上的伤倒是被处理过了。躺着的地方也不是自己那个破败肮脏的小阁楼。
白十一挣扎着坐起身，牵着腰上又是一疼，不由嘶了一声。
那人就推门进来了。
“醒了？”
白十一盯着推门进来的林不换，感觉好像在梦里一样。
男人英俊的脸上带着谨慎的表情。多年以来，岁月没有在那张脸上留下不堪的痕迹，反而把它刻画得更美好了。男人修长的身材被包裹在剪裁合体的时装里，显得风度翩翩，好像从舞台上刚走下来一样。
连眼神都还是认真的。
白十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6
林不换站在白十一床边，皱着眉，把水递给他。
“喝点水。”
白十一木木地接过来，嘴唇碰到液体的一刹那才感到自己有多么渴，咕咚咕咚喝了个底朝天，最后并不文雅地用袖子擦去唇边的残液。
然后白十一才发现林不换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白十一谦卑地笑了
“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就被打死了。”
林不换下颚抽紧了，随即表情柔和下来。
“好几年不见，你怎么会和那种人在一起？”
白十一脸上堆着笑“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啊。我只是在电视台跑场的，x先生今天去录节目，就一起出去喝酒了。”
林不换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做跑场？”
“是啊？”白十一灿烂地笑着，伸出胳膊做出秀肌肉的姿势“不要看我这么瘦，还是有一点力气的。”
可惜拉扯到背上的伤口，白十一不由吸了口凉气。
林不换拉住了他，低声说，我看见了。你不用示范。
白十一问，几点了。
林不换说了时间，白十一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身上的伤疼得头上冒汗嘴唇发白也没时间管。
“对不起耽误你这么长时间，我得去上班了，不然我会被辞退的……”
林不换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不出话了。但还是在白十一夺门而出之前的一刹那按住了他。
“你今天不用去了，我会跟你们台长请假的。”
白十一愣了一下，又堆起笑“我这种小人物哪用得着你这样的大明星去和台长打招呼呢，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林不换似乎一直处于震惊的状态，欲言又止，只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十一……”
白十一顿时疼得眼前发黑。
不是身上的伤口，而是来自身体深处的另外一个地方。有一个疼痛的黑洞狰狞地张牙舞爪。
“我真得来不及了，下次再聊吧。真的很感谢你。”白十一鞠了一躬，就要离开。
“十一！”
林不换表情微妙地喊住白十一，塞给他一张制作精致的小卡片。
“这是我的名片，有事……记得联系我。”
林不换说。
白十一笑容明媚地点头“哈哈，谢谢你啦。我先走咯。”
白十一几乎是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
林不换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过去，也是最黑暗的记忆。
他们曾经交往过一段时间。那时白十一星光正盛，林不换只是某个选秀出道的小歌手。白十一一度看不上林不换，只是因为林不换对他够深情又够认真，就和他玩了一阵子。
也是因为林不换太认真，和白十一荒唐随兴的作风差得太远，白十一才每每嫌弃林不换。和林不换交往期间，和三四个男人女人都有暧昧。
林不换却依旧认真地待他，隐忍得像个乖得过分的小孩。
后来林不换决定去k国训练深造，当时媒体对他的选择都大加非议，认为这条路太苦，难以坚持，放弃国内已有的名声地位更加不可理喻。只有林不换一味坚持。
当时林不换认真地对白十一说，我去三年，你可以等我，也可以不等。但我一定会变成这世界上最耀眼的人，再出现在你面前。
白十一其实并不在乎林不换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只是借机和林不换分了手。之后就换了对象。
再之后就出了事，从此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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