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抑制住自己想要去摸右眼的手，看都没看瘫软在地上的方明茗一眼，直接转身朝着校门口走去。
在操场上的学生几乎都震惊的看着走过的江则钦。他们没有一个人上前，就静静的看着江则钦走向门口，和他被血迹染红的右眼。
这一幕，江则钦几乎如同从地狱中走来，面容平静，脚步不急不缓，却不由的让路过的学校下意识让出一条路。
操场鸦雀无声，方明茗坐在操场上，愣愣的看着江则钦离去的背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她的世界一片空白。时间每分每秒被抽得很长很长，她能清楚的感觉到江则钦走路的每一个动作。
抬脚，落下，与地面碰撞，脚底细碎的泥沙小幅度随着他的脚步跳动着跳动着。日光洒在他的身上，不是金黄色，是惨白色的，没有温度。
方明茗觉得，此时的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活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分钟，也许十分钟，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一天，也许一年，有人站在她面前喊她“方明茗！”
她抬头，愣愣的看着江则灵的脸。
眼神渐渐聚焦，世界再次变得真实。
江则灵的脸色也很不好，她居高临下的站着，双手背在身后“你还挺本事的，直接把江则钦的眼睛都伤到了。”
方明茗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慌乱的抓住江则灵的手臂，哭腔已经很明显了“则灵姐，怎么办，江则钦的眼睛会不会看不到了？如果看不到，我怎么办啊？我要不要坐牢？江总会不会打死我啊！则灵姐，则灵姐，怎么办怎么办……”
江则灵阴沉着脸甩开她的手，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强调“记住，你只是不小心摔倒的。”
方明茗愣愣的。江则灵的意思是，无论发生什么，方明茗只是不小心，所以的一切都是江则钦自己倒霉，和她方明茗没有什么关系，和江则灵更是没有关系。
可是怎么可能呢？操场那么多人，谁不知道她是故意找江则钦麻烦的？虽然最后，她确实是不小心摔到江则钦的，可是，谁会相信？
如果江则钦真的眼睛出了事情。江则钦肯定不会放过她，江总那边也不会放过她们方家。哪怕她爸爸为江总工作了几十年。
而江则灵，顶多只是被江总骂一顿而已。
所以最后，其实损失的只有江则钦和方家而已。江则钦可能会损失一只眼睛，而方家，方明茗不敢想。
方明茗的脸都白了，整个人血色尽失。
“他眼睛瞎没瞎都还不知道，你怕成这样？”江则灵看到方明茗这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看了看周围的同学，压低声音，“你跟去看看，他眼睛到底有没有事。”
方明茗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还不快去！”江则灵看着方明茗傻傻的样子，忍不住推了她一把。
方明茗这才反应过来，以800米冲刺的速度往门口冲去。
江则灵见此连忙快步走到角落，微白着脸给家里的杨雪玉打了个电话。如果江则钦的眼睛真的出事，她得有点措施，否则江立那边，不好交代。
方明茗冲到门口的时候被门卫拦住了，她急得跺脚“我不是要逃学！刚刚有个男同学右眼睛受伤了！我要去看看，老师让我去看看的！”
门卫这才放行。
她赶紧跑出去。
然而外边已经看不到江则钦的人影了，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外来来回回的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门卫看不下去，上前道“附近有个眼科医院，那个男同学应该是去那了。”
方明茗这才想起来。学校附近确实有个眼科医院，而且还是当地最好的。她刚刚也是急得糊涂，连这都忘了。她匆匆忙忙的鞠躬道歉，一个躬鞠到一半就跑到路边打车去了。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医院里人满为患。她看着人群，红着眼睛找了志愿者，问了一下眼睛摔伤的人都会去哪里就诊。问清之后，她就朝志愿者说的地方找去。
她找到的时候，江则钦趟在就诊床上，医生正在给他处理伤口。
方明茗不敢靠近，她默默的挪到角落里，缩着身子静静的看着。
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医生会问江则钦的一些情况，江则钦也一一据实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医生镇定的样子，听着江则钦平静无波的语气。方明茗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来的路上，她吓个半死，脑海中一直在想江则钦如果真的瞎了一只眼睛怎么办？他会怎么报复自己？会以牙还牙挖掉自己的右眼呢，还是双倍把自己的两只眼睛都挖了？
结果，到了医院，发现问题好像没有那么严重。气氛不会骗人，她觉得此刻的气氛，事情应该不严重。
自己吓自己，真的会吓死人的。
她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乖乖的站在墙边等着。
果然，伤口处理完后，医生道“问题不大，只是眼角受伤了，没伤到眼睛。之后注意一点，不要让伤口碰水，按时换药。”
江则钦点头，从床上起来，一眼就看到墙边缩着身子站着的方明茗。
看她那站姿，就知道她怕成什么样了。
他收回视线“谢谢医生。”
医生也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墙边站着的方明茗。他看了看两个人身上穿着的校服，心中了然，没说什么，开了点药把单子给了江则钦，就叫了下一个号。
江则钦拿着单子走出诊室。
方明茗等他出去后，才挪动着小碎步从墙边出来，她跑到医生旁边“医生，他的眼睛是不是没事了？”
医生笑着看着她，摇摇头“问题不大。”
“好的，谢谢医生，谢谢谢谢！”方明茗开心的笑了起来，一个劲的对着医生作揖，然后赶紧跟上了江则钦。
她跟在他后面，双手绞动在一起，不太敢开口。
虽然眼睛目前没有什么事情了，但，她还是会怕。
可是，她不主动开口，难不成让江则钦主动开口？怎么可能。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和他并排走着“江哥，对不起。”她小声道歉，声音低低的，带着女孩特有的点点撒娇。
江则钦没理她。
她只能厚着脸皮继续“江哥，真的对不起。你是不是要去拿药？我去拿，你在旁边坐着，我去就可以了……”
江则钦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单子递了过来。
方明茗连忙接过，有点受宠若惊。
江则钦这动作，说明他已经原谅她了，虽然可能心里气没消。但是这至少说明走向是好的。
她紧紧的抓着单子“江哥您先在这坐一会，我这就去拿药！”
江则钦坐在等候椅上，等方明茗离开后，才掏出口袋里一直在震着的手机。
“听说你眼睛出血了？什么情况？严不严重？”
“没什么事，皮外伤而已。”江则钦回答道。
“那我就放心了。”电话那头的人松了一口气，给嘴巴里送了口东西，含糊不清的道，“你待会还回学校吗？”
“不回了，我直接去网吧。书包你来的时候帮我带来，在我桌子里。”
“行。”那头依旧含糊不清。
“你这是在吃什么？”江则钦终于忍不住问。
“蛋糕。”那头咂咂嘴巴，“刚一小姑娘给的，味道还不错。”
第18章
出租车里。
江则钦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方明茗坐在副驾驶，怀里抱着药，低着头在打字。
我很方则灵姐，江则钦的眼睛没有大碍。我现在正跟着他，他看样子好像不打算回学校了。我是回学校，还是继续跟着？
信我则灵哦，那就继续跟着
她回复了个好字，想了想，转过身，手抓着椅背，歪着头看向后座的江则钦，轻声问“江哥，则灵姐让我继续跟着。”
江则钦睁开眼睛，静静的看着方明茗。
她歪着个头，隔着窗户和椅子的细缝看着他，眼神小心翼翼的，语气小心翼翼的，连抓着椅背的手都小心翼翼的。
像一只做坏事的躲在树间的松鼠。或者应该说是怂鼠。
他知道学校操场上那一摔方明茗不是故意，而是不小心的。受伤那一刻，按照过往的经验，他也知道问题不会很大。
所以他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突然间坐直身体，倾身对上方明茗滴溜溜的黑色瞳孔，在她耳前道“那就跟着。不过方明茗，这件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方明茗本来已经恢复红润的脸色又白了回去，她颤抖着唇，几乎是祈求道“江哥……”
“我会暂时先记着。看你表现。”江则钦靠了回去，闭上眼睛，“等到了再叫我，我休息一下。”
方明茗欲言又止，最终只能无奈转身。
她看着窗外道路两旁的树，觉得自己头上悬着把刀，而开关在江则钦手上。
这种感觉真不好，还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但她又想了想，还是晚死晚超生，多活点时间比较好。
所以方明茗显得格外的殷勤。到网吧后，她用自己的校服袖子擦了擦电脑桌和电脑椅，才让江则钦坐下。
做完这一切后，她还主动要求去帮江则钦带吃的带喝的，把江则钦伺候的如同古代的帝王。
江则钦懒得说什么，也随她去。
阿奎看着忙进忙出的方明茗，趟在摇椅上，发出长长一声叹“怎么就没有人给我带吃的？这年头，小姑娘都不懂尊老爱幼了？”
方明茗刚提着碗面走过，闻言停下来“你又不是没手没脚！”
“所以江则钦没手没脚？”阿奎摇着椅子反问。
方明茗叉着腰，凶神恶煞“你说什么呢！你没看到我江哥眼睛受伤了吗！那绷带，白白的，你刚才没看到吗？”
阿奎又一声长叹，转了个身，脸朝里边，摇着椅子闭上眼睛不再理方明茗。
方明茗哼了一声，提着面过去，把面拿出来，打开盖子，拿出一次性筷子，递到江则钦手上。
江则钦心安理得的接过，看方明茗一眼“你不吃？”
方明茗摇头“不吃。我想要饿一顿惩罚自己。江哥，今天白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则钦食指抵着唇边，摆明了他不想听。
方明茗耸拉着头，只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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