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狼公敌 第18节

    “今天，不抽你的血，抽我的！”

    针头戳破皮肤，殷红的血液流进采集瓶，边宸分明看到景少鸣眼底的嘲弄。

    边宸瞪着他，压低声音道“你是不是看到我不如意，就特别开心啊？”

    景少鸣挑了挑眉“在我的人生中，你就是那个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不管我做什么，都有人拿我和你比，偏偏我又比不过你——现在你落魄了，我当然开心！”

    “我落魄？”血已经抽完，边宸站起来，一脸桀骜“我这辈子，有可能倒霉也有可能失败，但我一定能站起来，绝对不会落魄！”

    “别光喊口号啊……等我的报告吧！”

    景少鸣晃了晃盛满血的采集瓶，边宸顿时有点脚软，十五分钟后，景少鸣把报告往边宸面前一拍，挤了挤眼睛“英雄，记得要站起来哦！”

    景少鸣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边宸和十九号两个人。

    边宸翻着报告，迅速的浏览了一遍，果然不出他所料，抬眼看了看十九号，这家伙一直在原地站着，腰背挺得直直的，跟站岗一样，可是仔细看，却发现他的腿有些打颤。

    “坐下！”边宸踹了踹对面的椅子。

    十九号缓缓的坐下，一脸紧张的望着边宸“博士？”

    边宸深吸一口气，内心又挣扎了几秒，最后板着脸，将检查报告递了过去。

    十九号双手接过，翻页的时候，竟然在纸上留下了水印，可见这家伙手心出了多少的汗。报告只有两页，很快就能看完，可是十九号既不抬头，也不吭声。

    最后还是边宸按捺不住，先开口“你能看懂吗？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十九号像是被突然惊醒了一样，猛的抬起头，他的嘴角抽搐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激动之情，甚至超过了被脊椎注射信息素吞噬剂的时候。

    边宸有点被吓到了“你……难道没有心理准备吗？”

    “博士——你会留下他吗？”十九号一把抓住边宸的手腕，力气大到边宸忍不住痛叫出来的地步。

    不过比起疼痛，十九号的问题更让他恼怒“废话！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

    得到肯定的答复，十九岁身体一软，从椅子上跌了下来，居然跪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边宸的腰，脸贴在他的小腹上，边宸清楚的看到，一串泪珠，从他的眼眶滑了出来。

    “我没想到……我从没想过……我真的能拥有一个孩子……”

    边宸见过他痛苦绝望、见过他浴血奋战、甚至见过他没了呼吸心跳濒死的样子，可是他从来没见过……哭泣的十九号！

    这样的十九号，完全不在边宸的预期之中，他想过他应该会高兴，即便是喜极而泣，也应该是默默的红了眼圈的那一种，他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十九号会哭得如此不加遮掩。大串的泪珠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长长的睫毛全被打湿了，鼻头也有些发红，简直不像是头狼，而像是一只小羊了。

    “你这么喜欢孩子吗？”边宸叹息“只要你想要，会有很多人愿意为你生——”

    “不，我不要！”十九号立刻反驳道“我从没想过要把基因延续下去！除非是实验所需，我只能配合，但我已经做好只当一个父本，而不是父亲的准备！”

    “那你为什么又这样……”

    十九号没有回答边宸的问题，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那双漆黑的眸子里装着边宸的身影，未干的水汽映衬下像是夜晚深邃的海洋，使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边宸握了握拳头，将十九号拽了起来，硬是按在椅子上。

    十九号用力的抹了一把脸，拭去眼泪，手里攥着报告，一遍又一遍的看，而后抬起头，对边宸露出一个异常复杂的笑容，其中有欣喜，有感激……当然也有很多其他情绪。

    边宸以前不愿意面对，因此拒绝去想十九号的眼神传达的含义，可是现在，他深刻的感受到，那眼神里，不仅仅是仰慕。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见十九号顺从的点头，边宸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果断的开口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结果十九号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似的，面无表情，半晌没有言语。

    边宸不由得动怒，厉声呵斥“这有什么好迟疑的！你说不喜欢我也不会打掉——”

    “我喜欢！”十九号猛的站起来“我喜欢——从知道什么叫喜欢开始就一直喜欢——”

    边宸依然板着脸，但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提着的那口气也稍稍松了下去……并不是他在自作多情，这样的感觉真好。

    凝望着十九号，边宸都做好被热烈拥抱的准备了，结果刚刚告白结束，这家伙就缩了回去。

    “博士，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你已经冒犯了，不然这个——”边宸用手指弹了一下检查报告“这个是怎么来的？”

    十九号脸色一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无措。

    “你既然喜欢我，为什么不跟我说？”边宸气势汹汹，完全无视了，自己喜欢人家也一样嘴硬的事实！

    十九号垂下眼，像一只被主人训词的大狗，闷闷的开口“被讨厌的人喜欢，一定是件很恶心的事情吧？”

    边宸瞪眼睛“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

    “你说过！”十九号抿了抿嘴唇，英俊的脸庞染上了委屈的神色。

    “嗯？我说过吗？”边宸迟疑了一下，依稀想起来，在丛林里逃命的时候，他好像真的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一直记着，该说他是小心眼，还是心细如尘啊？边宸有些泄气的追问“好吧，就算我说过……但都不尝试一下吗？就这么没胆？”

    “我怕我会害了你！”

    边宸气急“你以为你是柯南吗？接近谁谁就会死——”

    “就像我爸爸害死我妈妈那样！”

    边宸一怔，有些慌乱的阻拦“你不用解释了，我明白——”

    “我爸爸深爱着我妈妈，可是他的信息素，那与众不同的，强大的，给了他机会认识我妈妈的信息素，却让我妈妈本能的感到害怕！”十九号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绪，他用淡淡的语气，诉说着沉痛的往事“我妈妈虽然讨厌他的接近，但为了我能尽量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成长，一直克制自己的恐惧，允许我爸爸来探望我……结果，爸爸误会了妈妈的意思，他以为妈妈是唯一一个不惧怕他的人，得知真相后，他接受不了，又求而不得，结果失去理智，误杀了妈妈，最后痛苦的吞枪自杀！”

    “蓝开……”边宸一把握住他的手，十九号的手掌宽厚而粗糙，温度很高，掌心相贴，有种心脏着了火一样的感觉。

    “对我而言，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痴心妄想的结果，很可能是毁灭！”因为确认边宸会留下孩子，而失声痛哭的十九号，此时却非常平静，他说起那些惨痛的经历，并没有博取同情的意思，只是在单纯的举证，让自己的立场更坚定！

    “原来你一直以为，我会因为信息素的缘故，讨厌你？”可是这番话对边宸来说，却是个很大的冲击，他一直害怕自己是被十九号的信息素吸引，结果在十九号看来，这个问题是完全相反的！

    “难道不是吗？最起码不是喜欢吧？”十九号苦笑起来“也许现在的我能力还不足，所以只要小心克制，就不会给身边的人造成压力，但随着我的能力觉醒，我的信息素浓度，迟早会达到一个让你厌恶的地步——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喜欢你！”

    “那你还接近我？”

    “我只想守护你——”

    边宸心头一震，突然想起了事情发生转变的那天上午，他欺骗十九号，为他注入了信息素吞噬剂的时候，曾经抱着恶意询问“你还记得，爱的感觉是什么吧？”

    当时十九号躺在试验床上，脸颊上挂着汗珠，凝望着他，认认真真道“爱……对我而言，是守护。”

    守护……原来哪个时候，十九号就已经对他坦诚爱意了！而十九号的守护，却早就开始了，他一直忠实的履行着诺言，甚至差一点搭上自己的性命！

    知道真相，边宸心底百味杂陈，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笨猫，抱着一团毛线拼命的抓，他想摆脱信息素的干扰，他想证实自己的内心，却不曾想到，信息素这种东西，在他们之间，不仅不是助力，反而是阻碍。

    十九号看着自己和边宸交握的手，他想用力握住一辈子不松开，可是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却是一种危险信号！

    “博士，请允许我一直守护着你，如果你真的讨厌我，我会尽量不出现——”

    “我们结婚吧！”

    “……在你面前……啊？”十九号愣住，一脸迷茫的看着边宸，他好像听到了什么超出他理解范围内的话。

    边宸回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结婚！”

    十九号神情呆滞，大约一分钟以后，露出恍悟的表情，狠狠的咽了一下口水“好啊！只要能挽回你的形象，扭转公司的不利局面，不管有什么安排，我一定尽力配合——”

    这家伙听到了会议内容，一定以为所谓的“结婚”，就是为了应付舆论的权宜之计吧！

    边宸用力的握了握十九号的手，鼓足勇气，倾身上前，亲了他一下。

    十九号的嘴唇干燥而柔软，亲起来的感觉非常好，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告白，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我……也喜欢你。”贴着十九号的耳朵，边宸深吸一口气，重复着“没骗你，是真的……我喜欢你！”

    话音未落，十九号那漂亮的小麦色的肌肤，瞬间涨红，耳垂更是红到好像要滴血的地步，而比起如煮熟的虾子一样的肤色，更骇人的是他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完全没有节奏可言，就那样紊乱的跳着，足足半分钟还没平静下来，边宸甚至有一种，他随时会晕过去的感觉。

    这个总是风轻云淡，深沉内敛，仿佛心里有着个小宇宙的家伙，原来心理承受力这么差的吗？

    边宸原本也很紧张，可十九号这个样子，反而让他放松下来“那个……你以前答应过我，要给福音公司当代言人的，还记得吗？”

    十九号张了张嘴巴，挤出两个字“记得……”

    边宸抬起和十九号交握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磨蹭了一会儿，而后像是盖章一样，在他胸口按了下去。

    “那么，就请履行约定吧，期限是一生一世！”

    尾声

    国宴礼堂，向来是国家领导人招待外宾专用，这一次，破例出租给了福音公司，作为新产品发布的会场。

    “……喷雾型、内服型，不管是什么给药方式，但原理都是通过抑制汗腺来降低气味释放，这样的产品大家使用了很多年，其中的弊端，不用我一一阐述，大家恐怕都是一肚子苦水！所以，这次我们推出的福音系列信息素消除剂，完全采取全新的方式，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消除剂，它采取点面涂抹方式，使用方法非常简单，就像抹防晒霜一样……”

    在聚光灯下，边宸对着几千名观众侃侃而谈，脸上带着平易近人的微笑，声音也温柔的好像是来自朋友的关怀。

    “产品中的有效成分，能充分的与alha信息素结合，转化为其他无味的分子结构，效果立竿见影，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的不良影响，而且经我们公司一些爱美人士的反馈，它还能起到护肤的作用……”

    台上的老板在辛苦的进行产品介绍，台下的员工们，则聚在一起无良吐槽。

    “啧啧……这家伙，表情怎么这么恶心啊？”

    “老板在转型，从高冷男神转型到邻家哥哥，你得适应！”

    “邻家哥哥……他的年纪当邻家大叔还差不多吧！也就是涉世未深的少男少女才会被他给骗到，哪有成年人会吃这套！”

    “怎么没有？”琳达指了指站在一边的十九号。

    望着台上侃侃而谈的边宸，十九号那双在幽暗中也能反射光线的眼睛，闪现着一种比钻石还纯粹的光芒，估计在他的视线里，跑来跑去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也好，躲在一边窃窃私语的员工也好，台下的观众也好，这几千人都是虚无的尘埃，存在感不如大白菜，盛大的舞台上，只有边宸一个人。

    琳达掩嘴笑道“太甜蜜了，光看那个眼神，我都能脑补出一篇3万字的激情文！”

    “呵呵……”景少鸣翻了个白眼，在他看来，死心眼的十九号和虚伪的边宸的结合，纯粹是王八看绿豆，奇葩与奇葩的对眼。

    “边博士，距离上次福音3号的产品发布会，已经过去了九个月，再这段时间里，你的生活状态有很大改变，走入了人生的新阶段，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进入记者提问环节，几个安排好的官方问题结束后，进入了喜闻乐见的八卦时间，记者所谓的“生活状态有很大改变”，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边宸微微一笑“人生不是停滞不前的，事物都在发展之中，对我而言，这九个月不算是什么新阶段，只是一如既往的自我完善罢了！”

    “自我完善？这么说，你也认为对oa来说，结婚生子是必须过程，否则就是不完善？！”

    这个记者的问题是断章取义，不过边宸依然很坦然。

    “这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无论是结婚生子，还是与大家分享福音公司的产品，对我而言，都是一种完善。至于结婚生子这件事，对任何人，不管是oa还是alha、beta来说，都谈不上必须，只是我遇到了想与他共度一生，并一起孕育下一代的人，仅此而已！”

    “边博士，你一向以头狼公敌自居，传递oa走向社会的观点，结果自己却进入家庭，更是与alha结合，这难道不是与福音公司的宣传口号相背离吗？还是你觉得福音公司过去的宣传理念是错误的？”

    这个问题，是今天第一个算得上尖锐的问题，但还不到难以招架的地步，可是边宸却垂着头，双手撑着演讲台，沉默了好几秒钟。

    台下有了一些骚动，琳达赶忙招呼副导演“快去检查一下是不是话筒出问题了！”

    十九号的两道剑眉皱了起来，迅速往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舞台的边缘，边宸偏头看了他一样，眼神中传达出阻止的信息，十九号才勉强停下脚步。

    景少鸣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