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两个爸爸 第20节

    第九十四节

    原来在同一个城市之中的小爸，因他挥金如土，出手阔绰，被当地蛇虫鼠辈的强盗地痞盯上了。在一个巷子里堵住了他。那帮强盗不仅把小爸打得半死，还拿刀威逼他把所有现金及存折交上来。小爸怕死，如实全部给了他们。幸运的是，命捡回来了，不过还是挨了一顿打。

    他蜷缩在墙角下，孤零零地抱紧双腿，冷眼相望，眼前一片荒芜，如果不是东帝汶在这地方生活过，他是肯定不喜欢这里的。此刻，他想起他了，他好希望东帝汶能在这里出现，听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带着嘲笑叹了一声，他比谁都明白，东帝汶怎会还要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他？至少不会在这里出现。

    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候，一只微颤的大手伸了过来，小爸顺着那只手下意识地抬头仰望，不是东帝汶还有谁？

    小爸奋力起身抱住他，忍住哭泣，道“东帝汶，我对不起你……”

    大爸打断了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他，只见他含泣而笑，低声道“什么都别说，抱紧，抱紧，再抱紧……”

    小爸笑道“以后，我永远都要抱紧你，再不会松开你了……”话没说完，围在一旁的警察便把大爸从他怀里生硬地拔了出来。小爸差点跌足扑了空。看清楚时，那些警察已给他铐上了手铐，押着他走了。小爸再次发蒙，不知所措。

    大爸到底舍不得走，抵抗着那些警察，一面大声喊道“开始的时候，我就知道总会有结束，但我固执地认为，人生有这么一回，总是比从来没有认识过的强！”小爸终于醒悟，顿觉五内俱崩，肝肠寸断，冲上去就要跟那些警察厮杀，但大爸喝止他“快回去，帮我好好照顾安哥拉。”

    小爸被那两个警察摁住，不能动弹，他只好嘶喊“我们才刚刚开始啊，你为什么就要离开我？这是为什么？”

    大爸回他“没有为什么，快点回去，为了我保重好自己，听到了没？”

    小爸突然想起来什么，拼了最后一口气喊他“东帝汶，此时此刻，我才知道，我，是那么、那么地爱着你。能不能，也让我听你亲口说出这三个字？”

    大爸就是在这个时候崩溃的，因双手被人铐了起来，只能任由泪水洒千行。但他还是回了一句“那个‘假姑娘’一直就不是你喜欢的。这样一个我，你还爱吗？等我成了真正男子汉，再让我对你说。现在……不，不会，永远都不会……”

    那些警察再也不想听他们啰嗦了，狠下心一把就拉走了。

    当然，那些强盗也将依法处治。

    第九十五节

    大爸这桩杀妻罪理应被判死刑。但法院认为，其犯人自动投案，如实交待犯罪事实，有悔改表现，应从宽处理。遂在判处死刑的同时宣告缓期两年执行。

    劳动改造期间，大爸遵纪守法，安分守己，屡有立功表现。从原判的无期徒刑减为有期徒刑二十年。十五年过后，因其遵守监规，接受教育和改造，确有悔改表现，不致再危害社会，从而附条件地将其予以提前释放。这时的大爸过早的衰老，已是老态龙钟，安详无欲的中老年人了。也正是当今飞速发展的二十一世纪。

    我和立陶宛结婚后，在沈阳的繁华热闹街头开了一家服装店，生意兴隆，全家幸福，最近小爸正催逼着我们要一个孩子。立陶宛说什么也要等个几年，说是没有玩够。还有一肚子牢骚，说是为了我放弃了很多理想，要不是有我这个绊脚石，恐怕她现在已是个歌唱家了。最次也是大明星。

    小爸还是他的老本行，理发。现在发廊的规模和档次在沈城屈指可数，口碑众知。虽说他天生爱保养，但他的脸上不可避免的还是那一道道岁月的刻痕。他喜欢唠叨，喜欢叹气，却再也不喜欢把性爱提起。就算大爸东帝汶在他面前，恐怕生理上也不允许了。这是最残酷的。

    我和立陶宛在店铺就听到大爸假释的消息，并要求我们家属早点过去接大爸。当时，我和立陶宛高兴得快要跳起来。闭店后，破例打一回出租车，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小爸。

    第九十六节

    小爸刚从发廊下班回来，提了一篮子菜，和我们在楼道口碰头。听到这个消息后，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太多的反应，就是手里的篮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一根胡萝卜滚得老远……

    吃过饭后，我们坐在一块儿看电视。立陶宛就在厨房刷碗洗筷，传来的搓筷的声音清脆悦耳。她受小爸的熏陶，勤快干净。所以，我更爱她。

    这时，我和小爸又说到了把大爸接回来后的安排。我笑道“先要洗个小澡儿，然后换身新衣，衣服不用买了，我那多得是”，遂朝厨房里喊立陶宛“明天你到店里多拿几套新衣服来，给咱大爸使，啊？”

    立陶宛伸出脑袋对我说“这还用你说呀！我明天上大商场专门买几套去，要买就买好的。”笑了笑，继续埋头忙活。

    接着，我问小爸“大爸回来后，咱上哪个地方吃饭？一定要去好点的地方！要不把我那帮哥们儿招过来，大家好好喝两盅！”

    小爸笑了笑，道“你大爸他那脾气向来古怪，也不知道他喜欢不！”此刻，他的眼睛闪闪发亮，激动得坐立不安。连呼吸都不均匀了。

    看他那样，我不禁小声打趣问道“把大爸接回来了，还和他做吗？”

    小爸像是没听清，顿了顿，终于会意笑了出来，方道“你大爸年轻的时候，往上一推，有一大把。现在呀，我估计撒尿都成问题咯！”

    我笑着调侃道“那是谁成天跟我吹牛大爸有多么厉害的呀？”

    小爸大笑起来，随即起身进屋了。他跟我说，要选一套适合的衣服。

    第九十七节

    小爸的衣服多得他一个晚上都没有考虑好该穿哪件。夜里，我起来上厕所，看见他的屋里灯火通明，出于好奇，便悄身走去。原来他站在镜子前正在比试每件衣服。而地上、床上、柜上也堆满了，乱七八糟。我哭笑不得。敲门后进去，劝道“小爸，都这个时候了，赶紧休息吧。养足精神，要是明天你成了‘大熊猫’，人家大爸还以为我怎么虐待您呢？”

    小爸强笑着拿起一件衣服比试着给我看，问我这件行不行，不容我回答，又拿起第二件问我好不好看，接着，第三件的时候，突然，甩开衣服，上来抱住我，大声哭了出来“我就是不知道该穿哪件好……”我什么都没有说，任他痛快地哭出来是最明智的。

    第九十八节 尾声

    那天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我们的机票都买好了。然而，在机场时，那边监狱所突然发来消息，说是大爸已经到沈阳了。我和立陶宛惊愕失措。就在我俩七嘴八舌猜测大爸去向时，那小爸大声喊出来“老槐窝！”说完，夺路而去。我和立陶宛随即明白过来，跟着去了。

    不错，一个老人在“老槐窝”那里的长凳子上坐了半天了。他坐的正好是其长凳的二分之一，还坐得下另一个人的位置。他一边凝望着前方那池碧绿荡漾的湖水，一边用手指在长凳上不断交替地磕响着，有些焦急。不远处的立陶宛和我只能听其声、看背影，也不知那凳上的老人是不是大爸。但小爸毫无犹豫地走去了。他那激动得神情给了我们答案。

    只见小爸一坐下来，那个老人就牵住了小爸的手。他俩握紧的手搁在长凳的中央，微抖。他俩不去看彼此，却一起凝望那片小湖出了神。半晌，那老人嗄声道“我俩终于平起平坐了，不是？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你说，柏林，我——爱……”遗憾的是，没有说完，小爸立即用手堵住了他的嘴。

    小爸把那老人牵起来，笑道“走，咱回家吧！”

    老人撒娇道“你要两只手牵住我，不然，我就跑掉！”小爸赶忙双手握住他，并凑到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两人都笑了。那个老人这才心甘情愿被小爸牵着走。

    后又听小爸问他这么一句“回家吃什么呢？”

    老人道“得了，还是我来做吧，你那个水平太次了。”

    小爸笑道“好，我要吃素菜，不吃肉。但是，嘿嘿——我要吃你的肉，哈哈——”俩人都笑起来。他们牵着手走出了公园，招了一辆出租车上车了。

    此刻，立陶宛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立陶宛扑进我的怀里哭了起来。她学着小爸刚才那样，用双手握紧了我的手，哽咽道“我……也有握紧你的手，永远……永远……”

    我忍住泪水笑着回她“我也是……”

    那么，你，也握紧了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