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立刻回答道,“刚才抢救过来了,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离危险。”
林羽飞眉头紧蹙着,又加快了脚步,刚踏进别墅大门,林羽飞便看到卢筠失神似的表情,他心里一颤,声音竟有些酸涩起来,“卢筠。”
卢筠回过神,看到林羽飞后,惊喜似的立刻拉过他的胳膊,匆匆带着他往一处房间走,“你可算来了,凌炎他……”
“他怎么样?”
“刚才休克了,好不容易救回来……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去看看吧。”说着,卢筠打开那扇门,林羽飞下意识顿了下脚步,然后才走进去。
病床上的男人罩着氧气罩,一张脸没有一点血色,林羽飞慢慢走过去,完全没注意卢筠给他们关上了门悄悄离开,他走到床侧,看着凌炎惨白的脸,瞳孔像是没了神,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男人的双臂总是有着难以反抗的力量,带着烙人的温度,紧紧把自己锁住,锁在他怀里。
那么强硬不羁的人……
“凌炎。”林羽飞弯下腰,试探地伸手,停在凌炎脸侧的手指缩了缩,才又犹豫着抚上男人冰冷的脸颊,“你……”
他想说些什么,凌炎这么冷冰冰地直挺挺地躺着,他竟觉得心脏感到一种异样的疼,他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为什么保护我?”他喃喃说着,身子慢慢坐在凌炎床侧,温热的手掌贴在凌炎的脸上,温度一点点传递过去,手慢慢也冷了,林羽飞又换了只手,“……我不会感激你。”
“你听见没有?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感激你。”
男人依旧没有反应,全身上下缠绕着渗着血的绷带,苍白的脸更显得突兀。
林羽飞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慢慢挪开了手,男人的睫毛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了一下,幅度很小,林羽飞没有注意,只是把手收回来了,眼睛有些失神地看着凌炎遍身的伤。过了很久他站起身,胸口有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他的肌肤,林羽飞愣住,伸手抚上那个冰凉的项坠,眼睛垂着看向凌炎,看了半晌才说,“你若死了,我立刻便扔了它。”
说罢,他放开项链,转回身走到门边,手搭在把手上的时候,他像是侧耳等着什么,却只站了一会儿便又垂下头,终于拉开门离开了。
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终于听不见了。病床上的男人一直沉静地躺着,连呼吸都是细微的,弱不可闻。
门忽然被人打开,身边走过来一个人影,那人抱着胸,撇了撇嘴,才说,“他走了,你可以睁眼睛了。”
床上一直白着脸一动不动挺尸的男人立刻睁了眼,又眨了眨,皱着眉毛,眼珠子瞪着氧气罩,唔唔直叫,卢筠翻个白眼,给他扯下来,凌炎哈了一声,深吸一口气,“靠,你他妈给我带这么紧干嘛,没憋死我。”
卢筠不以为意地把氧气罩扔到一边,哼道,“叫你玩儿,玩儿大了吧,你没看林羽飞走时候那表情……”
凌炎竖着的眉毛立刻弯下来,嘿嘿笑道,“什么表情?”
卢筠瞪了他一眼,走过来坐在床边,“没表情,不过你看了肯定笑不出来了。”
凌炎蓦地收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有些郁闷道,“他要是知道我装死……”
“铁定再也不理你。”卢筠斩钉截铁。
凌炎垮了脸,“那怎么办,继续装?”
“只能继续装。”
凌炎切了一声,有点憋屈的样子,“其实我也没装啊,浑身上下疼得真要死了,”他说着皱了皱眉,小心移动了一□子,卢筠一惊,赶忙起身扶着他。
“你干什么,别乱动,你当十三个枪伤是闹着玩儿的?”卢筠轻按住他,“谁叫你搞什么快死了的把戏,林羽飞要知道你耍他,非一枪崩了你不可。”
凌炎忽地一顿,漆黑的眸子眯了一下,“我不是耍他,”他顿了会儿声,才说,“我真的想见他,想听他说会儿话。”
卢筠一愣,这个男人一直残酷无情,嚣张跋扈,动起情来竟像是着了魔了,卢筠肉麻得嘴角抽了抽,“反正,你自作孽,必须装几天。”
凌炎听到他的话又郁闷了,躺着看着天花板,声音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装几天啊?”
“休克,又装死,怎么也得三天吧……”
三天……
度日如年估计就是这么个意思。
凌炎咬了咬牙,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成,就三天!三天后我搞个悠悠转醒什么的,我家小飞飞肯定高兴死了~”
卢筠心底长叹,林羽飞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被这么个一肚子坏水儿的家伙缠上了,“得了,别扯了,说正事儿,身上疼得厉害么?”
凌炎收了笑,瞪了对方一眼,“你这不废话,”他微微皱了皱眉,“我昏迷了多久?”
“差不多有一天了,”卢筠看了看窗外的夜色,说道,“怎么样?能想出来是谁干的吗?”
凌炎磨了磨牙,僵着脖子摇头。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卢筠沉声道,“天极里的所有人,全死了。”
凌炎墨黑的眼睛蓦地一眯,眸光阴鹫,“全部?”
“不错。”
凌炎垂下眼,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忽然哼笑一声,“项黎。”
卢筠微微点头,“我想也是他,恨你入骨又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也只有他了,”说完卢筠又叹了声气,“他疯了。”
凌炎忽地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嘲讽地说道,“他既然舍得让颜立可来卧底,就该想到有被发现的一天,哼,现在这算什么?给他报仇吗?”
卢筠看着凌炎嘴角的冷笑,没接话。
顔立可是凌炎曾经最宠信的下属,也是唯一一个曾经成为凌炎保镖的男人,凌炎傲慢惯了,从来不屑被人左右跟着保护,可顔立可是个意外,那个男人聪明、知进退,从来不说多余的话,似乎不用等凌炎说什么就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然后默默地把所有事情做好,这样的人才当然不会被埋没,他到腾凌不到一年,便被凌炎亲自提拔到了助手的位置。
那个男人不仅有聪明的头脑,更有一张俊美异常的脸蛋,但凌炎从来没想过对他下手,这个人让他觉得舒服,那是不同于床伴和恋人的感觉,像是难得的知己,能聊一聊心里话。所以当顔立可主动勾引凌炎时,凌炎头一次竟有些犹豫了。男人在他怀里辗转呻吟的模样有着难以言说的诱惑力,就连做爱这种对凌炎来说家常便饭的事情,在那些个夜里都显得柔情缱绻起来。
只是,这一切不过是骗局而已,顔立可最后躺在凌炎怀里,浑身浴血,却带着淡淡的笑,眼里竟像是带着一丝留恋似的。这个人,卧底做惯了,快死了还要继续骗自己吗?
“你恨我吗?”顔立可留给他四个字后永远闭上了眼睛,从那天开始,凌炎身边再没有一个保镖,也再没有除了卢筠以外的人跟随过。
那个人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安安静静,他只是一颗棋子,就连死了也没有安身的地方,凌炎亲手结果了他,尸体扔进了海里,他到死都没有说出背后的指使者是谁,却在凌炎怀里咽气的前一秒告诉他,小心项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