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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卤水与软豆腐 第3节

作者:潘安骑驴笑 字数:10483 更新:2021-12-18 03:47:26

    实际上,纪伯望当天夜里就给徐子悌打了个电话,那边是个女声冷冰冰地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他看了眼时间,那已经是晚自习结束后接近十一点了,他猜小孩是不是白天搬东西累了,所以睡得早,于是发了条短信问他脚怎么样。等到了第二天,发现那条短信石沉大海,连声回音都没有,电话再打过去,结果还是关机。

    纪伯望沉着脸琢磨了一下,那小孩是不是故意给了自己一个不用的号来诓自己,等他脑子里把那孩子傻兮兮汗津津的笑脸自动回放一遍的时候,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那小孩的手机八成是被老师收了。

    于是,纪伯望满足了。

    边上有对他知根知底的朋友,见他面色阴晴不定,问“怎么,你爸又要把那位接回来住?”

    纪伯望道“他接不回来。”

    那朋友笑道“上面有老爷子压着,人老了,就会对子孙看重,总希望流落在外那孙子能回来认祖归宗,你跟你妈这么扛着,太累。哎,我叫人把他堵一顿吧,事后赖别人头上,反正那小子整天拿下巴看人,想揍他的肯定不止咱们一个。”

    纪伯望摇头“现在先别动他。”

    边上朋友出于好意支招,遭拒后也不急,叹息着拍了拍好友的肩膀“你自己心里有打算就好。”

    纪伯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后,去药店买了烫伤膏,再拎了些吃的,晃荡到了徐子悌那学校边上。这学校占地面积很大,真要比起来,比他自己那学校还要大一些。四周是一人高的白墙,上面插着漆黑的尖头铁栏杆,天长日久风吹日晒,斑驳着脱漆生锈。白墙里种着尖锥形的深绿色柏树,没人修建,长势欣欣向荣。有一些叶根伸到了墙外,疏于打理的树木上结了大片惨白的蜘蛛网。这时候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回家吃饭的学生哄涌在校门口,一个一个接受刷卡才能出去,边上是三个戴头盔的保安,还有个戴眼镜穿西装的地中海老头,每一个表情都为影视剧中那些作死的反派老师所独有。

    纪伯望在门口转了一圈,发现从大门口混进去的可能性不大,还没等他想清楚是从哪边的墙翻进去才好,打眼往里一瞧,在那顶上爬满层层叠叠的藤蔓的走廊里,并排盘腿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个徐子悌,一手撑着下巴,满眼渴望地瞅着那些走读的学生一个个地出了门。

    那时候大约近六点,太阳缓慢地西沉,还不甘心地洒了无数条昏黄的光线吊着自己,那藤蔓不知是已经过了花期,还是本身就是那丑陋的样子,披了层漆黑的外皮,一丝绿意也无,沉重地攀附在走廊顶部,光线难以从那盘曲虬结的藤蔓间钻过,只能斜着打在走廊地面上,给盘在那儿的徐子悌镀了层暖融融的金光。他老老实实地穿着鞋子,看样子脚上的烫伤已经好了。

    纪伯望站在原地看了会儿,他甚至不觉得那其实过了很久,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群熙熙攘攘堵在门口要出去的学生已经走了个精光,学校门前空空荡荡,站这个笔直笔直仿佛标枪般地纪伯望。

    这下徐子悌一眼就看到了他,从宽宽的长条石椅一跃而起,挥舞着两只爪子跟他打招呼。那时候金乌西逝,以宽大的校园为背景,边上所有穿着蓝白校服的人都面目模糊,只有这人立于阳光之下,一脸洋溢的笑。过后很多年,其实纪伯望已经无法从回忆中记起那时候这人的面目如何,他只记得那应该是一个让他很动心的表情。因为他站在学校门口,立于大片建筑带来的阴影处,单手插兜,另一手拎着买来的东西,忽然就忍不住笑了一下,仿佛与那人在刹那间心意相通。

    纪伯望醒的时候一身暖意,他做梦看见了过去,醒来时脸上还带着笑。借着墙壁上夜灯的光,他看见边上的人安稳地缩在他怀里,呼吸间身体微微起伏,黑漆漆的头发杂乱无章地竖着,一些盖在他眉目上,一眼望去,睡着的他满脸稚气,几乎能与七八年前的那模样重合在一起。

    他探手试了试怀里人额头的温度,果然有些发烫,知道这人伤口肯定发炎了。纪伯望心里后悔没让他在车里把药吃下去,掀被下了床,接水拿药,把睡着的人小心叫醒。

    刚醒的徐子悌稚嫩的可爱,眼睫忒长,沉甸甸地坠着眼皮,愣是睁不开眼,却很听话,让坐就坐着,自己拿手揉眼睛,纪伯望挡了一下后,他就收回手,乖乖捏着被子。眼睛那儿还是被揉出了一层泪,没有流出,只是可恶地将睫毛浸透。他本来就睁不开眼睛,这下更加困难,勉强眯开一条缝,看见纪伯望一副准备喂药的架势,又赶紧自己瞌上了,滑着就要往被窝里钻。

    纪伯望简直想笑,他知道小孩吃药困难,颗粒稍微大一点就要用大量的水吞服,咽下去后还是觉得卡在喉咙那儿,止不住地干呕,保不准就把药吐了出来。故而没再跟车里一样,坏心眼拿大颗的白色药片吓唬人,而是取了胶囊,拧开后把里面淡黄色的粉末倒水里晃了晃,慢慢地扶着杯子,哄他把一整杯水全吞下去。

    徐子悌一边喝一边皱眉想躲,被他扣在怀里,一滴不落地全喂了下去。喝完后纪伯望把杯子拿过来一看,发现杯沿处沾着些血迹,怪不得他不肯老实喝,这么能闹腾,不仅怕苦,而且之前在厕所咬在他嘴上的伤口还没长好,碰了温水以后疼得他直抽抽。

    一杯药水灌下去又苦又疼,把他灌得睡意全无,待纪伯望重新上床搂住他的时候,他的神志愈发清醒,连醉酒后手脚发软的现象都没了。可他仍旧不敢动,一是身下实在疼得厉害,二是他还躺在这人怀里,要杀要剐全看别人心情,他心疼自己一身皮肉,不愿再被折腾。此刻便老老实实地躺人怀里,在昏暗中半睁着眼,两只眼睛无神地落在虚空中没法聚焦。

    纪伯望仿佛也没了睡意,深夜里他的音调微微拖长,是那种闲谈时的漫不经心,他问“你跟刘伊秀什么关系。”

    刘伊秀,就是那个称自己怀了徐子悌孩子的小姑娘。

    徐子悌警惕地彻底睁开眼睛,道“普通朋友关系呗,还能什么关系。”纪伯望很明显不相信他这套说辞,他很平静,即没有冷笑或者哼一声之类的用来表示自己不满的意思,只是把手又顺着怀里人下摆钻了进去,声音很平静“你是不是跟每一个普通朋友都能滚到床上去?”

    徐子悌咬着牙呛他“也有要求,起码得是女的。”

    纪伯望也不恼,他的神情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低下头,沿着徐子悌后颈弧度向下亲吻。怀里小孩挣扎得幅度大了,被他顺势扯开了衣领,露出半个瘦削的肩膀,这一处的弧线非常美好,肌肉起伏得恰到好处,在高凸的锁骨下有个深陷的窝,纪伯望沉迷地亲吻,鼻端嗅过每一寸皮肤,后埋在那处凹陷上,蹭得久了,心里越发不知足,张嘴就咬,牙齿深深地陷入皮肉之内。

    徐子悌不知什么时候又流了满脸泪,他顾不上自己的肩膀,一昧地喘不过气般地伸长脖子,纪伯望深深地顶进去,手掐在腰侧揉捏,唇齿流连于身下人的胸口,两人身上被子沙沙地响,徐子悌受不住了,伸手抱着身上人的肩膀,小声地讨饶。纪伯望仿佛是爱得狠了,偏过头,将他嘴唇叼住,身下不留余地地将人贯穿。

    墙壁上夜灯不甚明亮,连光线都是暖人的淡黄,主人是一个极简的人,连室内饰品也不甚讲究,只是一个小小的三角小灯,被人挂在一角,细微而稳定地持续照亮。灯的位置摆得很巧妙,光线堪堪能触及床头柜上的玻璃相框,里面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地站在那儿下,一个笑的张扬,连阳光都偏爱他几分,悄悄地停驻于他眉目之间;另一个没甚表情,单单是嘴角上吊了点,周身气场却被太阳照得通透,乍一眼看上去,也能看得出这人心里的愉悦。相框里的人静静地往外看,床上翻腾的人影反射到玻璃表面,的确是相片里那两个人,里外却有很大差异一个哭地闪躲,另一个步步紧逼。不过七八年光阴,岁月竟如此不留情面,将往昔种种,无论晴或阴,通通撕成粉碎,在一片洋洋洒洒的光尘中,竭尽全力地想看清对方,是否还是当年那副模样。

    徐子悌夜里被纪伯望闹得不得安生,那边他亲哥和胡尔杰也彻夜难眠。

    胡尔杰发现那通电话是用徐子悌自己手机打过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火急火燎冲进包厢,那小子之前扔沙发上的外套没了,跟周围的人一确认,都说没看见人回来。

    知道最近徐子悌犯了事儿的都不闹腾了,不知道什么情况的瞅着周围氛围不对,也把聊骚唱歌嗑瓜子的嘴都闭上了,有人手快先开了包厢的大灯,刚开的灯不是很亮,惨白的光线落下,头发与鼻子都在每个人脸上留下了片阴影。胡尔杰站着,居高临下环顾一圈,觉得那个都居心不良,都像是暗地里把徐子悌从厕所里逮走的人。

    好在他还没乱,闭上眼睛定了定神,忽然觉得不对劲,指着一处问“之前这块的人呢?”包厢里少了一个人,就是在外面厕所跟他说看见保镖的那小子。

    边上坐着的是个小姑娘,本意想撒个娇抱怨有人突然开灯刺着她的眼睛,见他脸色实在难看,说“他说有人上厕所没带纸,给人送纸去了。”

    胡尔杰臭着一张脸“他在俱乐部呢,还送个毛线纸,真送过去了,早他妈风干粘屁股上了!”

    那小姑娘欲言又止“……他说是给您送。”

    胡尔杰“谁他妈上厕所没带纸啊!再说了,我连他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叫他给我送?他是谁带过来的,叫什么名字,能打电话叫就赶紧把他叫过来。”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胡少,他不是你带进来的吗?”

    胡尔杰心说刚才在包厢里不他妈是你们一直跟那畜生说话呢吗,怎么人家怎么说你们就怎么信呢,你们行不行啊?他张了张嘴,硬生生把一连串国骂全咽了下去,忍着脾气,问“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叫什么?”

    小姑娘回想了一下,惴惴不安地说“哦,他没说名字,只说他姓刘。”

    这下子,知道些内情的人眼睛都亮了,端起一旁的酒摆正态度等着看热闹。胡尔杰心里认定了徐子悌这小子真因为刘伊秀怀孕的事,被人堵厕所里带走了,他最后出了包厢门去厕所确认一下,里面果然空空荡荡。

    胡尔杰回了包厢,只探进来半个身子“大伙先喝着玩着,我有点事今天得先失陪,结束的帐记我头上。”然后他啪地关了灯,扭身去找俱乐部经理,顺带着拨通了徐大哥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赏点收藏吧要哭死了qaq

    ☆、第六章

    徐爸爸去世早,徐大哥数十年来为兄为父,一颗小红心全放弟弟身上了,满心满眼地想把弟弟培养成国家需要的精英型人才。可惜这破孩子不识好人心,拼了命地拖他哥后腿,上学期间一让他好好学习就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所以徐大哥只能不停地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只想着说不定长大以后懂事了,就知道上进,于是在二十三年后,他终于不负众望地,成了个擦屁股高手。

    因为他那倒霉弟弟四处祸祸,不小心捅了个可大可小的篓子,虽然女方那边尚未发作,但徐大哥为了稳住阵脚,最近忙里忙外,下班回家的时间难免无限向后推迟……于是当他看见弟弟那空落落的房间后,他立刻掏出手机打电话,得到的回复是对方已关机,总之,凭借徐大哥二十三年给弟弟善后的经验来说,他第一反应就知道出事了。紧接着胡尔杰的电话就敲了进来,在那边很快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徐大哥没时间感慨自己真傻,为什么没中途打个家里座机确认一下?怎么就信了这小子的鬼,觉得他会乖乖呆家里不出去?挂了电话,抬脚就往俱乐部跑。

    他开着导航,到了俱乐部门口,看见那大门上方悬空雕了只巨大的狮子头,金色鬃毛在夜景下煜煜生辉,鲜艳的红毯延伸到门内,走上去跟踩着狮子舌头、主动给人喂食一样。徐大哥顿时就有点忧伤,这地方刚开,他还没来过呢,他那败家弟弟果然就先他一步进来了。门童带着笑容,知道这俱乐部不是什么正经的场所,很多人不乐意在门口露面,故而没有说要代停车之类的,而是领着他把车停到了车库。

    胡尔杰在另一边要求经理给他看监控,经理不知道是真有了职业操守为这儿客户隐私着想,还是听了谁的话故意难为他,真真正正做到了不畏强权,胡尔杰好说歹说也没能看上监控。他苦口婆心地劝“黄经理,你这又是何必呢?你们这儿刚开业我就带着人过来了,你们要的面子我能给的都给了,看一下监控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我也在这儿办了张会员卡,我能把你们的信息往外面卖吗?而且,我又不是要看全部的监控,我就只看对着五楼厕所那块的就行。你与人方便,将来生意才好做是不是?”

    黄经理吃了秤砣铁了心“胡少,我知道你给面子,我一直都记得,你看,往常的事我能帮就帮了,但翻监控实在不行啊,客户信任我们才在我们这儿消费,真要来个人,说翻监控就翻监控,你在这儿消费也不放心对不对?”

    胡尔杰唾沫横飞“那要不然这样,我就只看……”他抬手看了下手表,琢磨了下时间,“我只看十五分钟前,五楼男厕所那块的监控行不行?”他换了个套路,“我哥们上了趟厕所,东西落里面了,说要回去找,结果一看,早他妈被人拿走了。黄经理,说不定这是你手底下的人手脚不干净啊,今天拿了我们的东西,好歹咱俩算认识一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还回来就行。可要是真拿到别人头上,那可不一定能说算了就算了。你说呢?”

    刚进了经理室的徐大哥听完这一番话,深深觉得说不定自己以前真低估了徐子悌那朋狐朋狗友,看这胡尔杰吹牛皮不带打草稿、连威胁再恐吓、说话还不打磕巴的样子,比当初那诱哄他家宝贝弟弟打电动泡吧的段数不知道高了多少级,真是从学校里的小流氓成功更新换代成了臭不要脸的二世祖。徐大哥在心里免不了欣慰地感慨,还是自家孩子好,说关禁闭就关禁闭,听完训就自己抱着个小枕头回房睡觉,让吃啥就吃啥,还不闹绝食这一出,听话的很。但他那听话的弟弟关了两天就在自己老娘的借助下成功越狱,一想到他家那受了欺负只会回家对着他又哭又闹的弟弟现在不知道被人关在哪一块挨打呢,徐大哥就特别糟心。

    黄经理看见徐大哥,站起来赶紧打招呼“徐老板,您怎么……”他忽然一个激灵,扭头瞅了瞅胡尔杰,又看了看他,“是您的东西?”

    徐子孝沉稳地说“是。”

    黄经理前思后想了差不多一秒钟吧,大手一翻“调监控!”

    纪伯望这么些年下来了,哪怕昨晚三点多按着徐子悌来了一次,过了五点依旧准时睁开眼睛。卧室窗帘半遮半掩,朝向为东,眼见得东边那一片蓝紫发暗的幕布上撕开了一道横贯天际的裂口,塞进来些灰白破旧的絮子。

    纪伯望先是试了体温,发现已经控制住了,满意地亲了一把小孩的额头。徐子悌还是跟以前一样,心里不知愁,一旦睡下了轻易不会醒,如今被人亲了一口,哪怕昨晚上还跟他闹死闹活说什么都不给碰,现在依旧不计前嫌地贴过去,又给人按着啃了一下。纪伯望没想闹醒他,自己下床洗漱,去厨房做了早饭。

    中途他妈打电话过来问他,让他中午过来,要他过来做一次专车司机,报酬是请他看一场戏。纪伯望也是服了他老娘这么能闹腾,道“家里的戏你都看不过来,还要出去看?”他老娘在另一头裂着嘴笑“他们的戏谁乐意看谁看,我不去凑这个热闹。你今天中午必须过来啊,票是妈妈的一个高中同学给的,包厢都定好了。”

    纪伯望嗯了一声,他觉得自己是明白他老娘的打算了,将手机夹在肩膀上,一手执锅柄,另一手将打好的鸡蛋往锅里一倒,蛋液跟热熟的油一接触,刺啦一声,又是滚泡,又是白烟直冒。他老娘听着动静,急忙追问道“是你在炒菜吗?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纪伯望立刻说“对,我做饭呢。今天中午去家里接你。”然后麻溜掐了电话。他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刚才他洗漱出来的时候,故意把卧室门推开,如今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厨房里一股粘而甜的米香,闻上去十分熨帖,再加点炒鸡蛋的味道一加勾芡,果然徐子悌在床上睡不住了,眯着眼睛,寻着香味,从卧室里晃了出来。

    徐子悌昨晚什么都没吃,单单灌了杯高度白酒,一夜睡过去,本不觉得有什么,结果突然闻着米菜的味道,顿时就觉得胃里火在烧一般地直闹腾。他昨晚哭闹过度,眼睛肿泡,睁开视物时眼底发酸。勉强睁开了后,一眼看过去,纪伯望站在厨房吧台后面,袖子堆到手肘处,衬衫扣子不甚整齐,头发也微有些乱,他身后那半扇窗开着,白窗帘乱飘,他高大且笔直地站在晨光中,居家气息四溢。一手锅柄一手铲,听见动静寻声看过来,对他说“饿了吧?去刷牙。”

    徐子悌脑子还不清醒,就这么轻易地被勾引了,他木愣愣地瞅着纪伯望,。光细密地涂在这人露出来的每一寸麦色皮肤上,无论是小臂还是胸膛,都有一种肌肉起伏的健康的美感,说话的时候纵使脸上没有笑,但亲和力几乎爆表。徐子悌犹豫了一秒不到,瞬间晕晕乎乎摇了白旗,颠着去了洗手间。

    厨房里的纪伯望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微侧过身,借着光明几净的玻璃反光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样子,勾着小拇指,又把耳后的头发稍微向下拨了拨,蓬松地盖住了半个耳朵。

    ……你够了,人模狗样的纪大少。

    吃完饭的徐子悌抱着鼓囊囊的肚子,纪伯望勤快地把一桌子碗碟抱进厨房,紧接着就是水声与瓷器碰撞的叮叮当当。他挪到厨房门口,扒拉着门框,歪进去半个身子“我要回家了。”

    欢快的洗碗声戛然而止,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刚才不知道什么机器弄出来的白噪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个不到一百八十平的房子顿时沉浸到一种难言的寂静中。

    纪伯望甩了甩手,他没戴围裙,身前那衬衫上洗碗时泼上了水,风从半开的窗户里漏进来,那块布料湿漉漉地贴在他的腹部,徐子悌忽然觉得有点冷。

    纪伯望扭身看着他,说“再等一会儿,我马上也走,顺路送你吧。”

    都做好心理准备要接受拒接而且说不定还要外加一番虐身的徐子悌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随后压着高兴,正颜稳重道“好、好啊。”

    然后他喜滋滋地回了卧室,翻出自己的外套穿身上。

    ……徐子悌同学,你下楼招手就是出租车,大门钥匙就摆在小碗里,为什么没想着自己走呢。

    这就是纪伯望掌握徐子悌所有心理动态,对这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外加“吃软不吃硬”性格深度分析后,总结出的应对方案,就目前来言,一切进度非常完美。

    如果徐大哥能像纪伯望一样,肯拿出追对象那样的劲头出来,指不定徐子悌现在有多乖地呆在家里吃完早饭陪着老娘看电视呢。不得不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老祖宗讲的话,从来没错过。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哦求评论求收藏。

    ☆、第七章

    徐子悌坐卧室里干耗着,纪伯望走进来,干脆利落地脱了衣服。徐子悌抬头一看,见他正在解扣子,吓了一跳,心里实在是怕了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得胡来,悄咪咪地往后藏。纪伯望似乎没注意他的动作,很坦然地将衣服一扔,罩到他的头上“刚才洗碗衣服湿了,你给我找个衬衫,我去洗澡。”

    徐子悌跳起来笑着说好啊,急急忙忙躲到一边,趁着找衬衫的功夫,顺带翻出了自己的手机。开机之后,提示好几个短信和未接来电,他一翻,除了一条是来自他娘的通风报信,说他哥哥下班了要他赶紧回来,剩下的全是他哥和胡尔杰的。他捡着胡尔杰的短信回复过去,握着手机给自己打气,心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拨了通电话。

    徐大哥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喂。”

    徐子悌立刻承认错误,中途连个逗号都不带的,完了还用个感叹语气来表明自己的决心“哥对不起我错了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往日里这种话徐大哥没少听,一般都是做了坏事被当场抓包,他能训就训,现场情况不允许的话就先解决问题,回家再棍棒加身。但这次不一样,情况有变,在没弄清楚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徐大哥没准备揪着他偷偷跑出去玩的问题不放,而是和风细雨地说“能打电话过来就好,你现在在哪儿呢。”

    徐子悌被这股来自哥哥的春风小雨滋润地热泪盈眶,不过还是撒了个谎“我…我现在在宾馆呢。”他以己度人,觉得这个答案实在是欠揍,紧接着又表明自己的诚意,“哥你别生气,下次我绝对不会这么玩了。”

    徐大哥的声音听起来老怀甚慰“懂事了就好,你现在在哪个宾馆,我去接你。”

    徐子悌没想到这次居然还有这待遇,拒绝道“啊?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你现在不是都上班了吗?”

    徐大哥张嘴,把到了嘴边上的话咽了下去,犹豫再三后,还是准备问问他现在身体怎么样,确定自己能回来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忽然留意到那边的背景音是水声,淅淅沥沥,响起来没完没了,仿佛是淋浴。徐大哥道“你那边什么声音?”

    徐子悌眼珠子转来转去找借口“哦……额……那是……”

    徐大哥“纪伯望还没走吗?”

    “!!!”徐子悌尴尬到呕血,“纪伯望什么?哥,你说什么呢。”

    既然那边还有人,且有些话在电话里说实在不方便,徐大哥的声音很平静,嘱咐道“你跟他的事哥知道了。你要自己回来就自己回来,实在不行了给我打电话,哥去接你。”然后他就挂了电话。

    徐子悌举着嘟一声挂断的手机,欲哭无泪“你都知道什么了你都知道,我是可以解释的啊喂!”

    在浴室洗澡故意不关门让声音漏出去的纪伯望全场最佳。

    那边纪伯望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他单单在腰上围了条白浴巾,凑到徐子悌边上“你哥打电话骂你了?”

    小孩一抬头,被他抹了满脸水“没有。”

    纪伯望嗯了一声,开始从衣柜里拿衣服“晚上我去接你吃饭。”

    徐子悌闻言跳起来,动作幅度过大扯着身后的伤口,他悚然变色“不行!”

    纪伯望套上衣服,细致地将穿着时勾起的褶皱抚平“是不能去接你,还不不能跟你吃饭?”“两个都不行!我哥都知道了,昨天晚上我跟你在一块。”徐子悌怒道,“我说纪伯望,你能别跟我闹了吗?你看你现在,样样都比以前好,找什么样的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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