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律手臂撑住，不让自己压着他，“起来再说。”
“呜，不起。”
关律不知所措，只能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听话，起来。”
这下连玉终于放开了他，他站起来，看着连玉盈着水光的眼睛，又粗鲁地给他擦了擦“你妈之前到底给你灌输了什么错误的观念，让你对我这么……这么特别？”
连玉也坐起来，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手指爬过去牵住关律的手指。
关律把手抽回来“你先给我解释，不然不给你牵。”
连玉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又低下头“说了哥哥就不气了吗。”
“视情况而定。”
连玉马上露出欲泣的表情。
“……行了，你快点说。”
连玉终于抽噎着点了点头，系好浴巾艰难地站起来，关律看着他是要去浴室于是扶他一把。连玉从盥洗台上拿了自己的钱包，关律看他犹豫了一下，从皮夹隔层里取出一张照片。
……不，是好几张照片。
13
该怎样形容他心里的震惊呢。
关律眼角抽搐，感觉自己说不定小看了面前这个兔子一样的弟弟。
幼儿园毕业照。
小学毕业照。
初高中毕业照。
大学毕业照。
全都是单独裁下来的照片！
连玉慢吞吞地拉出来最后面的一张，总算不是毕业照了，是他第一次准备工作面试时穿西装的照片。
关律的面具维持不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有这个？！”
连玉看起来还有些羞涩“除了幼儿园的照片是妈妈的，其它都是我去哥哥学校网站上找到截下来的……”
他的学校确实都有传学生毕业照上网站的习惯。关律几乎要后退三步好让自己看清他。
连玉浑然不觉，膝盖疼，站得累了就往床上一坐，目光躲闪地说“爸爸和妈妈结婚的时候，爸爸已经有一个儿子了，他比我大了好几岁，经常欺负我。妈妈虽然会阻止，但是也没办法教训他，后来有一次妈妈安慰我的时候，就告诉我说我其实还有一个哥哥。”
他的手指指向幼儿园的毕业照“这是当时妈妈给我看的。妈妈告诉我哥哥很厉害，又厉害又听话，还给我讲哥哥在学校的事，我就觉得和爸爸家里那个哥哥完全不一样……”
“妈妈手上有的照片也不多，只肯给我这张。后来每次另一个哥哥欺负我的时候，我就会把哥哥的照片拿出来，总想着你要是和我在一起就好了……”
接着他的脸上不知为何浮起了红晕“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我们用电脑，然后我用哥哥的名字找到哥哥参加比赛拿的好多奖，还找到哥哥的学校，觉得哥哥果然是个好棒的人……”
“……然后你就在每次我毕业的时候都上网去搜我的名字然后存我的毕业照？”
“其，其实平时也会搜……”连玉脸上有一种莫名的幸福，“我u盘里还有好多哥哥参加比赛时颁奖的照片，身上只带了哥哥的毕业照而已。”
关律几乎有扭头就走的冲动。
但是连玉的话还没说完，他抬起头来，眼中亮亮的“我15岁的时候，妈妈终于从哥哥的爸爸那里拿到了一张哥哥的照片，就是这张。我看到的时候就觉得，哥哥真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了，学习好，拿过好多奖，而且还，还长得这么帅气……”
照片上的人穿着西装，身材高大挺拔，半侧着脸看向镜头，虽然看起来有些冷淡，但眉峰微挑，眼角也尽是笑意。
关律沉默了下来，连玉往前坐了坐，又主动来牵他的手，这次关律没有甩开他。
“我从小就很想见哥哥，所以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特地选了哥哥在的城市，”连玉站了起来，又抱住关律，“我一直憧憬哥哥，也一直很想这样被抱住一回……这次能见到哥哥真是太好了，而且哥哥做那件事的时候也只是喝醉了，不能全怪你……”
他把头埋在关律的胸前，感受到对方心跳的剧烈，小声道“哥哥是特别的人，只要哥哥不讨厌我、对我温柔一点，我都想和哥哥呆在一起。”
14
关律没有推开连玉。
当然这不是因为感动，是因为惊吓。
谁能想象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有一个人偷偷窥视了你这么多年，还暗搓搓收集你的踪迹消息？虽然收集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但想想还是不由得头皮发麻。
连玉依赖地窝在他胸前，关律低头就能看见他的发旋，黑发上还带着水分，服帖无比。
……不过不得不承认，感动也是有一点的。
关律心里百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实话，最开始他知道连玉是他母亲和其他人生的孩子的时候，内心是抵触的自己母亲出轨的产物，任谁都不能接受。但是他强迫了连玉上床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之后，对方的反应还这么不走寻常路，心底的歉疚和抵触交杂在一起，本来应该最优先的对连雁的那点恨意反而被抛到了最后一位。
现在连玉又老实交代了从小到大对他的憧憬，他又是茫然，又是忍不住心软。
连玉不知道他心里翻的浪，只知道自己半天等不到他的回复，带点小紧张地仰头看他。
关律和他对视。
连玉像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一样，问“哥哥能不能再主动抱我一下……像刚才我抱你那样。”
关律事实上并不怎么习惯来自其他人的主动接触，僵了好一会儿，心还是软了，把连玉抱进怀里。
连玉像只小奶狗一样，温顺地蹭了蹭他。
关律清了清嗓子，想了两秒钟，把话题拐到另一件事上“你说你考到这里来，也就是说你现在有宿舍可以住？”
“嗯，”连玉还没抱够，头闷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但是我是提前了一个星期过来的，其他舍友都没有来……”
“所以？”
“哥哥，我不太敢一个人住。”
关律沉默了一下“所以？”
连玉抬头，眼里满含期待“哥哥，我能不能住你家……”
15
关律同意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抵挡不了连玉的眼神。
连玉身体不方便是实话，刚刚到这个城市来人生地不熟也是实话。既然对方喊他一声哥哥，关律又同意了要负责，就这点要求，他当然不能拒绝。
关律把准备给连玉的睡衣从浴室里拿出来扔给他，自己到小客厅去收拾沙发，打算晚上自己睡外边。
结果一回房间，就看到连玉穿着长过头的衣服，乖乖坐在床上等他。
衣领开得太大露出胸口一大片带着吻痕的皮肤，宽大的衣袖遮过了手，裤子也遮过了脚。连玉抬起手来给他看，长出来的部分垂落，显得滑稽又可爱。
关律内心被什么神奇的东西击中，颤了两下。
“哥哥你长得太高了……”连玉一副苦恼的样子，“这衣服我穿不了，好麻烦呀。”
这已经是关律在家里能找到的最小的衣服了，他又不能把余家泽的衣服给连玉。关律收回眼神沉默两秒，让他自己玩手机坐床上等着，自己下去买身衣服给他。
走前关律还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楼下附近正好有个小商品街，他随便挑了两身学生的衣服买单，路过早餐小摊的时候又买了吃的，回到家里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
他走回房间，一进去就看见连玉一脸幸福地整个人窝在床中央，自己的衣服罩在他身上显得他纤瘦无比。
之前那个射穿关律心脏的东西又再次袭击了他，他想别开眼，但是意外的移不开，想到连玉接下来要换掉自己的睡衣，关律竟然还觉得有一丝可惜。
……可惜？
不对，有什么好可惜的？！
16
关律对自己内心的转变感到惊悚无比，强作冷静地不让自己露出什么表情。连玉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欢快地从床上挺直坐起来，喜笑颜开“哥哥你回来啦！”
“嗯。”他镇定地回了一声，又叮嘱道，“你别瞎动，到时候膝盖的伤疼了就有你哭的。”
连玉眨了眨眼睛，突然受到哥哥的关心惊喜无比。他重重地应了一声，关律浑身不自在，把衣服袋子丢过来就转身朝外走“自己挑一身换上，换完出来吃东西。”
“好！”连玉尾音都上扬了，几乎要好出个波浪号来。
等关律出去了，他抱着衣服袋子在床上滚了两圈，心里还是激动无比，脸上的笑容退都退不下来。
要换掉哥哥的衣服，说实话他也是有点舍不得的，但是换上哥哥亲自给他买的衣服这个诱惑同样不小。连玉沉吟纠结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换了衣服，一步三蹭地蹭出去。
关律靠在门外等他。
连玉眼巴巴地仰头“哥哥，我有点疼，不好走路……”
关律拿他没辙，扶着他坐到沙发上，把买的早餐从桌子另一端拿过来。连玉坐在他旁边，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他靠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最后几乎挨在他身上。
关律只好点住他的额头，佯怒“能不能好好坐了？”
连玉连忙点点头，接过关律另一只手递过来的豆浆，一边吸一边偷偷瞄他。
“看我干什么？”
“哥哥好看，”连玉含糊不清地说，“哥哥比照片上还好看……”
关律竟然觉得自己的耳根有点热，扭过头，不说话。
17
今天是周末。
好在今天是周末，关律不用上班，和连玉在家里呆了一天。
连玉简直粘人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他到哪里都要跟着他，闲着没事也要喊一声“哥哥”等他的回应。关律向来不喜欢过于密切的接触，但是这次出乎意料的，他不觉得厌烦。
大概是连玉粘人得让他都没有厌烦的功夫。关律催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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