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他为什么会杀我姊姊是吗?还是说你根本不相信?”王宣笑着问,“他可是亲口承认了的。因为发生了这件事,他才离开原来的单位,不然以他的资历,现在绝对不会只当个队长。当年,杨瀚可以说是整个警界的传奇人物……”
戚夜寒微微侧过头看了王宣一眼,他能感觉到王宣对杨瀚痴狂已经远超他。只不过王宣对杨瀚的感情是复杂的,他们之间的事注定他们不能有一个简单结局,这样一想,他倒有些同情王宣了。
只是,他自己又能比王宣好到哪儿去呢?
“害怕吗?”放下枪,王宣突然问,然后又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我觉得你是不怕的,你是戚夜寒,怎么会怕呢。”
“你想怎么样?”戚夜寒忍不住问。
“这个问题杨瀚也问过我好多次了,其实我也想知道自己要怎么样……”他叹了口气,缓缓站了起来,“我累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真的累了。”
语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开门声,没有经过掩饰,仿佛是刻意让屋里的人知道有人来了。
王宣扬起嘴角,“他来了。”
戚夜寒瞬间紧张起来。
“他不会叫警察来的,他知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不会让别人插手,今天无论如何,总要有个结果。”
“什么样的结果?”戚夜寒有点不祥的预感。
王宣转身拿起床头的枪,“这就要问杨瀚了。”他微微弯下腰朝戚夜寒伸出手,“请吧。”
戚夜寒看了看他,并没有把手交给他,而是自己站了起业,药对他仍然有影响,他两腿有些发软,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走在前面,王宣跟着,两人一起出了卧室,杨瀚站在客厅里,看到戚夜寒毫发无损地出来暗自松了口气。
“你没事吧?”
戚夜寒皱了皱眉,但还是回答,“没事。”
“来得很快啊,”王宣笑着问,“你带枪了吗?”
“没有。”杨瀚回答,甚至把外套脱了扔到一边,让王宣可以清楚看到他没携带武器。
“为什么不带?”王宣挑衅似地问,“说不定可以一枪解决我,就像……”
“这是我和你的事,与他无关。”杨瀚打断他,看着戚夜寒,“让他走吧。”
“为什么与他无关?”王宣反问,一只手搭在戚夜寒肩上,“其实一开始我也好奇你们到底会发展成什么关系,所以我去当戚少的司机,而现在……”王宣摇头,“我想如果他不在这里,你根本不会来。”
“我会来。”杨瀚斩钉截铁地说。
“那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王宣想了想,“先跪下。”
杨瀚抿紧了唇。
“你不跪,我就让他替你跪。”王宣手摸上戚夜寒的腰,“不过他要是跪下,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杨瀚看了戚夜寒一眼,缓缓跪在地上。
“啧啧……”王宣一脸嘲弄,“真让人心寒,姊夫,你连我姊姊都没跪过吧?现在却为了这个男人下跪?”
他一把将戚夜寒拉进怀里,凑在他耳边冷笑着问“戚少,你看了有什么感觉?被他感动了吗?”
戚夜寒没说话,只是盯着杨瀚。
王宣俯视着杨瀚,问“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事,你想辩解吗?”
杨瀚看着戚夜寒的眼神含着微微的笑意,“不,因为他说他相信我。”
“相信你?”王宣回头质疑地看戚夜寒,“你真的相信他?”
戚夜寒点头,没有任何敷衍。
王宣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狰狞,拿枪指着杨瀚又问了戚夜寒一次,“即便你知道他是个杀害自己老婆的杀人犯还相信他?”
“我相信他。”戚夜寒平静地说。
王宣咬了咬牙,狠狠盯着他,片刻之后咧嘴笑了。他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杨瀚,拿枪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真不错啊,到现在还有人选择相信你,真让人羡慕……你说你到底给他吃了什么迷药了?啊?”
杨瀚闭上眼叹了口气,“够了,我知道你不会伤害他,让他走。我和你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要扯上别人……”
“你错了。”王宣摇了摇头打断他,“一开始,我的确没有伤害他的意思,但是你们现在这副两情相悦的样子我无法接受,杨瀚,凭什么?凭什么现在你还能爱上别人?”
“阿宣……”杨瀚叫了一声。
王宣愣了一下,随后扬起嘴角,“你很久没叫我的名字了……你也姊姊阿萱,以前每次你在我面前叫她的时候,我都会觉得是在叫我。”然而那饱含深情的声音,如今却再也听不见了。
“杨瀚,你为什么要爱上这个男人呢?”他拿枪抵着戚夜寒的下巴,强迫后者抬起头,“不过他的确很好,连我也有点儿心动了呢。”
戚夜寒垂下眼,和杨瀚四目相对。
很奇怪,之前他一直在想怎么能逃离王宣,也担心过自己的人身安全。但此时此刻他却没有害怕的感觉了……
“刚才,你说我和你的事我们自己解决,好吧,”王宣点头,几乎是恶狠狠地盯着杨瀚,“爱我和恨我,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我不会爱你也不会恨你。”杨瀚毫不犹豫地说。
“不选我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再也当不了警察!”王宣歇斯底里地吼着,枪口紧紧抵住了戚夜寒的脑门,“选不选?”
杨瀚缓缓闭上眼,随后睁开眼看着王宣说“不。”
“为什么!”王宣咆哮起来。
“因为她会伤心。阿萱不想看见我们现在的样子。”
王宣愣住了,半晌之后,一点一点移开了枪,嗤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姊姊?你还会在意她的感受?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他的枪口依然指向戚夜寒。
杨瀚看了他一眼,缱绻的目光停在戚夜寒脸上,“因为我爱他。”
从第一眼看到戚夜寒的时候,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等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戚夜寒面前。
杨瀚并不怀疑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是没想过会发生在他身上,戚夜寒是个意外。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成为朋友……普通朋友,但是越是靠近戚夜寒,他就越渴望这个男人,他不想和他止步于朋友。
他失去了阿萱,但并没有失去爱人的能力。
和杨瀚对视良久,戚夜寒朝他走了过去,毫不在意身后对着他的枪口。
站在杨瀚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男人,说了句,“起来。”
杨瀚仰头看他,无声一笑,朝他伸出手,几秒之后,戚夜寒才伸出手将杨瀚从地上拉起来。
起身后杨瀚一把抱住戚夜寒,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戚夜寒被勒抱得几乎要喘不过气,但还是静静地让杨瀚抱着,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他还好好地在他怀里。
王宣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突然觉得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他爱杨瀚,也恨杨瀚,但杨瀚既不爱他也不恨他,瓷饭碗了没有除了亲情以外的其他感情。
良久之后,杨瀚放开戚夜寒,在他耳边低声说“等我。”
然后杨瀚抬头看着王宣说“阿宣,我知道你恨我,对不起,我……”
“杨瀚,”王宣的笑容有一点苍凉,“我其实一直知道,你会杀姊姊是迫不得已。”
杨瀚愣了一下。
“但是我没办法原谅你,”王宣摇头,眼中布满痛苦,“正确的说是没办法原谅我自己,我竟然觉得姊姊不在了,我就能和你在一起了……可后来我认清现实,就算姊姊死了你也不会爱我,你只当我是你的弟弟、部下、徒弟,你对我始终没有那种感情……”
王宣扔掉了枪,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哭得不能自己。“我知道我等不到你,也不可能等到你,你和谁在一起都行,但就是不能和我在一起……”
他知道,即便什么都没发生,他和杨瀚,都没有这个缘分。
但是他还是想赌一把,即使他早就知道会输,就算不是戚夜寒,杨瀚也不会选择他,他应该彻底醒了……
杨瀚静静地走到痛哭的王宣面前,后者抬头看他,这一幕很久以前也有过,然而现在却已经物是人非。
“如果我爱你,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和你在一起,但是,哪怕没有你姊姊的事,我也不会爱你。”他伸手摸摸王宣的头,“我一直当你是我弟弟,亲弟弟。”
王宣低下头,哭着哭着却笑了。
戚夜寒以一个旁观者的身分看着他们,他完全明白王宣的感受,也知道自己的出现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宣,也给了王宣一个机会,让他和杨瀚走完这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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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瀚带着戚夜寒回家,现在已经是凌晨,但两人都没有疲惫的感觉。
面对面站在客厅里,杨瀚替戚夜寒脱光了衣服,确定他身上没有伤之后,终于露出一个微笑。
“对不起,”他抱住戚夜寒,“我直到你提了才知道你换了司机,我一直以为是陈伯,一直没发现他成了你的司机,不然可以早点阻止……”
“他没对我怎么样。”戚夜寒平静地说,“而且做为一个司机,他很尽职。”
杨瀚笑了一下,拿来了自己的衬衫给戚夜寒穿上,然后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各自点了根烟,有半支烟的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你听到我在电话里承认的事了?”终于,杨瀚问。
戚夜寒点头。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戚夜寒想了想,“你那么爱她,不会杀她。”
“不……”杨瀚闭了一下眼,压抑的痛苦像潮水般溢了出来,“我的妻子,的确是我亲手开枪打死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却仍然像是几天前发生的事,他一生都不会忘记那天他做为一个狙击手,开的最后一枪。
“她是在我在缉毒的时候出事的,毒贩为了报复我而抓了她,我和其他同事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只剩半条命……他们当着我的面,用刀割下她身上的肉……一片一片,每一片都带着血丝,她浑身血淋淋的看着我,用眼神告诉我她很痛苦……”他像是无法说下去般停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缓缓握成拳头,仿佛又看到那一幕,他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能再看着她受苦……”
于是,他亲手了结了她的生命,一枪毙命,没有任何痛苦……
做为一个顶尖的阻击手,那样的距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因为行动太快,不仅毒贩,连周围的警察都没反应过来。
如果不开枪,她还能多活几分钟,但其中每一秒对他们来说都是痛苦不堪。
“我看着她闭上眼,表情渐渐放松下来,再没有半点难受的样子……”杨瀚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戚夜寒,不是不悲伤,而是眼泪早就流干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但是……”
他突然停了下来,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
数秒之后,他垂下眼,再次开口,“我不想看到她痛苦,我答应过她会好好照顾她,不让她受任何委屈。”然而他并没有做到。
妻子死后,岳父岳母知道是他亲手开枪时,根本无法接受,两个老人抱一起放声痛哭,他们不知道内情,他也无法多说,他们深爱着女儿,所以憎恨他这个亲手杀死女儿的男人。
说到底,他还是个杀人犯。
“你觉得,我做的是对还是错呢?”杨瀚迷茫地问着戚夜寒。
他以为这件事他这辈子不会再向任何一个人提起,但他不想对戚夜寒隐瞒,就算没有王宣的事,他也会告诉他的。
戚夜寒没说话,伸手在烟灰缸里摁灭了烟,然后站起来……杨瀚以为他要走,却没想到戚夜寒来到他面前,跨坐到了他身上。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扶住了戚夜寒的腰,戚夜寒低头看着他说“不管是对是错,她都不会怪你。”
有时候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要当事人能够接受就可以了。
戚夜寒的话好像一把钥匙,解开了心中的束缚,尘封了多年的记忆和悲伤在今天一起爆发,他抱住戚夜寒,把头靠在他胸口,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这一刻他最安心。
“谢谢你相信我。”幸好,他遇到的是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