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这样真好。
什么?
觉得好吃会坦率的说出来这一点很好。
是吗?
这样带你来这里的我也会觉得开心。
芥舟这样也很好啊。
嗯?
会坦率地说出觉得别人好的地方。
自己接触的年长男性不太多,所以只能拿芥舟和父亲来做比较。今天跟着芥舟工作,一开始觉得有压力的冬生很快就适应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芥舟会直接指出来要做的东西,不是一个大概的方向,而是具体又简洁的指令。也会在做得好的时候马上直接说出来。父亲则不会如此,也许又或者父亲只是不习惯对冬生说而已。
我倒不是谁都肯定的。
芥舟笑了笑,又把花生汤和牛奶红豆沙分别倒进小碗里,再递给冬生。
试试看。
冬生嗯了一声,接过来,先把花生汤放下,喝了一口红豆沙,这才发现里面除了牛奶还有炼乳,但完全不觉得腻。红豆沙细细密密地,在牛奶的浸泡下,本身的香气和奶味融合得非常好。
这家真不错。
由衷地发出赞叹,冬生又看了看周围。
下次你可以和木男一起来。
从芥舟嘴巴里发出的本来是相当熟悉的音节,但配上芥舟的声音和周围有些嘈杂人声,一瞬间变得陌生了。冬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芥舟会提起木男。
前天接你的时候,那个人就是木男吗?
嗯。
高中同学?
小学。
芥舟随意问着,冬生却下意识地缩短了了话语。好在芥舟也没有继续,两个人又边吃边聊了聊冬生在日本学习时的见闻,差不多到了八点,芥舟叫来服务生,请她结账顺便又要了打包盒。
冬生习惯性地掏出钱包准备aa,芥舟却以是庆祝第一天工作为由阻止了。等打包盒拿来了,芥舟对服务生说没事你去忙吧,冬生便自然地接过手开始把剩下的料理装进盒子里。
挺熟练的嘛。
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奶奶一直这么做,从小习惯了。早知道你要带回去应该吃以前先装一点的。
想着毕竟不是一家人也不是很熟悉的朋友,虽然冬生是用勺子舀到自己碗里的。
和冬生吃饭的话,完全不在意这些。
这个人,大概女性缘很好。冬生猜测着,又顺手把盘里装饰用的香草和蔬菜点缀到盒子里面然后才盖好盖子,接着装到店家的内层有防水膜的纸袋里放稳。芥舟不出声地看着冬生的动作,细长的眼睛微微瞇起。店里暖橙色的灯光在人声中显得安静,冬生没注意到芥舟的表情,侧身把包背起,拿好纸袋后看着芥舟。芥舟这时又勾起嘴角。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又笑起来,冬生也懒得去猜测。
准备好了。
嗯,走吧。
站起身,冬生的视线在店里面寻找了一会儿,看到文佑正和几个朋友讲得正欢,于是跟在芥舟身后从不宽的过道中走了出去。
四月底的夜晚温度正好。和芥舟穿过小巷,像是散步一样地走完了正热闹的街。到了停车的地方两人打开车门坐进去,冬生系好安全带以后又把纸袋拿到膝盖上放好。
麻烦你告诉我一下这边是哪里,我查查公车站。
拿出手机,却一直没听到旁边的人回应。冬生有点疑惑地抬起头,一只大手忽然伸到自己的脑后,眼前是芥舟的脸。
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就被芥舟的覆上。冬生动弹不得,眼睛因为慌乱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闭了起来。
是怎么回事呢。
这是,在接吻吗。
为什么。
这些想法甚至来不及转换成疑问,就像扔进水里的石子,很快沉下去不见了踪影。
芥舟的吻很轻柔,像是在试探着什么。冬生脑袋里并不是一片空白,可尽管有思考的余地但也相当吃力了。等回过神时,那个吻已经又深入了一些,冬生这才想起要推开,覆在冬生脑后的手似乎感到了抗拒的意思,于是结束了这个吻。
望着眼前的男人,冬生一时间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芥舟扬起眉,仔细地看着冬生的脸。就这样,车内的时间好像被停住了。这个封闭空间的特有气味和芥舟身上混着男性气息的香水味浮在冬生的面颊前,让他呆在了那里。
☆、动摇
这个 也是,庆祝第一天工作 的
无法完整地说出一整句话,何况光是要想该怎么把现在奇异的气氛转换掉就很费脑子了。本来起码该是要表现出生气的样子的,可冬生发现自己第一反应是,明天还要在父亲那里和这个人一起工作。
因为还要一起工作,就当做是个玩笑吧。
因为要一起工作啊,现在生气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压制住心里的为什么,冬生努力地想把刚才的事轻描淡写地带过。对方还是没做声,只是观察一般地瞇起眼看着冬生,这终于让冬生觉得不舒服了。
谢谢你的晚饭,我先回去了。
冷淡地说完,冬生下了车,又把纸袋放回到座椅上,接着用力地关上车门。
芥舟看着那个虽然搞不清方向但还是急冲冲往前大步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
完全没什么 反应吗?
接着整个人靠到椅背上,望着车顶笑起来。
他生气了啊。
回到家以后,冬生藉口想快点洗澡休息,便尽快洗漱完毕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坐在床边用毛巾胡乱地擦着脑袋,冬生又想到了刚才在车里的一幕。
接吻了。
而且是自己的初吻。
喜欢木男时,由于在青春期,所以并不是没有想象过一些事。第一次发现因为木男的肩膀和背部线条使得自己的身体起了异样的变化时,老实说很惊慌。
这种惊慌不仅是出于对生理反应不知如何处置的陌生,更多是担心被木男察觉。连喜欢也无法说出口,甚至还把木男当做幻想对象,在每次带着冲击性的短暂愉悦结束过后,冬生都懊悔不已。
那些想象中不乏没有实感的肢体纠缠,但唯独亲吻,是冬生无论如何不会去想象的。
唯独对那个场景,冬生自少年时期起始终抱有一种固执的认定那一定是纯洁不带任何欲望的。
而终于鼓起勇气的告白失败了以后,使得冬生在某种程度上把自己禁锢了。在后来冬生实在忍不住去想象木男时,伴随而来的只有罪恶感。恋人之间交往离不开的那部分,对冬生来说就好像是对木男再一次的亵渎。怀抱着不纯的心情在木男身边,然后告诉了对方,再然后被拒绝。一想到木男也许知道自己曾把他当做过幻想对象,冬生就觉得尴尬不已,接着厌恶起自己来。
而今天芥舟的吻,使得冬生再次想起了这件事。
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自己的心情,但冬生也明白必须快点忘记。对方是个社会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的成年人,亲吻这种事大概也是家常便饭了。不过说起来,芥舟是喜欢男人的吗?会吻自己,是不是代表他知道了什么?握紧了搭在肩头的毛巾,冬生觉得实在烦躁,看到丢到桌子上的手机,忽然想问问文佑知不知道最近几年木男的事。
这个时候文佑应该还没睡,冬生便拨通了文佑的电话。还没响两声,文佑就接了起来。
冬生?
嗯。不好意思文佑,在休息吗?
没啊,刚到家。
有事想问问你
你能有什么事问我,还不是木男的事?
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冬生没否认。文佑哈哈大笑起来。
问他他大概也不会说。
这倒是句大实话。等着,我脱个鞋子坐下来跟你说。
嗯。
冬生站起身,走到窗台边靠着。楼下院子里没怎么变,有夜跑的人在散步道上跑过,一个接触不良的圆圆的路灯一闪一闪的。
好啦!我从哪里说呢?对了,那时你俩不是吵架吗?后来就差不多是你准备出国的那个时候吧
冬生想起那时木男一直很冷淡的反应。
电话那边的文佑顿了顿。
那时他爸去世了。
冬生回不上话,文佑又接着说道,
我也是后来听跟他住的很近的人说的,好像当时还蛮大动静的,总之警察也过去了。
警察?
嗯,说是木男他爸是在家里自杀了,上吊。木男回家一进屋就看到了
文佑叹了口气。
说是木男自己把他爸给抱下来,然后打了110。等我听说这件事去看他时,他搬走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就不知道了
冬生握住手机说不出话来。
哎你也别问他了,我之前和他联系,他还特别不爱搭理,我估计他也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就算是想帮他我也无从下手啊。
文佑用难得很严肃的调子对冬生讲着。
嗯,我知道的。文佑,谢谢你。
谢什么,对了,你回来了,咱们三个可以出来见个面聊一聊。
好。
挂了电话以后,冬生有好一会儿都只能看着那只不断闪烁的路灯。
文佑告诉自己有关木男那时的事,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的。
在自己为没结果的初恋悲哀不已时,木男却正在经历人生中最残酷的打击。
那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像平时一样回家,打开门,父亲就在那里,只是再也不说话了。
木男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才把自己的父亲抱下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