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澈像被一只无形的渔网拖着,另一头攥在胡朔手里,不由自主地跟了去。
那几只散乱的铁架子被胡朔三两下拼成个小铁笼,张牙舞爪的螃蟹排着队往里跳。
原来这都是胡朔的东西,他没有真把自己丢在荒岛上。
好气,居然真信了他的胡说八道。
“哥,”夏澈没骨气地凑过去挨人坐着,“这螃蟹的钳子厉害不。”
“怎么。”
“我刘海有点长了你让它帮我剪剪?”
第4章 第四章
胡朔的脑子估计被海风吹锈了,还真捏着只螃蟹帮夏澈剪起刘海来。
一阵咔嚓咔嚓的动静过后,夏澈忽然贴到胡朔身前,拨拉着短了许多的刘海儿,从他眼睛里照自己的影子。
原来螃蟹才是最好的发型师!!!
夏澈满意极了。
胡朔差点没一脚把他踢火堆里,他从没和人挨得这样近,呼吸间净是陌生的气息。
和闻惯了的腥咸不同,是一种煦日烘晒过的青草香。
夏澈很快就退了回去,等笼子里的螃蟹熟了,急不可耐地将才给他服务过的大钳子卸了下来,边啃着鲜甜的蟹肉边道歉“对不起啊托尼老师……”
托尼?
还给螃蟹起名?
蠢死了。
相较于他的吱哇乱叫,胡朔显然冷静得多,坚硬的蟹壳被他轻轻一捏就裂了开来,完整饱满的蟹肉一口一块。
夏澈看着自己手里被石块砸豁口的蟹腿,欲哭无泪。
还是剥虾去吧,虾怪比较友好。
胡朔吃得半饱,架起一口锅,将身前小山似的壳儿收集起来,洗净,回船取了饮用水和一小包米,一同丢到锅里。
这样熬出来的粥又是别样的美味。
夏澈舔着□□的虾尾巴,眼睛一直往锅里瞟,暗自咽了口口水。
“别吃了。”胡朔摆弄着架子上最后一只螃蟹,蟹螯和腿上的壳儿被他一节节卸下来,只剩光溜溜的胴体趴在那儿。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明知道自己剥不好。
夏澈闷闷地撇着嘴,故意又剥了一只虾。
胡朔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夏澈直接僵了,狗腿地把虾递到他嘴边“额,你吃。”
胡朔偏头起身,晾着两只光腿生物,径自跑海边蹲去了。
这是给我的?!
艺术品!这就是艺术品!!!
“哥!!!我不客气了!!!”夏澈把虾往锅里一丢,万恶的魔爪伸向无辜的螃蟹。
最后夏澈撑得呈大字型摊在火堆旁,脸上泛着饱足的酡红“哥,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胡朔反应总是慢半拍,似乎每次开口前都要经历一番考量“说。”
“我能一直跟着你不,价钱好说啊。”既然胡朔不解释,他也乐得装傻。
“多久。”
有门!
“唔……我也不清楚。”每到一个地方,他总会待上很长一段日子,“最短大概一个月,最长可能一年?两年?”
比想象中要长。
“再说吧。”虽然他没有自己想象中烦人,勉强还算有趣,但变化这玩意儿谁又能算得准呢。
“噢。”夏澈低低应了声。
两人熄灭了火种,又将器具放回石堆后。
这次夏澈长了个心眼,穿好裤子,视线死死黏在胡朔身上,人也跟在他屁股后面跑,不再给他耍着自己玩儿的机会。
胡朔被他黏得好笑,却不露声色地跳回船上。
夏澈见他单手一撑就翻上去了,可潇洒。他只能先把包放上去,再估摸什么姿势上船也能一样好看。
还没等他想明白,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就伸到了面前。
“谢、谢谢。”
船身晃悠了十几分钟,夏澈才终于从“胡朔力气真大啊”的感叹中回过神来。接着又开始他的赖皮大计。
“哎哥,我住处还没定呢,”夏澈暗示道,“我想住民宿……”
第5章 第五章
“我想住民宿……”
就差没直接说我要住你家了。
胡朔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他的意思。
夏澈在他洞悉般的眼神中努力坐直身子,解释道“我是来采风的,就想看看当地人最真实的生活。”
“十万。”胡朔翘着个二郎腿,一身精壮的肌肉舒展开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夏澈眼睛都看直了,矜持的处男心扑腾扑腾撒着野,爽快的话语支吾着挤出来“可、可以。”
五千只炸鸡翅!!!就这么飞走了!!!
可是……腱子肉好像比炸鸡翅好吃。
思来想去,夏澈还是觉得这钱花得值。
他已经准备掏钱了!
“呵。”胡朔摇摇头,似是觉得不可思议,“行了,先记着。”
夏澈受不了像傻白甜一样被他看着,匆忙为自己辩解“我也不是对谁都这样的,我就觉得你值……”
此时船恰好驶入小岛的阴影里,夏澈看不清他的表情,等出来的时候胡朔已经跑到船头去了。
海面上闪着钻石一样的波光,岛上沿海处竖着一簇由白墙和玻璃组合而成的房子,看着像是豪华别致的海边度假小屋。
夏澈啧啧称奇地跟着胡朔下船。
“哥,这是你家啊。”
“不是。”
一个临时落脚点而已。
“哦。”夏澈没有再问,乖乖被带到房间里。
这儿怎么看都像是私人住宅,尽管生活的痕迹很淡,但他依然从中嗅到了独属于胡朔的味道。
像浸透了烈日的海水,腥甜中带了点大汗淋漓的咸。
让人倍感安心。
胡朔把他拎到房间就要走了,夏澈赶紧把他拉住,被瞪也死拽着不撒手“哥!你今晚也在这儿吧?”
“嗯。”
夏澈舒松地笑开,顺杆儿往上爬“你有啥不穿的衣服么,卖我呀。”
胡朔嘴角一抽,黑着脸到隔壁拿了厚厚一叠衣服过来,甩手丢他床上“新的。”
还有内裤!原来他穿这个尺码。
在胡朔“你看着办”的眼神下,夏澈没去摸钱,识趣地说“知道了,先记着。”
夏澈很乖地没有乱跑,洗完澡出来才四处寻找胡朔的身影。
他算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采风的时候经常独身一人走街串巷,跑丛林里十天半个月不说话也是常事。
但只要让他碰着个有意思的对象,那黏人的程度简直不要太夸张,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和对方泡一起,滔滔不绝地问人问题。
只是这种情况屈指可数,上一个还是前两年,在原始部落里做灵媒的老奶奶。
于他而言,胡朔还要更特别一些。
他不光想问他问题,还想和他探讨更为深入的人生哲学。
“哥,你在哪儿呢?”
夏澈无意中把这地儿上下里外跑了个遍,都没找着人。
最后还是在卧室落地窗对出的一坨巨型山石上瞅见个黑溜溜的影子。
“哥,”夏澈声音放得很轻,怕惊扰了他,“你干嘛呢?”
预料中地没有回应。
夏澈踩着碎石子儿,被海风吹得晃悠悠地蹭过去,蹲到胡朔旁边,和他朝同个方向极目远望。
黑压压的一片海,近些的海面还沾了点身后房子的暖光,再远的啥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