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家可能需要,我这里实力说话。”
“这样,”向也若有所思点头,“那一般从入门到资深需要多久?”
讲起专业,陶燕坤敛起往日戾气,一身平和与耐心,说“因人而异,如果悟性高加肯学习,那就很快,我指的是从入门都可以用做吃饭技能这个阶段。混饭吃容易,真正难的是做出自己的风格和品牌。等你的风格出来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品牌。”
向也又点点头,看上去专心开车偶尔闲聊,但微微蹙眉却不是闲聊该有小动作。
陶燕坤见他久久不说话,打趣道“怎么,有兴趣?”
向也摇头,一时忘了她看不见,说“随便问问。”
“如果你真要学,我可以带你。我虽然瞎了,但这些年的积累,收个关门徒弟还是不成问题的。”
向也哼唧一声。以前她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表现出对灯光的兴趣,她便说等你上了大学,如果兴趣还在,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收你为徒。
他那时说什么来着,他说,那你这一声师父我就先喊定了。
是夜,十点。
陶燕坤和吴妈照常到点入睡。向也下楼确认吴妈房间熄了灯,至于陶燕坤那边,永远不会亮灯,只能当她已入睡。
向也穿着黑色运动衣,头上还煞有介事地箍一条发带,露出光洁的额头,一身夜跑者的衣着跑出了静莲湾大门。
五百米外地方停着一辆皮卡,不过不是扎眼的黄色,银白色车身像随处可见的拉货车。
向也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座上。
曾有良上下打量他一遍,“看不出来你还挺敬业的,这身伪装可以啊阿也。”
“去,我这是真锻炼身体,你以为我像你啊。”向也插好安全带,故意看了一眼他的肚腩,“约上那人了吗?”
曾有良启动皮卡,“嗯,暗号还记得吧。”
向也说“那么龌蹉,你说呢?”
“人不下流能有后代吗!”曾有良说,“不过你把贾老头好不容易‘推敲’出的东西改掉,他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你晚上最好小心点。不过你说得对,像我们这种人,怎么能用‘敲’呢。”
向也说“实话跟你说,下半句我爸写的。”
曾有良讶然,“嘿,第一次听你说家里人,没想到你爸还是一个诗人啊。”
向也声音平平,没听出什么感情,“穷酸诗人,家里一堆他卖不出的诗集,后来我妈偷偷用来做火引子了。”
深夜交通比白日通畅,皮卡行了将近一小时,到达丽枣湖。
曾有良将车停好,说“东西在后座,你去吧。”
后座躺着一只棕色竿包,向也说“什么叫我去?”
“尊老爱幼,当然是你去。”触及向也默言的盯视,曾有良只好哄他,“我声音多特别啊,一开口就被盯上了,目标明显,还是你去,你身手灵活人高腿长跑得快。”
“别耍诈啊。”
曾有良啐他“我是那样的人吗,好歹我是你师父,见过师父背叛徒弟的吗,反过来还差不多。”
“别往脸上贴金,我承认了吗?”
“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是跟我学的。”
向也下车拉出竿包甩肩上,才衣兜掏出口罩戴上,弯腰看里头的曾有良,“三脚猫把鱼叼出来了,你干啥了?”
曾有良死不要脸,笑眯眯“张嘴接着,啊——”
“……”
这几日春和日暖,回了南风,昼夜温差不算大,但像向也这样夜钓的,丽枣湖的这段还是只有向也一个。
竿包很大,向也从侧袋取了鱼竿,鱼饵也不上,直接甩入水里,并打上标识性的夜钓灯。
向也坐到湖边一块石头上,虫鸣、树叶沙沙声与黑暗交织成的大网包裹住他,他不禁想到陶燕坤每天面对的是否也是这样的环境。
等了有一刻钟,身后有碾压砂石的足音,一个魁梧的男人背着竿包而来,在向也五米开外停下,像真来夜钓的,步骤一个没落下,甚至还带了沙滩椅来。
向也又等了一刻钟,再无其他来人,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将近半小时。
他往那人那边觑了一眼,隔着口罩发出与往日有些差异的声音“僧推月下门。”
那人果然应道“……妇解绮罗衫。”
向也提着竿包过去,隐约可见那人也是全服武装,甚至带了一个防寒毛线帽。他把竿包扔他脚边,提起男人的那一个,后者说“里面是二成,等鉴别真伪后,如果是真迹,还是这个地方碰头。”
声音有点耳熟,向也一时想不起。
“行。”
他拎着竿包,回他把鱼竿收拾了塞侧袋,原路返回皮卡。离开前看了一眼,那人依旧独钓一湖春水,也不带看竿包一眼。
向也抱着竿包进车后座,催曾有良快点离开,等车上了大马路,感觉安全了才拉开竿包主袋拉链。
一沓沓红彤彤的毛爷爷对他微笑。
向也一一检查,对着曾有良的肩膀说“都真的。”
曾有良喜上眉梢,不禁打了一下喇叭,“帅!”
太阳初升,百叶窗半开的办公室。
一个长发遮耳、戴着细边眼镜的男人坐在沙发上,脚踝搭膝盖不时抖一下,指间夹了一支雪茄。
男人身旁抱臂立着虞丽娜,窄臀裙勾勒诱人曲线。
康力喊了声“老板”,把一只棕色竿包放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拉开主袋拉链,里面不是钓具,反倒放了一只黑色画筒。
被叫老板的男人移开雪茄,在烟灰缸里毫不犹豫熄了,放下腿倾身向前。
康力和虞丽娜会意,戴上手套,一个旋开画筒盖子,倒出卷轴后两人在茶几上方徐徐展开。
三人一时看呆了眼。
“老板,怎样?”一屋子的寂然里,虞丽娜也忍不住压低声问。
男人伸手想抚摸,骨节分明的手已探出半路,虞丽娜眼皮跳了跳,想出言阻止,男人回过神地收回了。
他从卷轴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不由发出啧啧声。
“虞丽娜,”男人从卷轴上直起腰,扶正眼镜,“把鉴定师给我请来,越快越好。”
虞丽娜露出为难的样子,“这……老板,我们公司那位最近告假回老家,得下个月才回来。”
男人不悦又危险地蹙眉。
虞丽娜马上温言打补丁“是他爸病重,才不得不离开,已经承诺一旦好转马上回来。”
男人神色稍有舒缓,一挥手,让他们把卷轴收好,“有这孝心是好事,让他不用着急,工作的事不用担心,多陪陪他父亲。”
康力给虞丽娜一个赞赏的眼色,虞丽娜也是铤而走险一试,果然试出了男人的软肋。她和康力都甚至三年前男人父亲去世对他的影响,但只有虞丽娜美人计多,有试探他的胆色。
虞丽娜接着为难,“老板,那这画……”
“先好好保管,反正要着急也不是我们着急。”男人又点燃雪茄,翘起二郎腿摇着,“如果是真迹,那该他们着急,于我们没有任何风险;如果是赝品……”他细长的双眼狠戾眯起,“那就当给他们多几天喘气的期限。”
康力拍马屁,“老板说得在理。”
男人想起什么,突然问“对了,这次是谁取出来的?那个娘娘腔吗?”
康力说“联系是那个娘娘腔,送货的是那个向也。我猜测,应该是向也顺手牵羊顺出来的吧。”
“好一个‘顺手牵羊’啊,以前我连进羊圈的机会也没有。”男人眼睛又眯起,“你们两个,辛苦再做一下铺垫,等事了之后,就把那个叫向也的小子调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妇解绮罗衫”一句出自大排骨之手,感谢基友友情授权。xd
第11章 第十章
陶燕坤雷厉风行,第二日家里便请来了一位盲文老师。
向也跟着她到二楼书房,捡起刨丝器一样的盲文写字板,一手又拿锥子一般的盲文笔看看。
“现在手机电脑不是很方便了吗,还用学这个?”
陶燕坤说“万一没电呢?”
向也把东西放下,走到书架前单人沙发前坐下,小声反驳“用嘴啊。”
“如果你的嘴帮不上忙呢?”
向也轻摸一把自己的嘴唇,不服气地咧咧嘴,“比如说?”
“我说如果。”
老师往这边微笑看了一眼,看样子准备上课,向也抓紧机会说最后一句,“书架上的书,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看完放回原处,我最不喜欢东西被挪动位置。”
“知道。”后半句对自己说,“凶巴巴的。”
向也抽出一本黑色底的《舞台灯光》,纸张被磨出毛边,应该翻了许多遍,有参考价值。原处放了一张纸做标记。
他很久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书,最开始的泛论写得一板一眼,缺乏趣味性——这个阶段的他追求的还是趣味性,并没有当一个课题在钻研。
向也跳过,到下面的舞台光学和灯具便形象和有趣多了。他渐渐沉入,刚开始还能听清老师在和陶燕坤说盲文点位的问题,后面只是听到人声,内容不详。
直到肩膀边多了一颗脑袋,向也被吓了一跳。
吴妈拿着茶托,弯腰凑在一旁煞有介事地也盯着书看。
“你也在学习啊。”她笑呵呵问。
向也才注意茶几也放里一杯他的水和点心。
“吴妈你走路也没个声……”
吴妈说“是你太专心了,我这体重在这里,怎么可能走路没动静,你太看得起我了。”
那边陶燕坤也中场休息,问他“看的什么书?”
明知她看不见,向也还是合起来,塞回原处,“随便看看。”
“《舞台灯光》。”吴妈说。
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