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禹你好，我是《圣战》的导演秦一天，我们昨天才见过的。”
乐禹愣了，连回话都没反应过来，对面就接着说“恭喜你通过了卫奚的面试。”
“秦导，抱歉，我已经与华明解约了，现在进剧组恐怕不太合适了。”他想了想，苦笑着回答。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圣战》三个月之后开拍，如果你在一个月之内把舆论控制在不影响《圣战》收视率的情况下，我会同意你进入剧组，三个月之后再来回复我吧。”
乐禹还来不及说话，对面就挂了电话。
他捏紧了电话，终于下定了决心，给梁小年打了个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此时的梁小年正站在家门口的栅栏前。这个家是真正意义上的家，不是那栋只有他一个人的房子。
上一次回来已经是过年的时候了吧？他恍惚地想。这把钥匙已经很久没用过了，他推开门的时候，觉得门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异常沉重。
梁家地位显赫，但单从梁宅上是绝对看不出来的。这栋宅子虽然大，却很有年代感，换句话说就是很老旧了。这里曾经是他们家四世同堂的地方，承载了无数辉煌成就，梁老爷子念旧不愿意搬走，梁父也在这里过了一辈子，扎了根。只有梁小年这一代对这里没什么归属感，年纪轻轻就离家去打拼了。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灰白头发的老妇人，看到梁小年眼睛都要笑没了“梁少回来啦！累着了吧？快坐会儿，很快就开饭了，我去告诉老爷！”
一听这个声音，梁小年的眉头舒展了一些，他挤出一丝笑容说“刘姨，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主卧的房门就被推开了，梁骁大步走出来中气十足地大吼“你还知道回来！”
梁骁是梁小年的父亲，他长得和梁小年七成像，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明显的痕迹，四五十岁了依然精神抖擞，此时他一脸凶相，瞪着双眼，皱紧了眉头，俨然是发怒的前奏。
梁小年抬起头，坦然直视对方，表情正经得像是面对洪水猛兽。
“爸，你别生气了。”
“我能不生气吗？这叫什么事儿！全天下的人都看着呐！你要他们怎么想我们梁家？”
来了！又是这样，梁小年想。这个人与别人的父亲终究是不同的，他所关心的东西是声誉，是面子，却决计不会是面前这个与他血浓于水的儿子。
他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自己情绪，说“我没有错。”
“你说什么？你闹出这种事情你还有理了？！你这个逆子！”梁父气得挽起袖子就要打他，“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说你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男人！”
梁小年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喜欢男人怎么了？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怎么就给你丢脸了？”
梁父极力克制着自己，老皱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他攥紧了拳头，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抄起一旁的高尔夫球棒就准备教训他，“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就许你喜欢男的，那你为什么对你二叔那么狠心！”
刚说到“二叔”，梁小年就猝不及防地停住了，梁父没收稳力道，一棒子硬生生打在了梁小年腿上，痛得他腿一软就跪到了地上。
两个人都愣住了。
梁父这才如梦初醒，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不愿意服软，只好就那么现在那里，好不尴尬。
梁小年痛得说不出话，过了好半天，他才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说“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气该消了吧？”
梁父没说话。
“你撒完气了，我还有事，我就先回去了。”说完他硬撑着站起来，对刘姨歉意一笑“刘姨，晚饭不用准备我的饭了，我改天回来看你。”
连说多余的话的力气都没有，他转身走了，假装没看见梁父欲言又止的表情。
明明是离开自己的家，他却觉得自己刚刚闯过龙潭虎穴，此时无依无靠地走在路上，只觉得前方的路再艰难也不过如此了。
当他长途跋涉回到只属于自己的房子时，在门口的树下看到一个人影，乐禹裹着大衣站着，戴着墨镜，耳尖冻得通红。
对方显然也看到了他，轻轻地笑了，隐约露出脸上的酒窝。
冬去春来。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在云端沉浮了多年，终于双脚着地了。
第十章
“梁少。”乐禹远远地就看到了梁小年，三两步就跑了过来，凑近了喊他的名字，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听起来却像情话一样婉转。
乐禹还有点局促，试探地开口“梁少，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哦？你指什么？”梁小年眯着眼睛看他。
“绯闻的事……还有……昨晚的事……”乐禹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梁小年本来还想戏弄他一下，结果看到他这么不安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坦诚地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乐禹的眼睛倏然一亮，小心地蹭到他的面前。
梁小年一阵心痒。
他抬起手，本来想摸摸对方的脑袋，奈何身高不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了，回去了。”梁小年走了两步，才听到身后清脆又愉悦的脚步声。
梁小年压了压嘴角，没有压下去。
回屋之后，两人就绯闻一事商量了后续对策。乐禹对此倒是不甚在意，只要将梁小年撇干净就行了，可梁小年却不这么想。
“澄清舆论的时间越短越好，但是我们必须找到强有力的证据说服群众，这个还需要一点时间，我已经开始着手了……”
还没说完，乐禹就轻轻搂住他，还放肆地把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偏过头跟他说话的时候还透着热气，刺激得梁小年一阵哆嗦。
“梁少，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和华明解约了，估计也没有哪个公司愿意签我了，这件事就这么……”
“我签你。”梁小年说。
“你说什么？”
“我说我签你。我最近刚好打算成立一个工作室，培养一些新人。”
乐禹震惊地看着他，目光复杂。
“怎么？感动到爱上我了？”看到他这个样子，梁小年就忍不住调戏他。
乐禹摇了摇头，说“我爱梁少，但不是因为这个。”他一字一句地说，似浑然不知自己表露着多么直白的真情，“我一直爱着梁少，你肯为我做这么多，让我更爱你了。”
说完，他低下头，羞涩地笑。
只想过过嘴瘾，完全没想到会收到一记直球的梁小年只觉得脸颊一阵发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不过对方也没想等到他回应，就自顾自地说“梁少，我们在一起可以吗？就算只是包养也没关系。”
这一次，梁小年沉默了。
他确实想过包养乐禹，但是那时候他对感情并不认真，纯粹只是欣赏他的样貌而已。现在圈里的人大都不会长情，他也没什么负担。可是在知道乐禹这么沉重的感情之后，他不得不迟疑了。如果不能付出与对方同等的感情，就是一种变相的伤害。
乐禹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说“梁少不需要付出什么，我只是想呆在你的身边，你不用勉强自己像我一样。”说罢，他苦笑一声“我知道，梁少虽然男女不忌，但你终究是直的，也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抿了抿唇，才继续说“我会识时务的，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梁小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了这个人对他的真心，可他却因为自己自以为是的清高去打压报复他。他一直觉得这个人不顾他的意愿，伤害了他的尊严，可是回头一想，自己也企图干同样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归罪于他？
他斟酌道“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喜欢你，给我一点时间吧。”
他不想用包养的名义侮辱乐禹的真心，所以他选择尝试一下，迈出开始的一步。
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乐禹眉宇间都染上了欣喜，震得梁小年心脏都酥麻了。
梁小年偏过头去，假装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先不提这个，我们来解决一下绯闻的事情吧，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把负面影响压到最低。”
乐禹点点头，说“嗯，我明白。”
“不过现在有个最大的问题，”梁小年一提到这个就一阵头疼，“现在媒体老是拿我未婚妻说事，给了群众一个不好的主观印象。”
乐禹凑上前给梁小年揉太阳穴，顺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嗯……未婚妻的事情，梁少不解释一下吗？”
梁小年就这么靠着，舒服得闭上了眼睛，听到这里还没反应过来，“嗯？解释什……唔……”可能是这散漫的语气惹怒了乐禹，他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上了。
乐禹把梁小年禁锢在自己怀里，用舌头轻轻舔舐他的嘴唇。梁小年觉得一阵痒，拼命想推开，刚一用力，乐禹就自己退开了。
“抱歉，我知道现在不该逾矩，可是知道你有未婚妻了，我真的很难过。”乐禹说，“我本来想着，既然你有未婚妻了，我也不该再来找你，你还在生我的气，现在又是风口浪尖，就更不要给你添麻烦了。可是秦导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一定是你帮了我，我忍不住了。”
他的表情很平静，语气却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梁小年急得不知道怎么解释，手足无措地说“这门婚约早就不作数了，我和她都没有结婚的打算，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
乐禹没说话。
“你相信我，她只是我的青梅竹马而已，现在在国外，已经有男朋友了！”
沉默。
“不信我打电话给成浩，让他跟你解释。”
正准备掏出手机时，他看到乐禹偏过脸，本来以为他是松了一口气，可仔细看却看到他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似乎是在偷笑。
“等等，你笑什么？”梁小年这才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
乐禹抿着唇不让自己笑出来，“嗯，成少早就告诉我了。不然我怎么敢来找你？”
梁小年气得抬脚就是一腿，还没踢到人，对方就凑上来圈住他。
“梁少能跟我解释这么多，我很高兴。”
他就这么说了一句话，梁小年却忽然觉得责备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第十一章
这是一间黑暗的房子。
月光从窗帘缝隙里渗透进来，如利器一般打在他脸上。他躺在床上，视线被死死地钉在了屋顶的天花板上。
他想叫，可是喉咙一阵生疼，出口就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他想动，可是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他就这么睁着眼睛。
“咚——咚——咚——”
有人的脚步声打在木质地板上，声声清脆悦耳。
他瞪大眼睛，呼吸变得急促。
“咚——咚——咚——”
四周十分寂静，他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由远及近的变奏。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视线被剥夺了大半，他的眼睛一阵酸疼，但是不敢闭眼。
倏地，它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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