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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得你心似我心 第17节

作者:雨过碧色 字数:25034 更新:2021-12-18 01:15:26

    “嗯。”白以辰挣扎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想说什么”

    “没”白以辰往安诺的怀里钻了钻。

    “辰”安诺不自觉地换了称呼,白以辰想起自己以前因为安诺一个“傻小子”高兴得一夜睡不着觉,现在听到这声“辰”,他突然很想哭,尽兴地、毫不掩饰地哭一场。

    “安大哥”白以辰轻轻问,“我们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们以后怎么办”

    “就这样”安诺把唇印在白以辰的头顶,心里思忖着要怎么跟这个单纯、倔强的小家伙开口。

    “你安大哥,我后悔了。”白以辰喃喃低语,“真的,你一被带走我就后悔了我想,要什么以后呢我连现在都不曾拥有过你还肯回来”

    “你是我的家,要不我回哪里去”安诺的话让白以辰的脖子都红了。

    “安大哥”安诺仰起头,雾气氤氲的眼睛看着安诺,认真地问,“他们还会抓你回去么”

    “不会”安诺把白以辰搂得更紧些,“他们没有证据,所以把我放回来了。”

    “那”白以辰的声音都有些抖,“安大哥,我有点儿害怕,真的害怕我,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不怕你坐牢,但是,我真的害怕会跟你分开。”

    安诺没有说话,他必须用全部的心力去抵御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觉得自己真的辜负了怀里的这个人。他有什么资格得到这个人全心全意的倾心爱恋,他有什么资格把这个人拖进这个肮脏的漩涡

    安诺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的职业,他恶狠狠地想,自己这样的人活该永远孤独,活该一次次忍受失去的苦痛。

    “安大哥,”白以辰突然笑了笑,“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永远”安诺决然地低下头看着白以辰,“白以辰,韩子飞那边的事情我会去解决,你放心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

    “真的”白以辰的眼睛都亮了。

    “真的其实离开也没那么麻烦那笔钱在郑锐那里,本来老板也没打算找我要。我就是想挣点儿钱,现在我想跟你在一起。”

    “那他们会让你走么”

    “不知道,我试试我觉得应该可以”

    “真的”

    “真的其实我这次也是第一次帮他们做事而已你信我只是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人,就是那个跟你差不多大的,黑黑的少年他是谁,他怎么知道咱俩在一起的”

    “为什么要问”

    “因为我必须确保这个人以后不会影响到我们。”

    “他那次我住院的时候正好被他看到,他看到你在陪着我。他是我的朋友。安大哥,我真的不能告诉你他到底是谁,但是你信我,他对我很好,他没恶意的,他只是担心我。”

    安诺点点头,“我信你”心里的一块巨石落地,他觉得老天爷毕竟还是给了他一条路去走。

    白以辰闭上眼睛,最让他恐惧的一个问题在心里盘恒良久,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可是,安大哥杀人”他说不下去了,死死咬住自己的嘴角,眼泪被逼了下来。

    安诺抹去白以辰腮边的泪,郑重地说

    “辰,你听我说我不知道你那个朋友跟你说什么了,但,事实上我真的什么也没做,那天晚上我就是去帮韩子飞送了一批货,然后就出事了我是在逃跑时被打了一枪的。当时场面很乱,应该有人开枪了,可能打中了一个警察但是白以辰,你得明白枪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用的,我还真没那个枪法,否则我也出不来。”

    “真的”白以辰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狂喜的冲击让他的泪落得更凶了,安诺捧住他的脸,把唇贴上白以辰的眼睛

    “真的,我保证我没杀过任何人”

    两个人相拥着、吻着,一次次投入激情的漩涡,谁也不愿意去想明天,想以后

    一天的“运动”让两个人饥肠辘辘,看看窗外夕阳西斜,安诺决定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白以辰浑浑噩噩地被拖出门时完全没弄明白有什么事儿要“庆祝”,安诺笑着说

    “我奶奶得了孙媳妇,你说值不值得庆祝”

    白以辰张了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两人在楼下捡了个饭馆吃了顿好的,离开饭馆时天色墨黑,街边的各色霓虹闪出光怪陆离的色块,安诺坦然地伸手去握白以辰的手,然后攥紧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两个人一路慢慢地往回走

    “安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白以辰充满了渴望地问。

    安诺心里默默盘算一下,没有回答白以辰这个问题,事实求是地说,他也很想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晚上白以辰洗完澡出来时穿着安诺的大浴衣,襟口不是很紧,露出一点单薄的肩膀,安诺看到那上面有紫红色的瘢痕,心里一把火又慢慢地燃起来。他把手放在白以辰的腰上,把人搂过来吻住,可手机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电话是肖易打来的,燃惑自郑锐出事后就被查封了,肖易这两天都在警察局接受盘问做笔录,出来后他第一个电话就打给了安诺。安诺轻描淡写地一推六二五,表示自己也刚刚接受完警察的盘问,对这郑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清楚。

    肖易叹口气说“我就知道早晚得出事儿,你看,我就说韩子飞不是什么好人吧。”

    安诺附和着“是啊,可是郑哥喜欢啊。”

    “喜欢又如何这不还是这个下场么听说郑哥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在医院里医生也不让我们去看看,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好起来。”

    安诺看着窗外墨黑的夜空,对肖易说“他早就有这个准备了”

    肖易再叹口气,沉默了。

    白以辰在安诺的怀里轻轻动了动身子,含糊地说“安大哥,我永远做不了这种准备。”

    安诺说不出话来,只能把白以辰搂得更紧些。

    第二天早晨,相拥而眠的两人是被白以辰的手机铃吵醒的,却是刘波打来的,安诺一看到来电显示脸色就变了,浑身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下子就冰冻三尺,他看着手里响个没完的手机就好像看着一条眼镜蛇。

    “接电话啊”白以辰靠在安诺怀里嘟嘟囔囔地问,浓浓的睡意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干嘛不接”

    安诺轻轻推开白以辰,坐起身子走出了卧室接电话。电话那头刘波笑得依然温和慈祥,话里话外有着藏不住的关怀和担心

    “安诺啊,你没事儿吧,还好么我听说你昨天去了趟局子里,有什么事儿么,需要帮忙么我认识很不错的律师”

    安诺的心瞬间就冷了下去,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深不可测不可抵抗。他想起自己信誓旦旦地莫晗跟前说“刘波不会知道的”,这话现在看起来荒谬得可怕他盘算着,说的每一个字都要经过精密的构思,全都事关重大

    “没事老板,我昨天一早就回来了。”

    “我刚听说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听说是你弟弟搞出来的”

    “没事儿,就是那个我弟看我一身伤,以为我是被人打的,一生气就报警了”

    “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安诺犹豫了一下,“他正跟我闹呢,我们唉。”

    刘波立刻表示了自己的惋惜,让安诺多安慰安慰白以辰,并且表明自己只是出于关心,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让安诺好好养伤,顺便又称赞一番白以辰,说他懂事会关心人。刘波是买卖人,场面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的,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关心员工的极品好老板,末了话锋一转说

    “安诺啊,改天把他带来大家一起吃顿饭吧,都是一家人嘛,你俩怎么回事我们也都清楚,认识认识也没坏处,将来总要认识的。再说,我也得跟他解释解释,别弄得小家伙觉得你在我这儿有多危险似的。”

    安诺第一次真正地感到绝望,你觉得这次自己真的输了,自己当初的一念之差让所有人都陷入死局,现在即便他想让白以辰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刘波盯上的人,那就没可能轻易逃过,安诺想起莫晗说的,“他能盯着郑锐三年,就能盯白以辰六年”安诺不知道该拿白以辰怎么办,怎样才能把白以辰藏起来又不让刘波有所怀疑。

    安诺听到卧室的门咔哒一声,很快一双细瘦但是暖暖的手臂圈上自己的腰,安诺低头看看一脸紧张的白以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出这个迷局。临挂断电话前,刘波状若无意地问

    “你下午没什么事儿吧,没事儿能过来我这边一趟么”

    刘波的疑问句安诺得当成祈使句去听,但是转眼看看白以辰,他的耳朵紧贴在手机上,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安诺清楚明白地感受到怀里人的恐惧和抗拒,他三言两语地挂断电话转而去安慰小情人。

    “小白”安诺轻轻说,“我下午过去一趟。”

    “不行”

    “小白,我得去啊,总得把这些事处理清楚了我们才能放心地走啊。”

    “你当我傻的啊,这种事有什么可处理的当然是能跑多快跑多快,能跑多远跑多远,你还跑去他跟前处理什么事儿”白以辰倔强地拽着安诺的胳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安诺叹口气,这两天白以辰乖得让人发疯,他都快忘记其实小家伙本质上是多么倔强的一个人。

    “安大哥,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想好了再干”

    “白以辰”

    “安大哥,我想好了”白以辰突然抬起头,一脸的严肃,“我们去自首反正你也就是帮着开了个车而已,人又不是你杀的,最多就是关几年,总比现在这样强”

    安诺安抚地吻吻白以辰“辰,你信我一回好么我先去看看情况,如果不行我们再去自首要真有点儿什么事儿,我去自首也算有立功情节,可以从轻的。”

    白以辰执拗地看着安诺,没有丝毫退让的痕迹说“反正,你干什么我就跟着一起去干什么,你想好了就行”

    安诺无可奈何地拉起他“那你在外面等我,哪儿也不许去”

    刘波的公司在cbd,安诺把白以辰安置在一家星巴克后独自一人向刘波所在的写字楼走过去,距离有点儿远,步行半个小时的路程足够安诺把飞散的心神一点一点收回来,逼自己作出决定。所以,当安诺站在刘波面前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出奇的镇定和从容,刘波告诉安诺吕强已经见过李谦了,李谦要求全额赔付,外加20的高纯度海洛因,刘波说

    “咱们的货丢了,李谦那边对买家也没法交代,这20算是赔偿款,也算说得过去,只是钱还好说,货嘛,咱们现在手里还真没那么多”

    “那怎么办”

    “我打算去再进一批,已经联系好了,量不太大。”刘波犹豫了一下,“但是现在时机很不合适,你得陪我跑一趟。”

    “行”安诺答得痛快,想想又关心地问“可是老板,为什么这么急呢现在风声太紧了。”

    刘波往椅背上一靠,叹口气说“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当初韩子飞费尽心力挤掉孟广义就是因为看中董均手里有李谦这个客户,可你看现在李谦这个人,说实话,我还真得罪不起现在有点儿骑虎难下了。”

    “老板,我跟你去”安诺坚定地说。

    刘波满意地点点头,颇为真诚地说“好在有你啊,韩子飞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安诺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无限的杀机和警告,他站得更直了一些。

    从刘波的办公室出来,安诺在电梯间里他给莫晗打了个电话,莫晗沉吟良久只说了一句

    “你想好了就行”

    安诺握着手机,站在27楼的窗前,看着外面云层飞速掠过,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退路了。

    “想好了。”安诺简洁地答道,想了想又迟疑地问“莫局,我前天被捕今天一大早刘波就给我打电话了,听那意思他应该是当时就知道了。”

    “你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2组”

    “安诺”莫晗的语气冷硬如冰,“3组你认为老王有问题,让我去查;现在你又认为2组老康有问题,让我去查,我分局一共4个重案组,1组秦晓正死着呢,4组还有一个大刘,你要不要一起查查”

    安诺艰难地开口“莫局,我也许是有点儿多疑,但是”

    “好了好了你干好你自己的事儿,其他的我来给你解决”

    莫晗干脆地挂断了电话,安诺举着电话,觉得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再一步就粉身碎骨。

    白以辰看见安诺高大的身影懒懒散散地从远处晃悠过来,立刻扔下咖啡杯飞奔过来“怎么样安大哥”

    “没事”安诺揉揉白以辰的头发,他迷恋这种触感。

    “那我们赶紧走吧”白以辰拉着安诺着急忙慌的好像要逃离地狱。

    安诺顺从地被白以辰拉出咖啡店,两人谁也不提所谓“自首”的事情,安诺攥紧白以辰的手,完全不顾及街上行人投来的诧异目光,脚下越走越快。白以辰终于忍不住了问

    “安大哥,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没有”

    “你别骗我安大哥,我们说好了,有什么事你都不能骗我的”

    安诺停下脚步,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我没骗你,真的什么事儿也没有。”

    白以辰隐隐地感到有事发生,但他来不及细想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接警中心打来的,根据规定,警务处理中心要对每一起报警及时作出“回复”,所以请白以辰下午去一趟分局。白以辰听了脸都皱了起来一百个不想去,安诺笑着说要不我陪你去吧。白以辰犹豫了一下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这辈子都“不希望安诺再看见一个穿制服的人,包括保安在内”

    安诺在心里无声地笑,于岱说那是“一生的奇迹”,这是真的

    白以辰一个人晃悠到公安局门口通报自己的姓名时,门口的哨兵显然是接到了通知,白以辰毫无障碍地直奔五楼会议室。偌大的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面容沉肃,腰身笔直,肩上的二枚四角星花闪着寒光,映得一双利目锋锐如刀,白以辰情不自禁地在会议室门口站得笔直。

    莫晗站起身,说“把门关上,白以辰,有些事情你需要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两天没更的原因

    其实是我前几天没事时重新认真地读了一遍这篇文章,然后突然有了种极度厌弃的感觉我怎么能写出这种漏洞百出的文章来的可能每个人都有这么个过程,在某一个时刻对自己文章中的每一个字都不满意 ,恨不得安排主人公出场车祸让一切都戛然而止

    我郁闷了两天,现在还在郁闷中

    可是,大纲在这里,28万字的稿在这里,还有一路支持我、鼓励我的朋友在这里

    那就,这样吧

    我努力,至少不要坑文

    、第七十章   赢下这一局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下评论有朋友建议我多“宣传”,说真话,我倒不是想装“高岭”,而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咋宣传啊这个对于我而言真心有难度,我又不能黑jj后台把自己的文推榜上去,所以唉这篇文章,喜欢的朋友看看,你们真心喜欢,我就很高兴了。

    安诺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黑着灯,指间夹着一只烟却没有点燃,房间里似乎还残留着白以辰身上的味道,安诺不想让烟味破坏了这个夜晚。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来回忆和白以辰相处的时光,平时不觉得,现在静心一想才发现,原来自己认识他才短短的几个月,拥有他才仅仅几天,回忆少的可怜却深入骨髓。安诺欣喜地发现,这些回忆足够支撑他走到最后。他很庆幸能够遇到白以辰,在他虚假的生活中,白以辰是唯一真实的存在,这种真实让他对未来有了不可遏制的渴盼,让他有种不惜一切赢下这局的冲动,不为了工作、不为了正义,单纯就是为了自己,生命中第一次有了一种不惜一切也要的得到的冲动和欲望,为此,安诺愿意赌上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

    天亮的时候安诺简单洗漱了一番倒头大睡,他需要足够的睡眠来补充体力,让大脑处于最清醒的状态,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分每一秒对每一个人都很重要。下午三点时,安诺毫无预兆地惊醒了,他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记得白以辰那双大眼在梦境中忽闪。安诺坐在床上,窗帘紧闭,屋子里昏昏暗暗的,在一片寂静中安诺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心静如水,之前的种种慌乱、矛盾、挣扎、恐惧全都不翼而飞安诺自嘲地想,自己果然一见白以辰就脑抽现在见不到他了,他安全了,而自己的智商也终于回归正常值了。

    接到莫晗的电话是四点,莫晗告诉安诺二组组长老康没什么问题,但他老婆的账户上多出了一百万,钱是分两次入账的,时间正好是董均、张新民死亡前后;老康的二组虽然没有参与到追捕韩子飞的行动中,但是那天的外围警戒是二组负责的,董均、张新民的安保工作也是二组负责的,两人死亡的当天,老康在岗最重要的是,到今天为止已经快三天了,老康没有向任何人汇报过这笔来历不明的钱

    安诺没有说话,本来他以为自己会愤怒、怨恨,但事情得到确认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平心静气地接受了,直到此时他才真正明白了白以辰对于他的意义,好像在这场厮杀中,一切都是为了这样一个人,有了他的存在,自己就拥有一颗足够强大的心,可以接受一切考验和磨难。

    安诺想起自己“被捕”的那天,白以辰说“你让我安心。”

    他无声地笑了。

    五点的时候,安诺接到刘波的电话,吕强已经回来了,大家明天下午六点在翠微大酒店1204房间“见个面”安诺挂断电话的时候对这个李谦充满了好奇,他想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以逼得刘波在如此危险的境况下铤而走险去进货。

    还有整整12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安排一切,安诺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已经黑下来的天色,大脑里一片空明。万流归源,他把心神收束回来,他把整件事盘根错节枝枝蔓蔓都捋了一遍,他需要做出一个最恰当的计划

    刘波一辈子谨慎小心,他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一个交易现场,急先锋永远是韩子飞,韩子飞死了,他安诺显然就是下一个急先锋。可是这次不一样,韩子飞刚死,自己对“业务”还一无所知,加之这次情况太过特殊,李谦那边的压力让刘波必须确保交易尽快顺利完成,安诺有十足的把握这次刘波会出现在交易现场,安诺打定主意要抓个人赃并获所以,他需要个万全的计划,在他的一生里可以做出无数个计划,但是,只有这个计划,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安诺来到201时于岱和夏景辉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镶嵌在手表中的跟踪器,卡在大衣铜扣里的针式摄像头,收音效果极佳的话筒被藏进了安诺的衣领里,耳机非常之小,可以很好地放进耳廓里,鬓角的碎发一遮什么也看不见。安诺这一身的零碎据说很是高科技,但是其实他向来不太信得过这些东西,总认为随便有点儿什么信号干扰就会出岔子,摄像的清晰度也不是很高,有个晃动什么的整个画面都可以不要了。但今天安诺非常用心地听于岱一点一点讲解这些东西的使用方式和注意事项,不厌其烦他甚至要求于岱把所有的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将每一个细节都询问了三次以上。

    夏景辉看着安诺专注的样子,眉目间浮现出担忧的神色,他伸手按住于岱的肩,制止住他喋喋不休的讲解,看住安诺的眼睛正色道

    “安诺,你在害怕”

    “废话,你又不是没干过这事儿,你当初难道不会怕的么”

    “怕”

    “那不得了我也怕死啊,怕得很呢”

    “你不是怕死”夏景辉慢慢地说,“我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你不是怕死,你告诉我,你在怕什么”

    “哈”安诺怪笑一声,做个鬼脸,“夏景辉,你干脆叫夏半仙儿好了能掐会算的,怕不怕的,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安诺”夏景辉和颜悦色地看着他,好像看一个偷糖吃被抓包却梗着小脖子犟嘴的顽童,“有些事情,不说不意味着不存在。我从没见你这么害怕过,你告诉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安诺恍然间觉得自己重新回到了大学校园,面前的是沉稳的学长、严厉的学生会主席,自己在他面前就是个不够成熟的小孩,需要学长的提点和关照。在考试要挂科的时候,在社团活动不顺利的时候,甚至在篮球赛输球的时候,都需要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跟前说“没事”

    安诺直眉愣目地看着夏景辉,眼神柔和,于岱难得的没有吃飞醋,而是在一边不声不响地把那一堆小零碎的线路捋顺,沿着安诺外套的缝线一点一点捋进衣服的折边里。夏景辉放松了眉头,让自己露出一个可以勉强算作柔和的微笑

    “安诺跟我说说,你在怕什么”

    安诺瞬间丢盔弃甲,一身的防备全都裂成残砖碎瓦。

    “我不能失败”

    “嗯。”夏景辉像一个完美的倾听者,不动声色地看着安诺。

    “我如果出了一点点差错,整个计划都完了,那么久的努力都完了”

    “是啊,可是我们能做的也只是尽人事,干这行的没办法。”夏景辉顺着安诺的话往下说。

    “可是,我不能输啊”安诺突然有些激动,他内心最深处的那点隐忧全都彰显无遗,“我这次真的不能输啊”

    “哦会死的,我知道。”

    “不是不是死不死的问题,”安诺急切地想要辩解什么,“我死了白以辰怎么办”

    “他他那么倔,他会好好生活下去,他会去上大学,进最好的设计院,他会很好”

    安诺摇摇头,“不,他不会好他会活下去,当个成功人士,他甚至还会去照顾我的父母,给他们养老送终,但是他不会好,他会难过很久,有可能是一辈子”

    于岱停下手里的活,认真地看着安诺“安诺,你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一点儿”夏景辉飞速地瞪他一眼,眼里有着淡淡的笑。

    “是啊”安诺突然就放松下来,自嘲地笑了笑,摇摇头,“我的确是自作多情了一点儿,我怕死,现在我特别怕死,因为我怕再也见不到白以辰”

    于岱不说话了,他的记忆跌回了几年前,那场惨烈的事故后,所有知情人看着夏景辉伤痕累累的身体,血肉模糊的脸庞黯然神伤、甚至悲痛欲绝时,只有自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真好他还活着真好

    夏景辉从于岱的眼睛里看出那种庆幸和喜悦,他微笑着想,这条傲娇的小带鱼也许永远不知道,当自己从漫长的昏迷中醒过来时,没有为残破的身体悲伤,没有为失去最爱的职业而痛苦,当他第一眼看见床边双目血红,形容枯槁的于岱时,心里高兴得简直想感谢满天神佛真好,我还能看到他

    “好了”安诺甩甩脑袋,“别理我了,我最近有点儿不对头”

    “正常”于岱立刻活跃了起来,“我都做好抱着你哭的准备了”

    安诺勉强地笑一笑,伸手拿过摆在茶几上的手表戴上“这个,多大半径范围”

    “你只要不跑出本市,问题都不大”

    “安诺,”夏景辉庄重地说,“莫局那边放了三组在外围,我算是编外的,不会离你太远,你应该信得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你”安诺感激地点点头,把那一桌子的零碎全都披挂上身,站在穿衣镜前一照,薄呢大衣笔挺修身,很好地勾勒出了自己的宽肩窄腰,这种款式的衣服线条挺括,最适合藏细细的线路;领口的铜扣有繁复的镂刻,中间镶嵌一个小小的黑曜石,不华丽但是古雅精致,安诺知道那所谓的黑曜石不过是枚高像素的镜头。为了搭配这件大衣,于岱特地给安诺围了一条重缎的围巾,墨蓝色织银丝,压得安诺一双利目灿然生辉。

    “好了”于岱给安诺理顺最后一根连线,“穿脱大衣都不会有影响,只是注意领口的扣子要冲着对方,别挡着,还有话筒尽量暴露在外,否则影响音质。”

    安诺把表扣在自己的手腕上,大踏步地走出了201的大门。

    安诺达到翠微大酒店大堂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他慢慢地在大堂里走了一圈,把整个楼层结构和各个出入口全都转化成二维图像拍进了自己的大脑里。酒店里没有警方的人,安诺知道,按照常规警方会在四点半的时候紧急集合全组人,然后没收所有人的手机等通讯工具,掐断一切联络方式后才会公布行动计划和目的。在那之前,没有人会知道今天要去哪里,做什么。安诺很放心莫晗的安排,他亲自布置的外围是不会出错的。

    四点一刻的时候,安诺不意外地接到吕强的电话说他和老板已经到酒店了。安诺从容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刚刚踏进大门的两人挥手示意,刘波笑得志得意满“安诺,那么早就来了”

    “啊,最近不太平,早点来看看情况。”安诺毕恭毕敬地表示自己的“忠心”和“细致”。

    “呵呵,那也不用那么早嘛,你吃过饭了么一会儿完事了我请客”刘波永远是一副极品好老板的架势。

    安诺客气地道谢,一转眼的功夫却发现吕强审视的眼光,带着疑惑和诧异。安诺面色不改地转开眼神,心里突突直跳,正要问点什么时吕强的手机铃声大作。

    吕强掏出手机看看,冲刘波点点头退开两步去接电话,安诺伸出手腕瞄了一眼表,四点二十分。

    “安诺”刘波依旧笑眯眯地,目光沉肃,“你今天穿得很帅嘛”

    “有么”安诺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不过穿了件修身的大衣而已,虽然平时自己的都是夹克棉服,但今天这种场合穿件挺括点儿衣服也不算突兀,“这不是不想给老板您丢人么强哥那么酷,不能被比下去”安诺答得坦然自若。

    “挺好挺好”刘波赞道,“真称头出门就得带着你这样的,有面子啊你今天是用心了,平时都没见过你戴表的”

    “表”安诺的心猛地一沉,自己平时没带过表么仔细想想想,好像还真是向来都拿手机当表用的。安诺绝没想过刘波的观察会如此细致入微,他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了,只得状若无事地说

    “这不今天这场合,掏手机不太合适嘛”

    “对,瓜田李下的,的确应该避避嫌。”刘波拍拍安诺的肩头,意味深长地点点头。

    吕强挂断电话走过来凑到刘波跟前,安诺自动自觉地退后两步微微侧过身子,调转开视线。他不会读唇语,但是夏景辉会,他需要给夏景辉空出一个好位置来,安诺知道夏景辉就坐在大堂一角的咖啡座里,一副等人的样子。

    “赌场的华子紧急行动内容不详”耳机里,夏景辉的声音断断续续,安诺心里警铃大作

    “刘波问可靠么”

    “嗯,吕强答可靠,那女的又欠了40万,有视频她老子不敢糊弄”大约是离得有点儿远,夏景辉的复述有些艰难,断断续续的。

    “嗯,刘波说妈的”夏景辉恨恨地骂了一句,与此同时酒店门口传来一声巨响。安诺一惊之下扭头看向刘波和吕强,这两个人突然微微侧过身体,看向酒店大门,那里一个行李车翻到了,巨大的声音瞬间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这么个微小的动作,让夏景辉失去了所有的观察角度,他再也看不到两个人的对话了。

    安诺带着愤怒的目光扫向那个翻倒的行李车,在掠过刘波和吕强时,他汗湿重衣地发现,那两个人正看着自己的,目光阴冷。

    、第七十一章   险象环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今天双更,嗯,想结束这个文后,写一个轻松的,生活化的,一种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相濡以沫的爱情,不浓烈,但是一刻也离不得;不波折,但是一生回味无穷。

    安诺平静地错开目光,眉间没有一条肌肉有一丝颤动,目光平稳,嘴角扬起的弧度依旧自然。他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那辆翻倒的行李车打量了一番,就好像任何一个带着好奇八卦心的围观者。几秒之后兴趣索然地把视线调转回来,直视着刘波说

    “老板,我先去趟卫生间。”

    “哦,正好我也一起去,刚陪老板喝茶喝多了。”吕强抢上一句。

    “同去同去”安诺戏谑地说,笑嘻嘻地转头向洗手间的方向走去,他的脚步并不是很快,一边走一边侧身跟吕强说话,眼角的余光看见刘波正在打电话

    “强哥,刚老板说我穿的太那个了,是不是太正式了,不合适你看,我现在想换一身都不行。”

    “还行,挺好”吕强把安诺全身上下扫了一圈,目光像刀子一样。

    安诺裂开嘴,心下大定,因为他看见夏景辉听他说完那句话后,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不疾不徐地走向卫生间,他的位置距离卫生间不远,应该会比自己先进去。

    大饭店的卫生间设计得很巧,总能顾忌到使用者的隐私,各种挡板和小门隔出一个个安全的空间。吕强站在小便池前,透过巨大的镜子目送安诺走进一扇小门,小门关上时,装修冰冷而豪华的卫生间里只听见滴答的水声。

    安诺一关上门就开始脱大衣,于岱为了安全,用细细的线把连线都缝死在衣服的边角里,拆起来很是费力。安诺情急之下脱下手表,用手表扣环的尖角去挑那些线,坚硬的金属表带硌得他手生疼,立刻就显出一道道红痕。安诺数着自己的心跳读秒,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必须在十几秒的时间内拆下所有的线路。话筒、耳机和细长的电线被团城一团塞进香烟盒外的塑料包装膜里,安诺顺着厕所隔间挡板和墙壁的缝隙把那小小的一团塞进旁边的小间里,被两只细长的、带着薄茧的手指飞速地捏住拽走。安诺低头打量着扣子里的摄像头,牢牢地镶在铜扣上无法撬下来,镜头很小,太小了,拆掉了电线后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个摄像头,安诺咬咬牙赌一次,把大衣又穿回身上。

    手表安诺一低头看见自己腕上锃亮的金属手表,不是什么高端品牌,很大陆的款式,圆形表盘,走针型,简洁大方的样子。安诺不知道表里的追踪器是什么样的,但是估摸着不会有人撬开他的表壳吧

    收拾完自己身上的零碎,安诺掏出手机来飞速发短信,短信不长,连标点就八个字“刘波知道了,取消”

    安诺从小隔间里出来的时候,吕强已经洗完了手,正在用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安诺站到洗手台前,镇定自若地洗手,他故意把衣袖挽起来,露出那块手表,擦干手后又把外套的扣子解开,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里面的衬衣,把衣角拉平掖好,再不慌不忙地一粒粒扣上扣子。

    吕强对着镜子里的帅哥咧了咧嘴角“行了,够帅了”

    安诺故作潇洒地吹一口气,恭维地说“跟强哥站一起亚历山大啊”

    吕强哭笑不得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安诺跟在吕强后面,一颗心轻飘飘地落不了地,他觉得自己每次跟刘波斗都棋输一着,这次,自己又错了。

    夏景辉曾经跟他聊起过队里的事情,安诺明白二组的老康或许有一百万来历不明的财产,但是老康没有女儿只有一个淘得天翻地覆的儿子三组的老王有个从小到大宠得无法无天的女儿,二十四岁,大学毕业,无业,谈了个男朋友总喜欢往夜总会跑。

    今天的行动,因为老康的缘故,二组全盘被隔离在外,用的全是三组的人,作为组长的老王一定会比组员提前几分钟得到通知,那几分钟足够了

    安诺不敢回头去看夏景辉是不是跟着自己,但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能指望更多的助力了。整个行动,外围是一片真空,自己能依靠的就只有一个夏景辉

    而且

    安诺的心尖锐地痛了起来,那种不可遏制的、让他透不过气来的疼痛逼得他顿了顿脚步,他想起了刘波的那个电话,想起了刘波阴狠的目光,他不知道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他只希望莫晗把白以辰藏的足够好

    一个酒店的大堂能有多大用不了两分钟安诺就又站在了刘波的面前,刘波已经回复到了那种笑眯眯的状态

    “安诺啊,饿么要不我们先吃点儿东西,现在才”刘波低头看看表,“现在差一刻五点,还早呢。”

    “行”安诺痛快地点头,“其实我还真有点儿饿了呢。”

    “那好,想吃什么”刘波带着安诺和吕强向二楼的茶餐厅走去。

    “随便吧,垫补点儿就行。”安诺从容不迫地跟着往上走。

    三人落座后,刘波随手翻开菜单,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安诺“对了,你现在少吃点儿,一会儿完事儿了叫上你弟弟,我们一起去吃顿好的,我请客。海鲜怎么样,他爱吃么”

    安诺扫着手里的菜单,微微侧头,眼皮都不带撩开一下地说

    “快算了吧我都两天没看见他了”

    “哦”刘波啪地一声合上菜单,一脸惊诧的神色,“怎么了”

    “还能怎样了这小子抽风呗,您也知道,前两天丫报警说我跟人打架,我去局子里跟人解释半天老板,您也知道,我那伤,解释起来还真是麻烦。”

    刘波唔唔地点头,那意思是“是有点儿麻烦”

    “我回去后就有点儿急,多大点儿事啊,他就报警在警察那里落了底儿我以后怎么干活儿所以我嗨”安诺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从眼角漏出一抹羞涩的眼神,“我一生气,就吵起来了就把他那个了,然后,那小子就跑的影子都看不见一个打电话也不回,我估计他八成是不会回来了。”

    安诺这顺口胡编的一段话有前因有后果,有剧情有推理,有虚构有真相,这简直就是编瞎话的最高境界,难的是他说的顺溜至极,合情合理合法,说的他自己都几乎相信那就是真相了。

    “哦”刘波又低下头去翻菜单,淡淡地说“小孩子气性大,你也太简单粗暴了点儿。”

    安诺呵呵一笑,不再应声,只是不动声色地把手在衣袖上蹭了蹭,蹭掉了满掌心的冷汗。

    这顿饭吃的万分艰难,安诺食不知味地往下咽,脑子飞速运转着,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给莫晗打个电话,想要问问他到底把白以辰藏哪里了,是不是足够安全。依照安诺的想法,白以辰最好是跟局里的枪械一起锁在距离地面十米的枪械库里,门口重兵把守,开道门都需要三重密码认证,两重指纹扫描。

    但是安诺不能动,他必须要做出漠不关心的样子,他不无悲哀地想,也许现在白以辰站在他面前他都不能眨一下眼睛。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吕强的手机又响了,他扫一眼屏幕,一向沉肃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惊讶的神色,他把手机递给刘波看一眼,在刘波的示意下接起了电话,安诺发现,这次吕强没有背着自己接电话。

    “怎么”吕强抛出一个简单的疑问句。

    “嗯这样啊”安诺听出了吕强的声音如释重负,他的嘴角甚至滑出一抹笑意,不是很明显但是深邃的眼睛淡淡扫向安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没事”吕强挂断电话对刘波说,“那边抄了个鸡窝,神神秘秘的”

    刘波抿一口铁观音,看向安诺,只说了一个“好”字

    安诺从一连串的话音里听出了端倪,想来是莫晗为了给安诺避嫌,临时安排三组去做了别的任务,嗯,大概就是去抄了个卖淫嫖娼的鸡窝一个多小时,行动结束,三组的组长老王通报刘波行动结束,刘波这边尚算安全。

    自从刘波接到那个电话之后,一直笼罩在饭桌上的那股剑拔弩张的紧迫感陡然消失了,刘波又回复了之前的慈眉善目,吕强向来冷,只是这会儿冷漠中带了一丝轻松,安诺觉得自己肩上的压力猛地减轻了许多。

    最重要的,他想,白以辰应该是安全的吧

    五点五十的时候,刘波结完账带着两人走出餐厅大门,拐过楼道拐角,乘上电梯,返回一楼大堂。安诺敏锐地确认,莫晗收了整个行动组,整个酒店只有自己和夏景辉两个人,再没有第三个自己人同时,安诺也明白,莫晗一定是把第三组连同老王一起扣在局里了,刚扫完一个“鸡窝”,后续工作够他们忙到第二天天亮,明天之前自己这里都不会有太大压力。

    1204号房并不是在12楼,准确地说那是一个小小的独栋别墅,带着一个不大的小花园。翠微大酒店走的是高端路线,在寸土寸金的三环以里圈了大块的土地,酒店大楼不很大,但是附带了二十几栋独栋别墅,以供那些对自己隐私要求极高的明星巨富使用。别墅之间距离很远,中间种植了高大的灌木和乔木,在这个南方热带季风气候的城市里,即便是冬天,也依然枝繁叶茂,阔大的树叶把视线遮挡得很严。安诺不安地认识到,一旦踏进这栋小别墅,夏景辉就很难再跟上自己了,后面的,他谁也指望不上了。

    走进别墅的大门,安诺首先就感觉到热他相信空调一定调到了28°c以上,房间里又干又热,让人不太舒服。刘波和吕强见怪不怪地在玄关脱大衣,安诺动作慢半拍地跟着大衣脱下,交给旁边站着的一个瘦高个儿,那人把每一件衣服都收在自己的臂弯里而不是挂进壁橱里。大衣脱完了,安诺惊讶地看到刘波和吕强开始脱外套、毛背心,直到身上只穿一件雪白的衬衣为止,然后脱下鞋子换上室内拖鞋,再把手机掏出来交给瘦高个。

    安诺把大衣交给瘦高个儿的时候头皮里炸出一层冷汗,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瘦高个毫不避嫌地用手指细细地捋着大衣的边角摸索了一遍后才穿进衣架挂进壁橱里。就在安诺跟着吕强和刘波身后往屋里走的时候,那个瘦高个儿一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先生,您的手机”

    “手机”安诺故作茫然地瞄一眼刘波。

    “啊,这位小兄弟是第一次,不懂规矩别介意。”吕强后退一步,带着客气的假笑向瘦高个儿解释道,同时示意安诺把手机掏出来。

    安诺冲吕强做一个鬼脸,那意思是“这也太夸张了,他以为他是美国总统啊”

    吕强不置可否的眨一下眼,带着安诺进了屋子。

    绕过玄关,就是别墅的客厅,很大,足有三十个平方,中央一张方形的茶几,上面摆着乌木的茶盘,温润如玉的紫砂茶具泛着柔和的光泽,空气中又袅袅的茶香,就连安诺这种只会喝统一绿茶的人都觉得奇香无比。宽大的单人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人,三十来岁的年龄,看起来可以管刘波叫叔了。

    他看见刘波走进来,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身形修长笔直,身上的每一个衣褶都笔挺利落,他带着骨子里的骄傲,上前两步伸出右手,客气而礼貌地叫了一声

    “刘叔”

    刘波紧走两步上前,笑呵呵握住对方的手“闫旭啊,客气客气啊”

    “哪里,您跟家父同年,应该的。”那个叫闫旭的伸手延请刘波落座,手臂的角度拿捏得精到毫末,既不殷勤又不生疏。

    刘波坦然自若地坐在一张双人沙发上,挨着闫旭坐的那张单人沙发。这时,闫旭才调转视线,看着吕强和安诺“两位,请坐”

    吕强带着安诺坐在距离刘波较远的一张三人沙发上,安诺这才有机会打量眼前的这个闫旭很年轻、气度不凡、算不上多英俊但是有着浓浓的书卷气,剑眉星目,极儒雅的一个人,有着世家子的从容气质,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但是安诺却知道,这个闫旭的势力在一江之隔的华溪市,实力雄厚门路极广,却从不染指北安市的生意,北安向来是刘波说了算的,这两个人一直保持者隔江而治的局面,互不侵扰,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这次要不是李谦要货要的紧,刘波也不至于向闫旭伸手要货,这平白矮人一头的事情一向是刘波的大忌。

    闫旭从茶盘里端出一盏茶,双手捧着奉给刘波,手指修长,每一个指甲都经过认真地打磨

    “刘叔,喝茶。”

    刘波接过茶盏,凑近鼻端嗅了嗅,叹口气“吴县洞庭山”

    “刘叔行家”闫旭赞道,又端了一杯递给安诺和吕强,安诺瞟一眼吕强,吕强端坐不动,于是自己欠身接过茶盏。闫旭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转头从电水壶里倒出一杯白水递给吕强,吕强接过水杯握在手里。

    安诺立刻明白了,今天吕强要亲自验货。

    、第七十二章   拘捕

    作者有话要说  我果然不招jj待见,基本没人看也就算了,签不上约也就罢了,数据被冻结也就忍了,前天、昨天,整整两天,朕居然连后台都进不去了就被嫌弃到这种地步莫名悲愤啊亲们,你们见过不让进后台的抽法么哭死了

    交易这种事,无论事先气场再强大,端得再高端大气上档次,真正做起来还是个纯技术工种。两盏茶喝完,叔侄两个叙了辈分,互相盘了盘家世背景,恭维了一番对方后也就住了嘴。刘波冲吕强点点头,吕强雷厉风行地站起来走过去。

    闫旭冲一直站在客厅角落的一个男子招招手,那人转身从身边的小柜里拎出一只密码箱,打开后安诺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包装好的毒品,粗略估计,总不少于十公斤。这点分量算不上大,但是安诺知道这箱子毒品纯度极高,稍微加工,十公斤转眼就能变二十公斤上等货卖出去。吕强接过箱子,随手捡起一包闻了闻,然后挑出一点,用舌尖舔了一下。

    事实上,海洛因是用醋酸提纯的,味道极酸,不用尝,闻都能闻出来。但是要想知道纯度就必须得尝尝。吸毒的人不喝茶只喝水,必须是白水,一口毒品一口水,吕强在茶餐厅里就只喝白水,到现在为止口腔里被冲刷的干净,对味道的敏感度极高。

    验毒品看起来是个非常具有技术含量的事情,但事实上有经验的人做起来非常快,没一会儿吕强已经差不多验完了。安诺看一眼手表,已经六点半了,他知道自己的手机马上就会响起来。

    安诺有时候还真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干这行,自己有着超过常人的直觉,在酒店大堂里,就凭夏景辉解读出来的那几句唇语他当机立断地拆了一身的监控,在卫生间里当着吕强的面把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翻了一遍,打消了刘波的疑心,本以为这就算是结了,可谁承想在闫旭家门厅结结实实地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原来这“过筛”不是一遍就能完事的。

    而现在,安诺看着秒针滴答心里暗自激动再有半分钟他的手机就会铃声大作,那是他之前设好的闹钟,完全是以防万一。这么做是因为他并不怎么信得过于岱的“高科技”,他尤其信不过那个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摄像头,所以他打算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假装接听电话,用手机取证。这一招虽然冒险,但却是进可攻退可守,怎么解释都能让人接受,出不了大事。

    六点半钟,安诺放在门厅的手机铃声大作,客厅里的人都被这突兀的铃声震得一惊。刘波很是不满地眼神扫过安诺,安诺尴尬地站起身,嗫嚅着说

    “老板对不起我我能不能去接电话,没准儿是我弟弟呢。”

    刘波看着安诺皱皱眉,神色间不太愿意,安诺觉得这事儿得争取一下,于是又央求道“您看,他都两天没音信了,上次又”

    安诺的眉宇间笼着一层一目可见的忧虑,语速较往常略快,那副急切的样子任谁一看都会心软。事实上这完全不是他装出来的,安诺现在一想到白以辰音信全无就坐立不安。

    闫旭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刘波,刘波打了个哈哈说“我这兄弟的弟弟,闹了点儿小脾气,离家出走了这不兄弟情深,担心呢。”

    闫旭抬起头,好脾气地对安诺说“没事,反正这儿也快完事了,你去接吧,万一真有事儿呢”

    安诺连连称谢,快步走到门厅,门厅和客厅之间有架巨大的雕花屏幕隔着,屏风前面有张精巧的八仙桌,刘波、吕强和安诺的三部手机都摆放在那张八仙桌上。安诺站在屏风后面,把电话举到耳边压低声音叨叨着,同时飞速地调出录像功能。

    透过雕花屏风的空隙,安诺看见吕强又拿起了一包毒品,而刘波一边和李谦说话,一边频频把目光投向吕强,谁也没往他这边丢哪怕一个眼神安诺装作挂电话的样子说了几句后把手机放在了桌面上,他早就看好了一个位置,正好挨着一个镂空的牡丹花的图案,有个两平方厘米大小的空隙,安诺放下手机时,镜头正好可以透过那道空隙录下客厅里发生的一切。

    等安诺回到客厅时,吕强把最后一包毒品扔回箱子里,冲刘波点点头后拿起桌子上的一大杯白开水一饮而尽。刘波笑容满面地站起身,客套地向闫旭表示了感谢,说了以后合作的意向后提出告辞。

    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挽留谁,一个巴不得赶紧走,另一个恨不得你立刻离开,两三分钟的功夫场面话就全说完了,刘波带着吕强和安诺就往外走。

    一个晚上,安诺的神经一直很紧张,打从一开始一切就都没按照计划走,所有的行动都是临机处置。当他第一个走进门厅穿上大衣,假装从容淡定地把手机扔进大衣兜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全身的肌肉都酸痛不已,发根都是湿的。他利用等刘波穿戴整齐的功夫悄悄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来放松自己,他几乎可以肯定,真正的较量要从踏出别墅大门的一刻开始。

    别墅外面,浓重的树荫把漫天的月光遮的严严实实的,地上嵌的脚灯闪出一条曲折的小路,暗暗的,投射出大片大片黑魆魆的阴影。安诺全身的神经像开挂一样敏感起来,他能感受到夏景辉的气息,就在周围,在某团阴影里。当然,他也能感受到至少还有五、六个人隐在这些阴影里,而这些人显然都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

    “妈的”安诺在心里默默地骂道,“姓莫的,你好歹给我派几个人过来啊,怎么可能一个都没有你当我神仙啊”

    安诺踢踢踏踏地跟在刘波身后,弯过小路,绕过一丛灌木就能看见一圈围墙,青瓦低檐,一道巨大的雕花铁门半开着。安诺知道,一旦走出那道铁门,吕强和刘波就会分开,两个人绝不会上一辆车,刘波绝对不会跟这批毒品再有一星半点儿的接触无论如何,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安诺的手自然地垂在身侧,食指和拇指轻轻捏合,一下一下,快快慢慢,打出一串摩尔斯密码

    取证完毕,可以抓捕

    铁门其实是酒店的后门,临着一条寂静的林荫小路,这条路实际上酒店的私家车道,停放着的都是住店客人的车,所以这会儿虽然不是很晚,但是车辆并不多,很是寂静。在路边停放的一水儿b级车里混着一辆老款的桑塔纳,有点儿破旧,安诺一看见它心就定了下来那是莫晗的车,私车

    在距离铁门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一辆帕萨特缓缓地从街边开了过来,安诺一眼就认出那是刘波多次用来运毒的车,显然是来接刘波的。一旦刘波上车,追捕工作就困很多,至少会给交通带来极大的影响,甚至会引发伤亡事件。安诺想,无论如何不能给他们上车的机会。

    就在这时,安诺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一辆雅阁里出来,那是夏景辉,他从容不迫地关门锁车,然后大踏步地往铁门的方向走过来。大约是开车开久了脖子有些酸痛,那个人向左边猛地甩了甩头,好像在拉伸自己脖子上的肌肉。安诺下意识地就往右边迈了一大步,距离刘波也就一米远的距离。

    三个人往外走,一个人往里走,就在铁门门口,两拨人要碰上的瞬间,夏景辉突然顿了一下脚步,头微微侧了侧,好像被什么动静牵动了注意力,很惊讶的样子。

    一直安静的吕强在那一瞬间就停住了脚步,同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手枪。

    作为刘波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为信任的人,吕强在某些时候做的判断刘波是无条件服从的,当他看见吕强突然停下脚步时,极为默契地往吕强的方向侧迈了两步,立刻离安诺至少三米远。

    电光火石之间,安诺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分析和判断,他完全凭直觉地突然发力,猛然向刘波的方向扑了过去,而对向而来的那个高大的身影如同展翼的巨鹰向吕强压了过去

    与此同时,停放大门周围的三、四辆车突然亮起了远光灯,把铁门周围二十米以内照得如同白昼而那辆帕萨特也骤然加速,冲着大门猛冲过来

    “跑”吕强冲刘波大吼,对向自己扑过来的夏景辉视若无睹,却在奔跑间把乌沉沉的枪口指向了安诺。

    “站住”随着刘波快速移动的身影,四下里响起一片呵斥声。

    安诺距离刘波最近,在刘波拔脚狂奔的一瞬间他的指尖其实已经触摸到了刘波的衣角。

    但是吕强扣下了扳机。

    夏景辉的目标是吕强,他展开双臂扑向吕强的时候,吕强正将枪口转向安诺,当他扣下扳机再把枪口转回来时,短短数息之间夏景辉已经扑到了他的面前。强硬有力的手掌一把攥住了吕强的手腕,大力地扭向后颈,吕强在剧痛之下情不自禁地跪下身去,枪从手中掉落。

    吕强在被按倒在地时挣扎着看了一眼刘波,刘波跑得并不算是很快,但安诺的速度似乎也停慢,两人之间也就差个一两步的距离,但那辆帕萨特的速度相当快,眨眼的功夫,一个急甩尾,车子就滑到了刘波跟前。在刘波的指尖抓住车门时,安诺的右手已经抓住了刘波大衣的下摆,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刘波大力拉开车门,随着巨大的惯性跌进车门内。

    帕萨特根本没有停车,当刘波刚跌进车里的瞬间就猛然加速箭一般窜了出去,安诺跟着车子踉跄了两步后猛然一甩手,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帕萨特一路摇晃着冲出酒店的大门,撞向堵在路上的警车。

    小路是南北向,几辆挂着社会牌照的警车把路堵得死死的。帕萨特惶急之下向路边的一辆现代猛撞过去,把那辆不大的现代撞得歪向了一边,空出一道一米左右的空挡,利用这点距离,帕萨特左侧两个轮胎骑上人行道,右侧两个轮子在车行道上,倾斜着车身愣是挤过围堵的警车冲了出去。

    街道不宽,警车想要再掉头去追着实有些困难,外围的支援车辆赶到时,那辆帕萨特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飞速开远了。

    一分钟太短,一秒钟太长,一切都在瞬息间。

    安诺从地上坐起身来时,只看得见那辆帕萨特的尾灯一路飙远。

    “妈的”安诺冲迎面跑来的几个全副武装的刑警怒吼,“你们还敢再慢点儿么”

    安诺简直快气炸了,一共就两个人,居然能从重重围困中冲出去这外围警戒是怎么做的车都快跑没影了,增援的警力才刚刚跑到自己身边儿,这特警的训练科目到底有没还有及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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