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箓却是冷笑,艳红眸子衬着苍白面容,血红妖印,无比夺目“你倒是省得,回去告诉南华,我一定会得到那样东西。”
“我会的。”
“以后没事别总出现这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是,主人。”
“还有,深儿是我的人,你休想打他的主意,多看一眼都不行,就算是计策也不得勉强他。”
“……是,主人。”
“你走吧。”
那人转瞬,已消失在眼前。
张至深道“小黑到底是什么物种?”
南箓不屑道“我的仆人。”
“我说的是物种,他说他既不是妖也不是魔,那会是什么?”
“我的仆人。”
“……”
南箓那伤在十日后便好得差不多,张至深胆战心惊一阵,并没有发生什么,但他依然不安,南箓与黑箬的对话从来不避讳他,但他们说的都是能让他知道的,不让他知道的,半字也不曾多说。
他只能猜测,南箓暗杀某个厉害的大人物失败,只能掩藏行迹,不让任何人知道,包括青莲。
可这魔界中究竟有什么大人物值得南箓暗杀的,莫非是早几百年前的仇家?
若真是有,整个倪郸城并无听说哪个人遇到了刺客。
他并不是习惯担忧的人,只要南箓能与他一道,是生是死都无所谓,总比那生死相离的好,奈何桥头,或许还能约个来生。
青莲允他的魔宫职位有了着落,那要辞官的小官吏终于递上了辞呈,在十日后离开魔宫,青莲带来这消息时顺带弄来不少书籍,让他熟悉职务流程。
张至深问他“你倒是用了什么法子令那小官吏递了辞呈?”
青莲笑道“先前他的几个妻妾吵得鸡犬不宁,他便一直守着魔宫不归家。我只略施小计,引导那些妻妾们正确的人生观,于是他便日夜惦记着自己的家,还辞去了魔宫职务。”
“如何引导她们正确的人生观?”
“那就是不要总围着一个男人转,而是要让男人围着自己转。”
张至深点头“此法确实极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喜可贺,不知那些妻妾们是如何做的?”
青莲碧眸微微一抬,含笑缓缓道来“勾栏楚馆,才子风流,魔界的繁华绝色一点也不亚于人界。”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至深了然而笑,“此事多谢青莲费心,至深定然不负你一片心意。”
“好说好说。”
青莲又同他说了些在魔宫当值官员该注意的事,待他抱着厚厚一摞书回去时,早已华灯初上,青青府的夜总是灯火弥漫,一轮红月当空挂,阑珊得不像现实的景,犹如梦中花火。
南箓候在门口等他,夜风撩起雪白衣角,身后灯火明亮,月夜下,那双妖冶的眸更加红艳夺目。
一抹雪白的影,在这明亮璀璨的夜里破风而来。
“深儿你去哪里鬼……”南箓不满地朝他走来,就连霸道生气的模样也依然好看得紧。
“南箓,小心!”
他一个箭步扑过去,书撒了一地,用尽所有力气和速度,扑到那人身上,背上一阵剧痛,连呼吸都上不来,眼前一黑,就差没昏死过去。
“深儿,你怎……”南箓慌张地抱着倒在身上的人,穿过张至深的背看见一个雪色身影,苍白的脸。
“你是谁?”
那人的银发被风吹散在风中,即便是暖黄烛火下,一双无色眸子映出几点星光,冰冷无情。
他伸出的右手已染上血色,五指深入张至深背中,那凡人的血肉之躯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停颤栗。
他拔出右手,冷然道“一个凡人竟会有如此速度挡我一击。”
张至深猛地一颤,剧痛让他无法思考,甚至连呼吸都快不能,只仅仅抓住南箓一角衣袖“箓儿,箓儿,箓儿……”
浮生一世,眨眼一瞬,弑心的痛苦中,他只觉得生命如此之短,若是此时逝去,他也要仅仅抓住他,喊着他的名字,在他怀中逝去。
南箓惊愕地看着他,双手微颤,血色双眸如血似雾,像是下一刻便能泣出血来。
他抱着他安抚道“莫怕,我在这里,莫怕。”
然后站起身,对赫苍道“你要取的是我的性命。”
“没错。”
那双雪色眼眸冰冷得没有一丝情感,血淋淋的五指一抬,转瞬伸向南箓心脏。
或许,他和张至深这样双双逝去也很好,至少那时,他们还深爱着彼此,愿意以性命相依。
许多光阴逝后,张至深总是如此想着,那时的他,那么悲伤地想着那一夜遗憾的死亡。
赫苍带血的爪停在南箓面前,只差一寸,就夺取这个性命。
张至深抱住他的脚狠咬了一口,死抱着不放。
赫苍低眸看他,居高临下,如同看脚下一只蝼蚁“你真如此爱他,连性命都不要了?”
张至深浑身都在颤栗,狠狠瞪着他,咬紧牙关。
“哼,可笑的情爱。”赫苍冷笑,轻轻一抬脚,将张至深挥开几丈远,院落灯火通明,溅在半空的血看得分外清晰。
南箓站在原地,淡然道“我死之后,将他也杀了。”
“他那般爱你,你舍得?”
南箓道“我若死了,自然不愿他活着痛苦。”
“可惜你们连做鬼也不能在一起。”最后一个音伴着凌厉劲风袭来,浓烈的血腥味,紫藤花落,红月高悬,一切如此安然。
染血的手几个变换,花了眼,乱了光阴,在终将取下那性命时,又生生住了手,只因挡在那人面前的一双碧色眸子。
青莲道“你不能杀他。”
赫苍住了手,面无表情“我不想伤你,但我必须杀这个魔,只要威胁到那人性命的,一个都不放过。”
“绝对不是他,我保证。”
“你能保证,我却不能保证,他必须要死。”
“赫苍,你放了他。”
“不。”
青莲握住那带血的手,双目低沉“……求你。”
“他究竟与你何关系,竟能让你如此不顾性命?”
“他曾救过我。”
“你真能保证不是他?”
“那一日他就在府中,哪儿都不曾去。”青莲坚定道。
赫苍放下手,看向南箓“你没有魔力。”
面前的魔也是白衣如雪,一双赤眸流光婉转,红尘尽灭,他道“我是修仙的魔。”
“哼,都成了魔,还想修仙,可笑。”那雪色眸子苍白冷漠,嘲讽道。
“赫苍……”青莲担忧地望向他。
赫苍道“我不杀他,你好自为之。”
冷冷扫向青莲与南箓,目光落在远处不知死活的张至深身上,转身离去。那满院的灯火阑珊,将一身雪白背影照得极是明亮,慢慢消失,慢慢行去,冷漠又苍白。
青莲扶着南箓“可还好?”
南箓推开他向一旁急走去。
“深儿,深儿。”
那躺在地上的人早已不省人事,灯火几盏,夜蝶几只,伴着好似一场不会醒来的梦。
那是魔界火殷计年炎弈两万七千年的夜,青青府中那点血腥不过倪郸城万千血流中的一点殷红,不足为史书道来。
炎弈两万七千年秋之初始,倪郸城一夜血影满城,妖魔被杀无数,血溅了兮云宫的宫墙,繁华的街道两侧,高门贵族的墙瓦,平民小妖的茅屋,无论何种身份的妖魔,都有被诛杀。
魔界高高的黑墙,大红明瓦,吸足了生灵的血。
那遍布魔界满地的耶梦伽罗被怨灵萦绕,以欲念为食的妖花,埋下恶毒的诅咒,艳丽如火般蔓延。
无人知道凶手是谁,有人说那才是真正的魔,而魔宫的主人于这样的凶杀毫无动静。
倪郸城所有生灵恐慌。
第一百四十五章尚户司
张至深醒来时已是几天后的事情,青莲与南箓轮番照料他,就连那没有好脸色的唐风也同昭楠一道来过几次,言语依旧犀利,冷嘲加热讽,算是慰问关心了。
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并不知晓。
他只关心赫苍为何要杀南箓。
南箓说不知,青莲不答,至于赫苍本人,他连面都不曾见着。
青莲只告诉他,赫连不会再伤南箓性命。
心中那团迷离的雾越来越大,越加看不清这条魔界之路将走向何方,他只是日益的不安。
伤好后,青莲告诉他可去魔宫任职,身后跟来的淡虎捧着一套官服,暗红长裳,黑色缎子滚了边,样式庄重又肃穆。
张至深曾想过自己能在魔宫任职的那一日定然是欢天喜地,他原本就容易知足,一点小事都能乐上好几日。
然而并没有多么开心,他那么急着去魔宫任职,或许只是想换一个去处罢了,这夜晚总是灯火璀璨的青青府太不真实,犹如梦境般的压抑,他觉得自己就是那扑火的蝶。
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南箓要做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
去任职的那日早上,他穿上新的官服,佩上官令,身姿修长,意气风流,开了门,阳光洒入屋中,明媚灿烂,紫藤花摇,几只碧蝶轻飘飘地飞在半空。
南箓的身影也在阳光中淡了去,一双雪色眸子无波无澜,淡淡道“去了魔宫,若是见了不该见的事,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张至深在阳光中回眸,笑得几分风流“什么才算不该见的事,瞅见那魔王搂着后宫美女算不算?”
南箓道“你去了那里便知,深儿,记住我的话?”
“你可去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