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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完结+番外 第68节

作者:长生醉玲珑 字数:21245 更新:2021-12-13 04:54:42

    “你不该来这里,快回去吧,你的妻儿还在家中等你。”

    这次申辞却没有动摇,紧紧抓住他的手“我带你走”

    “去哪里”

    “去哪里都行”

    “和你一起”

    “与我一起。”

    “你的妻子温柔贤淑美丽,你有六个孩子,聪明又可爱,你的第七个孩子即将降临这个世界,你要抛弃他们”

    申辞眼中浮现痛苦,却依然决绝“是我对不起他们,可我更不愿见你与太子瑛走,南箓,你究竟在何时拿走了我的心没有心我还能如何活”

    南箓忽然愣住,朦胧胧的仿佛做梦,是的,他又等到了这颗种子长大开花,却是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他令他抛弃妻子,他令他浪迹天涯,他将辜负一个完美的女人和七个无辜的孩子,这颗种子开花了,开出了罪恶之花。

    申辞道“南箓,你可愿跟我走”

    南箓看着他,淡淡月光中,他的神情悲伤,悲伤得笑了起来“我愿意。”即便知道这是错的,他依然愿意啊,既然犯了罪,就一起犯下去,他紧紧握着申辞的手。

    出了驿馆,一匹骏马在夜色中奔腾,明月高挂,抚柳轻点,马上二人紧紧相依。

    疾驰的骏马忽的被拉住了缰绳阻了去路嘶叫着立起身子,扬起尘沙扰乱夜色。

    申辞的面色肃然“南箓,你先走,在青虚城的百酒楼等我。”

    “你要回去”南箓很平静。

    “是,太子瑛手段毒辣阴狠,我必须确认妻儿安全离开申家后方可放心与你走,十日后你若等不到我便不必再等了。”

    “我不会让你回去。”南箓语调淡淡,却是无比坚决,“你这一去就再不会回我身边,你说过与我一同走的。”

    “若不知妻儿是否安全,我不会放心与你走,我已负了他们,更不可连累他们。”

    “那我与你一同去。”

    “不了,你就在青虚城等我。”

    他不待南箓再说,已策马奔向了夜空。

    这一去,可真能再回来

    他这一去,远远看见了被火光照亮的夜空,安安静静地烧着,好似一场无声的梦,他心中一慌,奋力扬鞭,策着马儿疯了似的跑向那火光之处,那里是他的家。

    申辞还没到申府就已闻到浓浓的血腥味,那味道更逼近的心中防线,再浓一点就要崩溃要绝望。

    于是他到了他火光冲天的家,脚下血流成河,到处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他觉得身子发软,猛地后退一步,却被身后尸体绊倒,双手撑着地,黏黏腻腻的全是血,他忽然大喊一声,想到了什么,疯狂地叫着妻子的名字,跌跌撞撞地在那些尸首中寻找他的妻儿。

    “如丹,如丹”

    “林儿聪儿小仙儿玉儿子明子卿”

    他一遍遍叫喊他的夫人,他每一个孩子的名字,直到所有尸首都找遍了。

    “夫君。”

    熟悉的声音让他身体一震,迅速回头,他看见他的妻子和儿女,都还好好地站在他面前,可他眼中的惊喜渐渐暗淡,透出绝望。

    太子瑛笑道“表哥如此关心自己的妻儿,定然知道南箓去了哪里。”

    申辞的眼睛冷漠而空洞“他不是被你带走了么。”

    “可本宫那厉害的表哥又将他带走了,不是么”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太子瑛依然盈盈笑着“既然表哥这么快就忘了自己做过什么,那本宫便帮你想一想,嗯,先从大的开始还的小的呢。”

    他盈盈目光看向了被士兵擒住的七个孩子,目光又巡回到申辞面上“表哥现在可想起来了”

    申辞压下眼中的情绪,依然道“我不知道。”

    “那就从小的开始。”太子瑛一声令下,士兵已向最小的孩子举起了刀。

    “夫君”夏氏惊叫道,“你告诉他呀你快告诉他呀夫君,他要杀了我们的林儿”

    申辞紧闭着眼,袖中双全握得紧紧发抖,死咬着牙。

    他的小女儿像只惊慌的小鹿,喊着泪怯生生地叫他“爹,救救我们。”

    太子瑛道“表哥还不愿想起来的话,你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儿可就再也不能叫你爹了。”

    夏氏惊慌着喊着“夫君那是我们的林儿啊林儿她啊林儿林儿我的林儿”

    刀落,血溅,她的小女儿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在她面前,夏如丹撕心惨叫,只觉满眼鲜血,那是她的骨肉啊,她捧在手心里的孩子。

    她疯狂地叫着哭着“夫君你快点说啊我求求你,他要杀了我们的孩子,那都是你亲生的孩子啊夫君夫君我求求你了,我不能再失去我的孩子,夫君,求求你”

    其它孩子见自己的妹妹血溅当场,都吓得哭了起来,一时间哭喊声连成一片,身后火海如蛇,一切都像怨灵魔鬼,生生割着申辞的心。

    太子瑛道“你看表嫂和侄儿们哭得好生伤心,表哥可记起了南箓在哪里”

    “我不知道”申辞紧咬着牙,嘴中血腥弥散,紧握的拳似要将自己骨头捏碎。

    “既然你还记不起来,那么”太子一个手势。

    “不要不要太子殿下,求你不要杀我的孩子求求你,他们可是你的侄儿,流着与你一样的血你杀我杀了我吧”夏如丹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磕着头,发髻散了,泪水合着血水流了满脸,再没有了端庄美丽,抛弃尊严,求着那手握生死的太子不要杀她的孩子。

    太子瑛嫣然一笑“既然表嫂都求情了,那我就偏不呢。”

    “爹,娘”

    “聪儿聪儿”

    夏如丹崩溃地大叫起来“我的聪儿申辞,你真要看着你的孩子一个个死在你面前就为了一个男人申辞,你究竟有没有心,有没有心他们都是你亲生的孩子啊你那么疼爱他们,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太子瑛看她崩溃的模样,越发笑得畅快“表哥,你的记性可真差啊。”

    那看似坚定巍峨的男人终于无法支撑自己的身子,颤颤地跪在他面前,俯首磕头“求太子殿下放过他们,要杀要剐都冲我来。”

    “这么说你是想起来将南箓藏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人是我救出来的,却是放任他走了,并不知他去了何处。”

    “哦,这么说,表哥还只是想起了一点,那就再想想罢,我们有的是时间,哦不,有的是孩子,哈哈哈。”

    “不求你不要再杀我的孩子小仙儿仙儿”

    那是他最宠爱的女儿。

    夏如丹再受不了,疯狂大叫着“你杀了我杀我啊求你不要再杀我的孩子申辞,我恨你我恨你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

    申辞浑身发颤,汗透了衣背,他抬眼看他孩子的尸首,那般血淋淋,无声无息,这就是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既然表哥还想不起来,那本宫只能继续等了,不过,本宫的耐心向来是有限的。”

    “求太子殿下放过我的妻儿,您想出气尽管冲我来,求太子殿下放过我的妻儿求太子殿下放过我的妻儿”

    他一下下磕头在地,每一下都撞得石头咚咚响,可那太子殿下笑意盈盈着,又杀了一个他的孩子。

    那是他的大女儿,他的掌上明珠。

    申辞不忍再看,只是疯狂磕着头“我真不知南箓去了哪里,求太子殿下放过我的妻儿草民愿意做牛做马任意折磨绝无怨言”

    太子瑛仰头大笑,侍卫受意,将自己手中的男孩一刀毙命,鲜血溅了满地,染红整片土地,那些全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们的血

    申辞大叫“不要杀了太子殿下,我求求你,要杀就杀我杀了我”

    太子瑛大笑,欢畅的笑声响彻整个黑夜,那么愉悦舒心“申辞啊申辞,你也会有今日,你那尊贵儒雅都去了哪里就为了一个男人,哈哈哈,可你这模样我却是喜欢得紧。”

    他哈哈笑着,随手抽出一个士兵的佩刀捅入一个男孩的腹部。

    申辞僵硬了身子。

    “不”

    夏如丹再次崩溃大叫,那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她所有的孩子,都死在她面前都死了,都被杀死了老天为何要如此待她申辞为何要如此待她

    她忽然呵呵笑了起来,状似疯狂“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我所有的孩子都死了都死了就因为一个男人,太子瑛,你会遭报应的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申辞,我诅咒你和那男人永远不得好结果”

    “夫人夫人不要”申辞瞪大双目,凄惶之声震破天际,比之泣血更悲。

    夏如丹挣脱压住她的侍卫猛地冲了出去,拔出在她孩子身上的刀用力划断了自己的喉咙,她最后一眼看向申辞,嘴唇张合却已无法出声,那口型分明就是,我恨你。

    第二百四十六章生死别

    “哎呀,真是可惜,表嫂竟如此想不开,本宫本不想杀她的。”

    太子瑛啧啧几声,语调轻快,就像掉落了几片叶子,仿佛杀人与死亡能带来无尽乐趣,他道“表哥,你的家人都死了,为了南箓一人值得么”

    申辞抱着夏如丹的尸首坐在血泊中,空洞的眼睛转向他。

    太子瑛笑道“表哥痛彻心扉的表情很是可爱,看来你真不知南箓在哪儿,不过没关系,我会慢慢找的,只要有表哥在。”最后那句说的轻柔,带着长长尾音,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徐徐款款。

    然而,申辞空洞的眼缓缓笑了开来,他才一疑惑,带着血腥味的大刀已经刺向了瑛,他险险躲过,已觉面上掠过一丝刺痛,竟然伤了脸,那笑意盈盈的面具终于被划破,露出阴毒的愤怒。

    “你竟敢伤我给我好好教训,只需留一口气即可”

    侍卫们早已将太子瑛护在身后,大刀长枪纷纷涌向申辞,下手不余遗力,申辞双目发红,一招一式皆是同归于尽的打法,可毕竟一介书生,学些武艺只为傍身强体,哪里能与万中挑一的禁卫军相比,只不过一瞬,已被死死按在地上,血染衣襟。

    “杀了我,有种你就杀了我”他恨恨看着太子瑛,嘴角是嘲讽的姿态。

    太子瑛用丝帕捂着伤口,笑得阴森可怖“杀你放心,你不会死那么早,我还要让表哥为我钓回南箓这个美人儿,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哈”

    申辞眼中那绝望嘲讽更甚“你休想”

    他才一闭嘴,早有侍卫看破他意图,双手将他头用力一按,再是一错,已卸了他下巴,令他无法咬舌自尽。

    太子瑛冷哼一声,无端升起浓烈恨意,这恨意滚滚,不知因何而来,自他第一次见到这男人就由心底升起,从未熄灭。

    阴暗的地下室只燃了两盏牛油灯,一豆火花隐现狭小室内摆满各式各样的刑具,光是一看已令人生怖,那地下室的东墙上用铁链挂了一个几乎全裸的男人,那人低垂着头,四肢无力地吊着,糊着鲜血的头发遮住容颜,身上布满各样伤口,若不是胸腔微弱的起伏,那几乎就是一具死尸。

    远处有脚步声靠近,然后是金属相撞的解锁声,门“吱呀”一声开了,脚步声近,一盆冷水泼在申辞身上,他才如活物般舔了舔嘴唇,然后浑身肌肉收缩,吐露痛苦呻吟。

    那水是加了盐的,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能令他痛苦百倍,日夜不得解脱。

    太子瑛盈盈含着笑“表哥,我又来了,昨日用了鞭刑,今日用什么刑好呢,哦,我想起来了,我听说有一种好玩的刑罚,也不知叫什么名儿,就是取烧热的银针刺入人的手指甲,过得十日后等指甲与银针长在一起后再一根根拔下来,那时候指甲盖就会随着银针一起拔掉,不过这需要技术高超的刑官才能做到,但也不要紧,表哥有时间让我慢慢练习不是么哈哈哈,拿银针来。”

    随行的侍卫双手捧了一个盘子过来,低垂着头,盘中的银针根根发亮,他有些发软,光是听太子的描述已是心怵,偏偏这太子还喜欢亲自用刑,每日花样百出,不伤及性命却让人痛不欲生,听听这囚徒的惨叫,他这能上战场杀敌的人都会不忍,太子却乐在其中,越是残忍痛苦的手段太子便越兴奋,害得他们这些士兵们天天要跟来受折磨。

    申辞双目被血糊住只能半睁着,沙哑的声音嘲讽道“你就是将我折磨死了,他也不会来,不如干脆杀了我”

    “哦若他真不来,我也不急,我会慢慢折磨你到死,所以表哥也莫要心急。”太子瑛微微笑着,右边脸颊的伤口结了痂,衬着那笑意狰狞又悲伤。

    何处来的悲伤他只是如此讨厌这个男人,愿用尽世间一切手段来折磨他。

    银针已被烧得通红,太子瑛满意地看着那通红,温和道“接下来,请表哥好好享受这美好的时刻。”

    “啊”

    申辞死沉的脸一瞬间变得狰狞痛苦,惨痛之声响彻整个地下室,他手脚挣扎,却被人重重按住,只能生生承受这痛苦的折磨。

    这样的惨叫再大却是传不到外面的,天下人眼中的太子瑛永远都是挂着微笑的温和公子,遇见死了的耗子都会伤心落泪的慈悲心肠。

    太子瑛享受地听着他的惨叫,那烧红的银针一点点缓慢地插入他指甲中,这痛苦绵长而剧烈,慢慢摧毁一个人的身心,令他心中大快。

    一根银针彻底插进去后太子左右瞧瞧,不是很满意“偏了一点,下一根我会更准一些。”

    他用特制的火钳夹住烧红的银针,一入指甲,又是痛苦的惨叫,这惨叫持续不断,震人心扉,随行的侍卫皆面露不忍,只有他们的太子一脸愉悦地研究银针的插法。

    这才插入五根手指。

    地下室的门忽然一响,跑进来一个侍卫破坏了太子的雅兴“禀告太子殿下,有人闯地下囚牢”

    申辞的身躯猛然一怔,那一刻忘了肉体的疼痛,眼中尽是绝望。

    太子瑛不疾不徐问道“可看清他长相了”

    “是太子殿下要找的人。”

    太子端详申辞的面容,笑道“表哥又错算了,他对你用情至深,都已经找来了,表哥是否觉得高兴你定是极高兴的,身体都在抖呢。”

    “吩咐下去,让我的美人进来,千万被伤着他了。”

    “是。”

    申辞的目光自受刑来第一次露出了恐慌,他看着太子瑛,沙哑道“杀了我。”

    太子瑛疑惑道“表哥与他分离许久,难道不想再见见南箓美人那一刻定然很有趣。”

    申辞激烈地大声道“杀了我杀了我我不想见他”

    “原来表哥如此绝情,杀你也不是不可以,你求我,我便如了你的愿。”

    申辞毫不犹豫“求你杀了我求求你不要让他看见我这样”

    太子瑛的语气越发的愉快了“你却是求得晚了,他已经看见了。”

    申辞一僵,缓缓抬头,对上那双熟悉又震惊的眼,那一刹那,沧海桑田,天崩地裂,完全不知命运为何如此残酷,令他如此狼狈,只求一死。

    “申辞”

    申辞闭上眼,低下头再不去看他,仿佛这样就能隐藏自己的狼狈,这样就当永远不曾相见。

    太子瑛用丝帕擦了手,盈盈笑道“南箓你可算来了,美人不见,一日如三秋。”

    南箓冷冷道“放了他。”

    “你用什么来交换”

    “我跟你走。”他毫不犹豫,眼睛一直看着被铁链吊着的男人。

    那人将头低得不能再低,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用陌生沙哑的声音道“你走,不用管我。”

    南箓重复对太子瑛道“放了他,我留下。”他的手握着剑,剑上淌着暗红鲜血。

    太子瑛的目光落在剑上,笑意更深“原来美人还会武艺,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哦,我还忘了一件事情,”他忽地转向了申辞,“表哥为之抛却身家、妻、子具亡之人,却非如你眼中的清白干净,而是一个青楼红牌的小倌,啧啧,表哥你这是什么表情,是否太过惊讶”

    申辞猛地抬眼看向他,那目中血红,竟是不敢置信。

    太子瑛笑得越发得意。

    南箓面不改色,冷冷的目光掠过申辞看向太子瑛,语调平缓“你要如何”

    太子瑛道“既然你都答应留下了,还能如何不就是要乖乖听话,任我玩弄么。”

    “好。”

    “呵呵呵。”低沉的冷笑自那阴暗处传来,申辞正视南箓,眼中满满都是鄙夷与怨恨“我竟然为一个男妓毁了自己的家,这真是天下最好笑之事,可你南箓竟还有脸来见我滚你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就算死也不会被一个肮脏的男妓所救”

    南箓与他隔了十步的距离,他眼神平静,一瞬的伤痛划过面容仿佛火焰跳动的幻觉,他看着这遍体鳞伤的男人,声音沉实“是我对不起你,但是申辞,你要活下去。好好记住我,就像我记着你一般,你若死,我会恨你。”

    申辞浑身发抖,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似在胸腔里藏了极深的愤恨,嘴唇张合几下,竟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便再无力气说话,只用那灼热的眼睛看着南箓。

    就算如此,就算他家破人亡,可他心中只有怜惜与责备,为何还要回来呢,独自远走天涯不好么就算得知南箓的身份,他始终恨不起来。

    他看着南箓那极为平静的面容,看不出那双平静如渊的眼中究竟藏了什么,曾经平静地悲伤着,如今平静地淡漠着,他却为之恋恋不忘。

    南箓对太子瑛道“他已经如此,你放了他罢。”

    太子瑛又看着他手中之剑“你就以如此姿态让本宫放他多少也要有些诚意罢,南箓美人”

    南箓将剑抛向一侧,撩起衣摆跪在瑛面前,俯身,磕三个响头“请太子殿下放了申辞,南箓愿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一生一世。”

    他俯身在尘土中,说着卑微如尘土的话,面无表情,可是心中沧桑尽现,可怜他身为千年狐妖,一朝失去法术如同一介凡人,掉入尘土,不得翻身,任由红尘荏苒千疮百孔。

    第二百四十七章红尘苦

    太子瑛捏着他下巴仔细端详那绝世容貌,满意道“很好,你要一直如此听话。来人,把申辞放了。”

    申辞始终不得说话,只是双目至始至终都看着南箓,他被人驾着,一步一步,与南箓越来越近,近到自己的心越来越冷,然后,四目相对,擦肩而过。

    从此,陌路天涯

    不

    申辞猛然回首“南箓,我永不会忘记你,你,也不可忘了我。”

    南箓叩首伏地跪在太子瑛面前始终不曾抬头。

    太子瑛俯视脚下之人,面上笑意盈盈浅浅,嘴角微微一弯,是抹绝妙的姿态,生死予夺,不过一念之间,众生芸芸,不过他脚下蝼蚁,苟且尚不容,何况仇人。

    杀意不过一瞬,空气只是微微一荡,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来不及回答那人的话,南箓猛然抬头,只见刀光闪过眼前,雪亮的白刺得他双目瞪圆,继而是泼天的红,痛入他心扉,那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他看着罗倾缓缓倒在地上,血雾还扬在空中,溅上了他雪白衣裳,拿刀的侍卫一动不动,只有刀刃的鲜血滴答落下,那落地的男人轻飘飘的,好像一片羽毛,看着他的目光安详又温柔,如同这一世的每一次相视。

    南箓愣愣地看着,看那男人倒在他面前,无声无息。

    “申辞”

    忽而他疯了似地冲过去,可那些无情的侍卫动作比他更快,硬生生将他按压在地上,他越是挣扎就越压得紧,他想他是急红了眼,心口痛得欲崩裂炸开,喉咙似吞了一块巨大铁块,令他无法呼吸,无法呼喊,他只能绝望地看着那男人,眼睛酸痛,越来越模糊,模糊成了一片血红。

    一双浅黄干净的靴子走过他面前,悠闲地站在申辞面前,靴子之上是华服的男子,一张面容笑意残酷“还没死透,那便由本宫亲自送你上路。”

    南箓目眦欲裂,用尽所有力气来挣脱身上的束缚,那样疯狂,那样可恨,恨意和恐惧令他无数次就要挣脱,可继而是锋利的刀锋砍在手脚上,竟是这样无奈啊,他不敢置信,又是如此绝望,看着瑛举起刀,刺入申辞的心脏。

    那一刻,他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那刀仿佛是插入他自己的心,何止是撕心裂肺的痛,有谁能承受所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惨死的事实

    他胸腔难受,无法呼吸,张了几次口,忽觉空气涌入了喉咙胸腔,伴随着浓烈的铁锈味,然后他张嘴叫出那个名字“申辞申辞”他叫着,疯狂叫着那个名字,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也不知,只是合血叫那个名字,撕心裂肺,山崩地裂。

    他挣脱了侍卫的压制,像一头疯狼似的冲向太子瑛,可脚下一痛不知被谁砍了一刀,随后又被死死压制在地上,可他还是像疯子一样挣扎,口中不断叫着那个名字“申辞申辞太子瑛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可那犯了滔天罪行的太子瑛依然带着笑意,容颜俊朗丰神,嘴边弯出嗜血的弧度,他放下刀走到南箓面前,高高在上地俯视那张即便疯狂痛恨依然不掩倾城姿的容颜,然后踩上了南箓的脖子阻断了疯狂的喊叫。

    “我听说,人在最痛苦绝望的时候,身体最是销魂美丽,不知这说法是否可靠。”

    浅黄的靴子慢慢地从衣领伸了进去,踩上他胸膛,划过残余的鲜血,慢慢碾压白皙的肌肤。

    南箓的挣扎更加激烈,那好听的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沙哑,合着仇恨痛苦,连灵魂都残破不堪。

    “你杀了他,那也杀了我杀了我你这恨意未消的魂魄可满足了恨意可消了”

    太子瑛沉下了面容“我不杀你,我要申辞做鬼都痛苦万分”

    他一伸手撕破了南箓衣裳,那雪白肌肤暴露在视线内,越发激起他的暴虐欲,脚下越发用力狠辣,粗暴地撕扯起来“我要在申辞的尸首面前,让他看着你是如何被我折磨,哈哈哈,你说他做了鬼是怎样的表情,想想都觉得有趣。”

    不远处的申辞睁着眼看着他们,血泊之中,那明明是死了的尸首,如此不甘,如此不瞑目。

    南箓只看了一眼,越发疯狂地挣扎,四肢被擒,竟死死咬住太子瑛的胳膊,然后被一拳打歪了头,他已忘了自己是如何挣扎的,不知自己胡乱叫着什么,耳边有太子瑛可恨的话语,侍卫们肮脏的嘲笑,空气中是腐烂和鲜血的味道,他此生从未如此狼狈,从未如此绝望。

    若是此刻死了就好,死了就去追随他的罗倾,再看看他温柔的眼,再投入那温暖的怀抱。

    妖怪自毁内丹是极容易之事,就算没有法术也一样可以,他默默在丹田聚了一股真气,慢慢凝聚在内丹周围,只要再聚一点,再聚一点,内丹承受不了真气的压力就毁了。

    然而,他觉察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就在阴影之处,无声无息,越聚越浓,越来越近。忽而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大叫,通红的眼睛看向虚空,用尽仅有的力气,含着浓烈的杀意与仇恨“杀了他们黑箬,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通通都杀死”

    那些人具都顿了一下,继而嘲笑“你喊谁杀”

    话未说完,那侍卫惊异地看向自己脖子,那里不知何时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他看见断了的咽喉,汹涌的热血,然后身子慢慢倒下。

    其它人也惊诧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一声惨叫,又一人倒下,同样的死法,可是,他们连一个人影也未曾见着,更不知对方是人是鬼,莫非是申辞的鬼魂这么快就来报仇了

    “鬼有鬼”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所有侍卫都慌乱起来,纷纷往外跑,可唯一通向外面的门不知何时被锁死了,他们惊恐地撞击着门,忽然一阵血雾扬起,密集的人群中又死了一人,他们大喊着,纷纷乱逃,抱头鼠窜,恐惧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不准跑给我停下来,停下来”太子瑛大叫着,神态虽算镇定,却也不能掩饰他的恐慌,可那些侍卫们被死亡的恐惧扼住了心神,六神无主的,竟已听不到他的话。

    他们看着同伴一个又一个被虚空中的剑割断咽喉,惧怕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

    直到最后一个侍卫面带惊恐地死去,太子瑛的慌乱终于不可掩饰,他把刀架在南箓脖子上,大叫道“到底是何人,若不现身,我现在就杀了他。”

    地下囚室一片安静。

    “我再说一次,再不”

    他已说不出后面的话,只见对面的阴影慢慢地滚动变化,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是个黑衣墨发的男人,面容苍白,双眼魔魅,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

    太子瑛握紧了手中的刀,他虽有南箓当筹码,可这从虚空中冒出来的男人太过诡秘了,特别是那双眼,只看一眼,便觉灵魂都要被撕裂。

    他听到手里的南箓冷漠异常的声音“黑箬,杀了他。”

    他正欲拿南箓威胁,不料那站着不动的男人抬手在虚空中一挥,他便觉喉咙涌出一股热流,下意识地看去,果然是与其它侍卫一样的死法。

    然而,当他倒在地上看见已经是一句尸体的申辞时,竟满足地笑了,莫名其妙的,胸中那股恨意消失了。

    狭小的地下囚牢里突然安静,南箓失神的眼慢慢汇聚光芒,他并不去看黑箬,只是转向血泊中的尸首,慢慢爬过去,将死了的男人抱在怀中。

    “申辞,申辞,为何是这样的结局”

    无人回答他,申辞已经死了,黑箬不会回答他,他一个人抱着那死去的空壳嚎啕大哭,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

    待到哭完,黑箬沉沉道“回家罢。”

    他抬头看他,看到那双魔魅如渊的眼,从那眼中他看见了自己,如此悲伤狼狈,那眼中,还有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南箓回头,南华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后,白衣无尘,面容无波,双目温柔又悲伤,她静静站在那,不知看了多久。

    对视许久后,南华走来将他扶起,擦净那脸上血污泪痕,叹了口气“红尘太苦,我们回家罢。”

    第二百四十八章山中缘

    再次下山已是两百年后,白衣墨发的青年行走在山间小道,春风温润,吹起他衣袖拂摆,容颜绝世,伴着山间野花青草,翩翩然如世间谪仙。

    只是那样的绝世之貌,凡人已经无法看见,再惹不起红尘滚滚风波。

    不知紫淮从哪里得来一个雾颜术,习得之后,在凡人眼中的南箓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凡人,他们会认识他,但绝对记不住他的容颜,镜花水月里,那容颜不过黄粱一梦,如何能记得

    此时已近傍晚,采药的男子拄着一根树枝蹒跚下山,走了一阵后停下来,挑了块不大的石头坐下歇息,擦把脸上汗水,他看天边太阳落得飞快,离家却还远,不由叹了口气,恨不得用树杈将那火红的圆球枝在天边永不落下。

    歇了片刻,孙千祈再撑起树枝上路,可是山路走得久了,腿一软,竟是没站稳,他惊呼一声,身子顺着山坡往下滚去,倒没滚多远就被一棵大树拦住了,他摸了摸酸痛的腰肢慢慢爬起来,无奈地看向撒了一路的草药。

    “晚归还遇飞来祸,看来天黑之前是到不了家了。”他喃喃自语着。

    “兄台遇到了何事,可需要我帮忙”

    一个声音自那山林中传来,孙千祈循声望去,只见金红绚烂的夕阳中,自那草树之处走来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那人缓缓而来,步履出尘,恰如仙子落凡,顿觉那山风都变得清爽无比,草木皆动,百花齐开。

    孙千祈愣愣看着,待那公子走得近了,才木木道“你、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那人淡笑,眉眼弯弯“不过是过路的俗人,我看你落了一路草药,是个郎中罢,我帮你捡起来。”

    “啊哦哦,谢谢公子。”

    孙千祈这才回了神,心道奇怪,这突然冒出来的陌生公子明明生得相貌普通,却又不知为何美得跟个神仙似的,怪哉,真是怪哉

    捡回了草药,孙千祈的背篓却是坏了一半,不能装进去的只能用野草粗糙搓了根绳子捆着,那白衣公子道“如此你也不方便,我送你到家罢。”

    孙千祈不敢劳烦,连忙推脱“不了不了,天色不早,公子还是尽快回自己家去。”

    白衣公子道“我行路遥远,恰好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送兄台回去后劳烦兄台收留我一晚,如何”

    孙千祈想想也是,这荒山野岭的,确实不能过夜,便点了头。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南箓。”

    “我叫孙千祈,千万的千,祈祷的祈。”

    那叫南箓的白衣公子微笑着点头,垂下眼眸,不知想着什么。

    此时太阳已落,天边几缕残红也渐渐消退,月亮透出了云层,弯弯的芽儿,泛着银色的光,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就着月光终于到了村口,一块过了年头的木板插在土中,月光下模糊的三个字平水村。

    孙千祈领南箓进了家门,点了盏松油灯,招呼着他坐下,随即忙碌着生火做饭,浓烟从灶房冒出来,伴着几声咳嗽,半个时辰后端了两碗白米饭和一盘青菜拌豆腐,有些局促地放在桌上“回来得太晚,并无时间准备,粗茶淡饭,委屈南公子了。”

    那南公子神态从容,并不见嫌弃,只是淡淡道“叫我南箓便可。”

    “那那好,你唤我千祈便是。”

    心中却嘀咕,萍水相逢的,这般讲究称呼却是为何,不过看这南箓举止神态,定不像自己般是个村野粗人,不知明日走的时候会不会留下些银两,唔,自己这也太没骨气了可是家中真的好穷,盘中那几个豆腐都是他舍不得吃在坛子里腌了两个多月的,平时嘴馋也只是打开来闻闻味道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却拿出来招呼这山中冒出的客人,实在太奢侈

    正在吃饭的南箓停下筷子,看向那盯着他发愣的孙千祈,心道莫非这雾颜术不管用,竟被他看清了自己真实容貌

    “你在看什么”

    “啊我我,南箓公子你一表人才,我都看得入神了。”怎样也不可表露自己那点贫穷的心思。

    南箓暗惊,果然这雾颜术不管用,不知是他被紫淮骗了还是紫淮被那水中老怪骗了。

    孙千祈却是暗道,这公子看上去并不缺钱,明日走前一定要留下些银两,一点点也好,不,越多越好,若是他真要给的话,自己定要推脱几番,最后才无可奈何地收下,唔,就是这样

    不料到了第二日,孙千祈才知是自己想太多了,枉他拿出自己舍不得吃在坛子里腌了半年的一小块腊肉出来煮了粥招待南箓,这人吃饱喝足后却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孙千祈心中焦急,试探道“南箓你还不上路等到日头大了,行路越是辛苦。”

    南箓却道“你家中就你一人”

    “算是吧。”

    “其实我无处可去才会流浪在山野,要不你收留我”

    “啊”孙千祈瞪大了眼睛,“那银哦不,那那那你也挺可怜的。”说完他就想扇自己一耳光。

    果然,南箓顺藤而上“我是很可怜,这么说你是愿意收留我了”

    “我咳咳,你看,我其实很忙,你若是留下的话会做很多事情,会很辛苦。”多养一个人他会更穷的。

    “我会做饭,洗衣,扫地,种菜,养鸡,织布,裁衣服,这些我都可以做。”

    “啊”孙千祈又瞪大了眼,一个男人怎会做这么多事,但还是不行,“我是个郎中,郎中要做的事并非你可以帮忙的,我想还是我自己比较方便。”

    “我曾也学过些岐黄之术,草药也认识不少,皇帝内经神农本草经伤寒百病论针灸甲乙经九部医典医林要略等书也都熟读,不知能否帮上你的忙”

    “这”这也太全了吧,他一个乡野郎中可只看过其中三本,孙千祈摸了摸快要掉了的下巴,“可是这也不方便,我我家中其实还有一个姐姐。”说到此处,不免叹气。

    “为何你适才又说只你一人”

    “五年前她得了一种怪病,一直昏迷不醒,只靠我每日喂她点米汤吊着性命,我努力学医,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医好她的病。”

    南箓道“既然你每日如此之忙,我恰好可代你照顾令姐。”

    “这”这简直没法挑了孙千祈挠心。

    南箓从怀中拿出一个锦囊“我身上还有些银两,你可补贴一些家用,也”

    孙千祈眼睛一亮,一掌拍上桌子“好,我收留你”

    于是日子便这般过着,穷乡僻壤的穷人家中,每日只为柴米油盐劳累为柴米油盐伤神,粗茶淡饭,简陋的泥墙土屋,两人生活在这屋檐下,再是平淡不过。

    孙千祈早已过立冠之龄,村中与他同龄的男子早已成家,孩子都一把了,孙千祈却还是光溜溜一根棍,其实他相貌生得不错,奈何家中实在太穷,还有一位生病的长姐,有哪户人家愿意将闺女跟着他受苦。也有人劝他放弃那不死不活的姐姐,每日米药供着,难道一辈子都要如此理虽如此,孙千祈却始终照顾着那生病的姐姐,坚信有一日能让她醒来。

    村中又有嫁娶之喜,他看着门口走过的唢呐声声大红花轿,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南箓道“你很想娶亲”

    “我”

    “可惜你太穷了。”

    “你”孙千祈一口怨气含在口中恨不能合血喷南箓脸上,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正中他心脏。

    于是他呵呵笑着“我这么穷,怕是一辈子也娶不到媳妇了,反正也收留了你,不若你给我当媳妇算了。”他本是玩笑着报复南箓毒舌,不料南箓神情一变,那眉眼温温和和看着他,看得他心都发毛了,正要说点什么,却见他侧过了眸,转身离开。

    莫非是玩笑说过了

    然而他也并非在意,只是这时日久了,越发觉出南箓的好,这样一个人,日日守候在你身边,为你洗手作羹汤,为你素手浣衣裳,你想什么他都知道,你的喜好厌恶他也一一清楚,与他相处只觉宁静快乐,从未有过的舒心。

    于是孙千祈在某天忽然对南箓道“你若是女子该多好,那我定然娶了你。”

    南箓温温笑着“可惜我不是。”

    孙千祈遗憾地摇头“可惜啊可惜,否则我无需彩礼钱,无需三媒六聘,只需对天地磕首拜礼就成夫妻之礼,南箓你是如此宁静完美之人,为何你不是女子呢”

    南箓已不再回答他,他不是女子,永远都不可能是。

    可是,能在这贫穷的屋檐下相守,他已十分满足。

    第二百四十九章转头空

    后来,这山野乡村中出了怪事,先是村民家中的牲畜不断消失,后来竟然连入山的人也有消失的,村长报了官府,衙役来瞧了瞧,竟也死了两人,那县太爷是个怕死的昏官,干脆丢下不管了,而山中惨剧依然不断,村民们人心慌慌,不少人准备搬离这是非之地。

    南箓本不想管这事,但孙千祈担忧道“若是村民都走了,无人来找我看病,这日子越发难过下去了,姐姐得了这怪病,我又是万万不能搬的。”

    南箓想了想,只道“你放心。”然后在夜色中出了门。

    “你去哪里”孙千祈在后面唤他,不知他是否听到。

    孙千祈在一盏松油灯下等了半夜才见南箓慢悠悠回来,他容色不变,一如往常,孙千祈问他去了哪里,他并不回答,只入了屋中睡觉。

    孙千祈莫名地担忧起来,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想了许久,还是入了南箓房中。那并不算房间,只是在屋中一角用几块板子隔了一隔,留着一道帘子当是门,他掀开帘子,借着那月圆之色看见南箓坐在床上打坐,他心中奇怪,似乎哪里有不一样,轻了脚步靠近,仔细端详那容颜,忽的那双眼猛然一睁,随即身子被重重压在地上,一只长满长甲的爪子扣住了他脖子。

    这惊吓来得太过突然,孙千祈大叫一声,那压着他的手忽然一颤,迅速离开了他的脖子,月光中,南箓看清了他的脸。

    “你来做什么”

    孙千祈却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是妖怪”

    南箓怔了一瞬,缓缓开口“是。”

    “村中的事不会事你做的吧”不知为何,孙千祈一点也不怕他,也不相信南箓会做恶事,这是如此完美宁静的一个人,哦不,一只妖。

    “不是,我已经把作祟的妖怪杀了,村民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孙千祈的语气中带着高兴“南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妖,你是绝对不会做坏事的”继而又道,“可你为何不是女的呢,你就算是女妖精我也娶你,南箓,你能不能变成女妖精呢,我娶你。”

    “”

    南箓默了默“不可以。”

    孙千祈失望,继而为自己的话羞愧不已,这是想女人想疯了么,真是疯了他竟会觉得南箓就算是男子也不错

    日子又恢复了往昔,穷僻的山野里,人们为了最根本的生计忙忙碌碌,可是又如此淳朴干净,单纯如同山林中每一棵树每一株草,只是在努力地活着。

    时间一晃竟是十年,孙千祈已过而立,却还未娶到媳妇,原因还是他太穷了。从未见过一个郎中如此穷的,即便他心地善良,医术也比十年前好了许多,可一提到他的亲事,村里人只能无奈叹息,谁让他那么穷呢。

    孙千祈却已不再为此事发愁,命有天定,愁也无用,他倒觉得与南箓这般生活一辈子也是极好。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于是,那遐想就成了不切实际的妄想。

    水月镜花错弄影,黄粱一梦转头空。

    不知为何,南箓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便连记忆力也下降了,有时忘了晾衣服,有时竟忘了吃饭,他不知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继续这样下去不行,可是啊,他是如此地不愿离开这里离开孙千祈。

    孙千祈也发现了他的变化,为他诊了多次脉象也未看出什么,药物虽也用了,却不见一点疗效,南箓看着自己慢慢枯萎,表情十分平静。

    于是孙千祈道“南箓呀南箓,若是哪一日你连起身的力气也没有,我还是会照顾你的。”

    南箓依然是那浅浅淡淡的笑,眉目温柔,潋滟着雾蒙蒙的水光,转开了眼。

    待到他真无法起身之时,便是他离去的时候,凡人的贫困已经如此艰辛,他怎能继续拖累他,再等来世吧。

    就在他准备着离去时,某一日清晨醒来,他便已浑身动弹不了,他惊恐自己的变化,明明是不应该的,为何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竟然连离开也不成了。

    他独自在床上躺了许久才等得孙千祈到来,孙千祈柔声问他“你怎么了”

    南箓道“千祈,我动不了了。”

    “真的动不了了”孙千祈的语气中更多的是疑问而非惊讶。

    “我本想在近日离开的,不曾想这病来得如此之快,恐怕要连累你了。”

    孙千祈却是问“你是真不能动了”

    南箓疑惑地看向他。

    孙千祈松了口气般,渐渐露出了笑意“南箓,不能动才好。”

    南箓的疑惑褪去,只剩下平静,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为何要这么做”

    孙千祈道“我也不想这么做的,你是这么好的妖,若是女子,我真会娶了你,可谁让你是妖呢,还是男妖。”

    他说着,一手拉开了南箓的衣襟,雪白胸膛显露在眼前,在这昏暗残破的小屋中犹如雪花初绽,似乎散发着柔亮的光芒,他如此赞叹地看着手下这具身体。

    他道“南箓,你是如此美好。”竟渐渐吻上了那雪白肌肤。

    南箓平静看着他举动,漆黑双眸如同两湾巨大深潭“你究竟想做什么”

    孙千祈抬头看他,眼中闪过不舍,可那不舍又被兴奋所掩盖,连同声音也变得亢奋“有一个神仙告诉我,只要挖了你的心给姐姐吃下,姐姐的病就会好,她会像生病前一样健康美丽。南箓,若你是女子我定会娶你,可你是男子,既然不能娶,那就只能杀。我知自己对不起你,可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治好姐姐的病,她还那么年轻,我不能让她不死不活地老去,所以,我在你的饮食中下了一种药,让你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僵硬,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为何是妖呢。”

    “只因我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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