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不归桥
深夜月高,欢聚魔都的魔群也散了,只剩一些从冥界而来的鬼魂游荡在街巷,鬼火漂流,伴着灯花红月,倒也别有一番景象。
随处可见的耶梦伽罗依然开得妖娆嗜血,在月下泛着淡淡红光,薄雾轻游,暗香零落。
白衣散发的鬼相伴而行,轻轻穿过花丛,街角明灯若隐若现,偶尔投射其中两只的暗影,出了城门,一直往西走,只有真正的鬼才能通过。
红衣的女鬼回头对一只白衣鬼轻声道“前面的河上只有一座桥,叫做不归桥,桥下之水阴气极重,即便是魔也极难通过。”
白衣鬼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他一抬头,月光之下露出一双赤红幽亮的眸,容颜俊俏。
红衣女鬼笑道“办法倒是有,但不知二位肯不肯使”
白衣鬼连忙点头“愿意,怎样都愿意”
“要想过桥,便要获得极阴之气,让阴气极重的鬼度给你们,这般想来,倒是让二位公子占尽了奴家便宜。”红衣女鬼笑道,露出妩媚之态,秋瞳盈盈尽是夺魂,红唇微启,将笑欲笑,引人无限遐思,一袭红衣衬得她风情万种,实乃美艳尤物。
“不知这度阴气之法如何”浮生隐隐不安。
“自然是吻奴家。”
“这”白衣鬼犹豫地看着她扒开头发露出的另外半张脸,永远都在腐烂的肌肤生出一滩脓水滋滋往下流,有的地方已经露出白骨,有的地方起了一窝窝的尸虫不断蠕动。
白衣鬼忍住呕吐的冲动“有没有其它的方法”
红衣女鬼的笑意瞬间收去,冷笑道“你们也是这般,这世间无论人魔,都只爱这半张漂亮的脸蛋,可我徐昭佩只匀半面妆,还有丑陋的半张脸附在一旁,美与丑,善与恶,不都是相生么哈哈哈,可他萧绎百般羞辱我,怎教我不恨你们,今日休想过这桥”
徐昭佩死时怨气极重,特意着了红衣,死后成为厉鬼,性子阴晴不测,常到人界勾人性命。
她一发怒,整张失调的脸更显得狰狞诡秘,白衣鬼吓得往后倒了一步。
“谁说所有世人都只看容貌此不归桥,我是过定了”白衣鬼身边的令一蓝眼白衣鬼面不改色地站在徐昭佩面前。
此二白衣鬼,不是浮生与罗明还能是谁
徐昭佩看着罗明,转怒为笑“只要你肯吻我,我便送你到冥界。”
浮生不忍去看她那半张脸,心中大呼罗明不要
然而罗明却是无比从容,抱住那女鬼的头便吻了下去,一股淡蓝的阴气慢慢从徐昭佩的口中流向了他口中,待罗明退后,只见他面容清白,双目阴沉,森森鬼气,完全不同于他们为逃亡时匆忙画的妆扮。
徐昭佩满意道“公子好魄力,奴家佩服,那么剩下这位公子你呢”
罗明心里一凉,早已泪流满面,再看看徐昭佩那半面不忍直视的脸,他他他如何能下得了嘴亲她,亲南箓也不能亲她等等,为何会在此时想到那疯子
罗明望向他“浮生,快点。”
“啊好”
徐昭佩的眼中已有不快,罗明用那双湛蓝的眼催促着他。
浮生暗暗咬牙,快步走上去,只要一闭眼,在脑中想想她那半张娇艳容颜,亲个美人也许很享受,话说他长这般大,还未亲过女子,不曾想他的初吻竟是这般
“住手不对,住嘴”
远处突然传出一声怒吼,初时威吓十足,再唤,已是减了五分气势。
罗明心里一突,只见四面八方围来了明亮的火把,来者井然有序,装束一致,料想定是魔宫士兵。
浮生猛然睁眼,正对上徐昭佩的容颜,一丑一美,其震撼力远比纯粹的丑更多几分,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向后退去,举目四望十面围困,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罗明大步上前将浮生挡在身后,望向那些士兵“不知我们几个野鬼犯了何事,竟遭魔宫围困”
月光之下,黑压压的围堵寂寥无声,正对面的士兵慢慢退出一个口,迎出一位白衣美人,明月虽暗,可那美人光华四溢,似有白光淡淡萦绕周身,但见眉如舒柳,双瞳若深潭墨珠,琼瑶玉鼻,口含丹朱,在这晦暗的夜色里,犹如一朵白莲悄然绽放。
“南箓”
等那美人渐渐走进,浮生又瞧那双目漆黑,气质清冷,最重要的是,那胸部为何隆得饱满坚挺了
“箓箓儿,你怎成了女子”浮生百感交集,竟有种恍惚做梦之感,这魔头不仅是个疯子,难道还是个女子不成
不知为何,心中竟暗暗有丝欢喜。
“我不是南箓,我是南华。”
“”南华是谁
“张志咳,罗浮生,早便告诉过你是逃不掉的。”
“你你是何人”浮生一头雾水。
南华道“我已说了,我是南华。”
“请问,南华又是何人”
南华那双苍老的眼扫过浮生,淡淡介绍自己“南箓的姐姐,南华,我们见过的。”
“何时见过”
“你忘记了。”
“哦,为何不是黑箬来抓我,他忙其它事情去了么难道我已变得不重要了,竟要你一个女子出马”
“浮生”罗明捏紧了一颗心早就听不下去,“你聊什么家常,她是来抓我们的”
“可是这位姐姐真的好漂亮,这么漂亮的姐姐定是既温柔又善良,怎会抓我们,姐姐你说是吧”浮生露出一个乖巧讨喜的笑。
南华的面容越发冰冷,这小子死过一次,没了记忆便罢,怎生还越发变傻了,贪财好色的本性倒是越发厉害了。
“把他们抓起来。”
“是女王陛下”
士兵们答得气势恢宏,地动山摇,连着天边的明月也跟着震了三震,浮生瞧着南华于千军中傲然独立,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气质清冷,有种藐视苍生的王者之气,随着山呼之声,令他也有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就是魔界有史以来唯一的一位女王。
浮生一直以为那是位至少长相彪悍胜过汉子的女人,不曾想竟也是位如同仙人般的妖怪。
“浮生快走”
他正愣神,身体已被罗明推向了身后的徐昭佩“徐娘娘,请你带他走”
话音未落,刀剑声起,罗明祭出一把长剑,士兵们竟无法靠近。
徐昭佩拉着浮生向后退去“今日你欠下之人情,他日必要报答”
“休走,拦住他们”南华令下,已有士兵蜂拥而至,南华却看向罗明,“原来是你,小小猫妖也敢坏本座大事,快说,意娘在哪里”
罗明不答,手中之剑只向南华而去,电光火石间,封魔剑铿锵落地,南华单手扼住罗明咽喉,那边厢,浮生与徐昭佩也被押了过来。
“意娘那贱人在哪里你说不说”
罗明将嘴闭得死紧,只将一双饱含怒火的眼来瞪着南华。
“你不说也无妨。”南华冷笑着面向浮生,“你呢,知不知道意娘在哪里”
浮生被她笑得浑身一震,冷汗刷刷地冒,但他是真不知道“意娘是谁”
“浮生,你若不说,本座便在你面前将这猫妖给活活剥了皮,留着一口气让他生不如死,你觉着如何”南华微微笑着,绝美的容貌宛若莲花盛开,缓缓吐着毒蛇的信子。
浮生“”
“我我可不可以与罗明商量一下”
“可以。”
押住浮生的士兵松了手,浮生走到罗明面前,“锵”地一声抽出随身短刀来架在肩膀上“小明啊,快告诉他意娘在哪里吧,不然老子死在你面前哦。”
罗明面无表情,却是周围几个士兵一脸的恶心模样,这小子说话语调软濡跟个撒娇似的恶心死了。
浮生将刀往脖子上靠了靠“哎呀,你知道便说出来罢,不知便说不知,老子若是真死了,可不心疼死你个没良心的。”
士兵们“”要挺住
南华女王精致的眉梢抽了抽。
徐昭佩半边明艳半边惨不忍睹的面容更是变幻莫测。
罗明依然面无表情,僵硬地开了金口“不知。”
浮生笑嘻嘻地面向南华“南华姐姐,你看他都不知道,你就让他走罢,我乖乖跟你回魔宫便是。”
南华道“你分明是”
“不准动你不要过来否则老子真他娘的死在这里你放他们两个走老子便乖乖与你回魔宫”浮生忽然大叫,这下手里的刀是结结实实挨着自己白嫩的脖子了,刀刃锋利,割着他疼。
南华并未停下脚步,脸上依然微微笑着,犹如莲花不染纤尘的傲洁“你以为你是谁,区区一条小命就能威胁本座”
浮生自然不傻“我是罗浮生你与黑箬大费周章抓我不就是为了南箓,若老子死了,看那赤云宫一头疯魔该当如何你不准动马上放他们走立刻”
浮生大吼着,双目灼灼发红,竟有一股慑人气势,手中那短刀当真割破了脖子,鲜血汩汩而下,微弱的月光下可见晕了一大片,不归桥边的阴气循着血腥味慢慢聚在他身边,沿着伤口缓缓侵入。
南华终于色变“本座放了他们,罗浮生你快将刀放下”
“老子不放你要让他们走得远远的,再也不会被你抓到”
“浮生。”罗明道,“我不会让你再回那地方去。”
浮生气得恨不得当真抹了脖子“都这时候了,还说什么废话,保命要紧老子死不了总有一天会去找你的”
“浮生”
“徐娘娘大美人,你快带他走你的大恩大德,罗明他定当恩有重报,做牛做马,以身相许”
罗明气得发抖“罗浮生你混账”身体却被女鬼长长的红袖卷了过去,一阵阴风拂面,已到丈外远。
徐昭佩乌黑的发已遮住半面不堪容颜,唯剩夜色中的明媚妖娆,回眸对浮生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本宫便不客气了。”搂着罗明化作一阵阴风而去。
“罗浮生,你将刀放下”
浮生难得这般有硬气“不放,老子就是不放不准过来啊,否则南箓就见不到活着的罗浮生了”
南华面色阴郁,再好耐心也给这泼皮磨没了,咬牙道“罗浮生”手里开始捏诀。
浮生道“南华女王,您若闲着无聊便可坐下喝喝茶磕个瓜子,小的可免费陪上笑脸与聊天,但您的手可千万莫做其它事,小的手不稳,一受惊吓不小心抹了脖子便不好了。”
南华将捏了一半的诀收回,怒瞪着浮生,这小子死了一次还越发泼皮无奈知道些小聪明了。
繁星已退,光阴若水,罗明过那不归桥已久,浮生却依然僵持不肯放下短刀,直至月落云散,那不归桥在逐渐明朗的天色中消退。太阳徐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大地,晨鸟掠过天际,留下几声清脆,新开的耶梦伽罗铺开大红裙摆,别样的妖娆陈新,空气湿润而清新,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桃花劫
南华将浮生送回魔宫时,早已天色大亮,远远便听见赤云宫各种鸡飞狗跳,南箓的暴怒偶尔传来一声,又被杯碟桌椅的摔打声盖过。
浮生侧眸瞧着南华女王的不悦,心中暗爽,他算准了这时才回来,让她瞧瞧南箓没有他就会暴怒到什么模样,以后自己的日子也不至于太难过。
南华感受到他的目光,苍老的眼神一凛,冷冷道“给我安抚好他,否则有你好看”
浮生正要进门,却见南箓焦急地跑了出来,赤红双目紧紧锁住他,眉宇间的疯狂怒气一瞬间舒展成如水温柔,盈盈波光,点点化作星辰潋滟,那是如此美丽的一双眼,如此熟悉的容貌气质。
浮生心里莫名一酸,再也得意不起来,下一瞬就被拥入了那怀里,温暖而结实,他听见南箓的心跳,有力而飞快,仿佛要振聋他的耳。
似乎有什么失而复得了,不然为何会如此喜悦
似乎有什么要永远失去了,不然为何会如此失落
南箓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深儿,我醒来见不到你,以为你又跑了。”
浮生的心又跟着酸了一把,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背“除了这里,老子还能跑哪儿去,不过出去走了一圈。”
“走一圈为何会受伤”南箓的目光落在他脖子上,温柔得不像是质问。
浮生摸了摸,张嘴胡扯“适才追了个贼,不小心就受了些轻伤,无碍。”其实他才是那被追的贼,不禁将眼角暗暗瞟向南华女王。
南箓像是没看见南华与其身后众多士兵,眼中只有一个罗浮生,安静娴雅得像支白莲花迎风而立,握着浮生的手进了宫门“我给你疗伤。”
浮生一踏入殿中便闻到食物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南箓微微一笑“深儿若是饿了,可以先用早膳。”
浮生厚着脸皮点头“好。”
宫内的凌乱很快被收拾好,宫女们送来各色食物,浮生与南箓相对而坐,也不知南华何时离去。
水晶饺子,小笼包子,煎饼油条,清粥伴着几个小菜,据说这是人界最常见的食物,浮生本来只以七色灵芝为食,可自从来赤云宫见了这许多吃食,竟忍不住改了饮食方式,将罗明的告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吃得津津有味,南箓却只看着他,眼眸微含,两分笑意八分柔情,细长的眼里只见红光微微流动,有如红尘潋滟。
浮生望进那双眼里,竟不觉呆了,如同饮了一樽醇香的酒,不知何时醉了。
如若一直如此,也不是不好,在这红尘的繁华里,浮生短暂,本来就是梦等等他为何会生出此等想法一定是被这妖魔的美色所迷惑了
南箓帮他夹了菜“怎么不吃了”
浮生想到自己刚才的念头,禁不住厚脸皮上也一红“我我我吃饱了,箓儿你怎一直看着我”
南箓道“我近来时常觉得你早已离开了我,我如今能看见你,不过是做着一个又一个的美梦罢了,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便想多看看你,怕醒来时就将你给忘了。”
他说得缓慢,声音清柔,语气中的惆怅如同细雨轻轻撒落,真如梦呓般,可眼神又是如此深邃沉静,专注地望着浮生,一点也不像是神志不清的样子。
浮生拍了拍他的手“你没有做梦,许是”一噎,忽然说不下去,他不过是趁着他神志不清时顶替了另一个人,若南箓真的清醒,这不就是大梦一场么,就像他的名字,浮生,若梦。
“许是什么”
浮生打着哈哈,扔了个饺子到嘴里,含糊不清道“许是你太在乎小爷我了,才会这般患得患失。”心里却有点悲伤,你他娘在乎的才不是小爷我,而是那狗屁的深儿深儿,哪个人类取这般难听的名儿
南箓却认真想了想,好看的眉即便皱起来也是别样好看,无论他是怎样的神情,从任何角度观看,都是完美无瑕的容貌。
他道“或许真是如此,深儿,我很高兴你还在我身边。”
浮生吞下一只鹌鹑蛋“嗯嗯。”不愿抬头看那含情脉脉。
他又听南箓说了许多,最后拍了拍圆滚的肚子,长舒口气“老子真吃饱了”
南箓道“稍后我为你敷药。”
浮生疑惑“你上次不是在我脸上摸了摸,伤就好了么,为何这次不用”
南箓若无其事道“敷药也是一样。”
浮生惊觉地拉住他转身“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
南箓笑了笑“并无什么大事,只是不知为我的何魔力在不断衰弱,已经无法像上次那般为你疗伤,但魔力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就算散去也无大碍。”
浮生面色一变“怎会无大碍魔力对一个魔族来说如同性命一般重要,没有魔力就没有自保能力,很快就会没命的,你怎能说得如此轻巧”
南箓并未说话,沉默地打量他,眼中透着疑惑“深儿,你怎会对魔族之事了解这么多”
“我”浮生一惊,想起那深儿不过一介凡人,忙道,“老子我在魔界混久了,自然知道些。”
南箓道“你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浮生心里酸不溜秋的“给老子敷药去,老子还要喝你泡的茶。”
“好,一切都依你,昨日的画你可还要继续”
“自然是要的。”
夜晚回到白麟宫时,鹿鸣百无聊赖地翻着几张画像,瞧着浮生,习惯性地瞟来一个白眼“我还以为你出宫后再也不回来了,原来还是舍不得那如星如月的美人。”
浮生经过昨夜一番折腾,早累得慌了,只匆匆“嗯”了一声便回了屋去。
次日清晨,光阴如新,魔宫的黑墙红瓦飞天高楼零次栉比,耶梦伽罗花开依旧,倪郸兮云宫也是万年如一,这里有红尘扰扰,也有繁华起落,无论是人、是妖、是魔、是鬼、还是仙,都贪念如斯的软红十丈。
佛说,一切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都是梦。
可若是在梦里不会醒来,一切就都不是梦。
转眼,离浮生最后一次逃亡失败已有两月多时日,这些日子他天天陪在南箓身旁好吃好喝,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就差不知自己是怎生死的了。
某日有西淼部落送来的贡酒,浮生沾着南华女王的光要了一坛来,与南箓在桃树下浅酌。
这桃树也是生来奇怪,魔界本是没有桃树的,却不知这魔宫中单单长了一株人界桃树,每年花开,每年结果,年年如此,不知时光几许。
那桃树正开着艳色的花,想来人界此时乃春季,浮生瞧着那桃花遮蔽了大半的天空,花儿开得正盛,偶有花瓣零落而下,落在倚在树干的南箓身上,如斯美景,竟宛如在梦中见过般,不禁贪杯,微醉着与他闲话。
“箓儿,你可知这桃树有多少岁了”
南箓修长的手接住一朵落花,醉了的眼微微眯着,眸子越发红艳,胜过落花满地。
“万物有寿,不可妄说,尤其是灵物,否则便是折了它的寿。”
浮生抱着酒壶坐在他身侧,神秘着道“我不用妄说,小爷我一看就知他的寿命。”
“你如何得知”
浮生笑道“箓儿,老子告诉你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你可莫要同别人说去。”
南箓将头靠了上去,醉红的眼角如同染了桃花般。
浮生小声道“我可以让所有植物都听我的话,刚刚我问了这棵树的年龄,它就告诉了我,它已经活了八千八百五十八岁。”
南箓摇头“我不信,若活了这许多年岁,为何还不成精成怪深儿你在寻我开心。”
“老子说的都是真的”浮生一急,打了个酒嗝,双颊泛红,醉眼迷离。
南箓依然摇头“深儿,你醉了,我们回去。”
浮生扭了一下不让他扶,将酒壶放在地上“你不信,我证明给你看,老子其实也是很厉害的魔,只不过只不过”只不过什么,他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是要在南箓面前证明自己。
暗自运劲,熟悉的力量涌动在全身,地下沉睡的生命感受他的召唤都欲破土而出,浮生得意地看向南箓,轻轻一抬手,青藤随着他的手势冲破土壤,迅速蔓延开来,伸展翠绿的枝叶,从茂密的藤蔓中抬起了花苞,不一会儿便慢慢绽放,紫色的花朵硕大而艳丽,花蕊迎着风儿微微摆动,吐露迷人芳香,如同美艳的妖。
浮生朝南箓眨眨眼,步态不稳地走着“怎样,小爷厉害吧。”
桃花零零落落飘着,微风丝丝缕缕的,那花香越发浓郁着,久久不散,好似在哪里闻到过,在梦里还是在梦里的梦里
南箓看着浮生朝他走来,醉笑连连,容颜如此熟悉,可那乌黑的双眸为何变了他不认识的颜色,竟是一红一紫,这酒醉酡红,踉跄朝他走来的不是他的深儿,他的深儿怎会妖术,怎会有这样的一双眼这分明就是一只会幻术的妖
第一百九十五章枕上书故人重相逢,已是新颜貌
浮生瞧着南箓神色变换,依然醉笑着“被小爷我的本事吓到了吧,其实我还有更厉害的,以后让小爷来保护你”
他靠过去,南箓倒退着避过了,眼神空洞地看着他“你不是深儿。”
浮生一惊,酒也被惊了大半出来,才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
“箓儿,你听我说,我”
“你到底是谁”南箓的眼慢慢变得危险,同寻日里的柔情脉脉完全不同,此刻又成了只为杀戮而生的魔。
“我”浮生吞了吞口水,“我是深儿啊,我只不过是学了些法术,但我还是我。”
“你骗我”南箓一掌击来,浮生堪堪躲过,身后巨大的桃树一震,已毁了大半,浮生暗暗叫苦,看来这魔又是发疯了,下手毫不留情。
南箓一掌未中,魔性更起,几乎整个眼眶都成了红色“你不是我的深儿,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浮生急着冒出一千一万个如何办,手脚偏偏不听使唤,眼睁睁瞧着南箓到了他面前,杀招又出,还是保命要紧,召唤出底下青藤将他缠住。
赤云宫本就没几个侍卫,这后花园更无一个人影,浮生撒腿要跑,不料南箓挣脱青藤又追上来,他不得不应战,使出平生所学,一个个青藤阵都缚不住南箓,偏偏还不能下杀招。
浮生暗暗骂娘,南箓这杀气腾腾的阵势,哪里有半点魔力衰弱的迹象,分明是坑他大爷呢
应了十几回合,浮生已是体力不支,南箓却是越战越勇,一个万花迷阵没困住他,竟反噬得自己吐了血,那千年桃树已被他们毁了,桃花纷纷而下,如同下雨般,南箓面容冰冷地单手抓住浮生,看他的神情如同看一具恶心的尸体。
“去死。”
浮生恐慌地瞪大了眼,受伤的身体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惊恐地看着那只修长的手伸向自己胸腔。
他这是这是他大爷的要挖老子的心
一阵剧痛袭来,浮生已经脑袋连着眼睛都模糊了,死前最后一眼,看见南箓惊慌的神情,眼睛是他从未见过的明亮。
怎么还会惊慌肯定是他看错了。
听到动静的魔宫侍卫们纷纷涌进赤云宫的花园,兵器铁甲,团团围住,烟雾散后,纷扬的落花中,南箓抱着浮生,染血的右手还保持着五指成抓的状态,剧烈地颤抖。
他抬头看见进来的侍卫们盔甲整齐,容色肃穆,这一切,似乎还是在梦中,他永远走不出的梦。
精神紧绷的侍卫们准备再次苦战时,却看见南箓忽地喷出一口暗红鲜血,身体慢慢倒下去,怀里抱着昏迷的罗浮生,那一树桃花凌乱地飘着,落在他们身上,宛如花开。
这个时节,在人界当是最美好的春季罢。
打坐修习的南华忽然身体一震,嘴角慢慢溢出暗红鲜血。
她睁眼看着空洞的前方,目光仿佛更加苍老,可那前方黑漆漆的,她什么也看不见,于是重新闭上了双目。不见那苍老的目光,她的容貌与南箓有七分相似,只是眉眼柔和,容色清冷,即便打坐亦是如此。
浮生睁开眼时,浑身一震,待反应坐在他面前的是南华而不是南箓时才稍稍松了口气,又有些微微的失望。
“原来我还没有死啊。”
女王的脸冷着“若不说出你的真实身份,本座不介意你马上死去。”
浮生才放下的心又悬了“什么真实身份”
女王将目光移到了他脸上,紧盯着他双眼。
浮生不自在地垂下眸来,羞赧道“南华女王姐姐,您容色倾城绝代,这般看着我,还怪不好意思的,莫非我的脸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惊恐地捂住右眼,露出赤红的左眼看向南华。
女王冷笑“你的右眼是谁给的”
浮生摇头“我天生就是如此。”
女王一把抓住他衣领,沉声道“罗浮生,你扯谎泼皮耍赖的本事本座早已见识过,说,意娘在哪里”
浮生身体尚还虚弱,咳了几声,才道“女王大人,实不相瞒,我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更不认识什么意娘。罗明说我生来就有一半魔力一半妖力,父母一个是魔一个是妖,所以我就半魔半妖了,眼睛也是一红一紫。这魔族最看不起半魔半妖的怪物,他才让我将右眼用幻术变作红色,在魔界做个本分的魔。”
“你的父母如今何在”
“被仇家杀了,罗明说为了防止被仇家发现,让我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妖力和魔力。”他停了下,忽然惊道,“莫非你说的意娘就是我的母亲她是妖是魔,如今何在”
女王却道“她是个贱人魔宫内有结界禁止你的妖魔之力,昨日你是如何使用术法的”
“我也不知道,当时喝醉了,糊里糊涂竟忘了这些事,用起来并无半点不顺畅。莫非是魔宫的结界出了问题”
南华苍老的眼斜斜看向他,冷笑“一派胡言。”竟拂袖而去。
浮生正莫名其妙着,那女王又去而复返,神色依然冷冷的,目光过处,尽是沧桑,身后还跟了两个举着托盘的宫女。
“虽然你无半句真话,但看在你这次没有在南箓发作时逃掉,本座有赏。”
有赏有赏
浮生顿时从委顿中活了大半过来,一红一紫两只眼放出灼灼光彩,像两颗绝亮的夜明珠,炯炯有神地盯着南华女王身后的两个托盘。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多谢女王大人赏赐”
女王高傲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清冷高贵得如同佛祖的恩赐“只要你好好照顾南箓,本座不会亏待你。”
“一定,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伺候南箓大爷。”
女王“”
这小子死过一次竟变得如此爱财不说,见了银子,还狗腿得不行。
浮生伤重,便在赤云宫的偏殿暂时修养,魔医来看过几遭,道是无妨,静养便好。他本想多装些病痛,不料被南华女王重重一赏赐,顿觉身体好了大半,恨不得睡觉都抱着那些财宝,早将南箓忘到脑后,更别提那许久未见的黑大人。
这日浮生小睡醒来,又见一片白衣清冷高贵地候在一边,心中一喜,莫非女王又有赏赐,忙坐起来,定睛瞧时,心下又冷了一半,心口的伤突突疼得厉害。
南箓静静看着他,双目微垂,好看的眸子依然艳丽如星,柔和而沉静,屋角一缕沉水烟氤氲升起,散在空中,屋中如此安静,他这般专注地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
浮生一时忘了害怕,他看着那样一双眼,细长的美目,赤红眸子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南箓,那一刻,如同被梦魇了,竟想要哭出来。
而他立时被自己的冲动吓了一大跳,回醒过来时只觉喉咙干渴,气氛极度诡秘,便咳了两声“你好了”也不知问的是伤好了还是疯魔症好了。
南箓的双目依然看着他,柔声道“对不起,我又伤了你。”
如此正儿八经的道歉,浮生还是头一遭受,厚脸皮上竟有些热热的“我没事,只是你下次下手轻些,别真将我杀了便好。”说完他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难道还有下次下次他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被他虐下次他肯定是脑袋被打坏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南箓握住他的手,“没有人再敢伤害你,我也不行。”
浮生莫名觉得心里暖绵绵的,呆愣地看着南箓那张俊脸越来越近,最后嘴唇一暖,接着脑袋一轰,彻底呆成了木鸡。
他他他被南箓啄了一下
他他他娘老子的浮生大爷我被男人亲了一下
但是但是但是那嘴唇真的好软好温柔
浮生依然呆愣地看着南箓,整张脸却慢慢地慢慢地烧了起来,连耳朵也一并红成了辣椒,脑袋依然轰隆隆地像有十七八个铜锣哐哐当当敲着,心跳咚咚咚像是被锤子锤着,总而言之,便是整个魔都不好了。
南箓瞧他如此,好笑地捏了捏他面颊,见他无反应,便扶他躺下“你若困了便再睡一会,我一直在你身边。”
浮生裹着被子,一红一紫两只眼大大瞪着南箓,看了许久才终于反应过来般,脸又烧成了煮熟的虾子,一把将被子蒙了脸,转过身去。
心中冒出一千个一万个如何办如何办,他竟然被南箓给吻了,给吻了那可是你浮生大爷的初吻
身后传来南箓的轻声叫唤,他只当没听见,闭着眼装睡,脑子早烧成了一团浆糊。
第一百九十六章浮世欢
浮生哪里睡得着,好在他脸皮厚,震惊过后,竟能若无其事地装作刚睡醒,此时夕阳已下,红月初升,他厚颜无耻地享受南箓端茶倒水,递饭送菜的贴心伺候。
反正是他伤了自己,做这些也是理所应当。
仔细来说,这魔不发疯的时候真是个完美的好魔。
但是,这魔再如何内疚贴心补偿,那也不能补偿到同塌而眠
浮生用身体挡在床沿“我不需要暖床。”
南箓只穿了亵衣,黑亮的发垂在肩上,红眸幽亮,一手搭在浮生挡床的小腿上“我需要暖床。”
浮生心里一抖,死活不让“你找别人暖床去,小爷我不伺候”
南箓轻笑一声“我只要你。”说着就要翻身上床。
“等等”浮生惊叫。
南箓道“还有何不妥。”
浮生才不理他,双手结印念诀,他终于发觉哪里不妥,寻日里南箓早被一个沉睡咒送去呼呼大睡了,今日极是反常。
黑箬教他的咒可没忘记。
他念了一遍,睁眼,对上南箓隐着笑意的眼,可那眼中又似有沉水氤氲,潜伏了无数悲伤。
一定是哪里念错了,闭上眼再念一次。
可南箓依然那样看着他,眼底无数情绪,在他睁眼一瞬又隐了下去。
“你怎么还没睡着”
“我马上就睡。”
南箓将他压在床上,身体贴了上来,脸与脸靠得如此之近,能感受对方灼热的呼吸,浮生听见自己心咚咚咚跳着,若是这魔再敢靠近,他就一脚将他踢下去。
然而南箓只是双手撑床,翻了个身身便到了里侧,老老实实躺下。
浮生大大松了口气,南箓今天太不对劲了,莫非他发了一次疯便连行事作风也变了方向疯子的世界他果然不懂。
正想着,额头上一湿,他猛地抬眼,正对上南箓深邃的眼,奶奶的,又被这疯子偷亲了去
南箓却是大大方方“睡罢,你的伤需要休息。”
然后浮生的腰被大大方方抱住了。
浮生一扭腰,不干了,将他的手拍开“不准抱着老子,否则老子不在这里睡了”
南箓乖乖收回手“深儿不愿便不愿,睡觉罢。”
浮生见他果真老老实实睡觉,许久都不曾有动作,这才翻了个身睡去,可一闭上眼脑中便浮现那软绵绵的吻,柔软的,温暖的,震撼了他的小心肝,为何还有一丝丝甜蜜不行,不能再想了,再想他也要疯了
浮生翻来覆去许久,不知何时入的眠,醒来时惊现一片洁白的裸露胸膛,再往上看,尖尖的下巴,微红的嘴唇,挺直的鼻梁,细长美丽的眼,组合起来不就是南箓的脸么,娘老子的,他浮生大爷竟睡到了南箓怀里
“喂喂,南箓”
南箓一副刚被叫醒的模样,半眯的双眼眸光旖旎,分外撩人,疑惑地看着浮生。
浮生道“都说了不准抱老子你故意的”
南箓无辜道“是么,我还以为是你靠在我怀里的。”
浮生“”这是在耍赖这魔转了性子后竟学会了耍赖是不是他的泼皮无赖被学了去,这得好好反省,以后收敛收敛,遇上一个会耍赖的主子,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浮生正色道“箓儿,你看,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伤我,所以不必太过愧疚,今晚你就回自己床上睡去,我没什么事的。”
南箓想了想,点头“好。”
答应得好快出乎浮生的意料,这南箓真是越瞧越不对劲,他得问问黑箬那深儿与南箓究竟是何关系。
当日浮生依然卧床静养,南箓候在一旁照料,倒也不曾有其它之事。
然而到了就寝时分,赤云宫的主殿不知被谁毁得狼藉一片,南箓以无处安歇为由,又赖在了浮生的床上。
浮生即便知道那赤云宫是谁毁的,也只能扶额长叹,无力拒绝,谁让这疯魔是他要伺候的主子,那边厢南华女王可着紧他这宝贝弟弟,自己受制于人不,受制于魔,拿魔钱财,替魔消灾。
转了性子的南箓一连在浮生床上赖了几日,浮生就气冲冲地找过南华几次,无奈每次都被侍卫挡在门外,只道“女王不见客。”
浮生气急败坏“女王为何不见客”
“女王忙。”
“那她何时不忙”
“她何时都忙。”
“难道女王她就不吃饭不睡觉不见大臣不见外宾么”
“”侍卫犹豫着,说了真话,“只要是你来见女王,女王都很忙。”
意思再明显不过,南华女王不愿意见你。
浮生终于放弃向女王寻求真相的打算,好在南箓虽转了性子,最多也不多对他偶尔亲亲抱抱,他安慰自己说不定南箓这次发疯后往母性的方向靠拢,如此对他,完全是存着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宠爱,不然怎会天天用充满母爱的眼神看他。
对,那肯定是满满的母爱
浮生这般想着,再与南箓同塌而眠也显得安心不少。
那赤云宫的主殿修缮实在慢得不行,浮生也不指望它真正修缮妥当后南箓还能回去,只能期待他再发一次疯,再转个性子什么的,前提是,不要将他的小命捏死了。
如此,浮生又在赤云宫偏殿住了十来日,身上大伤小伤连着精神头都养得十足了,他觉得自己有必有再次向南箓表明事实。
“箓儿啊,你看,我的身体如今已经大好了,以后你不必事事照料我,我的差事是伺候你,你若再是如此,女王大人便要扣我薪资了。”
南箓若无其事道“好,今后由你来照顾我,把那杯茶端过来,用扇子扇凉了。”
“好。”这也转变得太快了
“将被子叠整齐,桌上的茶碗洗干净。”
“是”
角色的突然转变,让浮生小忙了一整天,而一整天里,他脑中都在疑问为何南箓竟能想出如此多的小事来劳动他浮生大爷
夜晚安歇时,南箓大大方方睡在他床上,浮生已是基本习惯,除了衣物便要睡。
“深儿。”
浮生侧过身问南箓“可还有什么事要做”
南箓摇头,细长眸中一点红光幽幽,静静看着他,然后吻了他的额头。
这样的事也经常发生,浮生适应性极强,早已脸不红心不跳,闭眼就要睡觉。
然而那吻却并未停止,沿着额头到了脸颊,最后停在双唇上辗转。
浮生终于觉出不对,猛然睁眼“你唔”
才一张口,唇舌就被吞入炙热的口中,纠缠挑逗,力道温柔又强势无比,技巧那是相当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