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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完结+番外 第49节

作者:长生醉玲珑 字数:19128 更新:2021-12-13 04:54:26

    狐狸半睁的眼完全开了“不可能天界不会这般无用你”它这才看清张至深的容颜,惊了一瞬,“怪不得从你进来就如此大的魔气,不曾想你竟成了魔。”

    张至深心里一沉,被戳中痛处“老子是人,不是魔”

    “你那眼睛又作何解释”狐狸得意的口气,十分的幸灾乐祸,“老子先还以为你跟南箓那厮处得久了,沾了他的魔气。如今才觉着魔气就是你由内而外散发的,魔性纯而深,眼瞳都成了赤色,这便是完全的魔族,你怎还好意思在本上仙面前说自己是人,真是好笑呢,张至深,你早就成魔了啊。”

    “不可能我只是刚开始魔化,还能变成人”

    狐狸眯着眼瞧他“老子从未听过成了魔还能变回人的,若真如此,魔界岂不早空了。”

    张至深捏着一颗心在嗓子眼里,身体绷紧得有些发痛“我还不是魔,南箓说会有办法的”

    “哦。”狐狸头凑近了些,吸了几下鼻子,变得疑惑“你原本是人,为何几日不见便化了魔”

    这个问题一直缠在张至深心中,他想了无数遍,甚至用月术推算,依然找不到答案。

    飘在屋中的红毛似乎总落不完的样子,悠悠晃晃,像夜晚洒遍大地的红月光,细细铺在地上,落在心里。

    狐狸道“你自己也不知如何成的魔。”

    张至深惊道“莫非你知道”忽而一瞪眼,“是你你让老子成的魔”

    举起拳头就要落下去,狐狸忙道“老子乃堂堂天界上仙,怎能让你成魔”

    “那是为何”

    “你再过来些,让老子仔细瞧瞧。”

    张至深将信将疑,凑了过去。

    那狐狸总算正经了一回,神色凝重地看着他,细长眼睛溜了几圈,直道“这真是好生奇怪了。”

    张至深早就拽紧的心又凉了一截“你看出了甚么”

    狐狸道“你身上魔气极重,就算是因了南箓的半颗魔心,那魔气也当同他的一般无二,可如今瞧来,魔气虽相似,却与之有不同,心虽成魔,气不知从何起,你这究竟成的哪门子魔,真真怪哉,怪哉”

    张至深似懂非懂“你便是甚么意思”

    狐狸闭目沉思,昏暗屋中,红毛依然悠悠晃晃地落,模糊了它的神情,一片寂静。

    须臾,那睁开的眼凝重起来“张至深,自古以来,生灵万千修仙,成者少,多数堕魔,却是成仙不易做魔也难,走的都是一条不归的路。”

    张至深看着他“所以”

    “即便修成正果入了仙籍,这仙也不是那般好当,天界各种繁杂规矩条框,一不小心犯了,要么打入十重天的刑宫受尽折磨,要么削了仙骨贬入畜生道轮回不息,真不知那万千的生灵修这仙受那苦是为了甚么”

    张至深越发疑惑“于是”

    “都说那神仙逍遥快活,事实却是憋屈得令人发狂,你看老子我就是闷得慌才跑来魔界,被管了百儿年,连看家本事都没落得不成样子,载在南箓小子手里,关得老子狐狸毛大把大把地掉。”

    张至深道“说人话。”

    狐狸抬头“老子说的就是人话”

    “你说这许多,与老子莫名其妙成了魔有一文钱关系”

    “老子说这许多,你就不曾转移一丝丝注意力”

    张至深摇头“你倒是说。”

    狐狸道“老子的人话便是,你既然成了魔,便好好过魔的日子,比天界那些仙要快活得多。”

    张至深大声道“你还是没有告诉老子我为何成了魔”

    “好罢。”狐狸有些失望,竟不曾转移这厮半分心思,“你本就有半颗魔心,但魔性是被封印的,如今解了这印,自然便成了魔。”

    “你是说有人解除了封印”

    狐狸点头。

    “是谁”

    “你那半颗心原本无人看出,南箓又在你身上加了层妖气,魔界人都以为你是妖,怕是没几人知道这个秘密。”

    “那你如何得知”

    狐狸下巴一抬“猜的。”

    “猜你奶奶的”

    “唉,你怎么又踢老子老子猜的绝对准就凭你那一身的魔气”

    张至深踢了几脚,也没心情“那老子现在还是人么”

    “你这半魔半人的,怕是时间不多了。”

    他又忽然来了精神“南箓说还有法子让我变回人,过不了多久,老子还是原来的样子”

    狐狸摇头“老子活了万把年头,就没听说过能将魔变成人的法子,不过,老子给你说了这许多,你放老子出去罢,只要老子出去说一声,天界立马退兵。”

    张至深看了一地的狐狸毛,同情道“这里确实呆着难受,瞧你掉了这许多毛就知道。”

    狐狸双眼亮晶晶地盯着他。

    “不过你让老子在这里待了好长一段时日,你也在这随便感受一下,等老子变回了人再将你放出去。”

    “你喂,你不能这样对老子你知不知道老子是”

    张至深道“你就是一只没节操的狐狸精,老子早就知道了,还有,不准再学老子说话。”

    “老子我啊呸,本上仙在天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放了老子,兴许老子能找到你变回人的法子。”

    张至深摆摆衣袖“你再多编几个理由,老子下次来瞧你时一并说了。”

    他站起身,那漫天的狐狸毛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往地上一看,没有半根毛的影子,那卧在兽皮里的狐狸一身红毛油光发亮,哪里像是掉了毛的样子,才意识到,他刚才看见的都是假的。

    “原来是幻象。”他抬头看昏暗的屋顶,外面的光从未投进过这里,那屋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颜色。

    狐狸道“这世间种种,你信它时便是真实,不信时就都成了幻象。”

    张至深脚步一顿,昏暗中回眸,赤色光芒幽幽若血,似乎含着一丝笑“原来是这样。”

    狐狸将头埋在兽皮里不再看他,细长双眼再次闭成一条缝,身体蜷缩,昏暗屋中,像是一朵暗自生长的红花,静静散开耀眼的裙摆。

    这世间种种,都是幻想。你信时,那就是真实,不信时,一切都是虚无的浮云。就像那誓言,像那血脉情义,还有人人追逐的情爱,为之颠沛流离的仇与恨。

    可就是这么虚无的幻象,依然有人放不下挣不开,甘愿忍受世间红尘煎熬。

    昏暗中紧闭的狐狸眼在微微颤抖,空中细小的红毛依然在飘,轻轻落了地,了无声息不见了影。

    它依稀记起万年前的青丘山中,每到秋季,自己的毛就是这般大把的落,它羡慕地看着白夜一身好好的白毛,若我也能像你这般四季不掉毛该多好。

    白夜道,你是灵狐的象征,自然与我不同。

    它摇了摇身后火红的九条尾巴,等我有了本事,一定好好保护你

    白夜也摇她唯一的狐狸尾,白绒绒的,看上去特别舒服。

    那时白夜叫它的名字,叫得特别好听,如今它已记不起那究竟是个怎样好听的名字,光阴千万载倏忽而过,它抛却自己的姓名,背弃承诺,换做不同身份苟活六界。

    寂静中,它似乎轻叹了一声“白夜,你的儿子长大了。”

    忽而一震,睁开双眼,被自己的话语吓了一跳。

    千万年的光阴过去后,它记得的东西越来越少,唯独那个名字,一直萦在心间,忽而低声唤出,竟是那般陌生。

    第一百七十章遇狼说

    出了月蚀阁,满目如火的耶梦伽罗中,一片碧绿迎风独立,两袖鼓了风飘飘荡荡,像是火中的蝶,如同第一次在魔界之门相见。

    张至深心里一跳,有些心酸的喜悦,忙走上去“青”

    那人在花海中回头,灰紫的眸,永远不变的桀骜与自信,生生让他将后面的字吞了回去。

    “怎会是你”

    琅邪道“你似乎很不愿见到我。”

    “哪里,只是略微惊讶罢,我们几次相遇,都离不开这月蚀阁。”他看了看周围,“月姬去了哪里”

    琅邪道“我让她去远处候着。”

    锐利的眼只是寻常地望来,那双紫眸总有一种狼一样的慑人感,即便声音是温和的,张至深还是有些不自在。

    “你你让她去那么远作甚可是有甚么见不得人的事跟你说,老子现在是真正的魔后,冒牌货就在里面关着”

    琅邪牵起嘴角笑了笑,那笑极是浅淡,带动了右眼角细长的刀疤,本就邪气的容颜更添几分煞气。

    “半月前你用了我给你的狼牙召唤,赶到时却不见你身影,只有满地下等妖魔的尸血,如今得空,过来瞧瞧你可还好。”

    张至深疑惑望他,眼角斜挑的丹凤眼中两粒血红眸子竟带着怖色“你是说那晚你没有来”

    “我赶到时,你已不在。”

    “那那些魔是如何死的”

    琅邪侧目看他,笑容诡异“成魔的感觉如何,至深”

    张至深猛然倒退,赤红眸子瞬间变换多种色彩,震惊地看着自己双手,就是这双手毁了云锦殿,早已染上命血。

    “你是说是我杀了他们”

    琅邪紫色眸子忽而冷了下来,那狼一样的气质愈发带着血的腥味与野心“杀几个下等魔族有何不可莫非你还记着在人界的真善美,这里是魔族,弱肉强食是上天赋予我们的权利,你莫要露出那种神情,这就是我们的天性,你是魔,很快就会明白这样的天性。如今仙魔大战,六界混乱,你就算不上阵杀敌,有几分实力护住自己也是应当,魔有甚么不好魔才是六界中最强悍的王者你应该感到庆幸”

    那双狼一样的眼一凝,慑人目光犹如刀子般,他似乎也觉得自己煞气太重,柔了面容冲张至深微笑,那一笑,更将张至深吓得退了半步。

    “记住了,你现在是个魔。”

    张至深忙忙摇头“不不不我不是魔南箓说会让我变回人,我只是暂时的魔化他已经出门给我找药去了”还有,不用那么阴狠的语气跟老子说话,老子没欠你银子

    后面那句话他也只能腹诽

    “找药”琅邪似笑非笑的神情让他心里一颤,“他去哪里找药找的什么药从未听说这世间还有阻止成魔的药。”

    “他说在泰戏山有一种栋栋兽,其状如羊,目在耳后,其角可入药,配以其他药方,能阻魔,能弑妖。”

    琅邪低低笑了两声,灰紫眸子微微垂下,也看不清究竟甚么神情。

    “你笑甚么”

    琅邪道“我不知南箓究竟如何说与你,也不知那栋栋兽究竟能否阻魔弑妖,但南箓去的是泗水,不是泰戏山。”

    “不可能他他说过会让我变回人,他不会骗我”

    “你这么肯定,他从未骗过你”

    “他他就是从未骗过我”是他在自己骗自己,那人何止骗过他,从相遇之初就不曾真实过,那么多秘密,永远埋在那双看不透的眼里。

    琅邪似乎没看见他的表情,顾自说道“天界养兵数万年,就算魔族彪悍,依然难以抵挡,到了泗水已经很难防御,后来听说魔王南箓亲临,士气大振,行军布阵如有神助,一下扭转了局面,以致天界几次增援都无成效,两军僵持泗水,为了一只红毛狐狸各不相让。”

    张至深早已听得愣了,转而又强笑“你在骗我,南箓留那红毛狐狸也无用,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如今魔宫无主,琅邪你想做甚么老子也能猜到几分。”

    琅邪毫不否认“不错,我一向狼子野心,整个魔界都知道,可野心也要在魔界未亡的情况下才能实现。天界的条件是让南箓放了那只红狐狸,南箓的条件是放了关在十重天的白夜。”

    这个名字他早已听说,却无人关心那名字的真实身份“白夜是谁”

    “她是南箓的母亲,一万年前犯了天界禁律,一直关在十重天,南箓要救她出来,天界却是不肯,两军交战,如今又提了另一个条件。”

    “是是什么”张至深的心无由来又揪了一下,他是将自己关得太久,错过了太多,还是南箓根本就没打算让他知道

    琅邪看着他,又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灰紫眸里的浅笑带着些许怜悯,他摇头“我也不知。”

    “前面说的那些你又是如何得知南箓去了泗水为何魔界无人说起,就算那白夜是南箓的母亲,何不直接打到天界将之抢回琅邪王,你野心勃勃,老子才不信你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辞”

    琅邪忽然大笑,他脚下是艳丽妖娆的耶梦伽罗,绿裳夺目,右眼角长长的疤痕牵动起来,紫眸含光,说不出的邪气狂傲。

    他笑道“不过吓吓你,瞧你那脸都惨白了。”

    张至深提着一颗心始终不肯放下,沉声道“你的话吓不了我,就算那些是真的,我也不过成魔而已,南箓依然是南箓,我还是我。”

    琅邪止了笑,颇有兴趣地瞧他“怎的忽然又不怕成魔了”

    “我在人界是算命的,相信命数与缘分,我一个凡人到得了魔界,你我相识都是缘,若真成了魔,那也是我的命,怕与不怕又有何干。”

    琅邪忽而正色看他“至深,你这忽而胆小怕事,忽而泼皮无赖,却有时又淡然聪明得很,究竟人类都是这般善变,还是唯你如此,让人不知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哪个都是真的小爷,人类这东西,总是让人难以懂,就像你们魔界的魔也总令人捉摸不透般。”

    琅邪牵起嘴边的笑冷冷含着嘲意,灰紫双眸一转,却道“你适才瞧了那狐狸,不知它现今如何”

    张至深道“红光满面,皮毛发亮,好得很。”忽而想起一事,问,“你不是能进月蚀阁么,而且,没有蚀月璧,你如何进得里面”

    琅邪道“月蚀阁这种地方,只能关关你这样的凡人和那只狐狸,这种结界,难不住我。”

    “你真有这么厉害”

    “别忘了,我是吉贝部落野心勃勃的王”

    张至深不屑“那又如何,我还是魔界的魔后呢,也不见得有多厉害。”

    琅邪凌厉的双眸一抬,杀气一闪而过,若无其事地笑笑,眼角伤疤越发邪气“魔后好一张伶牙俐齿。”

    张至深也笑笑,脊背却出了细密的汗“过奖过奖,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至深。”

    张至深迈开的步子停在半空,几乎能听见脊背汗水滋滋往外冒的声音,还是生生回了头“还有何事”

    琅邪直直看着他“我送你的狼牙莫要丢了,有朝一日,你能用上它。”

    张至深放下步子,回头道“琅邪王,我一直有个疑惑,我在月蚀阁生病那一日,陪着我的究竟是不是你”

    琅邪道“是我。”

    “我知道了。”张至深转身便走,稳重步子没有半分迟疑。

    琅邪说是他自己,可那一日,他感觉到的明明是南箓的气息。

    月蚀阁外漫地的耶梦伽罗,那些花儿已经开得极其红艳,盛放的花长出了从未有过的双层花瓣,听说,这才是耶梦花本来的模样。

    琅邪目送张至深的背影离去,月姬又静静跟在身后,如同一片影子。

    他的眼彻底冷了下来,低眸看向身后,遍地火红上,不知何时跪了两个身影,绿发红眸,面目狰狞,好不吓人。

    “瞧,你们将我的猎物吓跑了。”

    那二者低头道歉“属下鲁莽了。”

    “事情做得如何”

    “一切妥当,南箓已经到了泗水,消息不久会传入魔都,部落大军也已备好,只待时机。”

    “只待时机”琅邪王咀嚼那几字,目光瞟向了泗水的方向,狂狷的嘴角浮出真正的笑。

    过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了,我的南箓。

    那时的你可还是冷漠的倾城高贵还是高高在上的王这一切,都会成为我的。

    叶梦花上的人影渐渐远去,终留一片空旷艳丽,如火的颜色,像是满地的血,周围静得离奇,连鸟儿都不曾啼鸣。

    月蚀阁中的红毛雨依然在下,蜷躺的狐狸紧闭双目,倾听外界一切阴谋与命运的相撞。

    第一百七十一章来时路

    命运里总会有一些东西成为永恒的印记。

    就像一个人的习惯伴随一生。

    有那永远追逐的执念,放不下的爱恨,得不到的贪念走过漫漫人生,才发觉如此短暂,短暂得只剩下那些印记。

    如同南箓之于张至深。

    一个永不开口的秘密。

    一个放不下的爱恨痴念。

    张至深看着一轮水月痴痴笑了,算不出,堪不破,那所谓的命运又成了清水中一轮红艳如血的月,能捧在手中,却永远触不到。

    他依然每晚都入到那个梦,嗜血兴奋,漫无目的的杀戮,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游戏,浑身的鲜血让他渴望更多的热血,不知杀的是仙还是魔,直到看见一张自己的容颜,艳红眸子冷若冰霜,嘴角含着鲜血,视线一寸寸往下,看见插入腹中的利刃,原来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他的魔化越来越严重,性子也越加暴躁,清醒时又努力控制自己冷静平和,终于知道为何成了魔的南箓会性情大变,这不就是此刻的他。

    夜半从梦中醒来是他最暴躁的时候,不知何时长出的尖尖獠牙让他愤怒,就连手指也在慢慢变化,变成适合撕扯猎物的形状,一点一点的,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而是魔族最常见的模样。

    他经常发狂,碰到什么就砸什么,心里念着南箓的名字,他为何还不回来,是不是真的任由他忍受煎熬折磨,成为真正的魔。

    赤云宫的守卫越来越多,他有好几次想出宫去找南箓,都被欧阳复派人拦下来,月姬轻柔的手覆在他眼睛上,不久便睡着了。

    白天醒来时,他还是原来的他,俊俏面容上一双丹凤眼顾盼风流,除了那眼瞳赤红,一切无异,性子反倒比平日温和许多,那夜晚的疯狂伤痛就好似一场梦,他都知道,一切总会有个结局。

    他被禁足在赤云宫,每日接触的只有月姬那如同瓷器般平静的面容,然而他平静得提不起半丝不快,甚至还能温和微笑,越是平静的白日,就有越加疯狂的夜晚。

    他害怕落日,厌恶月升,夜晚的自己是个魔鬼。

    南箓还是没有回来,月姬道,他去了泰戏山,很快就会回来。

    那样平静的声音他听了无数遍,越听越绝望。

    魔宫中的耶梦伽罗已经不再盛放,也不凋零,一朵朵向阳摆开最艳丽的姿势,静静等待着什么。

    花香依旧,有什么在慢慢发生,不祥的感觉越来越盛。

    张至深道“让我出去。”

    月姬道“在南箓回来前你不能出去。”

    “我只是到外面透透气,有你跟着不会有事。”

    月姬依然摇头。

    若是以前,他定然会生气,可现在如何也气不起来,直觉丹田绵软,怒火都不知去了哪儿,只得无奈叹气,百无聊赖地转动月镜,结印,念诀,他知道,自己什么也算不出。

    门帘一动,进了个人影,张至深光闻那气味也知是谁,眉都不抬一下,兀自转着手里月镜把玩。

    那人一成不变的灰衣越发显得深沉,神情冷硬,眉目带煞,如同一把生锈的利刃。

    “你又想出去了。”

    张至深依然不看他“想又如何,反正也出不去,你若得空,不凡日日陪我在这赤云宫中下下棋逗逗鸟儿。”

    欧阳复道“我知你闷得慌,恰巧遇了位故人,便请她来陪陪你,以后你想去哪里,让她陪着便是。”

    张至深终于抬头,看清那灰衣后还站了个白色的人影,面容含笑,乌发绾作坠马髻,鬓边一朵白花苍白如昨。

    “珞儿”

    安灵珞上前一步,唤一声“深哥哥。”依然带着笑,鬓边白花微曳,那笑容也苍白得如同那朵花。

    “你怎会来此,可是欧阳复强迫你”

    安灵珞摇头“这里是魔界,我能去任何地方。”

    张至深恍惚,对上那双血一样的眼,心头一堵,竟说不上话。

    他二人说着,欧阳复早已无声息出了去,临行最后一眼看向月姬,月姬静静与他对视,直到最后一片衣角消失,目光依旧痴迷。

    “魔界的时日,深哥哥过得可好”

    张至深看着她“珞儿,你不是看见了么,我也同你一样,成了魔。”

    安灵珞赤红的眼黯了黯,低眸瞬间浮现一层淡淡的紫。

    “我在极远的北魔之地听说你化了魔,故来看看。”

    “有甚好看的,就同你一样,一点一点的,变得不再是人。”

    “可你不一样的,你还有好好的生命,原本就是人,为何要做魔”

    张至深摇了摇头“我原本已经死了,如今能有这条命,已是一个大便宜,”

    安灵珞震惊地望着他。

    “两年前,我因大意,被人捏碎了心。”他指了指自己的胸膛,“现在这里装着的,是南箓的半颗心。”

    安灵珞瞪大双目看了他半晌“所以,你为了他而成魔”

    张至深一愣,他想解释,却早没有先前的理直气壮,话语在喉头滚了几圈,依然沉默。

    “深哥哥,你太傻了。”安灵珞叹息,苍白的笑容化作悲伤神情,双眸含血如雾,“你可知,他都对你做了些甚么”

    那种隐隐的不祥又在心头升起,他道“我爱他,就算他真让我成魔,我也认了。”他已经发不起脾气,恐惧,不甘和怨恨只有在夜晚才会燃烧他的理智,疯狂发泄。

    “深哥哥”安灵珞低低叫着他,语气竟在微微颤抖,“我曾让你回去,你为何不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你可有回头看一眼你的故乡”

    “我没有,没人告诉我回去的道路,他们都说来了这里就不能回头,回不了头,就像现在,我成了魔,也回不去了。”他对那泰戏山的栋栋兽已经绝望,他已成魔,如何还能回到人界故乡

    始终猜不透,南箓到底想做什么

    安灵珞走向门口“深哥哥,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

    张至深没有动“若是回人界的话,我就不去了,我怕吓坏爹娘兄长。”

    安灵珞却道“我只让你看看一切的因果,你会想知道的。”

    张至深依然不动,脸带微笑,赤红眸子艳红灼灼“珞儿,你变得越来越奇怪了。”

    安灵珞回头“若你真成了魔,便知道自己会变得如何奇怪,珞儿早已不是当年蔷薇宫追着你跑的安灵珞了。”

    张至深想了想,终于迈出脚步“你想让我看甚么”

    “看你们月师所说的命数。”

    “那好,我跟你去。”

    他答应着,目光却落在一旁面无表情的月姬身上。

    月姬也同样看着他,没有阻止,没有应允,也没出声。

    于是大步走了出去,外面阳光落在身上格外温暖,如林的守卫早已撤走。蓝天白云,红花绿树都看着格外舒心,空气中淡淡耶梦花香浮动醉人,闭目长嗅,四肢百骸都似醉在那花香里,下一刻就能乘风归去。

    他道“珞儿,你一来,魔宫的花儿都不一样了。”

    安灵珞回首,明媚阳光落在她娇小面容上,越发显得苍白单薄,那双眼却是明亮耀目,红艳艳的泫然欲泣,鬓边一朵白花在这满目的苍红中格外耀眼。

    她微微地笑了,那笑如同在人界的最后一次相见,像是挂在脸上的面具。

    张至深心里突地一跳,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快步跟上了前面的步子。

    有些东西,总是命里注定的,有人注定美满团圆,有人注定颠沛流离。

    也有人注定了追逐一生,永远得不到所愿。

    没有人会在追逐的时候回头看看走来的路,是否变了它原来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二章魔之门

    出了兮云宫,穿过乾安街,一路直走,熙熙攘攘的魔族自顾自地穿梭流动在街市,胜过人间繁华三月天。他来过这里无数次,每次看见的景象都不一样,却是第一次如此有目的地奔向他回去的路。

    他还记得第一次进得这魔界大门时,着青衣的青莲候在狰狞的魔像前,衣袖飞扬,似那展翅的蝶,魔界红月当空,鬼火阑珊,来往魔族都有一双赤色的眼,尚有半面容妆的女鬼回眸浅笑,那是对生前怨念极重的半妆皇后徐昭佩;而那一身二首的龙魔是东海龙王的三儿子敖昉,自幼灵智,可成大器,可惜毁于情上;五千年前的堕仙本是南斗六星君中的司命星君碧昭,只因一时心软改了一些本该注定的命数,甘愿堕魔。

    那些谜团从尚户司的书里一一看清缘由,却始终无法解开自己的疑惑。

    待到他出这道门时,艳阳高照的白日里可见黑墙红瓦的楼群,偶尔露出一片妖娆的耶梦伽罗,川流不息的妖魔,还有散发在空气中的战火烟硝味。

    安灵珞驻足回头,一身白衣越发显得单薄“深哥哥还有甚么不舍”

    张至深低吟“舍不得的很多,但这魔界的一切,都似梦一场。”

    “那就醒过来,看看你真正的模样。”

    “走罢。”

    城门漆黑,门上雕刻的百种妖魔兽鬼姿态各异,中央是那魔界兽王倪郸,三足落地,一足张开利爪似要扑向前方,獠牙竟现,双目赤红,狰狞可怖。

    门里门外,都是一样的浮雕鬼兽,似不知梦里梦外。

    那门口没有守卫,没有门阀,也无把手,更无落锁,张至深推了推,不见任何动静,深吸口气,忽而用了七层魔力,那门岿然不动,沉黑颜色如同岁月的静默。

    安灵珞道“你推不开它。”

    “我们如何才能出去”

    “在魔界,无论想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代价。”安灵珞说着,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在正中的倪郸兽的嘴里。

    她的血一直在流,鲜红珠子似乎不会停下般,本就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更加弱不禁风。

    张至深担忧道“珞儿,再下去你会不行的。”

    安灵珞摇头“要出得了这扇门,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我不会有事。”

    一根细瘦苍白的手指滴着艳丽的血,张至深从不知那样小的手指竟能流出如此多的血,而沉重的魔界之门依然不曾打开,贪婪的倪郸兽不知餍足。

    空气中开始弥漫浓郁的花香,那香不是耶梦伽罗的馥郁,也非曼珠沙华的迷离,竟香甜得好似一湾梦,让焦躁的心逐渐安宁。

    安灵珞的脸越发苍白,流出的血不复先前的红,而是透着淡淡的紫,张至深一把抓住她手指“够了,珞儿,换我的血来滴”

    安灵珞移开他的手“你的血不行,必须是我的。”她移开张至深的手,“门马上就会开了。”

    她似乎淡淡笑了一瞬,也就是转瞬而过,一直低垂的眸隐隐泛着紫色的光。

    餍足了血的倪郸兽缓缓将嘴张得更开,嗡嗡之声从门底下传来,渐渐破开沉黑的色泽,笔直的一条线一点点张开、再张开,似乎有外界的风露了进来,阳光,空气都变得不一样,苍翊路满目的红花,还有一遍遍在风中低吟的歌声,总是唱着莫回头,莫回头。

    可是,他还是回了头,去看看来时的路究竟变了如何模样。

    那道门缝终于开到可容人的身子通过,笔直的光亮从外面射入,沉黑高大的魔界之门依旧如山,群魔围绕的倪郸兽睁开血红双目瞪着他,明明是嗜血狰狞的兽,看得久了,竟有些凄然之意。

    张至深怔怔看了许久,站在这里,这一线明亮的光影照着他,高大沉黑的门为他开启了走出魔界的路,觉得自己是如此渺小。

    从门开的那一瞬,他的心就开始狂跳,甚至无法呼吸,紧紧的揪痛让他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直想跪在那门下,祈求饶恕他的罪孽。

    是什么罪孽,他究竟犯过怎样的罪孽

    那一刻,山河崩裂,万物俱灭,终究无法形容他胸膛下的那颗心的震撼。

    然而,始终不知震撼的是什么,只觉泪珠一颗颗往下掉,不知怎样的罪孽,怎样的心伤,模糊了双眼,湿了衣襟。

    千里之外,从泰戏行至青丘,再往前走,过了三川四峰就是倪郸城界,这里地表皆是黄土层岩,偶有沟壑,细细流泉悄然而过,无声无息。

    南箓忽而闷哼一声,捂住心口,身体慢慢委顿,似承受极大痛苦,赤色眸子深沉,惊涛骇浪汹涌澎湃,也依然沉在心里。

    抓住胸口的手指越来越用力,他紧拧双眉,不发一声。

    南华终于觉察不对,问道“怎么了”

    南箓紧闭双目,神情痛苦,摇了摇头。

    长空万里传来一声悠长鸟鸣,南华抬头望去,湛蓝天际里飞来一只青鸟,羽翼丰茂,长长尾羽飘在空中,盘在上空飞了几圈,忽而长鸣一声,装入南箓沉黑的衣袖。

    那是倪郸城欧阳复放飞的青鸾。

    南箓抬起衣袖,取出一只碧色的纸鹤,二指一捻一抛,展开成一张纸,寥寥一行字,打破了他的平静,手中纸瞬间化作灰散在风中。

    “何事”南华问道。

    南箓道“我要立即回倪郸。”

    南华断然道“我们说好了,你去泗水主战,张至深交给我,黑箬带那百万魔军撑不了多久。”

    “他跑了跑出了魔界之门”南箓猛然望向她,赤红眸子似能喷出火来,“我要将他抓回来没有他,甚么仙魔大战,整个魔界都没有意义”他飞身欲离。

    “你若去了,战场一败,我们再无机会救出母亲,她已经在那里关了五千年”南华挡在他面前,双目如炬,沧桑更甚。

    “我不管,我只要将他抓回来,他再也不能离开我”

    “他就对你如此重要他曾毁了你无数次”南华的声音愈发冷硬,倾城容色里总是抹不去的沧桑,她一直活在过去,忘不了曾经的伤,即使那些都不是她的。

    南箓绕开她瞬行至三丈外,再换身形时,手臂被人扣住。

    南华依然拦在他身前“我不能让你去,他只会再一次毁了你。”

    南箓血样的眸寒光一闪,森然道“不会,只要他敢离开我,我来毁了他”

    “你毁不了他,你只会更痛苦,被毁的还是你南箓,去泗水,只要救出母亲,你要与他如何,我都不会过问。”

    忽而手上一震,松了力道,南箓沉默看着她,赤色眸子恍惚成了两颗漆黑的润色琉璃,疏远而悲伤。

    “你不懂。”

    他换了更快身形,飞驰在黄土丘山,南华目中一晃,立时追了上去,可哪里还能看见他的影,只感觉他的气息越来越远,只要离了騩山,她就再追不上他。

    騩山地处极西,无草木,多玉,只因玉石奇特,气候怪异,无论仙妖鬼魔,在騩山之内,术法力量都削弱大半,此被称为消术屏障,山又有猛兽虫蛇,处之极险,故来此者甚少。

    飞驰至山脚时,流水汇聚成溪,潺潺绵延,溪边偌大红岩上独立一人,白衣翩然,长剑如峰。

    南箓停下脚步“就算你用了禁术,也拦不住我。”

    南华举剑飞身而来“拦不住你,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毁了你”

    “他也造就了今天的你我。”

    南华厉声道“放屁要想去找他就先打赢我”

    “你赢不了我。”南箓身形一转,已捏好了诀,双手一抬,周围尘沙飞扬,这里已是騩山边沿,消术屏障对他影响极小。

    大风鼓起衣袖,有烈烈如刀之势,他一向比南华实力高出许多,几下便能解决。

    双手一收,还未施力,却忽被一阵劲风刮来,脸上火辣辣的痛,连同身体都飞了出去。

    他愕然抬头,看见南华冰霜般的脸。

    “你可清醒了”

    南箓摸着自己的脸,神情变了好几变“你使诈。”

    南华把剑一收“我知自己打不过你,只能使诈,无论你成仙成魔,法术再高,依然不能解开离孩提时被我施的咒,就像我一直阻止你做傻事一样。”

    “是么。”赤色眸子忽而一抬,冷冷道。

    南华面色一变,迅速后退,脚才抬了一半,连同衣袂僵在半空。

    这是他们小时常玩的把戏,她喜欢对南箓下各样的束缚咒来捉弄他,南箓总是乖乖地受了,若是惹得急了,一道僵凰术就够她受。

    南箓站起身,那赤红眸子竟似有白茫闪过,看着她,有决绝意“你去,去泗水,将局势控制下来,整个魔界我都给你,我只要他一人。”

    他转身离去。

    “南箓你不能去,你会后悔的”南华大叫。

    然而南箓似没听到般,离了騩山边界,消术屏障再不起作用,黄色沙土中他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在远处,好似从未来过般。

    南华依旧在身后叫他,声嘶力竭,弃了所有骄傲与矜持。如同许多年前的许多次,她每次都阻止不了他走向错误的方向,只能一次次看他走进绝望的深渊,越陷越深,想拉他一把,可不知何时,自己也陷了进去。

    騩山的狂风夹着黄沙阵阵吹来,很快淹没了她的呼叫,连同人影,如同岁月的潮流,可以掩埋许多不愿想起的往事,可一旦挖出来,又是如此鲜明,如此痛心。

    就像她和南箓从不愿提及的过往。

    第一百七十三章归来兮

    一条苍翊路,满目伽罗红。

    何处寻故迹,足下落花冢

    苍翊路只此一条,两岸花海,直通外界,红裙遗途,却始终无法找到归路。

    那花香却越发浓郁,张至深走着走着,不知疲倦,可一条路无论如何走,依然走不出漫天花海,好似被整个世界遗弃。

    安灵珞静静跟在他身后,苍白的面容,一双眸子红艳若血,在那削瘦的面容上越发鲜明艳丽,好似下一刻就能滴出血来。

    日落月升,淡淡月光洒落大地,张至深望着那一轮月,心中思绪再次翻涌。那一轮皎洁的月,团圆完满的银盘,不正是人间团圆明月,隔了时光几许,掩埋的乡愁无处不汹涌。

    月下耶梦伽罗依旧如火般盛开,双层花瓣萦着细弱红光,迎着夜风似在缓缓流动。

    张至深力量耗尽了,颓然望向安灵珞“如何才能走出这里”

    安灵珞凄然一笑“深哥哥不是自己能走出去么”

    “我走不出去。”

    安灵珞指着路的尽头直到消失,天的远方明月姣姣,薄云轻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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