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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缘 完结+番外 第34节

作者:长生醉玲珑 字数:18786 更新:2021-12-13 04:54:16

    铺天盖地的雷电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网住阵法中的妖,他终是回到阵法中央盘腿而坐,再次闭上双目,面颊的双月纹艳丽如血。

    胡露娃恨恨看向南华,抓住她头发冲南箓道“老衲本不想杀她,如今却改了主意,你要么从那里出来,那么老衲杀了他们三个”

    那雷声密集翻滚早淹没了他的声音,但他知道阵法中正要成仙的妖能听到,他只是不曾睁开眼。

    张至深怒骂“威胁女人有什么用,有种你冲入那阵中自己阻他唔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何用,有种你打那妖精去咳咳,你大爷的下手还真重,老子诅咒你”

    胡露娃已经不耐烦,狠踢了张至深数脚“请施主永远闭嘴。”举刀向他刺去。

    张至深本能地闭上眼往后躲去,雷鸣声声,震耳欲聋,或许就这般死去也罢,至少在那人眼前,这样,是不是就能被他记得深一点,久一点

    等了许久还没有预期的疼痛,睁开眼见南华双手紧握住那握刀的手,冷冷瞪着他“蠢货,给我闭嘴”

    胡露娃挣不脱南华双手,另一手掌慢慢凝聚光华,狠狠朝她面门拍去,张至深惊呼一声,心都凉了半截,却不知南华如何躲过,唇边挂着血迹,傲然冷笑。

    “你也就这本事。”

    胡露娃惊恐“怎会如此,我明明给了你致命一击”

    南华举剑“魔又如何,依然成我剑下亡灵”

    一道惊雷划过天际,冰鸾剑一闪,迅如飞龙。

    却连魔的一片衣角都不曾割下,剑落地上,那凌厉的女子瞬间像被抽去骨头般软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苍老目光映出魔得意的笑。

    “一只成不了仙的妖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手中凝聚的光又向她拍去。

    那双眼依然是惶恐的不敢置信,看着越来越近的手,瞳孔收缩。

    “不你住手”

    张至深也不知为何,竟然扑上去挡在南华身前。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舍己救妖,奋不顾身的对象竟然是一直不如何喜欢的南华,他脑子还没转过来自己怎会去救她,身体的疼痛就蔓延到了全身,明明没有打中心口,为何那里还会如此疼痛

    雷网交错中央的人猛地睁开双目,竟是血红一片,面颊上的双月妖印娇艳欲滴。

    “哼哼,一个凡人竟然护着妖,既然你如此英雄,老衲便先送你上路,放心,你们很快就会在地府团圆了。”

    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一张狰狞面孔。

    张至深心下一凉,却忽然大声道“你杀了我就得不到这半颗南箓的心”

    举刀的手一顿,回头看身后的妖,翻滚的乌云似即将落下的黑幕,电光雷鸣,却看不见阵中情形。

    那刀子还是落了下来,同天边闪电划过冷冷光芒。

    袍子瞬间染成了暗色,温热的液体落在南华苍白的面颊,如同盛开的梅,一双苍老的目光,依然是倾国倾城貌。

    “张至深”

    张至深对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没事,他还舍不得杀我。”

    浓郁血腥味让举刀的魔双目隐隐泛出暗红色泽,阴阴笑道“老衲不杀你,却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哈哈哈”

    带血的刀再次落下,一道闪雷落下,转眼却见那魔摔在地上,茫然地望着四周。

    “谁”

    轰隆雷声划过天际,电闪阵阵。

    “是谁藏在那里,给我出来,胡二,你给我出来”

    密集如网的雷阵中隐隐透出一个影子,越来越近,见那衣袂翻飞,墨发乱舞,目中一片血色杀意逼人。

    “你总算从那阵中出来了,哈哈,天助我也”胡露娃放声大笑。

    “是么,我亲爱的七弟”

    笑声忽然僵住,他猛然回首,一张似笑非笑的圆脸就在面前,清澈透亮的眼,笑意盈盈,同那最天真无邪的娃娃般。

    “你你怎会在此”

    “七弟刚刚不是还唤我么,为兄已在此看戏多时。”

    张至深猛瞪了他一眼,袖手旁观老子吃这么多苦,还好意思说

    胡露娃双目愈发暗红“你怎么还不死你早该死了”

    胡二笑曰“上次竟让你脱身,为兄不好意思得很,这次绝对让你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的是你才对”嗜血的魔瞬间暴怒,双掌朝他挥去。

    胡二往后飞了丈许远,面色阴沉“孽障你的死期到了。”

    胡露娃好似听不见他话语,一招不中又冲他飞去,却觉眼前一花,胸口一痛,被一股大力震退数步,定睛一看,见一人站在胡二身前,白衣墨发,双眸赤红,衣袂无风自动,杀意无形中四散。

    “你”胡露娃不自禁退了一步。

    那人道“你必须要死。”

    天际乌云翻滚汹涌,聚集在阵中的天雷四散开去,一道落在胡露娃眼前,照亮那人一双赤红的目,面颊上双月纹同样刺目深红。

    “南箓”张至深低呼一声。

    南华却早在看清那人时便僵了,忽然疯狂大叫“回去南箓,你不能出来你必须要成仙,就算我们全都死了你也不能从那里出来回去,南箓你快点回那阵法中去”

    南箓却好似没听见般,双目赤红如血,那样绝美的面容多了一股阴霾杀意,一步步朝胡露娃走去。

    胡露娃却忽然明白似的,指着他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妄想成仙的狐狸,竟是这般下场,哈哈哈,成仙,成仙,多可笑的成仙”

    笑声未落,那双赤红眸子转瞬到了他眼前,喉咙被捏住,再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他习惯性地想举手捏诀,却发现那捏住他的力道超乎想象的重,竟无法抬起手,慌乱中不知如何是好,却奇迹般的发现自己飞了起来,很奇怪的感觉,身体非常的轻。

    不知是谁的身体,被一掌捏碎心脏,血肉飞溅,好似轻松捏碎一只鸡蛋,然后是身体被徒手撕碎,断肢残骸,内脏血肉飞溅,那只是一瞬的事,眼睛都来不及反应,只觉那身体好生眼熟。

    砰地一声落地,他才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了身子,南箓一手捏断的是他的脖子。

    撕裂身体溅起的血雾缓缓落下,那曾似雪胜仙的纤尘不染,那片白终是被漫天猩红淹没。

    熟悉的身影慢慢回头,绝美容颜依旧,只是双眸血红,面容阴鸷,左颊一枚双月纹红艳欲滴。

    张至深心下一震,隐隐不安。

    “他这是怎么了”

    身后南华长叹无力“他已成魔,永不可为仙。”

    天际乌云散开,天雷渐熄,破碎的结界消逝,春花、抚柳、小桥织就的美画散落最后一点灰烬,阳光穿过苍穹投射在大地,天边飞鸟划过,声声清脆。

    那被血染红的魔一步步走至他面前,伸出还在滴血的手“深儿,带我回家。”

    第一百一十九章红尘里

    “南南南箓”

    张至深都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僵着身体恨不得自己是块石头。

    “我那那那诅咒不是故故故意的。”

    被血染了一身的魔更是阴鸷,一把将他拉到怀里,捏着下巴狠狠道“我叫你过来”

    张至深早惊得大气不敢喘,被禁锢在那怀中噤若寒蝉。

    南华撑着剑站起来,苍老目光紧紧盯着他,那眼神太过沉重,她千年的夙愿,全压在唯一的希望上,比生命还重的夙愿,可南箓却成了魔。

    “我成不了仙。”他冷冷道。

    南华苦笑,倾城容颜,苍老的眼与那苦涩嘴角合成一个哭泣的神情“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成不了仙。”他依然这般回答她,赤红的双目,却是冰冷的表情。

    “成不了仙”南华指着他,呵呵笑着,“你成不了仙,那她怎么办谁来救她南箓,不要忘了,这是你生来就背负的命运如今你告诉我你成不了仙,你成了魔”

    南箓看着她“这是你强加给我的命运。”搂着张至深转身离去。

    “南箓”南华在身后大声道,“你就这样将一切抛之脑后如今你成了魔,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

    张至深看着那指向自己的手,弱弱望了眼南箓。

    南箓却连头都未回。

    “我成仙时不能拥有他,如今成魔,你还阻拦什么”

    南华道“无论你是仙是妖还是魔我都不能让他在你身边,你忘了他是如何毁了你的”

    南箓转身看她,赤红眸子含了血般,仿佛在下一刻就能滴落血泪,他道“我没忘,可我依旧爱他。”

    沉默的半颗心猛地一震,扑通扑通跳得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疼痛。

    张至深捂了胸口许久,依然无法平息酸痛的感觉,茫然望着他“南箓,你刚刚说什么”

    南箓捏住他下巴,凶狠道“我说我爱你,从今以后你只能是我的人,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我知道了。”

    他依然抚着不断乱跳的心,即便这样的表白方式实在粗暴,至少,他从这人口中听到了那个字。

    南华道“他会毁了你,就像你每次的自信满满和伤痕累累。”

    “那我就杀了他。”

    他淡淡说道,暗红的眼,阴鸷深邃,那里依旧藏了很深很深的秘密,一只新生的魔,掩盖不了的杀意。

    染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阴沉天际,几只寒鸦掠过,声声不祥。

    南华颓然坐倒在地,身体微微颤抖,衣裙上的血如同盛开的牡丹,片片凋零。

    一道黑影落在她面前,静静站着,她抬起头,苍老的眼越发冰冷,对那人命令道“黑箬,还给他,把他的悲伤还给他。”

    黑箬静静看着他,双目深黑,化不开的悲伤如同凝聚的泪。

    胡二将那索仙绳放入怀中,瞥了眼这边,长叹道“真不明白你们这是作甚么,说是要成仙吧,结果成了魔。当姐姐的还不断诅咒弟弟,都活了几千的妖精了,依然不知什么该放下,我看你啊,跟本不像他姐姐。”

    南华冷冷瞥来“那像什么”

    “像后母。”

    “你”

    胡二打了个哈欠“哥还有事先走了,您老慢慢诅咒去。”挥挥衣袖,转眼不见了影子。

    天边几缕孱弱夕颜将近,没有结界的山林被血污天雷弄得一片狼藉,高高斜坡后一双眼冷冷看向这里,紫色眸子渐渐染上笑意。

    “哼,竟是成了魔。”

    “喵呜”金色小猫在怀中叫了一声。

    细嫩手掌顺了顺那金色毛发,柔声安慰“你放心,我们以后还有许多机会。”

    “喵呜”小猫蓝色的眼眯成一条缝,似是极满意她的回答,歪头又靠在那诱人胸脯上。

    微风扶来,扬起一片紫色衣裙,花香满溢,那身影也渐渐在天边成了一个点,留下一路行来开遍满地的花。

    收回目光,南华低声严肃道“看好南箓,见了紫罗芙就杀。”

    黑箬低眸答道“是,主人。”暗色眸子悲伤流溢,却是没有表情的面容,黑影一闪,消失在土坡之后。

    回去时,张至深兴奋异常,一路上他已确认了无数次“南箓,这次是不是没有骗我你是爱我的,早就爱上我了吧,爱到骨子里了是不是”

    南箓只是阴沉着面容并不理会,那双目血红阴鸷,容颜依然绝美,左颊上一枚暗红双月纹,竟让那曾似仙子般的容颜徒添几分妖冶。

    张至深也不理他的沉默,抱着他猛亲几口“不管你是妖是魔,小爷我都爱,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南箓看一眼不知被谁撞开的许院大门,里面竟是乱成一团,欢聚一堂的老鼠骤见来人,呼啦一下四散逃窜,不知飞起多少落叶鸡毛,灰尘满院。

    “这”张至深终于从幸福中看见残忍的现实。

    “张至深。”南箓一步逼近,捏着他下巴冷冷道,“你这辈子只能爱我,无论我是仙是魔,就算死了,你也只能爱我。”

    “我这么爱你,当然只能爱你了。”他被捏得口齿不清,还欢腾着答道。

    “所以,给我找一间大屋子,精巧别致的,花许多许多银子的那种。”

    “”这也是因果关系。

    “那这里呢这里有我们共同美好的记忆。”张至深问。

    南箓转身将那美好记忆抛至身后“一座破屋罢了。”

    “那我们就换一座更大的,精巧别致的屋子。”他欢腾地跟上那人,落暮的暖阳越发和煦。

    脚步还是缓了缓,回眸见院中桃花瓣零落飘散,不知名的鸟儿清脆鸣叫,窗格静谧,时光恍惚静止。

    去年此时,他推开院门时看见靠在桃树下的美人,那时的桃花瓣也是这般飘零,一片片带着春日的明媚,光阴纷乱,那人明明只是在落花中沉睡,却一眼就入了他的心,不知何时起,情根深种。

    千山万水情不禁,落花时节又逢君。

    此时此刻,那人终未成仙而去,化了魔,留在他身边,告诉他,他还是爱他。

    他深深看了眼落花凌乱的许院,转回头朝远处的背影跑去“箓儿,你等等我”

    那身影自然不会停下,可他依然追得欢腾,落日一点余晖将二人影子拉得极长,一个影子握住另一个影子的手,渐渐地融合到了一块,夕阳无限好。

    破开的许院里,风起尘扬,满树的桃花不停地落呀落。

    明年,还会满树妖娆。

    却在途中遇上佝偻的老人,拦着南箓道“事情至此,老夫应你的事也算完成,南公子莫要忘了我们的交易。”

    声音有些耳熟,再见那佝偻的背,张至深瞧着老人努力回想是在哪里见过,那只到他腰高的老人艰难地抬头与他对视,满脸皱纹的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神情,却忽然挑眉,朝他眨了眨眼他实在不愿承认那动作叫抛媚眼。

    顿时惊出满身鸡皮。

    南箓道“你做的不错,我虽成不了仙,答应过的事觉不反悔。”

    伸出右手,只见光华旋转流动间竟在掌心汇聚成了一粒食指大小的蓝色丸子。

    “拿去吧。”

    “南公子果真大家风范,老夫佩服”

    老者接过丸子就扔进嘴里,动作潇洒流畅,行云流水。

    张至深正琢磨他与南箓有过何交易,这丸子又是什么宝贝时,那老者就在他面前证明了这东西的功效。

    佝偻的背逐渐伸直,满是皱纹的老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舒展,渐渐变得圆润光滑,前一刻还干枯的白发瞬间成了光泽乌发,只是转眼的时间,天翻地覆的变化。

    竟是返老还童的宝贝

    却在真正看清那张容颜时,张至深的内心已经翻滚了不下百遍,那些妖啊魔啊的世界太过复杂诡秘,他跟个白痴似的被玩了不知多少遍

    那返老还童者又冲他抛了个媚眼“深弟弟这是不认识哥了么”

    张至深哆嗦着手指向他,问南箓“为为为什么是他”

    南箓道“他本是个老妖怪。”

    胡二眨巴一双无辜大眼“哥本就英俊潇洒,只是被烧了一半元神才无法恢复模样,托南公子的福,哥又恢复了花容月貌,哦不,丰神俊朗。”

    张至深暗自恶心了几个回合,又问“那你以前年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胡二道“也是那药丸,只是以前都是一次性的,这次是永久的。”

    “你和南箓做了什么交易”

    胡二看了眼南箓,那双眸子暗红阴沉,美人倾城,并无阻止之意,他才道“真想知道你过来哥哥就告诉你。”

    张至深走至他跟前,胡二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你过来哥也不告诉你。”

    张至深双目一瞪,怒道“你这死娃娃脸”

    那人却转瞬道了极远处,笑声清朗圆润“他让我保护你这条值钱的小命,哈哈,哥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话音还在,早已不见了身影。

    “南箓。”张至深看向那双红色眸子,“他说的可为真”

    “是。”淡淡的回答,深邃的眼一直看着他,好似要将他看入骨子里。

    张至深一把抱住他,笑得分外得意“原来箓儿在那时便爱上了小爷。”

    南箓道“是,早在那时便爱上了。”又何止是那时

    张至深握着他的手“就知道小爷我魅力无穷,走,小爷带你回家,精致华丽,花了许多银子的家。”

    最后一丝夕阳早已没入黑幕,繁华的十陵镇,灯火阑珊,车水马龙,流水般从身边一一走过,每个人都淹没在灯火琉璃的夜市中,人来人往,缘生缘灭,红尘繁华如此。

    张至深牵着南箓的手,那成了魔的妖,依然有张绝世如仙的面孔,双目流溢红光若血。

    那眼中,繁华千万,千百光阴,也只容得下那牵着他的一人,一直看着他,被他带着一步一步,踏在红尘的喧嚣中,走向他所说的家。

    不知佛家为何云那缘生已空,缘尽既散。

    既然缘生,就一定要有个结果,缘生,注定是一生的缘,握在手里,牢牢不放,无论他是妖,是仙,还是魔。

    集市的繁华灯火,红尘纷扰,映在眼中都是美好的景,只要还握着那人的手。

    张至深抬眸看向夜幕苍穹,疏星几点,一枚弯月灼灼生辉,他手心也有一枚月的印记,将月亮握在手心。

    南箓爱他,这就足够,无论这爱从何开始,他不愿去想前尘往事,此生,那月亮就在他手心。

    鱼龙灯火,琉璃觥筹,光阴错落。

    阑珊处,他回首,那人也同样看着他,目光温柔,仿佛看了许久,不知几生几世。

    去年春花初绽时,他便是在此,蓦然抬首,只见明眸幽水墨玉寒,皎月清风世间仙。

    然后道了一声,姑娘,我们有仙缘。

    第一卷仙缘完

    番外卷一

    第一百二十章少年欢

    何思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

    他有一个极其平淡的童年,父亲何晋是乡里的教书先生,母亲虽不是大家闺秀,却也知书达理,一次生得一双儿,更是天大的喜事,何思从小就听乡里老人经常说到他与弟弟的百日酒,连摆了三日,乡里乡亲们不知送上多少祝福。

    他们说,看此双儿面相,将来必定都是大福之人。

    这话,何思是从小听着长大的,自是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有福之人。

    可再长大一点,他就觉得那些个有福之言都是放屁,他越来越觉得那福分离自己是极远极远。

    他从小淘气,今日玩死了邻家的猫,明日又拔了隔壁家的鸡毛,率领小伙伴们玩泥巴打架更是家常便饭,有他在的地方就没有安宁过,每日来家里告状的人都比父亲的学生还多。

    本是孪生而出的,弟弟何忆却安分得多,乖乖跟着父亲读书习字,帮母亲摘个小菜说几句贴心话,总是温温和和的,对着所有人都是礼貌又懂事。

    于是,两厢一对比,何思的淘气就成了滔天大罪般。

    每次做错了事,父亲的戒尺会毫不犹豫地落在何思小小的掌心,跪着背三字经,背到自己想吐,那老头依然毫不心软,不到三百遍不准起来。

    夜深时,他跪在祠堂里饿头昏眼花,口中还念念有词,嘀咕的不知是那三字经还是臭老头去死。

    许多时候,大门都会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他听到声音后立马精神一阵抖擞,两眼发光地盯着来人,小何忆提着食盒悄悄走进来“哥哥,我给你带饭了。”

    何思一瞥嘴巴“谁要你带的,我饿死算了,反正那老头也不会心疼”

    何忆将饭菜一一摆在他面前,乖巧着安慰“这是娘亲偷偷给哥哥留下的,可莫要让咱爹发现。”

    “哼。”何思不屑,却还是三两下将饭菜解决了,打个饱嗝低声问何忆,“好弟弟,你是不是不愿意看哥哥受罚”

    何忆点头“哥哥受罚不好,以后听爹的话就”

    “哥哥有个不用受罚的法子你要不要听”何思打断他。

    何忆乖巧点头“哥哥有什么法子”

    何思将他拉到蒲团上“好弟弟,哥哥困了,剩下的罚你就帮哥哥替了。”

    “可是爹”

    “没关系,你只要装得不听话点,爹是不会发现的,哥哥跪了大半晚,再跪下去会长不高的。”

    也不等何思回答,提着食盒便一溜烟跑了。

    这样的事情做得多了,便成了理所当然,有时被父亲发现,何忆还会为他说话,何晋便更觉这小儿子懂事,对大儿子痛心疾首,恨不得将之塞回娘胎回炉重造。

    何思暗自咬牙,直将这乖巧懂事的弟弟讨厌到了姥姥家。

    何晋是个读书人,奉承严父出孝子的理论,可这理论到了何思身上便是一点都不管用,每次吃了苦头,第二日摸着书依然打盹,看一眼窗外的世界便两眼发光,魂儿根本就不在书上。

    于是父亲一不留神又溜出去了,有时身后还会跟一个讨厌的拖油瓶。

    “哥哥,我们回去吧,爹知道了又要罚你。”

    何思头都不回“要回你回去,我又没拖着你,还是你不愿意替哥哥挨罚,我的好弟弟”

    “我没有,哥哥”何忆眼中浮出一层泪花,倔强忍着的可怜模样,任谁看了都不忍。

    何思却极是讨厌那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露出这种表情,恨不得赏他两拳,他竟然会有这样的弟弟,简直就是人生一大污点

    他快步离去,那拖油瓶却一直跟在身后“哥哥,不要去玩了”

    “闭嘴”

    有时小伙伴们看见这一脸乖巧听话的何忆,忍不住推搡几下,他们最讨厌这样的乖乖的别人家的小孩。

    “阿思,你弟弟还真讨厌,要不我们帮你教训一下。”

    说着举起了拳头,何忆求助地望向何思。

    何思见他那表情依然很想揍他,却还是不耐道“这是我弟弟,只能被我欺负”

    何忆便如获大赦般欢喜地看着他“哥哥,我们回家吧。”

    “闭嘴你这拖油瓶,就知道在爹娘面前卖乖”

    “我没有”

    “你就有”

    那是何思在七八岁时的顽童岁月,待到稍微大些时竟收了性子,能定下心学习,写得一手好字,下得一副好棋,何氏夫妇总算长舒口气,孩子总算懂事了,何晋夸腻了小儿子,倒是经常夸起了大儿子。

    何思更是得意骄傲,何忆依然温温和和,乖巧懂事的模样。

    何思第一次春心萌动是对李员外家的小姐,女子不能出门读书,这李小姐因着兄长的关系经常上学堂请教,才刚出落的容貌好似清晨绽开的花朵,将何思的魂儿都给牵走了。

    他念那“关关雎鸠”,“静女其姝”,终是不得与其相与,只能念着“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撑着下巴想那李小姐的花容月貌,如何相思苦楚,一一诉说与何忆听,何忆静静听着,依然是温和面容,浅浅笑着。

    他只道“她比你大了四岁。”

    但何思什么也听不见,满脑海里只有那李小姐的一颦一笑,甚至连她咳嗽的声音都是美好的。

    他写了无数封信,怀着惴惴不安的少男之心托何忆转交给李小姐,一天一封,可那些信都好似石沉大海般,没有一封回信,那李小姐还是隔三差五地来学堂,有时给他们带些糕点,温柔地对他笑。

    何思无数次想问她为何不回他的信,哪怕拒绝也好,为何还会这般对他温柔地笑,可纵有千言万语,每次见那恍如春花初绽的笑颜,他的脑袋便成了一团浆糊,心扑通扑通跳得好似要出来般,只能涨红着脸直直看着她。

    她会拍拍他的头道“何弟弟,姐姐下次再来给你带吃的。”

    他使劲地点头,待佳人已走才后悔莫及,为什么不问,为什么不问她

    他问何忆“我是不是很笨“

    何忆依然是乖巧温和的模样“哥哥确实有点笨。”

    他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臭小忆,我才不笨。”接着又长叹,“她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那夏日炎炎,蝉鸣声声,也无人回答他的问题。

    后来听说那李家小姐与学堂一书生相好,李员外嫌那书生家境贫寒,不愿将女儿许与他,那李小姐被关在屋里日日以泪洗面。

    不大不小的乡里,这点事弄得人人都只,何思只觉脑中轰隆一声,两眼发黑,心都要碎了,整日怏怏,伤春悲秋,萎靡不振。

    何忆在旁看着,只劝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哥哥理应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何思应道“我才不祝福他们,我那么喜欢她,我我祝他们有情人终成兄妹”

    何忆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再后来,听说李小姐与那书生私奔,何思一听,顿时精神大振,掷地有声道“他们不会幸福的”

    何思在旁听着,依然是温和面容,并不言语。

    少年的思绪永远来得快去得也快,何思恢复情绪后便更醉心棋艺,有点如痴如狂的感觉,何晋看了,也不知是忧是喜。

    家里来了一位远方亲戚,相仿的年纪,有一双明亮大眼的女孩,听说何思棋艺极佳,便缠着厮杀几盘,何思不料这柔弱女子,竟也是个棋中高手,不亦乐乎。

    某一日连赢数局,简书放下棋子,似乎有些犹豫“同思哥哥下棋很愉快,简书愿意一直陪思哥哥下棋,思哥哥愿不愿意也一直陪简书下棋”

    何思心里一咯噔,隐隐猜到了什么“简妹妹,偶尔下下就好,我爹并不喜欢我下棋”

    简书忽然抬头紧紧看着他“不下棋也好,我喜欢思哥哥,思哥哥喜不喜欢简书”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何思心里又乱又有些兴奋,女孩子的爱慕永远是证明男子魅力的最大依据。

    他慌张道了一声“到了念书时间,我走了。”

    起身便走,蓦然看见候在门外的何忆,他似乎什么也没听见,只道“哥哥,该念书了。”

    几日后,何思陷入了爱河。

    小情人之间的一举一动哪里能逃过大人的眼,何氏夫妇看在眼里,乐在脸上,只道“孩子长大了,都知道自己找媳妇儿了。”

    何思倔强地撇头,还是红了脸。

    何忆也跟着笑,温和懂事的样子,祝福自己的哥哥。

    时过不久,何思的幸福时日还未过多久,简书对自己的态度变得奇怪,忽冷忽热,问她何事她也不答,母亲只道女孩子有时别扭极是正常。

    他习惯性地找何忆,却在屋外听到他与简书的对话“他写了许多的书信给那李小姐,日夜相思,怎会忽然爱上你”

    “我不信,思哥哥不是这样的。”简书的声音在摇摇欲坠。

    抽屉移动的声音,然后何忆道“这是他给李小姐的书信,哥哥的字迹你定是认得,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简书忙接过那纸,才看两行,屋门被猛地推开,何思愤怒地看着他们。

    第一百二十一章同心结

    “何忆,你说什么”

    何忆依然是那温和神情,面不改色“我说的都是实话。”

    何思冲上去就是一拳“好你个都是实话”

    何忆一个踉跄,手里东西撒了一地。

    何思看见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字,他怀着甜蜜又酸涩的心情写下一个个的文字,都是他最真实的心,少年萌动的爱意,以为只是不曾得到回应,却原来根本就不曾传达给那人。

    他捡起那些信纸,双目赤红地看向何忆“为何要这么做”

    何忆抹了抹嘴角“只是觉得哥哥没有希望,给她也是白给,懒得跑腿罢了。”

    简书早已泪流满面,指着他们“何思,你骗我”捂着脸冲了出去。

    何思忍不住再揍何忆一拳,这才跑出去追人。

    但终究是迟了,简书性子极烈,什么也不愿听他解释,连来接她的父母都不等,当日离开何家。

    至此,兄弟俩彻底闹翻,何思看见何忆便绕道走,何忆却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顶着嘴边的淤青,依然温和地对每个人笑。

    于是父母又道是何思不懂事,何思愤愤的,愈加憎恶何忆。

    他以为,那别人诉说的福气都不是给他的,那是何忆才有的福,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但他却不知那福气只是别人说的,他们是双生而出的兄弟,谁也没比谁多了那么一点福气,福气完了,便是不幸。

    那些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都是戏文里才有的事,他们或许会感慨一声真是不幸,却不曾想过某一日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那是怎样的灭顶之灾,痛侧心扉。

    在偏远小乡里长大的孩子,哪里会想到父亲竟是朝廷钦犯,哪里会想到皇家锋利的铁爪尽会伸向他们安宁和谐的家。

    何忆拖着他走,他望着被火光包围的家不顾一切地要冲回去,他的爹娘还在那里,那些人拿着明晃晃的刀不会放过他们。

    愤怒中他不知打了何忆多少下“你到底有没有心,他们是生养你的父母”

    何思任由他打就是不放手“就因为那是我们的父母,所以必须要活下去,不能让他们白养了”

    何思最终还是被何忆拖走,身后追兵却找了来,即便夜黑风高,他们也是极容易认出,与父亲相似的容貌,一模一样的两张脸。

    追兵似乎不多,兄弟俩也精疲力尽,寻了一处山坡,何思从包里取出两把匕首,一人一把,眼神一对便知道对方的想法,隐了身形,来一个杀一个。

    追兵只有三人,举着火把四处寻觅,暗中下手终是方便,一人一个就解决了俩,可那火光一照满手的鲜血,何思抖着双手再没勇气下手。

    然后那人举起大刀向他劈来,他认命地闭眼,却听见刀落缠斗声,然后才是刀子入了皮肉的声音,寂静的夜里无比清晰,睁开眼时何忆正将刀子从尸身上拔出,好似砍了颗白菜似的,依然温和道“我们将尸首藏起来。”

    火把熄灭前何思看见他的手臂正流着鲜血。

    那逃亡的路上,何思数次几尽崩溃,何忆依然温和从容,更确切说是沉稳,那种温和有着一股巨大的力量,仿佛天塌下来何忆也能从容地顶起来。

    何思问他“为何你遇到什么事都能这般冷静从容,我那么讨厌你,你还一直为我”

    何忆温和笑道“因为你是我哥哥。”

    那时候,这句话成了何思心中最有力的支柱,一夕之间他们什么都没有,只有彼此,他曾讨厌的弟弟成了他的天,活下去的信念。

    后来到了蔷薇宫,拿出一封沾了血的信,白契长叹一声,看着他俩道“何晋的孩子竟也这般大了,可惜啊”

    后来何思回忆白契说这话的神情,那好似一个老人看透了一切的目光,太过于复杂,后来他才知,那是一个月师偶尔会流露的眼神。

    他们成了蔷薇宫的月师,月师这一身份,用何思的话来说便是专门揣测人心的神棍,即便他真能通过这种术得知一些命数,可知道又如何,那都是不能改变的命,就像他跟何忆,流着同样的血,一样的容貌,这是他们无法改变的羁绊。

    何思以为,或许这一生就会在此度过了,同蔷薇宫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即便他隐隐知道会有变数也不会认真去想,自己的命,算不得。

    他记得那日晚上,是他跟何忆的生辰,何忆备了酒菜说要好好庆生,他想着白日里那师妹娇羞的笑颜,心情无比舒畅,不由多喝了几杯,恍惚中好似说了许多,说着说着便觉浑身燥热,脑袋模糊,之后发生的事都像是本能般,从未有过的痛快舒爽,他二十个年岁里,最是痛快淋漓的一次生日。

    醒来时,想死的心都有。

    那满床狼藉,还未完全散去的欢爱气味,更可怕的是躺在他身边的是浑身赤裸和伤痕的何忆。

    他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两眼发黑,接着便是匆忙地离开罪恶现场。

    但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睁开了,静静地看着他,只是一眼,他如同被雷劈中般所有动作僵在半空,那目光那样平静,却像是针刺在他的每一个毛孔中,五雷轰顶,万劫不复。

    “小、小忆”

    “哥哥。”

    “我我小忆,我们我们发生了什么”

    何忆眼中划过一抹痛色“哥哥不记得了”

    “我我不记得我们是不是”即便猜测着,可这样的事,如何说出口如何说得出口

    何忆低低的声音带着温温的伤痛“哥哥强暴了我。”

    头顶千万个巨雷轰然劈下,仅存的一点侥幸被那话轰成了粉末,何思只觉耳边有十几个铜锣一齐乒乒乓乓地想,无数蜜蜂还围着自己嗡嗡地转,那颗早已惶恐的心被一箭射穿,整个人都木了。

    “我强暴了你”

    何思依然是温和的“哥哥不断地说爱我,我自然是高兴,却不知竟不是兄弟的爱,任我如何挣扎也无用。哥哥”

    “不要说了小忆”何思瞪大了双目,“我我”支吾了几声转身冲出屋外,也不顾了凌乱的衣物,身后满身伤痕的人。

    何忆看着那仓惶逃出的背影,温和的嘴角竟微微含了笑。

    “竟然不把门关上,呆子。”

    他爬起来关了门,又姿态从容地回到床上,想了想,从床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瓷瓶,蘸了一点抹在身上,那肌肤看上去更加伤痕累累。

    晌午一过,门被从外面推开,明晃晃的太阳撒进来,那人却是耷拉着脑袋满脸痛苦。

    屋中还是他离去时的状态,满床狼藉,躺在床上的人伤痕遍布,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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