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叶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
李纯熙笑了笑“我没你羽哥那么迟钝。”只有陈羽那个烂人才什么都不知道。
“我说了你别生气可以吗。”唐小孩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司机,但有点犹豫。
“我不会生气的,你说吧。”青年温和地说。
“那我说了,”唐叶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道“你认识我哥很久了,知道我哥喜欢男人吧。”
“……”李纯熙的脸慢慢转向了唐叶,同时,他把车也停靠在了路边,惊讶而有点扭曲地“难不成,你想我给他介绍男人?”
“不是不是!”唐叶的脸涨得通红,连忙摆手“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喜欢女的还是男的,我觉得你跟我哥、呃……蛮、蛮配的,如果我冒犯了你别生气啊。”
“你想给陈羽和我牵线?”李纯熙一下笑了,笑得有点抽搐。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笨小孩,如果他知道他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也清楚李纯熙和罗霄勉现在在干着什么,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李纯熙不能嘲笑唐叶,也不能对唐叶生气。因为他的确,是那样想的,他的确准备一步一步地把陈羽赶进自己布置的网中,慢慢收紧,最终任那个人如何挣扎也逃脱不能。
只是这和唐叶所期许的过程并不是一回事。
“我就是问问,如果你喜欢女人就算了。”唐叶不自在地扭了扭屁股,小声嘀咕“虽然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不是直的……”
“我的确不喜欢女人。”李纯熙说“你不会出去说吧?如果被外边的人知道,会影响我以后的发展。”别说女人,就是别的男人他又何时感兴趣过。他这辈子就只栽在了一个人手里,他也试过喜欢别人,他已经尽力了。
“不说,我绝对守口如瓶。”唐叶得到答案,脸上又有了光彩“那你觉得我哥怎么样啊?他长得又帅人又特别好,虽然现在遇到点困难,但他一定会重整旗鼓爬上巅峰。”
李纯熙莞尔一笑“你把他说得这么好,是怕他嫁不掉吗?”
唐叶垂下头,像只失落的小狗,他说“我是怕他又遇到不好的人。”陈羽跟那个黄小洛在一起两三年,可是黄小洛最后却那么对他,必然伤透了他的心。唐叶希望那个男人能得到幸福。
闻言,李纯熙脸上便带上了些好奇“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好人,说不定我比别人更坏。”
唐叶对李纯熙放送了一个灿烂的笑“我相信你不坏。”
“谢谢你这么信我,但感情的事情不是一个人说了算,而且我和陈羽过去有过纷争,所以……”
“什么纷争都不要紧,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那些事,全部重新来过就行嘛。”唐叶道“我羽哥他的个性就是吃软不吃硬,而且有正义心、喜欢保护别人,要攻陷他不难的。”
这孩子,真是卖陈羽卖得不亦乐乎。他那么关心陈羽,在这种谁都不想跟陈羽扯上关系,甚至巴不得踩上几脚的时候,这样的关心又何其可贵。
最后,李纯熙适当地表现出一点妥协,点了点头“我会考虑的。”
唐叶怎么知道,他想把陈羽收入囊中,关进自己的笼子里已经想疯。而陈羽是怎样的人,他比唐叶更清楚。
第二天一早唐叶就离开了陈羽那里。陈羽一觉醒来天光大亮,当他在极度安静的空间里走出房间,最后看到了唐叶留在餐厅桌上的纸条时,突然发现,这房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明天就是除夕,满世界飘散着幸福和热闹。而陈羽这一年什么都没有。
父亲去世后有黄小洛,可是黄小洛那个杂种干了什么?卷走他的钱,更骗了他几年的感情。他曾经对他好,喜欢他,把人宠上天,都他妈白瞎了。
他真是全天下最蠢的蠢货。
这一天陈羽什么都没干,在沙发上开着电视躺了一天,抽了一天的烟。晚上唐叔和另外两位父亲的老朋友都打电话过来,邀请他明天去家里过年,陈羽一一谢绝。
唐叶走了,但给他屯了不少吃的。吃过了晚饭陈羽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翻来覆去,一睁眼,终于也到了一年最后的一天。
陈羽起床的时候仍旧快到中午,懒懒散散地收拾了一下房子,自己拆了头上的纱布。头发被剃了一块,不戴帽子根本就遮不住那块秃掉的地方。
陈羽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最后从抽屉里拿出了剃须刀。
这辈子陈羽就没留过光头,当最后一缕头发掉落刀下,年轻的男人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
就算剃光了,还是他妈的挺帅的。
陈羽放下剃须刀,摸摸自己的脑袋。
只不过是从头再来,他不会一直这样颓废下去。而等他东山再起的那天,他当然会把该弄死的人全部弄死。
把满地的头发清理干净,吃了个午饭,陈羽决定下午还是出门去晃一圈。在家里足不出户窝了两天他自己都有点受不了。
正在换衣服,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来找他的,总不能是催债的吧。能在大年三十爬个二十几楼来催债的也真是坚忍不拔。
然而,来的却谁都不是,而是他怎么都没想到的那个人。
李纯熙。
陈羽愕然地站在门里,手放在门把上,看鬼一样地看着李纯熙。
李纯熙愕然地站在门外,手里牵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看鬼一样地看着陈羽。
“你来我家干嘛?”还带个拖油瓶。还有,李纯熙是怎么带着罗小兔爬上这二十多楼还脸不红气不喘的?
李纯熙的回答是惊疑地“陈羽,你的头发掉光了?”这是多么强烈的视觉冲击,门外的男人根本没做好见到一个和尚陈羽的准备。
陈羽顿时怒了,跳起来骂道“掉你丫的,你瞎了吗,是我自己剃了。我问你来找我做什么,有屁快放,我要出门。”
“你要去哪?”屋外的人微微蹙眉问,问完后,他又慢慢地、极度自然地换了一副淡然的表情“不是我要找你,是心心。”
陈羽的视线,这才移到了李纯熙的腿侧下方。
罗小兔今天还是穿得又圆又暖,只不过戴的不是兔兔帽,换成了绒绒的熊猫套装。
“叔叔新年好。”罗小兔在舅舅手里牵着,可爱乖巧地仰着头跟陈羽打招呼。他不像一部分孩子性格害羞,却也不算调皮,动静恰到好处,大方而不外放,是乖得可以把石头融化的那种。
陈羽看着他,看着,那头软毛,那双眼睛,那猫儿嘴唇,那熟悉的感觉……一瞬间,他醍醐灌顶,终于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
第十八章
18
“他——是你生的?”陈羽愕然瞪大眼睛。
门外的这两人分明就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他就说小东西怎么看都不像罗霄勉的种。罗小兔其实是李纯熙跟人暗度陈仓搞出来,最后送给罗霄勉养的吧。
李纯熙倒笑不笑地反问“你觉得我能生吗?”
陈羽回呛道“你怎么不能生,谁知道你脱光了之后里边是怎样的。就你这张脸,说是女人也有不少人信吧。”
“那照你这样说,我现在也该怀上了吧。”说着李纯熙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他一下迈进了陈羽的大门,朝陈羽的脸上逼近。陈羽眉头一皱,跟着往后一退,李纯熙却倾身上来,贴在他耳边一声低语“我脱光了之后是怎样的你不是比别人都清楚?那天你可是把我搞得几天不能下床。”话里,含着几分咬牙切齿。
于是,李纯熙带着罗智心进了门。
陈羽被人堂而皇之登门入室,却竟然觉得眼前这一幕怎么跟一个女人带着儿子千里寻孩子他爹似的。还真是来讨他的债?
“谁准你进来了?”陈羽怒道。这个人也太自觉了点。
进了门,李纯熙便松开了罗智心的手。他贴着陈羽的面门,勾着唇角,近处眼光流淌,像在调戏,又像挑衅“难道你要我在走廊上跟你讨论我能不能生孩子?而且那孩子还绝对是你陈羽的。”
……
陈羽想,这个人长大之后怎么会变得这么无耻?当年那个清冷干净的人死哪去了?他莫名便被被李纯熙的气势压了一头,但又怎么可能轻易在李纯熙面前败下阵来,于是便回了一记冷笑“就算你能生——我还不愿意要呢。”
“行了。”李纯熙的语气一下冷了许多“我不是来找你斗嘴。”
他停止了这个话题。哪怕只是些根本就不可能成真的争执,但再说下去必然要说崩。到时候他是会把陈羽打一顿还是操一顿他真说不准。他还不想当着孩子干某些事情。
“心心想见你,所以我带他来。如果耽误了你的事或者你不想见他我们现在就走。”
陈羽其实当然没什么事,他跟李纯熙无聊地争了几句,最后对方突然有了怒意,又莫名其妙地摆出点受了伤害的神色,他突然就没了争执的心。
罗小兔站咬着手指头在望着他,眼睛大得像假的娃娃,看着罗小兔就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的李纯熙,当年那个人,也许就是这般模样。
“你来找我是想干嘛?”陈羽问地上的小东西,虽然还是有点不奈,但相比对着李纯熙的口气软了不少。他还伸手摸了一下罗小兔的熊猫脑袋。
“叔叔,你和我和舅舅玩吗,我和舅舅要去游乐园玩过山车。”罗小兔腾出一只手来牵陈羽的手。陈羽的眉心一跳,罗小兔叫李纯熙舅舅,那他的亲妈岂不是——
陈羽把手伸过去让罗智心牵,却回头惊疑地瞅了李纯熙一眼。李纯熙也看着他,没什么表示。
“他是你亲舅舅?”陈羽指着李纯熙问罗智心。
罗小兔说“舅舅就是我的亲舅舅啊。”
“真是你姐姐的孩子?”陈羽讷了讷,还是找李纯熙做了个确认。
他不知道该不该提起李纯熙的姐姐。她是两人之间最大的结,可是就算他想闭口不谈,这特么人都带到他面前来了,怎么可能避得开。
“她跟宵勉的。”青年说。
“草,他们两个还看对眼了啊。”意外的是,李纯熙似乎并不怎么在意李冉突然被提起,这让陈羽也松了一口气。
“要真看对眼就好了。”李纯熙暗自叹息一声。
两人说到这里,一时没了声。于是罗小兔见准时机,抓着陈羽的两根手指摇了摇“叔叔,你和我们去游乐园好吗?”
“……”
陈羽答应了罗智心去游乐园。虽然他没什么兴趣,但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而罗家的小兔子不知自己的爹跟眼前的人不对付,就是就把陈羽给看上了。
三人出了门罗智心都没牵他舅舅,反而赖在了陈羽的两根指头上。
陈羽无奈地把人牵进了电梯,李纯熙跟在他们后边进来,站在罗智心的另一边。电梯门关上,青年在镜子里看了看陈羽。
陈羽微恼“有什么好看,没见过我这么帅的光头?”
李纯熙哂笑道“你这么大一颗灯泡,比你家的灯都要亮吧。”
“你他妈欠抽是不是——”正骂着,一道阴影突然而至,一下盖住了前方的光芒。陈羽见一个东西往自己脸上而来,条件反射地往后一仰,却听到一句“别动。”
李纯熙的声音像春天刚融化不久的水,柔中带着凉,又意外的柔软,勾动人心。
那道声音像有魔性,一下定住了陈羽。
而后,一副墨镜架在了陈羽的鼻梁上。
青年放开手,退后一些“这样帅多了。”
陈羽隔着墨镜和李纯熙对视了一眼,而后他往镜子里看了看。看到戴着李纯熙的墨镜,有点陌生的自己,有点像个玩摇滚的,或者像个流氓。
“帅吗。”他仿佛在自言自语。
“嗯。”俊美的青年静静回答。
难得他还能夸他,虽然只是一个“嗯”。但这个带着鼻音的“嗯”却一下就让电梯里的气氛都宁静缓和,他们之间再多的置气,都刹那如火熄灭。
十年之后,他们各自经历了许多,不知为何又坐在一张饭桌上,坐在一座电梯里,坐在一辆车中,仿佛回到最初。
李纯熙开着车,罗智心坐在后座的儿童椅上,又在念下雪那日的儿歌“小雪人,白又胖,大眼睛,红鼻头,头上戴顶歪歪帽……”
李纯熙在镜子里往后瞧“下次舅舅带你去雪山上玩。”
罗智心好奇地问“雪山上有那——么大的大雪吗?”
男人温柔地说“很大很大的大雪,可以堆很多很多的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