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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炽刃 第9节

作者:满地梨花雪 字数:23795 更新:2021-12-18 00:37:43

    他嗓子有些嘶哑,却底气十足,从丹田里吼出来的声音,冷不丁这么在空寂的林子里嚎起来,饶是豹子胆的端穆尔也暗暗地骂了句吓死老子了喂,狗日的

    听了好半天,东方才分辨出来,这人其实不是在嚎叫,而是在唱歌。

    叶隼的耳朵被他的一口气吹得奇痒无比,惊讶地问“你开玩笑,他在唱歌”哪儿听得出调子来。

    东方笑了笑,自己哼了一句给他听“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

    叶隼顿时觉得自己穿越到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里来了,仔细一听,还别说,东方的听力惊人,这人确实嚎的是这一句,但他绝对是个五音不准的,唱歌跟泼妇骂街似的,太难听了。

    既然是唱的我国的革命歌曲,还这么的“深情”,这人应当不是越南人,或许是个老红军

    如果是革命老前辈,那就好说话了,叶隼想着就打算慢慢站起来,对他喊话试试。东方发现了他的企图,一手肘砸中他的下巴,瞪眼道“待命”

    叶隼颇有些委屈地揉了揉下巴,看着东方再此拿过望远镜,观察这个小洞口四周的环境。片刻,他轻叹一口气,蹙眉道“那伙毒贩看样子是进到这个洞里去了我们也得进去,我估摸着那里头是一处地上掩体的地下通道,用来存放武器弹药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的”叶隼斜斜地挑起一侧眉梢,一瞬不瞬地睥睨着他。

    东方把望远镜塞给他,连忙打起马虎眼,“你看四周那些被踩断的树枝。”

    “这不能证明什么”叶隼反驳他,目光灼热,急欲从他平静的眸子里读出一个天大的秘密。

    东方无奈,想了想,扳正他的脑袋让他往一个地方看,嘴唇近乎于贴在了他的耳廓上,轻声说道“有三棵树上都刻有记号,那是武器毒贩之间互通消息的暗号,他们下去了,我敢肯定”

    叶隼这才认同地点点头,别扭地转了转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以后能把悄悄话写下来么”

    东方磨牙,伸手掐住他手背上的肉,拧了拧,横眼警告不许告诉他们。

    叶隼了然地做出口型,“好,暂时不让他们知道。”

    东方无语地望了下天,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这件事,还是另外一件。可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只好随遇而安,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再说。

    他一挥手,让端穆尔爬过来来,在他耳边叽叽咕咕了一通,端穆尔领命朝远处的一个山坡去了,挨着身子在大树之间穿梭,一摇一摆的,倒很像一只经常出没在山林间的熊。

    这厢,叶隼的脸上露出一抹凉飕飕的笑,对东方一咧嘴“嗳,这必须得你来啊,我可唱不出这个味儿来。”

    东方从鼻子里回他一记冷笑,黑着脸,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草丛里站了起来。

    37、发现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东方有晞没有想到的,实在有点他的出乎意料。

    他原本打算的挺好,以歌会友么,最大程度的以示友好。毕竟是革命老前辈,虽然头顶着炸药奇怪非常,但也不能当做恐怖分子看待,便打算迎合这位的喜好,清清喉咙,也跟着吼了一嗓子“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

    可一句话还没唱完,洞口的炸弹前辈就噌一下跳了起来,动作之快宛如猿猴。叶隼随着东方也站了起来,这才看清,此人手脚都是完好的,身板也直,呼啦一下腾空而起从洞口跳了出来

    令他俩无比惊讶的是,洞口凸出的地方原来是一个山坡,被炸弹轰出了一个圆形豁口,足足有六七米的直径,再下头才是较矮的植被与泥土,任谁从下面冲出来,都会狠狠摔一个狗啃屎才对,而不该轻巧地像猴子一样平稳地双脚落地。

    但这人,不但突然之间一跃而出,落在地上的姿势也是利落而潇洒,没有半分狼狈之态。要说他是老前辈,说不定当真就是老前辈,这功夫,别是少林寺出来的吧听说过去那段红色岁月里,和尚参军的也不在少数。

    东方有晞却是不管那些,直觉告诉他这人的反应绝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放下武器,以为遇见了同志的那种激动表情。什么颤抖着双唇走过来,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会师热烈会师,同志见同志两眼泪汪汪的场景恐怕是不大可能发生了

    因为,他看到这人单手背在身后,迅速地腰带间抽出了一样东西。

    “我靠,隐蔽”东方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就被迎面飞来的数颗子弹吓回了草丛里。

    “啪啪啪啪”好几声枪响,就像是一把生锈的机关枪被强拉出来招呼客人似的,让人听了忍不住担心它随时会卡壳,但子弹还是顺利地冲出了枪膛,冒出了一阵阵的轻烟。

    “狗日的小鬼子,想骗你爷爷爷爷打的你八辈祖宗认不出你丫的狗屎来”骂声如雷,立马惊飞了一窝羽翼刚刚丰满的雀鸟。

    有几滴鸟粪登时从高空甩了下来,不巧,擦着他的好脑勺过去了,准头不够。这人转头一看差点被鸟粪击中,火气更大了,脾气忒坏,也不知怎么那么冲动,举起56冲就把人家鸟巢给轰了。

    叶隼埋着头趴在东方身边,那树叶遮住自己的脸,禁不住抖了抖肩膀,“噗”

    东方刚才光顾着担心他们了,隐蔽之后偷偷掀开眼角点人数,发现一个没少都在他身后隐蔽着呢,才卸下肩头的紧张,松了口气。

    正这时,听见叶隼居然笑出来声,想也没想一巴掌上了脸,死死捂住他的嘴巴。

    这个人的警惕性太高了,防备心理很重,看行动又有点儿神经质,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还没喊话确认一下敌友身份呢就开枪扫射,比定时炸弹还要危险,他们不能再贸然暴露踪迹。

    东方的手可大,情急之下不仅捂住叶隼的嘴巴还捂住了他的鼻子,又特么用力,不过十来秒,叶隼的脸都憋青了。

    老子不出声了,你放开我行不行啊他双手扣住东方的手腕使劲掐了好几把。

    东方扬眉注意着底下的动静,没留意手上的力量,叶隼并不是往死里掐他,他的痛感神经又相当粗大,耐受力十分变态,所以好半天都没有什么反应。

    那人把树上的鸟巢轰下来两三个,满意地看着一堆鸟蛋和小鸟尸体点点头,一抬头又立时警戒起来,一双看布满了血丝的眼好似殷红的铜铃,泛着诡谲的光,阴鸷地盯着四周。

    东方瞅了眼他腰间挂着的东西,嘴角直抽抽。他把用一根绳索串把十几个弹匣当萝卜干似的全部串在一起,缠在腰间的皮带上,远远地看去,就觉得这人的腰怎么那么粗的一条。

    这人是和人玩命的祖宗

    但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古怪的男人看他身上破损的迷彩衣,那种款式他不太熟悉,但也判断的出肯定是上了年头的,仔细看了半刻又是一阵惊讶,他穿着的不是一整套迷彩服,而是拼起的一堆布料,好像全是由不大不小的布头拼接起来的,手工非常粗糙,估计是他自己的杰作。

    越看,越觉得这人躲在防御工事里头已经很久了,具体多少个月,多少个年头,他却说不上来。既然沟通不了,就只能思考别的办法,想了想,发现他们还有两种选择,第一是活捉了他好好问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躲在这里,有什么目的;第二,直接击毙。

    但问题是,他们还没就地取材搞到枪支和弹药,怎么击毙用匕首扎脖子擦,距离太远了他没有把握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一次成功。

    一时间居然想不到什么好主意,东方的四肢不由得僵硬起来,手臂力量加大,叶隼差点直接翻了白眼。

    叶隼刚才忍笑没能忍住,气本来就是散的,根本不会事先深吸一口气等着东方来捂住他的口鼻。东方的两手就跟铁手一样,他勉强憋了十几秒就快到头了,两眼开始有些发花。他知道东方捂住自己是害怕自己又出声惊动到对方,所以反抗的动作不敢太大,唯恐再制造出大一点的响声,但是他再忍下去,就真的要断气了

    不可奈何之下,叶隼尝试着动了动嘴唇,想通过上下嘴唇的蠕动让东方的手掌发痒。人的手一发痒,自动就会放松力气。

    但东方也不知道长着的都是些什么神经末梢,任由叶隼蹭嘴巴蹭了半天,仍然是面色凝重地盯着下头,似乎完全忘记了手里还捏着一条人命。

    叶隼的脑袋快要气炸了,但实在没有办法,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本能的把全身力气灌注在双手上,可劲掐他的手腕子,一边把舌头挤出了嘴唇,顺便想把牙齿也挤出来几颗,狠命咬他一口

    可是牙齿被压得死紧,他再犹豫搞不好牙齿就要咬住舌头,只好一鼓作气地勾起舌头,在东方的掌心处轻轻一舔。

    东方先前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边,这会儿总算想了起来,自己还捂着叶隼呢,刚想松手,就感觉掌心被什么濡湿的玩意儿一挠,触电地般的松开了手,两眼凶狠地瞪向叶隼。

    叶隼痛苦地趴在地上喘气,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想发火却又不能发火,心里这个憋屈只能气呼呼地忍着,用斜挑的眼角剜了他好几眼td你差点弄死我,给老子等着

    东方有晞这时也反应了过来,瞧着叶隼脸上五个红红的指头印,有点心虚地咽了口口水,极其快速地把视线转回到山坡之下,在手边摸摸索索,把两三块石头捏在手中,冲着何狡和叶隼打出两个手势。

    他让叶隼待会第一个冲进洞去,何狡、周一、陈坎坎和端穆尔尾随其后。

    他呢,负责引开这个男人。

    手背在身后数到三,东方一仰脖,起身跑了出去。速度快的只在他们面前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影子。几乎就在东方踩着泥土上的落叶和枯枝制造出噪音的同时,林间再此响起了枪声。这一次,子弹飞射的方向更为明确,就见枝桠横七竖八交错在一起的林子里一瞬间飞出无数的树皮和枯枝,噼里啪啦好不惊险。

    这头,叶隼蜷着身子就从草丛中滚了下去,七八个翻身就滑到了洞口前,甩手把背包扔了进去,随即看也不看地便闷头跳了下去。

    何狡跟在后头本以为叶隼至少会侦查一下再进去的,没料到他跟只土拨鼠似的直接往下跳,便也不作迟疑地脚朝下,刺溜一声钻了进去。

    跟着是周一、陈坎坎前仆后继地跳进洞里。端穆尔蹲在洞口等了半秒,怕下面是斜坡自己块头太大会压住他们,所以停顿了那么一会儿。

    一进去就发现这洞里伸手不见五指,黑黢黢的一片,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噗通一下摔落地,发觉地面很软,赶紧鲤鱼打挺站起来,两手在空中挥了挥没摸到半个人,只好冲着四周大喊“喂,你们都在哪儿呢”

    一只冷冰冰的手不知从那儿伸了过来,一下搭在他的胳膊下,吓得原地一蹦

    “别动”周一低声呵斥他,同时也是对其他人说“背包外侧右下方的第二个荷包,里面有狼眼手电”说罢,端穆尔就感觉眼前一亮,从周一手中发出的一束强光照射出白茫茫一片。

    不一会儿,四人都拿出手电,聚集在一起背靠背围成一个圈,从四个方向打量这个地下掩体的景象。

    这里确实是一处地下掩体,挖掘的并不深,但内部十分宽敞,以叶隼一米八几的个头走起来也没有没有阻碍。木头框架支撑着通道的顶部,搭建的非常专业,但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有些开裂,还有很严重的腐朽痕迹,估计与这一带的气候有关,地下的温度虽然不受外界影响,能一年四季保持恒温,但貌似湿度很大,可能是附近的地下水非常充沛的缘故。

    四人将手电汇合在一点往前走,看清了前头二十来米的道路,除了腐败的木头和蜘蛛网,没有发现其他的什么东西。

    叶隼冒进地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头就是一个拐角,转头问“好像很有段距离,不知道有些什么,进去吗”

    何狡的个性比较小心谨慎,提醒他“东方还没有下来。”

    “是他让我们先下来的,也就是说不用等他。”叶隼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冷冽的样子,不等他们回答,已经消失在了拐弯处。

    他娘的何狡没得选,总不能放任叶隼一个人突进,只好硬着头皮和陈坎坎跟上,让端穆尔在洞口警戒,接应一下东方,但如果看到炸弹怪男回来了,就赶快跑。

    叶隼打着狼眼手电,顺着狭窄的通道往里走,发现这里的通道越来越狭窄,但高度还是相当足够,不用他佝偻着身子。走了几分钟,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通往左右两侧的岔路口,一面钉着张牌子,写着“南京路”;另一面也钉着张牌子,写着“天津路”。

    听见后面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知道是何狡他们跟上来了,便头也不回地问“你们喜欢天津狗不理包子吗”

    “包子”何狡翻了个白眼,“你小子饿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吧,现在没可时间给你野餐”

    叶隼杵在岔道口不动,还问“喜欢不喜欢”

    陈坎坎比较老实,点头说“狗不理包子么,很好吃的,我喜欢。”

    何狡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刚要探头去看他遮住了什么,叶隼抬脚朝天津路那边拐了进去。他仍然走得飞快,没有一点等人的意思,何狡伸手想拉住他却只抓住空气,不得不继续往前跟,余光瞟见那个“天津路”和“南京路”的牌子,嘴角一抽,“我靠,有你这么选路的吗”

    叶隼没有回嘴,一个劲闷头往前走,但也并非莽撞,他步履稳健而轻盈,目光灼灼地观察着沿途所看到的一切。

    这次,岔路口出现的更快,距离刚才的岔路不过三分钟左右的路程,又出现了一个十字岔道口。同样的,每一条道路上钉着路牌,但显然不是依照当年战争时候的目的地确定的名称,“成都路,临淄路,沈阳路”叶隼从刚才就觉得奇怪了,每条路钉上路牌指示方向他能够理解,但为什么要这样起名

    过了几秒,他明白过来,佩服地点了点头,自语道“即使被敌人发现,也能保存实力撤退,让他们在里面绕圈子”

    什么路代表着什么目的地,事先做好约定,除了自己人,敌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但他们怎么选,该走哪一边

    何狡琢磨了一会,给出个主意“坎坎你站在路口中央,我和叶隼分两头走,如果谁先发现有情况,就回头给你打个讯号”

    陈坎坎欣然同意,像哨兵一样站在岔道口中央,像个鼬鼠一般来回转动着脖子。

    叶隼将狼眼手电的照射范围调到了三十米,在强光的照射下,漆黑的通道显露出诡异的白,乍一看,里面没有任何东西,连半点残破的战备物资都没有,更别谈什么人影或者鬼影。叶隼顿时就有些失望,刚才紧张兴奋的心情也转变为了平静的冷淡。

    但他选择的这条通道似乎非常深,狼眼手电无法一次照到头。

    又往里面走了十来米,叶隼发现手电发出的光束发生了一些变化,最顶端的光束像是被什么东西吞进去了一般,再走进去,就清楚地看到,通道的顶端有一间幽暗的房间。房子有门框,也已经腐败地断裂下来一大块,但门框上方用白油漆写上的“库房”两个字依然清晰可见。门框里头没有门,走近一些才发现,这里并不是没有门,门就横在地上,上面赫然有一个被人一脚踹开的大洞。

    他马上转头对陈坎坎打了个手势。

    何狡和陈坎坎连忙从那头走了过来,看到这里的景象也是一惊,心说里头不知道放着些什么东西。合计了一阵,决定不要贸然摸进去为好,但叶隼坚持想要进去看看,他倒不是对里头的东西感兴趣,而是东方说那伙武装毒贩肯定进到了这里,一个库房不大可能没有退路,说不定那边有门可以出去。

    他们下来,就是为了寻找这伙人的踪迹,不进去搜查,如何能够确定他们是否从这里走过

    想罢,叶隼把手电咬在口齿之间,从门边一闪而入。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任何动静,但叶隼却陡然感觉有一阵凉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背脊上也凉的发憷。他不是个胆小的人,陌生的环境虽然可怕,但他有过在黑暗的废弃大楼中搜索持枪罪犯的经验,只不过当时是在地上,现在是在地底下罢了。

    手电的光束是集中的,所以他只能通过移动手电来转移视线,扩大视野。随着白亮的光束从门边的墙转移到门口的地面、左侧的墙壁,叶隼看到了一排摆放着枪械零件的柜子,顺着柜子往前,有一张书桌,右桌角摆放着一节烧到一半的白蜡烛,蜡烛旁边是摊开的一本书,也可能是一本笔记本。

    再往右,叶隼将下巴抬高了些,让光束从屋子的顶部一晃而过。他本以为这种泥坯房屋子是不会有天花板的,也没有做出任何一点要看到恐怖场景的心理准备,所以当他发现屋顶上方一整排木头搭建的龙骨上悬挂着十几个黑乎乎的毛团状的东西时,下意识地不是张大嘴巴,而是从嘴巴里拿起手电,对着刚才的地方再次照射了过去。

    待他看清楚这十几个东西是什么,不由得往后倒退了一步,手中的狼眼手电略微的抖动了一下。

    38、人头

    他奶奶的,叶隼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嗓子

    身后的何狡和陈坎坎也都被震慑在当场,不知道作何反应。

    猜猜看,他们幸运的看到了什么

    中越边境凭祥一带由古至今皆是军事要塞,古时候据说还有万人坑,但就在三十多年前才建造的一处普通的地下掩体之内,一间泥坯屋的顶部上,竟然悬挂着十几个被利刃割下的人头

    特警们没学过解剖学,可对于刀锋利刃造成的伤口还是有些眼力的。

    这些脑袋,被人割下时就像一个个成熟的倭瓜,对方的动作狠辣决绝,且毫不费劲。

    他们遇到的是一个经验十足的刽子手。

    它们全部用绳子勒住了耳朵,吊挂在这屋顶的龙骨框架上。其中,有些人头还是新鲜的,勃颈处滴滴答答往下流淌着深红的血水,在地面上汇聚成一片片的小血洼。眼睛瞪的老大,在咽气之前,四肢百骸完全被死不瞑目的恐惧所淹没。

    这几个显然是首身异处没有多久,脸色的血色也没有完全褪尽,看起来栩栩如生;更里面一些的人头看起来却像是挂了许久,皮肤已经脱水凹陷,看不出脸色是青是白,散发着一股子腐肉的味道,要是靠近些看,不知道会不会看到成群结的食腐虫子。

    他们都是什么人,又是被谁杀掉之后割掉头颅,像晒腊肠一般悬挂在这里的

    叶隼是最先一个冷静下来的,他对于那些已然变成了干瓜的人头没有兴趣,伸手狠拍了下脸颊,打起精神,抬起手电盯着那几个还在滴血的人头专注地端详起来。因为距离不太近,他不得不往前靠近了几步,换了好几个角度,看了又看,慢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了悟的神色。

    “小叶子,你发现什么了”陈坎坎也走近了几步。

    何狡胆子也不小,缓冲之后也平静下来,粗略了打量了这些人头几眼,但没有再靠的更近。既然检查工作已经有人做了,他站在门口警戒。

    不知道是受惊之下耳朵出现了幻觉,还是在刚才那一瞬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他似乎听到了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

    “研究不出来就割下一个带走赶紧找出路”何狡压低声音喊道,转头看去,发现周一从岔路口那头跑了过来。

    边跑,边骂骂咧咧地叫喊“有敌人,快跑”

    何狡大惊,急忙往房间里退。

    叶隼和陈坎坎正从背包里拉出两张防水布,抽出匕首割断一根绳子,解下一颗脑袋包裹起来。动作之快,简直像两个分尸作案的老手。

    何狡嘴角抖了三抖,也没时间“夸奖”他们了,拽上周一把那块门板从地上操了起来,堵在门口,争取一点时间。

    未免周一看到那些人头情绪摇摆,何狡冲他使劲挤眼,让他不要乱动,盯着外头。

    叶隼二话不说,不客气地把圆滚滚的包裹塞进陈坎坎的背包里,让他背起,伸手在墙壁上摸起来。

    不一会儿,他的手指头触摸到了一个铁制拉环。

    “他爷爷的小叶子,找到了出口没有老子可不想变成人肉筛子”周一满头的冷汗,暗暗叫骂,用身子堵着门板,心里像黑洞异样没底。

    刺啦叶隼的拇指和食指平稳地往外一拉,面前出现了一个半人来高的洞口。

    然而里头黑咕隆咚,深不见底,好似一条黑鳞巨蟒对他们张开了嘴巴。

    他用狼眼手电扫了扫,发现里面的空间非常狭窄,但是一处逐渐往上的坡道,便毫不犹豫地躬下身子,爬了进去。

    陈坎坎随即也用狗爬式爬了进去。

    何狡和周一对视一眼,马上地放缓了动作,把门板轻轻横靠在了门槛上,蹑手蹑脚地将自己掩藏在了黑暗之中,依循着刚才的记忆,摸索着向出口靠近。

    移动中,周一就觉得有人在他头上吹冷风,呼呼呼呼的,阴冷而诡异。但这时门外的几个幽暗的人影越来越接近,他只能将满心的焦躁憋进身体里,不动声色地被何狡拉着往前走。

    何狡做贼似的在墙壁上摸索,可来来回回都没摸到什么,冷汗一阵阵地从发根里往外渗。

    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腕子,往里用力一扯

    就跟扯葫芦丝似的,何狡一个趔趄被陈坎坎扯进了低矮的通道,周一也被何狡给拉了进来。三个人连成一串,差点叠罗汉一般塞住了出口。

    叶隼本来已经爬出去老远,听见他们三人痛苦的支吾声,转头往后退,伸手勾住一人的背包,把人生拉硬拽了过来。

    周一小心翼翼喘着气趴过来问“小叶子”

    叶隼伸手拍了他脑门一下,继续往前爬。

    何狡最后一个离开,摸了半天发现这个铁门无法从外头关上,立刻坏心眼地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微型反坦克雷,用手指头挖了一层土出来,埋了进去。

    这才跟上周一,爬进了坡道的深处。

    叶隼是最前头带路的,最安全也最危险,因为狗爬的姿势要求双手也必须着地,所以他只能再次咬住手电,像只老狗一般撅起屁股,皱着眉头探路。

    爬了几分钟,他断定这条道应当是一条道通到底,中途不会再有什么岔道,于是爬的更快了些,胳膊和膝盖在泥土上摩擦生热,四个关节都是火辣辣的痛。

    后头的三个也好不到哪里去,后头一人吃着一人脚后跟溅起的泥土灰,一口灰来一口泥何狡还要注意身后的动静,一句话也不敢说,神经紧绷,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

    突然,周一停了下来,何狡的脸直接撞上他的屁股。

    “我艹,怎么回事”

    叶隼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沉默了几秒,淡淡地叹了口气“没路了”

    陈坎坎o

    周一

    何狡

    “会不会还有个门”陈坎坎提醒他。

    叶隼已经在面前的土墩上摸了好半天了,但手指的触感告诉他,这里就是一堆夯实了的土,压根没有什么门,连一个手指粗细的小洞都没有。

    “我想,这个通道被封闭很久了,还有一种可能,当时的部队撤离时,把这个通道的出口给堵上了。”叶隼平静地说着,用指甲抠了一块泥土下来,放在手电下看了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夯土和通道里的泥土不同,应该是表层土,从外头填进来的。”

    那怎么办他们要死在这里

    但几个人惊讶之余还没有慌乱,现在这里的处境,退不得进不得确实让人脑袋发麻,但所谓“绝处逢生”,遇到危险的时候越是惶然失措越容易丢掉性命,这种情况,要做的第一步是让自己冷静,然后排除各种不可能实施的逃生办法,最后剩下的那一个,就是他们要做的。

    不过现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点,周一眸子一亮,冲他们喊“我准备装备时,每个人背包里都放了铲子,我们试着挖一挖”

    众人在背包里翻了翻,果然找到金属柄可以分拆、对接的小铁铲,这玩意还颇为精致结实,拿在手中很好用。

    叶隼空出一侧来,让陈坎坎与自己并排,两人的肩胛顶在一起,特别的施展不开。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叶隼用左手挖,他用右手挖,瞬间化身为土拨鼠,挖的速度很快。

    但再快也不一定快的过进入了房间的那伙武装毒贩,何狡趁着这会儿问周一“你不是在我们后头做路标么,怎么遇上的”

    周一摇了摇头,骂道“他妈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出现的好像是从南京路那边过来的,我刚拐过弯就听见了很轻的脚步声,还以为是端穆尔和东方赶上来了,但下一秒就知道脚步声不对躲在墙边听了十来秒,听见他们在说越南话,就知道这下惨了”

    这么说他们不是从洞口进来的,应该没有遇上端穆尔,真是万幸。

    “他们有多少火力”何狡边问,边看了眼叶隼和陈坎坎的进度。夯土看样子挺厚,不知道什么时候挖的透。

    “不清楚,但绝不会少,我听见上膛的声音了,啧啧足够把我们打成四个大蜂窝。收拾完了再往河里一沉,立刻就成了鱼儿的香饵。”周一这会儿倒是不怕了,摆出一副苦中作乐的无畏姿态。

    蓦然,何狡伸出两手拍向叶隼和陈坎坎的肩头,“嘘”

    众人统统噤声,把耳朵贴在泥巴墙壁上听动静。

    的确有一丝什么声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这阵声响非常的细微,若有若无,但却像遵循着什么规律,滴滴答答地奏响。听不真切,但又十分清晰。

    叶隼突然抱住头趴下,对他们大喊“在上面,是炸弹”

    嘭

    哗啦

    一声闷响将他们头顶的泥土炸开了花,大块大块的泥土在一瞬间全部垮塌,不停地往下掉,砸在四人的背上,顷刻将他们全都掩埋了进去。

    叶隼最先发现那是炸弹的倒计时,埋头匍匐时及时用手臂给自己支撑出了一小块空间,因此在身体全部被泥土覆盖之后,也没有立刻感觉到呼吸困难。他试着动了动腿脚,发现腿上的泥块太重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石头,但应该没有骨折,因为身体除了被强大的重力压得动弹不得,往下坠的感觉太迫人,其他的痛感并不强烈。

    让自己缓了一缓,叶隼屁股用力往外拱了拱,虽然姿势有些难看,但这是现在最能省力的做法,试探了一下身上泥土的厚度,发现自己可以稍稍动弹了,可无奈背上也压着一块厚重的泥层,起不来身。

    可如果放下支撑在脑袋上方的胳膊,他恐怕自己的口鼻即刻会被泥土填满。

    怎么办叶隼没有被活埋过的经历,雪崩倒还经历过一次,那次的任务差点要了他和搭档的命,但雪毕竟还是松软的,不像泥土这样无孔不入,只要能保证自己所在的小空间不继续垮塌,有人及时来救就还有一线希望。

    如果此时被埋在这里的是东方有晞,他会怎么做他刚才独自一人引走了炸弹怪男,全身而退了吗现在又躲在哪里

    叶隼也不知道自己的大脑是否因为缺氧而变得混沌,这个时候居然意外的平静,还能想到他真是疯了

    积蓄了一会儿力量,他再次尝试着拱起屁股。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他打定主意使出力气,然而这一次,奇迹真的发生了

    泥块不仅很快从身上滑了下来,他还感觉到了一股冰凉的空气

    东方有晞趴在塌下一块去的豁口处,伸手扒开泥土,摸到一样东西,手指一扣便用尽力气往上拽

    低头一看,他扣住的东西显露了出来,原来是一个人的皮带,心里一喜,赶忙像拖猪一样往外死命地拖。

    嘿哟,嘿哟我靠,怎么这么重,哪个小王八羔子,何狡

    叶隼终于从泥巴堆里露出脸来,痛快地大吸一口气,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被东方有晞拎着后腰的皮带吊在空中,默

    东方有晞见他面无表情、两人无神地盯着自己,以为缺氧缺的脑子糊涂了,一咬牙,抬手将他抱起来,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甩手拍的脸颊,“喂,喂醒醒,叶隼”

    叶隼无语地望了会儿天,慢慢伸手摁住他的手,张嘴想说话,却红着眼眶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会咳嗽就是没事了你们四个小王八,差点吓死老子,还以为你丫的嗝屁了”说罢,东方在他屁股上狠拍了一下,又瞄了他一眼,确认他没有受伤,才走过去帮端穆尔的忙。

    那厢,端穆尔已经动作快速地把周一和陈坎坎都挖出来了。

    何狡因为距离爆炸点最远,反而被波及的较轻,抖了抖泥巴自己爬了起来,好半天才知道发生了什么,顺着炸出的空隙看到端穆尔的手,才松了口气,陡然从泥巴里伸出手扯了他一下,把端穆尔吓的就地一跪

    “黑木耳,老子还没死呢”何狡在里头气急败坏地喊,端穆尔这才明白过来,脚一踹,踹下去一大块泥墩,看到了灰头土脸的何狡。

    周一和陈坎坎也没什么大碍,就只周一在扑倒时吃了陈坎坎鞋跟上的泥,门牙磕掉一颗,留了一嘴巴的血。

    几个人再从泥巴堆里扒拉出背包,各自背好,一刻不停留地钻进了林子里,跟着东方有晞,一溜没影了。

    奔跑了二十来分钟,听见轰的一声,何狡嘿嘿一笑,知道他们安全了。

    东方有晞听他解释清楚怎么回事,才命令他们原地休息,互相把刚才所发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原来,东方引着炸弹怪人离开的途中,发现了另一伙武装毒贩的踪迹。正巧,那片山坡上有好几个战时挖出来的交通壕,他便把自己藏在里面坐山观虎斗,看着炸弹怪人和这伙人狭路相逢,谁也没说话就打了起来,一时间山凹里子弹四溅,火光烈烈。

    炸弹怪人身手了得,虽然以一敌十,但是仗着自己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在山间小道上吧这伙人耍的团团转,冷不丁来几发冷枪,枪枪命中,枪法极准那伙人一下子就被打懵了,后来东方觉着这是个逃走的好机会,从交通壕里爬出来想与叶隼他们会合,中途听见远处传来凄惨的惊叫声,猜想炸弹怪人可能在里头设置了陷阱或坑道,一口一个,将这伙人一点点地蚕食掉了。

    但刚到洞口附近就看到端穆尔对自己做出警告,知道有敌人靠近,两人就只好找个地方埋伏起来,暂避锋芒。可这伙人并没有进洞,而是在外面警戒,东方心底一沉,知道事情不妙,搞不好这一块还有其他入口,赶紧拉着端穆尔往山上走,找了好久没找到其他入口可以下去,就用爆破炸弹在地上炸出个洞。

    这种炸弹威力不大,用来炸门炸洞就刚好,爆炸声也小,同样是周一准备的装备之一。

    谁知道他们运气这么好,一炸就把自己人炸了出来。

    “这么说来,我们在地下掩体里发现的人头,估计也是他干的”何狡对陈坎坎招手,让他把背包打开。

    东方有晞狐疑地打开防水布,愣了半晌,抬起头扫过他们四人,撇了撇嘴“不是因为带不走尸体,所以你们才割掉人头的吧”

    “那里没有尸体。”叶隼起身蹲在他身边,指着人头的耳朵道“耳洞,纹身。”

    他注意到,几个新鲜的人头后耳处都有黑色的纹身,这种图案他没有见过,有点像图腾,但又像一是一种花。

    “嗯,是越南人。”东方翻开这人头顶的头发看了看,点点头“越南毒贩,还是阮红毛的人”

    “阮红毛”叶隼帮他把防水布包上,“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片刻他惊讶地抬起头来,“阮成天”

    东方示意他不用收拾了,人头带在身上累赘,让他们挖个坑埋了拉倒,“阮成天是中越边境武装毒贩中势力第二大的一支,看来这件事越来越麻烦了。我不认为他们有要档案的兴趣,但不排除他们有多方渠道,打算把档案转手卖出去的可能。”

    “你是说,主谋这件事的不一定是这些毒贩,但现在他们显然听闻了消息,所以横插进来一杠子,也想分一杯羹”叶隼站起身来扯了片树叶,用上面的露水擦了擦手。

    东方比他更干脆,伸手撕下一块树皮蹭了蹭手掌,随手扔到一边,“对但问题是,现在有几方的势力瞄准了这份档案,档案眼下又在哪一方人的手里”

    “这很难办,我们总不能把每一方的人都抓住一两个,逼问他们档案的下落。”叶隼很快明白了东方的忧虑,“即使抓住了,他们不一定会说真话,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小罗喽是不会知道实情的。”

    “所以,我们要找帮手。”东方从屁股荷包后头掏出一个金属盒子,得意的扬起一抹冷笑。

    39、坑道独处

    东方有晞拿出来的东西,他们自然都认得,纷纷报以钦佩的目光。但这人什么时候把跟踪器贴在炸弹怪人身上去的

    五人相互对视了几眼,都摇了摇头。

    “走,去掏狮子的老窝”东方一挥手,领着他们往前走。

    现在又是六个人全体集合,谁也没说什么,自然就分成了三组,陈坎坎和端穆尔走在最后,中间是周一和何狡,因为他俩身上带的装备最多,什么无烟炉和帐篷都在他俩的背包里。他们在凭祥的那两个小时内并没有休息,而是停下来补充装备,周一几乎想都没想就开出一长串的单子,几个人分头去买。

    因为没有带枪支弹药,再重的装备也不算重,几个都感觉非常轻松,绝对的轻装上路,每个人背包里的东西大致相同,但为了预防意外,有些东西或集中或分散地存放在六个人的背包里,那么即使弄丢了一两个背包,也不妨事。

    不过多久,天空的远处飘来几片云朵,黑乌乌的,在林间的树梢上勾勒出一幅泼墨笔法的水墨画。

    叶隼皱了皱眉头,轻拍了一下东方的肩头,“快天黑了”

    “嗯,所以要尽快找到目标,如果今晚上制服不了他,我们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虽然这里没什么野兽,但依然危险。”东方边说,边提起速度往前走。

    叶隼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那再快点吧。”除了这些,他还下意识地想到,距离上一次东方吃药,好像已经超过十八个小时了。这么长时间里他没有吃药,究竟是没机会,还是他根本忘记了

    “山上温差大,不宜露宿,晚上必须搭帐篷,但眼下敌人随时都可能出现,我们最好别冒这种风险。”东方回头瞄了他一眼,却见他黑着一张脸盯着自己,莫名地撇了撇嘴巴,心说这小子,哪个又招惹他了变脸比变天还快。

    “别看我,看路。”叶隼伸手帮他扯开一根树丫。

    东方稍稍一愣,心头掠过一丝烦躁。这种被人照顾了的错觉是怎么回事挠了挠头,哈啦一笑,他堂堂东方上校需要人照顾吗但他刚才确实有点走神,于是只得讪讪地摸了下鼻子。

    “那片地下掩体为什么不是他的基地”叶隼快速跟在他身后,仅仅一步之遥,如果东方突然停下,他肯定直接撞上他的后脑勺,但东方貌似能够估算出身后的风速似的,速度总比叶隼要快了一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人也极有默契。

    东方长大了嘴巴呼吸,道“很简单,你会在自己家里杀人,还当腊肠一样挂起来吗”

    是个正常人就不可能如此做,但叶隼从一开始就不认为那是个神经正常的男人。

    “他不是正常人。”从行为方式来判断,他可能是疯的。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他确实不正常。但如果他的世界并不是我们所感觉到的这个世界,他或许再正常不过了。”东方说的,有点像在打哑谜。

    “什么意思”

    “你们没和他面对面遭遇过,所以难免先入为主地做了论断。我引他出去的时候,不止一次看到了他眼睛,那是一双很明亮的眼睛,丝毫不浑浊,目光比狼还狠戾,但却不是邪恶的。”有些人即使杀人也不一定就是天生嗜血,东方觉着他就是这种人,杀人者并不邪恶,这在许多人看来,简直就是个悖论。

    叶隼踩过地上的枯叶,脚底发出清脆的嘎吱声,秀挺的眉梢往上翘起,“你觉得他不是坏人”

    东方有些烦躁地一摆手,“现在还说不清,等抓住了他再说。”

    “兔子急了也咬人,何况这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老狮子”叶隼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这个人如果出现在闹市区,不管缘由如何,肯定是被击毙的命运,“你怎么抢他的枪”至少得先办法抢几把枪。

    东方发现十几米外出现了一处滑坡,不像是自然造成的山体滑坡,立刻警惕地举高了手向后一摆,减慢了脚步。

    “我来”叶隼没等东方下命令就勾手拦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抓住他的背带往后一拉,推给周一,便扭头扑在地上,保持着匍匐的姿势爬了过去。

    东方龇牙,挣脱开周一扶着自己的手,却没机会开骂了,只好恶狠狠地挤出两个字“小心”

    叶隼尽量不制造出什么动静,一点点地往前挪动,这时,东方跟踪仪上的红点越来越往这里靠近,距离他们已经不到十米

    东方苍白的一张脸更加白了几分,死死盯着叶隼的周围,聆听着四面八方的声响。

    眼见着叶隼靠近山体滑坡的断裂处,他觉着干裂的嗓子突然疼痛起来。

    九米,八米,七米,六米三米,两米根据仪器显示,这人早该和叶隼狭路相逢了,然而,东方他们眼前并没有遮蔽视线的雾,即使再紧张也不至于看漏一个大活人,怎么回事

    他不可能隐身,也不可能在天上,那么就是在地下了

    东方立即也匍匐在地上,朝着叶隼爬过去。

    这附近俨然又存在着一个地下掩体,或者是这个人自己挖出来的坑道,用来隐藏行迹。他们需要找到入口,然后再制定行动计划。

    他还不清楚这个坑道距离地面有多远,因此没有贸然开口喊话。

    就在东方伸出胳膊就能抓住叶隼脚踝的时候,忽然眼前一空,指尖也是陡然一空,刚才还在趴在他前面的叶隼突然不见了

    东方心里大骇,就见前面的落叶堆里塌下去一个直径约两米大坑,叶隼显然是误中陷阱掉了下去

    “叶隼”东方不知道这下面会有什么,趴在坑边一看,登时傻了眼

    这个陷阱做的格外机巧,被树叶和泥土掩藏的极好,单单用手触碰或者踩一两脚它最上方的一层木板也不会垮,但如果超过了一定的重量,层层树叶下面的木板就会马上断裂。叶隼刚才爬过一半是其实感觉到了一丝震动,但因为陷阱的面积过大,他想要翻身躲开来已经不及,所以直接摔了下去。

    接着两眼一黑,掉进了一个长长的坑道之中,一直不停地往下滑,两手触摸到的都是潮湿的泥土和藓类植物。但因为坑道的坡度太大,他想抽出匕首插在墙壁上都不可能,只能迅速地抱住头,保证自己到底时不会因为惯性冲力而摔伤脑袋。

    上头,东方抬手把跟踪仪甩给何狡,骂了句“shit”便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只留下一句“去抓人,我去救叶隼”让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

    端穆尔啐了口唾沫,“我艹,我们也从这下去”

    陈坎坎赶紧拦住他,“不行如果上校没办法把叶隼救上来,你去了也没用”

    “没错,坎坎说得对,这下面指不定是什么,如果是过去的翻板流沙坑,用来对付越南人用的,那可就麻烦了”何狡担忧地扒在坑边看了看,发现四壁的泥土像是刚挖出没多久的新泥,稍微松了口气,“我多虑了,应该是最近才挖通的坑道出口,被当做陷阱用了,可能是用来抓人的。”

    如果是用来捕杀野兽或敌人的,直接在底下设置几排竹签或长钉就了事了。

    看来,叶隼还算是幸运的。

    周一也点头“嗯,现在我们该担心的是,东方千万要忽悠的住那位炸弹狂人才行走,附近一定有入口,我们分散了找”

    四个人分成两组,以追踪仪上的红点为圆心,在直径五十米的范围内寻找坑道的入口。正这时,何狡发现红点停止脚步不动了,一颗心顿时被提溜到了嗓子眼。

    “这里,这里”不大一会,陈坎坎对他们打出汇合于一点的手势。周一和何狡欣喜地冲了过去。

    入口是找到了,但被一块大理石板给封住了,他们试了试没法打开,估摸着有什么机关,只要有人从这里进去锁上了卡口,就只能从里头打开。

    他妈的,上校和小叶子你们一定要撑住啊

    周一愤愤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铁锥和一条三十厘米左右的钢杆出来,钢杆前头还带着一个弯钩,很像是用来撬铁门用的。

    何狡诧异地瞅着他,“我说你上辈子一定是在海啸或地震里挂掉的,这辈子才这么有生存忧患的吧”

    周一没理他,忙着把手里的家伙事研究明白,看准石板的缝隙,先试着把铁锥插了进去扩大缝隙,跟着把钢杆的弯钩给塞了进去。

    暂且撇开他们临时做了一回撬门的小贼不谈,地底下,深深的坑道底部,东方一睁开眼就顺利地找到了叶隼嗯,就在他身子底下。

    “你快起来”叶隼本来没事,刚落地脚腕子崴了一下,吃了口土而已,准备摸出狼眼手电看看四周环境再慢慢起身,谁知道,后头一阵疾风,噗通

    东方嘭的一下从上面滑下来,砸在叶隼背上,两人紧贴在一起时,他被迫脸部着地,又吃了一口土。

    “哎,你没事吧”东方赶紧的从他背上爬下来,弯下腰摸索着把他拽起来,“娘的,冲下来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叶隼无语地活动了一下双脚,右脚突地一歪,失去平衡,咚一下倒进东方的怀里。

    “怎么,受伤了”东方赶忙扶住,让他自己掏出狼眼手电照着,蹲下来检查他的右脚踝。

    “没有骨折,但拉伤了,还能走吗”东方单手扶着他,让他试着走了几步。

    叶隼满头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淌,还想坚持自己走,被东方狠狠瞪了几眼“受伤了还不老实点从现在起,你的行动必须听我指挥,让你擅自行动,这下好,摔了吧瘸了吧”

    叶隼疼的特么想骂娘,但为了节省力气,只得在心里默默问候了东方祖宗十八代,不情不愿地伸手搭在东方肩膀上,还让他用右手扶住自己的腰。

    两人对视了一眼,忽然之间就感觉气氛尴尬了起来。

    当然,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计较这些,所以很快集中起精神察看四周,好半天,也只看到一个空间极矮的坑洞,有东西两方有两个出口不知道通向哪里。

    他们必须选择一个出口,东方和叶隼默契一致地选择了东。

    “为什么你也选东”一开口,又是不约而同。

    东方扬了扬眉毛,“老子姓东方,又不是西方,当然选东了。你呢”

    “呃”叶隼支吾起来,他能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选东么犹豫了半天,说出一个十分勉强的答案“日出东方嘛,东边应该比较吉利。”

    东方淡淡地“哦”了一声,继续搀扶着他走,但因为空间太矮,两人的个子都很高,因此走起来颇有些跌跌撞撞,不得不挨得更近一些,一会儿脸碰脸,一会儿又腿碰腿。

    叶隼的脸颊泛出一抹可疑的红晕,也不清楚是脚上太疼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越是别扭地想远离东方一点,抬脚走下一步时越是更猛烈地撞上东方的腰或胸,直到东方不耐烦地把他扯过去,用胳膊死死勒紧他的腰,他才老实地不敢折腾了。

    选东边的确是正确的,他们没走几步就看到了一个岔道口,继续选东,没几分钟就看走进了一间工具房,虽然没有枪支和弹药,但有不少没有开封过的工具包。

    “你放开我,我单着脚可以跳”叶隼推推东方,让他去找点东西做武器。

    东方看他扶着墙站,看着门外放哨,才松开手在屋子里搜寻起来,很快解开了一个挺大的工具包,找到一套工兵用的家伙事,什么长斧、砍刀、木锯、锨、镐,做得既精致又灵活,锋利结实,和他们现在工兵用的工具一比,质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是不是好东西”叶隼把头歪过来一点点问。

    “呵,当然是好东西,这么扎实的好玩意儿,现在的豆腐块可比不得”说着笑眯眯地在腰后头别上斧子和砍刀,木锯、锨和镐就不大用得上了,个头大了点,不如周一物色的那些个可拆卸的小铲子、小锤子、铁锥子实用。

    “嗯,三十几年前的高级装备,是国货,还是老毛子的”叶隼勾着脖子想看看。

    “你别动,我也给你找两件。”东方又拆开一个工具包,也是没开封过的,里三层外三层都又油纸包裹的很好,没有受潮,崭新崭新的。拿出砍刀和斧子就顺手递给叶隼,叶隼接过来,翻开上面封的油纸一看,发现上面一排黑字清楚地印着一串“adetheeoesrfcha”

    “艹他妈的越南人”叶隼平素不爆粗口,这会儿也实在忍不住了。

    随即学着东方的样,也把斧子和砍刀别在了腰间。

    东方龇龇牙,嗤笑道“这有什么,据说中越战争时,我们缴获过来的越南人的大米,上面全部印的都是中国大米四个汉字。要说狼心狗肺么,越南人当仁不让,打国佬时吃我们的,用我们的,好朋友一条裤结果到头来,最好的装备自己没用全赠送给了他们,他们反过来拿着枪炮大米来打昔日的战友。”

    叶隼深深地看他一眼,“没关系,这些东西带不走,临走时就都给毁了吧”

    东方愣了一愣,笑着跑过来揉了他脑袋一把,“记仇可不是什么好习惯,现在不又中越友好了么不过你这主意,我喜欢”

    叶隼微微的笑了笑。

    东方逆着手电的光无法看清他的脸,但也感觉的到他正对着自己笑,便也回了个爽朗的笑容,走过去架起他继续往前搜寻。

    有了武器心里的底气足了点,但一想起那人头顶着炸弹,满腰的弹匣,两人又不淡定了,心说一定这丫的肯定还有弹药储备,必须找到但这个坑道也不知道安不安全,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起来休息一会比较妥当。而且,叶隼的脚最好包扎一下,喷点云南气雾剂。

    这回两人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出去,还没看到前面有岔道口,东方蹙起眉头,瞬时提高了警惕,全身戒备起来,叶隼都能感觉到他四肢的僵硬。

    他侧过头,轻声喊他“你的药呢”

    好一会儿,东方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在背包里呀,怎么”奇怪,突然问他的药做什么。

    “嗯,你拿一包出来。”叶隼停下脚步。

    “你小子闹什么现在惦记那些做什么”

    “哎你别管,赶紧拿一包给我快点”

    东方看着他认真的神情,无可奈何地从背包底部翻出盒子,为了怕包装好的药被挤压破损,特意用一个木头盒子装着,从里面拿出一包来,递给叶隼。

    就见叶隼面无表情打开冲锋衣,掀起卫衣,果断迅速地把药包塞进了内衣里。

    东方

    十分钟后,坑道里终于又出现岔道口了,但这次是一处往上的坡道,和一个往下的坡道,偏偏往下的坡道才是东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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