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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炽刃 第7节

作者:满地梨花雪 字数:24405 更新:2021-12-18 00:37:42

    于是不晓得是连长还是营长的一人走出来,问他“不论输赢,你都请”

    端穆尔豪气地一拍胸脯,“都请”但其实心里是虚的,刚出来时兜里揣了几个钱都还不知道呢。

    “那怎么个比法差不多两百来人呢,这要是一个个的来,天亮了还没比完”

    端穆尔一想也是,怎么办呢,转头看何狡。

    何狡眼珠子一转,帮他拿了个主意,“不如这样,十个一组,一起和你比,十枪一轮,看圈数高低分胜负”

    众人都觉着这法子可以,既公平也节省时间,因此点头答应了,就推搡着端穆尔赶紧去射击场。

    就在浩浩荡荡一伙人打算从食堂转移到外头去时,后面一个不高不低、不尖不钝的听来意外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空气中传了过来“慢着。”

    端穆尔回头一看是蒋未明,打了个梗,“那个领导您嘛事儿”

    蒋未明好笑地看着几人,上前几步,把食堂里的几处“战场”挨个扫射一遍,道“私自与人打架斗殴,毁坏食堂公物,浪费国家粮食现在,我是不是还要加上一条,故意挑衅战友”

    众人就都沉默了。

    良久,依然是沉默。

    众人心里都在吐糟操,两根稻也护短啊怎么不罚他身边那个

    何狡平素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紫的,这会儿也不敢吭声了,开玩笑,有两根稻子的领导他才有幸得见几个再说刚才听见端穆尔说了,他是东方的老哥,也就是传说中蒋老的金嫡孙

    和东方不一样,东方是被捡着随便养大的,只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意外的成了才,还是怪才。这位,是被精心栽培长大的,从小就苗正根红,顺风顺水一直走到现在,估计再过几年,还得往上升。

    端穆尔一看是蒋未明发话,也愣住了,但惦记着任务,好不容易逮着的机会,不能不完成呀,就虎着脸试探了一句“领导,我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一和他们比完,就回来把食堂收拾干净,保证和之前一样干净,地板都锃亮,还加价赔偿食堂的损失,您看成不”

    蒋未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什么古板的人,年轻人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你态度不错,我有个建议给你,你不是要和人比赛射击么,这样你跟我比,如果你赢了我,赔偿的钱不但不用你出,你那100人的任务,我帮你在有晞那儿消掉一半。”

    “啊这能行么”这个条件非常诱人,端穆尔却有些拿不准,虽说他是蟋蟀的哥哥大蝈蝈,但是就见何狡在后头掐他胳膊上的肉,磨着牙道“快答应啊,答应”饶是东方,肯定也得听着大蝈蝈的话不是

    没看出来他们俩的名字么,一个“未明”一个“有晞”,分明是对着取的

    端穆尔就木然地点了点头,“那成,比什么项目呢移动靶,远狙,还是”

    “50米断剑。”蒋未明打断他,淡淡地吐出这俩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

    端穆尔还傻呵呵地点头,随后背过身子偷偷问何狡,“这啥子项目呀老子没训练过”换来何狡鄙视的一眼,只得低声给他恶补知识“枉费你是个神枪手,连这都不知道这是国际狙击手射击比赛上最精彩的一个项目,要求在50米外用1发子弹射中匕首刃,刀刃摆放的很有讲究,必须面向你们,在后头立着一张纸,子弹击中匕首刀刃后要分成两瓣,匕首上必须有创伤,纸上还必须只留下左右对称的两个弹眼”

    所谓百步穿杨也抵不上这一发子弹里头所蕴涵的技术与准确度。

    端穆尔顿时眼睛瞪得比牛还大,“娘的,这可比射飞碟有趣多了他奶奶的,过去我在狙击队的时候怎么不给我练这个”他还有空算过去的那笔帐呢,何狡在旁边急的跟什么似的,“你没练过怎么比这很难的”他擅长的也是狙击,曾接触过不少比赛,自然知道这个项目的难度有多大

    而且如果真要比这个,现成的狙击装备只有88狙,在这个距离做这个精度的射击一个字,悬

    可端穆尔比较二,脑袋有时还一根筋,听着这项目就觉得有趣、刺激,立马笑嘿嘿答应了,拉着何狡三人回去帮他准备准备。

    他们前脚走,大食堂里就炸开锅了,口口相传,机机相通,不到半个小时全局区的人都得知了这个消息。不过待在寝室里喝药休息的东方有晞却没有听闻,因为他关了手机,打算等叶隼带着小虎崽回来以后再打开。

    晚上745,09军区外围的一处独门独院的三层小楼外,叶隼找了一个隐蔽的巷子,把越野车停在了里面,看了眼手表,掏出几袋牛奶倒在一个小盘子内,就搁在后座的皮套垫子上,喂三个食量渐增的圆浑团子。

    原本崭新的皮套子,已经多了好些爪痕和咬痕,看起来斑驳陆离。

    目前,距离他计划好的行动时间,还剩下5小时15分。

    28、刃

    余犇这天晚上睡得极其不踏实,总觉得眼皮乱跳,要有什么事发生似的。

    今天晚上的月亮挺羞涩,在云朵里露出了两个弯弯的尖角,两头翘,那么像他给儿子在院子里高腾出的那块跷跷板。

    他也算年纪轻轻事业有成,三十岁挂零时娶了个在新闻部做同声传译的老婆,一年后余家第n代的小祖宗出生了,从此他直板板的生活变成了泼了五彩颜料的画板,这个混乱、鲜艳哟,完全的抽象主义

    小祖宗很调皮,上房揭瓦、下河抓鱼,隔天一个恶作剧,一天一个马蜂窝,整个一五项全能。偏偏余犇管不住他,他就怕他那个美貌苗条的嘴皮子特么辛辣的老娘,因此在余犇的老婆因公出差的这几个月,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何为人间炼狱。

    哪个说带孩子很容易的,拖出去做五百个俯卧撑

    被孩子折腾的太累,余犇哄着他九点半上床后自己也钻进被窝睡了,一边打呼噜一边还喊着“老婆,老婆你快回来吧”

    窗外,一棵粗壮的枣子树上,猫了几分钟的叶隼很想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这什么呼噜啊,都赶上春雷了

    但无奈他还抱着霸头呢,只得艰难地忍住。

    二愣和三妞在刚才已经被他扔了下去,丫的老虎不会爬树,害得他不得不带着他们仨肉团子上树,然后越过围墙把它俩扔了进去。只剩下霸头没扔,是等着待会用的。

    只是扔进去还不成,叶隼掏出牛肉味狗粮骨头也往院子里一抛,二愣和三妞看见了立刻屁颠颠跑去找,找到了就趴在那儿啃。

    叶隼的准头很足,只要距离不太远,一般想扔哪儿就扔哪。前几块骨头都扔在院子中间的空地上,二愣还三妞还不满足,仰着脑袋看他,尾巴晃过来晃过去。

    看时间差不多了,叶隼掏出最后的三根磨牙棒骨头,扔了两根到一楼的窗户底下,剩下的一根给霸头闻了闻,扔到了院子的铁门外头。

    铁门那儿有两个兵,专门负责领导安全的,听到动静一低头,刚弯腰凑过去看呢,霸头被叶隼一只手操起来,扔了过去

    哐霸头稀里糊涂的就飞了出去,眼看要撞上一个兵大哥的脑袋,连忙捂住眼睛。不过感觉还不错,屁股底下软绵绵的,睁开眼一看,赶紧把两只前爪子给收了回来哎呀,砸中人家的脑门了

    随后,轻巧地跳下来,循着狗粮骨头棒的味道奔了过去。

    另外一个大兵哥转过头瞪大眼睛,看了个一清二楚,还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好半天眼睛,心说老天爷这什么脾气啊,扔了只小老虎给他们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视线在枣树上停留了几秒,发觉树枝好像被风吹的晃动起来,之前忽闪忽闪的那个影子,应该是落下的树叶吧

    于是,拉起同伴,转身去抓小老虎。

    叶隼从枣树上消失不见,这时已经吊挂在了二楼的屋檐上,他腰上系着一根攀山绳,规格最细的那种,但是进口产品,承重力特别的高。绳索的另一头挂在屋顶的一块凸出的仿古飞檐上,的亏是余犇有这种骚包的品位,不然他还不好找地方下手。

    他整个人像壁虎一般贴在窗户边,先试探地往屋里看了一眼,发现余犇睡得正熟,还在打鼾,便放心地把绳索松了两格,脚踩着窗户斜下方的空调机站稳了,伸手拿出一把细长的尖嘴钳,对着窗户的锁上下一夹,咔嚓一声没开他看了看,发现窗户从里头锁上了,还是铝合金的窗框,玻璃是双层的,顿时一惊撬不开

    只犹豫了一秒钟,叶隼打算实施另一套方案,顺着上衣的五六个口袋一摸,探手拿出他曾经从韩振手里黑过来的微型钻石芯切割器,打开,扣在玻璃上,瞬时针微微一转。又是咔嚓一声,叶隼收起切割器,手指轻轻往里一推然后一勾,玻璃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圆形的缺口,刚好容得下他伸进去一只手。

    很快,窗户的锁头被他悄无声息地拨开。

    叶隼抽出插在右腿外侧的65式匕首,放进牙齿间咬住,横着眉便快速地拉开窗户,双手撑着窗框一跃而入

    就在他双脚落地之时,床上的余犇睁开了眼

    “谁”余犇的反应极其迅猛,掀开身上的棉被往叶隼身上一甩,伸手就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摸出一把手枪,翻身下床,两眼一扫,发现没有什么遮蔽物,立刻跳到了床的另一头,矮身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三个简单的动作,却不及叶隼单手掀开棉被的动作更快当他一眼发觉余犇的企图之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将棉被顺势甩了回去,跟着在床上翻身一滚,落到余犇面前,抬腿扫向他的面门。

    余犇被棉被晃了那么一下视线,来不及开枪了,如果不马上伸手去档,他还没开枪就会被踢中下巴,又因为蹲着身子不好用腿,只得强硬地抽出左手手臂,硬挡住扑面而来的那只腿。手指头立刻变挡为抓,抓住叶隼的脚腕子便狠狠往下一扯,卸了他这只腿的力量,拿枪的手即刻跟上,对准了叶隼的头。

    然而,叶隼并没有给他机会说出“住手,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这样的台词,因为他腿部的力量虽然被卸掉了,两手却是空的,右手往下去掏余犇钳制住自己右腿的左手,左手反着方向往上握住了他的枪,手指头不知怎么动了两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手掌里就多了一样东西,92式58毫米手枪的双层弹夹

    与此同时,叶隼嘴里的匕首往前一伸,也威胁地架在了距离他脖子几厘米的地方。

    余犇登时瞠目,看清了眼前的局势,也看清了他的脸,良久“他娘的,叶隼你小子疯了三更半夜跑来偷袭我,是脑子有病还是神经错乱了

    在军队比武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旦被对方下了弹夹就算是输了,而且是输得很没有面子的那种。余犇这么开口已经算是认输了,他也瞬间想明白了叶隼的目的,所以气哼哼地站了起来,把手枪往床上一扔,“他奶奶的,老子多少年没翻过船了,今天居然在你这小池塘里翻了个顶朝天”

    叶隼也算知趣,收回匕首,低头捡起他的手枪,扔是眨眼时间把弹夹给他装了回去,递给他,“如果你不是用的92式,我是下不下来的。”92式手枪都有个特点,弹夹不仅是双层的还是左右两侧都刻装卸的,能方便左撇子的枪手使用。

    换句话说,叶隼的运气忒好,那半秒钟的时间他根本想不到别的办法来反击。如果余犇拿出的不是一把92式,是随便一把其他的什么枪,输的是他。

    “得了,你小子少给我放马后炮,刚才要是敌人,老子就没命了,被你偷袭成功了”余犇瘪着张嘴把枪收起来,不甘心情愿地说出这句话,这时才听见楼下有点儿吵闹的声音,拧着眉问他“你小子怎么进来的,竟然一点声都没有你给我那两个看门的老兵下迷魂药了”

    叶隼摇摇头,走到窗口往下望了一眼,微微勾起唇角,示意他往下看。

    余犇就见大门口他那两个兵被一只小老虎逗的团团转,院子里头也有两只小的,正蹲铁门边看热闹,时不时奶声奶气地嗷嗷两声,好没气势。

    “我靠,原来你用老虎勾引了我的兵”余犇大大咧咧地笑骂起来,也没跟叶隼生气,只是在看到窗户上的那个洞时突然炸了,“这么大个洞,我老婆回来看见会劈了我的”

    叶隼无语地挠了挠下巴,余犇居然是个妻管严,真是没看出来啊

    “虽然我认输,但是你袭击长官还是有错的说吧,让我怎么处分你”余犇颇有些兴味地瞄着他的眼。

    就见叶隼沉默了片刻,走过来,在他跟前淡淡地说了句“我不抽烟。”

    “啊”余犇摸摸头,什么意思。

    “我爸也戒烟了”

    余犇一皱眉,心说老子哪里问你这个了

    “所以我家床底下有很多香烟放着都要发霉了,光中华,就有两大箱”他竖起两个指头。

    呵余犇吸了一口气,搓搓手,“嘿嘿,真的啊。”

    叶隼一笑,“这件事你知我知东方知,下个月我让人把那两个纸箱都快递过来。”

    余犇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好同志,哎呀,半夜来探望领导啊,真是好同志”

    叶隼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不一会儿,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跑进来一个甩着有长长兔子耳朵睡衣的小男孩子,他兴奋地抱着手上的小东西,亮出两颗大门牙就喊“老爸老爸,我刚在院子里发现了两只老虎”

    喊完了才注意到叶隼,好奇地眨巴眨巴眼睛,跑近两步问“大哥哥,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会出现在我家里难道你是坏人”说完又觉得不对,这大哥哥长得好精致,又好威武的样子,有这么帅的坏人哦

    叶隼挺不会应付小孩的,只得长长的“呃”了一声,瞄了眼被他箍在怀里的三妞,编了个谎话“你爸爸请我来给你一个惊喜,这小虎崽就是我带来的。”

    “噢,真的啊那我能养吗”一听这话来劲了,他扒着余犇的腿就撒起娇,“老爸老爸,我要养小老虎”

    余犇没好气地横了叶隼一眼,哄了半天才把三妞从他儿子的魔爪里解放出来,还给叶隼,还厚着脸皮帮他圆谎“让你跟它们玩一会就够不错了叔叔要把它们送回保护区的知道吗我们不能私养小老虎,那是犯法的。而且它们都是吃肉的,只有动物园才养得起”

    孩子哪知道这些,他才不管,杵在那儿就不依不饶起来,又哭又闹的听得叶隼脑仁疼,赶紧抱着三妞溜出去,到楼下找齐二愣和霸头,闷着脑袋往外走。

    “哎,你是谁啊怎么进来的”俩老兵既郁闷又诧异,立马端起枪,他们一直在这儿看着呢,没擅离职守过,这人怎么进去的

    叶隼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尴尬,他指了指楼上,道“你们大校请我来的嗯,具体的事情么秘密。”

    俩老兵的眼睛瞬时就成了四个放着光的圆圈,对视着点点头,噢,原来是军事机密啊便不再多问,放他出去了。

    最后还望着他身后的小老虎疑惑不解“什么机密要带着老虎来商议啊,还不让我们看见”

    回到车上,叶隼翻开手机,给东方有晞发了条短信训练任务完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

    然后闭上眼睛,心情甚好地在车上抱着三个暖呼呼肉嘟嘟的团子,嗯睡了

    29、刀

    要说蒋未明为什么会突发奇想,提出建议和端穆尔比一比射击呢说实话,并不是他突发奇想,他这个人一贯理智,用东方有晞的话来说,理智的非常符合我国军人爱国爱党爱人民的各项主义标准。但凡他要做点什么事,都会考虑清楚而周道,说白了,就是带有一定的目的性。

    他这次的目的是什么呢,先前东方有晞明确表示了,这次的任务他要定了,通常他放出这种话,即便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也不大可能说服他放弃。那么,要他放心地让东方有晞接下任务,就必须考察并衡量一下,如今他带的这几个人水准如何

    别都是半桶水,那可就麻烦了不如他直接拿绳子把人绑回家比较干脆。

    从小,他这个弟弟就拧,生性执拗,天生反骨,大人不让干的他偏要去干,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上校军衔了,那可是他用命换来的两杠三星蒋未明微微叹了口气,一想起过去的事情就有些刹不住车。

    那头,摩拳擦掌准备好举枪的端穆尔就点兜不住了,心说这位怎么对着自己唉声叹气的怎么,瞧不起他的技术

    何狡瞅着他不知怎么就气呼呼地打算瞪眼,连忙一巴掌拍过去,“你干嘛呢集中精神,不要东张西望”

    “可是”端穆尔气短,心道何狡打自己打的太顺手了吧。

    心里的吐糟被他一记白眼即刻瞪回去,“你要打中匕首刃知不知道子弹还要一分为二,还要在纸上留下两个对称的弹孔,知道么知道么”说着说着,恨不能揪住他的衣领使劲地来回晃

    他心里完全没底啊,有强烈的预感,觉得端穆尔会输

    偏偏这位二的有点没心没肺,还冲自己挤眼,“嗳,他很厉害么厉害更好,老子最喜欢跟厉害的人比一把了最好和老子的水平不相上下,才他娘的带劲”

    何狡很想找个地方把头顶的黑线倒一倒。

    周一这回也忍不住了,皱眉提醒他“你严肃点成么看着你的脸我就心里发慌收下巴,收屁股,跟着我深吸一口气立正,举枪”

    端穆尔无力地瞥他一眼,“老子要趴着打的好吧,立什么正”

    周一正色看了看,赶忙往后让了几步,顺手也把陈坎坎和何狡拉开,“站远一点,被裂开的子弹飞到可就不美了”

    何狡眼角的褶皱又多了几层,有他这么给战友加油的么于是清了清嗓子,对着撒着两腿趴在地上的端穆尔就喊“你一定要瞄准了,往死里看,就当那是一块膘肥的猪肉它还泛着油光,压根不是什么匕首”

    “噗”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哄笑声。

    端穆尔却还十分受用地点点头,嘴巴里小声嘀咕起来“那就是一块肥肉,肥肉老子射穿了等下就烧了吃掉你”

    其实,何狡还真是歪打正着,说准了他平时练枪的诀窍。

    刚入伍的时候,端穆尔还没有机会摸抢,但已经有了好些年打枪的经验。因为他有个爱好打猎的老爸,虽说这年头没条件上山里头猎个野猪、野狼什么的,但打几只小鸟和山鸡还是可以的,在跟随他爸去西藏老家住的那三年,端穆尔便没少打鸟。甭管大的小的,只要不是国家保护的鸟类,他一枪一个打下来,枪法这个准呐,已经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要说他有什么诀窍么,其实很简单,他老爸告诉他的“打枪必须要练眼力,这眼力怎么个练法呢,你盯着一毛钱的硬币看,要能看出个大皮球来;你盯着个针尖看,要能看出个火柴棍子来;你再盯着天上的小雀鸟看,就能看出个大秃鹰来”

    一句话,让他把非常微小的东西看大,只要能有这份眼力了,百发百中,就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那三年里头,端穆尔的眼睛一直有点儿斗鸡眼,瞅什么都往大了瞅,每天给自己一个任务,如果不能把桌子上的豆子看成一个饼,他就不吃饭

    就这么的,他练就了一副出人意料的好眼力。不管瞄准什么目标,再小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变得挺大的,因此后来一碰到准星十足的枪,就成了神枪手。也因为这样,他不太听曾经那几个教官的话,让他一板一眼练姿势他不专心练,让他吊砖头他也不吊,可枪法还就是比其他人都准,把一个营的人都气得三天两头找他干架。

    在地上趴了那么一会,端穆尔稳稳地支着肩膀,还没有丝毫扣动扳机的迹象。急的何狡和周一两鬓都渗出了冷汗。

    既然是比赛,当然会有时限,蒋未明提出的时限是十分钟,对于能打中的狙击手已经足够,对于打不中的狙击手那再给十分钟也是白搭,所以端穆尔毫无异议。

    这时,众人就听见蒋未明那边清脆的“当”了一声,他开枪了

    蒋未明面色从容地拍拍膝盖站起来,看着自己的勤务兵和其他几人上前检查纸张和弹壳,以及匕首刃的损伤程度自信地挑起嘴角,对着端穆尔的方向,自信的一笑。

    前方数人都做出手势,表示中了而且,完全符合标准

    何狡惊讶地瞄了蒋未明一眼,所谓的中年鼎盛时期么,这个蒋家嫡孙真不得了,连试枪都不用,第一枪居然就打中了。

    一般来说,在这种比赛里,是可以先打一两发子弹试试风速和枪支的性能的。然后再正式开始比赛,集中精神打出完美的一枪。

    但他却一发子弹也没有试,可见对自己的技术是多么的笃信

    过了一会儿,端穆尔打出一发子弹测了测风速,随后又陷入了沉寂,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似乎连眼睫毛也没有眨动的迹象。

    周一和陈看看都看着何狡,那意思你觉着他能射中么

    何狡伸手比了个朝下的弯勾,表示大大的问号一个,不知道

    几人只好焦急地等,还不敢大声呼吸,生怕一个不注意影响了端穆尔屏气凝神。又几分钟过去了,他们见端穆尔还没动静,都有些耐不住了,心说他可别忘了时间,这要是错过了时间那也得算输

    端穆尔忽然就哼了一声“急什么,还没变猪肉呢”

    众人又是一阵促狭的大笑。

    就在笑声渐渐消散的时候,他的枪突地响了,紧跟着传来一声清脆的“当”,貌似和刚才蒋未明击中匕首刃的响声差不多少。

    何狡和周一、陈坎坎就朝着靶子冲了过去,在探照灯底下捡起两片弹壳拼成了一个,又看了眼树立在后头的那张白纸,再看匕首刃,都不约而同地咧开嘴巴,傻笑起来“黑木耳,中了你他娘的还真的分两半了”

    后头便又是一阵哄笑,有些都笑的肚子痛。

    看比赛的众人都觉得今天很划算,不仅有乐子看,待会还有宵夜吃

    端穆尔揉着发酸的腰站起来,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嘿嘿嘿,老子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输”

    一些人不相信,跟着跑过去看了看,纷纷惊诧不已地跑回来,对着端穆尔挑起大拇指,不吝赞赏“兄弟,太牛了,厉害”

    最吃惊的当属蒋未明,他原本看端穆尔这憨头憨脑又脾气火爆的架势,以为他的枪法顶多有自己一半百分之七十的水平,临场发挥也至多发挥出百分之85,谁料想竟然这么天赋异禀,一拿枪趴地上就像变了个人,悟性太好了

    他欣然一笑,走过去问“你刚才,真把匕首刃看成大肥肉了”

    端穆尔傻呵呵对他眯眼,实话实说“那哪能啊,肥肉和匕首刃差的也太远了,这么短的时间内老子看不出来不过把那薄薄的刀刃看成一片云片糕倒是成的。”

    蒋未明了然地点点头,拍了下他的肩膀,“明白了,你小子确实不赖,没浪费我的时间。那么,这就算是打了个平手,但宵夜还是我请,先前的条件也给你照办”

    端穆尔这下高兴坏了,立刻行了个规整的军礼,边道谢边笑“那我能明天再和那五十人比么今儿个太晚了,我这皮肥肉糙的熬夜不要紧,但拖着他们挺不好意思的”

    “可以,那就明天”蒋未明就帮众人做主了,大手一挥,招呼大家去吃宵夜。顺带把何狡他们三个也叫上,在饭桌上旁敲侧击地问了好些东方有晞的近况。

    听说他胃不好,老是不好好吃饭,瞬时深深蹙起眉头,示意勤务兵写了张纸条,递给他们“以后,要是有晞再胃痛,或者特别不舒服,你们打这个电话告诉我”

    何狡忙不迭点头,抢先把纸条收进自己口袋里,犹豫了一会儿说“不过,比起我们,还是叶隼知道的更多一些。”

    “叶隼”蒋未明摸了摸下巴,这个名字,听着有那么点耳熟啊。

    周一也跟着附和,“是啊,叶隼现在和东方上校一个屋住,当然知道的更多了。”

    蒋未明一愣神,陡然睁大眼,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盯着他们四个挑高了眉梢,“你们刚才说什么有晞和别人睡一屋”

    四个脑袋猛点头,“是啊,对呢”

    蒋未明默然低下了头,眉头挑高来又放下去,半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古怪的笑。

    卡着军区早上开门的时间,叶隼驾驶着越野车,带着三只小虎崽回到了宿舍。走到301一看发现门是虚掩着,轻手轻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见一个蜷缩的人影窝在被子里,睡的正香,立马退出来,抓住试图钻进去的霸头,拎起他后脖子上的肉往旁边一扔。扭头,走向302,打算拿套换洗的衣服。

    一推开门却被里头的景象吓了一跳,自己的行李不知道何时被人收拾好了放在门边,还有一大塑料袋的杂物堆放在上头。

    叶隼挠了挠耳根,不解地看了看行李,又抬眼看了看隔壁良久,把行李拖了出来,站在301门口,微微地勾起了嘴角。

    30、刃

    东方有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跑到首长的宿舍楼底下,还埋伏在枯槁的草丛里,小心翼翼躲避着不远处的巡逻队。他脑袋里是灌了苏打水还是浆糊

    扭头一看,叶隼在暗暗的夜色中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瞳孔的颜色似乎比白天更黯淡了一些,在月光下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却偶尔会滑过一丝灼热的闪光,让他冷不丁地瞥见,有种非常奇异的感觉。

    天知道他是怎么偷袭余犇成功的

    要说那老小子从来也不是吃亏的犊子,怎么这次这样容易让叶隼给摆了一道,莫不是放了水的不过叶隼拿了什么贿赂他

    “哎,说说,你怎么偷袭的”他用手肘磕叶隼的膝盖。

    叶隼的目光仍然一动不动地黏在三楼的一排窗户上,只脑袋稍稍晃动了一下,轻声道“快、狠、准不就行了。”

    “老子是让你说过程,过程懂不懂”东方有晞有些气闷。

    “过程”叶隼当真回忆了一下过程,道“只遇到一点小麻烦,总体来说很顺利。”

    “老子是问你,怎么确定他的行程和踪迹,大门怎么进的,怎么摸上楼的还有,怎么掩藏痕迹的”东方咬牙切齿,心说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不是从大门进的,也不是从楼梯上去的。”他这才说的详细了些,“树、窗户,三只小虎崽,是三个最关键的点。这三个点我都把握好了,基本便毫无阻碍,但窗户很严实,害我浪费了一点时间。”否则,他的整个偷袭计划会更加完美。

    东方有晞轻微蹙眉,良久,“你别是以前就干过这种事儿吧”

    叶隼仰着头,茫然地眨眨眼,“什么没有啊。”他说着,从东方有晞身边移开了一步,略有些介意地瞄了眼刚才自己和他紧挨在一块的腿。

    “真的不对,你除了解救人质,在刑侦方面好像也很有经验,说老实话,是不是偷偷干过什么活儿”东方有晞有这种怀疑一点也不稀奇,通常像叶隼这样各方面能力都超强的特警,在休假时如果遇到突发事件,别的特警小组也可能找上门,请他帮忙参与一两个任务之类的。再说他基本上一直做前哨,演习时的火线侦查都不在话下,何况是危险系数较低的前沿侦查。

    叶隼点点头,“是有那么几次。”

    “几次”东方有晞还挺较真。

    “嗯,不大记得了。”叶隼装傻。

    “到底几次”

    “真不记得了。”

    东方有晞觉着他的态度有些敷衍,立刻往他身边逼近过去一步,大腿又紧挨住他的大腿,“给我想起来”偏不让这小子装傻。

    叶隼无语地低头,看了看他们之间的距离,“第一次”

    “不许敷衍,认真想”东方有晞冲他挑眉毛,似乎没听见他刚才低声呢喃出的那句话。

    叶隼无奈,又往旁边移开一步。

    东方有晞再此跟上来,瞪他一眼“别老是移动位置我们现在在埋伏不知道么,找准一个地方就应该一动不动地趴下来。”

    但等会他们必须要站起来的吧叶隼在心底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只好听他的话静静地蹲着,身体纹丝不动。

    过了五分钟。

    叶隼感觉怪怪的,过去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他竟然发现自己埋伏不住了,视线十分介意地从东方有晞的大腿上扫过,皱眉。或许是两人的体温相差太大所以他被东方紧挨着靠了这么久,因为他略显高热的体温而产生了不适感

    不对,照道理,他不是应该感谢有人帮他暖身子么

    轻微甩了下头,叶隼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不对劲。

    “快点,究竟几次”东方不耐烦地问,如果不是不能动,他早两手掐住叶隼的脖子逼问了,这小子太磨叽,问个问题太他娘的费劲

    叶隼只得妥协,从嘴角里挤出几个字“大概也就,十来次吧。”

    东方的眉毛禁不住跳了跳,“你真可以的啊,难怪了”叶隼在有些方面或许嚣张顽劣了些,但在关键时候很能把握住机会,这么多实际经验,可是一大笔宝贵的财富。

    半晌,他不是很情愿又有些不由自主地哼了声“看来我选你的确没选错。”

    “嗯”叶隼抬手揉耳朵,他俩是不是太靠近了点。

    东方轻声重复了一遍。

    叶隼就觉得自己耳朵更热了几分,“真的”

    “嗯,该夸人的时候我从不吝啬,当然,故意找骂我也绝不嘴软”东方见他似乎是不信,便又重复了一次,“我说,选你的确没错。”

    “哦。”叶隼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心里对自己的疑惑更重了,分明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为什么他听到之后觉得这么舒服还有点,意料之外的高兴另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反应,心跳快了些,呼吸也快了些。

    片刻,东方戳他的胳膊,示意他时机到了。

    两人同一时间探出手去,在地上摸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圆不溜丢的,没有什么尖锐的菱角。

    “待会,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扔出去然后,跑照着来时的路线跑快些,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东方嘱咐了几句,颇为不放心地盯住他多看了几眼。

    叶隼不得不使劲点头,“明白。”

    两人这才达成一致从草丛里站起来。

    “好,一、二三”东方的话音刚落,他手中的石头就已经朝着三楼的一扇玻璃窗飞了过去,同样的,叶隼手里的石头也顷刻化作一条抛物线,冲向三楼的另外一扇玻璃窗。

    啪嚓

    玻璃被击碎的两声几乎同时响起,两人拔腿就跑,头也不回地从宿舍楼下头的小樟树林里钻了出去,缩着身子贴着墙,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往前跑。一路上,闪转腾挪,专捡灯光幽暗的小道钻,躲过好几拨巡逻小分队,才回到了他们的宿舍楼附近。

    东方有晞气喘呼呼地停下来,哈了口气“娘的,好些年没做过这种事了这他娘的过瘾”

    然后抬眼,去看叶隼的脸色。

    只见叶隼也在忽悠悠喘气,两侧的嘴角都一致的往上,高高翘起,满口的白牙恨不能都要笑出来了,脸颊还泛着兴奋的红光。

    “真是稀奇啊”东方蓦然就觉得好笑,“你从小一直想做却没做成的事,就是这个”

    叶隼大笑着点头,捂着肚子,估计是笑岔气了,“对,我五岁的时候就想要是能打破了一次首长家里的玻璃,该有多多刺激”

    东方微微一惊,他从未见过叶隼笑的这么开心,连上牙龈都露出来了,好大一片粉红粉红的牙肉

    这孩子明明二十二了,咋就这么显嫩

    “你小时候没打破过左右邻居家的玻璃么”东方心说这老叶的教育方式也太苛刻了,瞧把这孩子憋得,从小到大最想干的事居然是扔块石头砸窗户不过,砸首长的窗户,这的胆子确实也够大的不是一般的孩子。噗,跟他小时候的愿望如出一辙但不一样的是,他在六岁时就已经把这件事给干成了

    当时砸的是哪位大首长的窗户来着东方有晞摸鼻子,好像忘记了。

    叶隼痛快地舒了口气,直起腰来对着东方勾起原本有些凉薄的唇角,“谢谢。”

    “得了这点小屁事”东方先前还以为他会提出什么出格的条件呢,不过是砸块玻璃而已,他过去经常干。若不是经验老到,今天也不会这么容易砸了首长宿舍楼的窗户,还没被人追上来发现。

    “不过,首长宿舍楼里不一定住的就是首长,他们大部分时间不在,会把房间让给器重的下属住。”东方提醒他。

    叶隼自然明白这点,抻开手臂笑了笑“无所谓,只要他们知道自己的窗户被人砸了,呵光是想想他们的表情,我就忍不住想笑”

    东方也被他感染的牵起一波波的笑纹,“搞了半天,你也天生长了反骨但是,你小太能忍了,找个你爸不在的时候干坏事不就成了”叶隼非常敬重他父亲,从小打到的服从性都很强,但男孩子难免调皮捣蛋,能像他这么有克制力的,还真是第一次遇上。

    “嗯,是那么想过”叶隼边说,边和东方往宿舍楼走,“不过,在我长到10岁以前,老爸的情绪一直都非常紧张,一方面他怕一松劲我就会学坏,一方面还怕我小时候玩多了将来无法成才,所以每次他出任务的时候,就会把家里的监控打开”

    “什么”东方有晞的眉头拧出一个疙瘩,该死的老叶啊,怎么没告诉过他这一茬这可是他的不对,怎么能监视自己的儿子呢

    叶隼的口气却是轻描淡写,“所以即使他不在,我也不敢捣乱,很多事想做却始终没做,最多是幻想一下,或者死死忍住,忍着忍住就不那么想干了只有这一件事,我到现在还没死心罢了。”

    东方听着听着,就觉着他今天的话比平时多了点,看来是勾起了童年的回忆,便幽幽然叹了口气“你也别怪他,你老爸只有你一个,因为太过在乎,所以行为才有些过激了”

    “嗯,我知道。”叶隼一脸的了然状,“我妈死的早,所以他背负的压力很大,每天盯着我比盯着他的兵还严肃,总担心我的将来不由自主地就会表现的特别严厉。我看得到他心里的焦虑,其实他这些年过的一直都不开心,所以我尽可能的听话,不想让他知道他儿子其实和很多人一样,叛逆过,也荒唐过”

    “噢说来听听”东方挺有些好奇,“荒唐的叶隼是什么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31、东方的选择

    “噢说来听听”东方挺有些好奇,“荒唐的叶隼是什么样的,我还真没见过。”

    叶隼耸耸肩膀,讪笑道“都说了很多事只想过却没做过,荒唐也只是在心里荒唐过那么一两年,还没有找到机会尝试”

    东方一张脸同情地看着他,“得,你以后跟着我混保管让你把过去没敢荒唐的全都给荒唐了”男子汉大丈夫性子太隐忍了不好,憋屈就因为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才应该在有限的自由范围内肆意做一些想做的事,不留下遗憾,人生得意须尽欢么

    “嗯”叶隼抱着胳膊打量他,“貌似你是我们的教官,竟然提议要带着我一块荒唐”

    东方一撇嘴,抬腿踢他的屁股,“狗日的,你个小犊子试探我试探的还不够啊老子告诉你,除了不威胁国家安全,不违法犯罪,这世上还真没剩下什么我不敢做的”东方有晞,任性而不羁,这是蒋老爷子异常中肯的评语。

    叶隼站开几步,远远地看过去,发现东方的笑容在他眼里与之前所见的,有了些略微不同的味道。他可以把它们称之为温暖,也可以当做是长辈对于晚辈的一种纵容,但他更想将它们想象成两人成熟男人之间的相互认可与惺惺相惜

    然而,有一个事实他从来不曾否认过,他距离真正的东方有晞,还有很长的一段差距。

    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东方眼里,只是个单纯的晚辈,下属,还是已经具有了更有意义的另一重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追赶他,超越他良久,叶隼在空气中对他伸出一只拳头,“那好,我们说定了。”

    东方便也笑着伸出一只拳头,与他的轻轻一碰。

    自诩为没什么不敢做的东方上校,当看到叶隼一本正经把行李包里的东西拿出来,一样样地往衣柜里码放时,脸上的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他不是不清楚隔壁那个鸠占鹊巢的何狡玩了什么滑头,也不是不清楚这行李包肯定是何狡帮叶隼整理的。但是他不明白,叶隼是处于什么心理,居然默认了何狡的行为,一声不吭就搬着行李,堂而皇之就住了进来。

    这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就算其他房间也都被何狡坏心眼地搞臭了,但周一、陈坎坎还有端穆尔的房间也可以住,为什么叶隼不去

    东方有晞把中药包丢进微波炉加热时,就假装不经意地问“你为什么非要住我这里”

    叶隼用他独具凉意的声线回答“隔壁到隔壁,近”那意思是,他要是住在其他人那里,还得背着行李包下楼。

    “你就这么懒”东方有晞有点想把被窝里霸头轰过去咬他。

    “跟着你,还能开小灶”他转头,指了指桌子上的一锅子枸杞鸽子汤。

    东方有晞郁卒地闭了闭眼,把中药包咬开咕噜噜喝完了,随即走到桌子前,捧起鸽子汤,皱起眉头扬起脖子,也咕噜噜地全部喝光了。擦了擦嘴,端起砂锅给他看,“以后我吃的东西,都没你的份儿”

    他娘的,堂堂一上校,还赶不走一只伪装成吃货的飞禽

    不料叶隼勾起唇角,对他赞赏地点了下头,“不错,老米说了,你今晚喝了鸽子汤,他明早多给做我三笼小汤包。”

    东方有晞顿时有些傻眼,在房间里转悠半天奔进厕所去了,边放水边吐糟“格老子的,他娘的老米忒不厚道了,什么时候背着我把他给收买了”

    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赶叶隼出门的理由,只好便秘一般接受了叶隼侵入他地盘的举动,气哼哼地在床上翻滚了几遍,才压着霸头寻找到一点心里平衡,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他一出门就看到笑的格外骚包的何狡,挑起眉梢,给了他一记凶狠的白眼。

    何狡笑嘻嘻地无视了他的恨意,打报告说“上校,根据我的最新统计,我,叶隼还有端穆尔相继完成了你布置下来的个人训练计划,现在只剩陈坎坎一个人了他强烈要求我代他对您发出挑衅,他要和您比赛投掷匕首”

    东方有晞似笑非笑地摸了会儿下巴,“匕首他说,要跟我比投掷匕首”

    叶隼身上挂着仨粘人的毛团子也出来了,听到这话,也是一阵惊讶,但面上露出了一丝丝的期待。陈坎坎是搏击高手,使用军用匕首能给他的近战肉搏很强大的杀伤力。而且单论体格,东方看上去和陈坎坎不是一个级别的。何况,最近东方的身体状况不怎么好,昨晚上,他又咳嗽了三次,起夜了三次。

    但看东方的表情,这人一点也不上心的样子,“怎么会选择这个项目你干嘛不建议他换一个。”

    何狡盯着他的眼仁瞧了半晌,眯起眼睛笑“上校,这就不用了吧,他好不容易下决心和您比这个的,大不了输了再换,年轻人总要受点打击才能变得聪明,再说了,他脑神经比较粗,输得起输得起”如果是端穆尔那种一根筋,倒有可能栽在一个项目上不知道变通,陈坎坎么,虽然有点选择性困难,但好在非常听得进别人的意见,对别人的看法也更在意一些。

    东方一龇牙,“那成吧,时间就定在下午,等文化课上完了,就在操场上随便比一比得了。靶子什么的,你们看着办,我都无所谓”俨然是一副不看在眼里的样子,但这种眼神上飘,嘴唇要抖不抖的表情,似乎还可以理解为他在掩饰些什么。

    日常训练还是继续,东方有晞从叶隼手里接过三只小虎崽,踱着步子上蒋未明那儿去了。余犇给他弄了个临时办公室,暖气开着,进口的皮革沙发坐着,很有些首长的架子。一进门,他就冲着办公桌后的人吹了声口哨,“不错啊,这待遇让我有了一种你长了个金屁股的错觉,啧啧啧”

    转悠转悠,发现桌子上有一把吊着白玉坠子的檀香木扇,一咧嘴,“余犇这老小子真不老实的,瞧这马屁拍的估计现在全军区都知道我嫂子爱好古董这口了。”

    蒋未明头疼地站起来,把扇子从他手里抽走,刚要开口反驳,被他伸手一拦,“哥,你可得小心注意着了,改天上门送礼的人要是都端着猩红的宝物盒子,你一定要看仔细了什么价值上万的和田宝玉,私底下从拍卖行里陶腾出来的文物,千万不能收那被查出来了可麻烦。”

    “怎么,你今天精神头不错啊是吧”蒋未明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瞅他一坐在就被虎崽们给缠的死死的,只好自己弯腰给他沏茶,递到他手上。

    “嗯,最近感觉还行。”东方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左手一扬,把扬起脑袋好奇探过来的二愣拍了下去,“去,好好趴着”

    蒋未明端详了片刻,觉得他脸色确实难得的红润了一点,眉头才松下来,“如果有可能,我还是不想让你去。你这病一个星期必须透析三次,打不得折扣。偏偏你只要一出门就撒了把子,忙起来昏天黑地哪里还记得要去医院,你让这一大家子人怎么放心”

    东方有晞低头揉搓着霸头的耳朵,声音放的低了些,“那你别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

    “别让他们知道谁就你和我,能瞒得住哪个爷爷那头压根不用我去说,他自个儿就能知道,爸和妈那儿,我可招架不住还有你嫂子,我们小妹,哪一个我都得罪不起”蒋未明下意识地摸自己的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况。现在你在我们家,那是比熊猫还珍稀的国宝级动物”

    自从东方渺无音讯地消失了三年再回到家,一家人个个都把他看的很紧,唯恐再出点什么乱子,到时候大家想撒火都找不到人,全得疯。

    东方有晞闷着脑壳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蒋未明的一双眼,用平静而又异常坚定的语调说道“哥,你是知道我的别说现在这个病治愈的希望很低,就算我明天两腿一蹬要进火葬场,想做什么我还是会继续做。这个任务如果不棘手,你不至于跑到余犇这里来,他这两年虽然升的快,但那是在几场大的演习上出了风头才得着的机会,实战经验呢你可别给我计算那些零碎的没出过什么事故的护航任务,维和部队他也带过队,但是说到有些方面,不是我大言不惭往自个儿脸上贴金,他不如我”

    蒋未明看他这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察觉出一些端倪了。事实上,他从前几天开始就一直心情矛盾,这件事如果交给别人,他和上头的人都不太放心,唯独放在有晞手里,所有人才敢安稳地睡几天好觉。不是他们找不到可以干的人选,而是这件事除了东方有晞,其他人干都不大可能全身而退。

    “余犇毕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你真忍心让他去说句不好听的我还单身一个,身体已经这个样了,你们还指望我找个优秀的女人恋爱、结婚”东方有晞自嘲地苦笑了两声,“谁跟了我那不是倒了八辈子霉么打死我也不干那种缺德事”

    蒋未明摇摇头,“你啊,到现在说话还是口没遮拦的”估摸着他是被上次爸妈给他物色了两三个相亲对象的事惹烦了,但又不能跟爸妈算账,于是只好在他这儿找回马枪来了。

    “所以,我带人去是最好的方案。”东方有晞拿起茶杯和他碰了一下,“哥你就承认了吧,你心里早就想明白了这点不是吗让我去,顺便也锻炼锻炼这五个混小子,是骡子是马必须拿出去溜溜,让他们多吃点亏,才能成长的更快一点”

    如果他还有时间可以任意挥霍,自然也不愿意冒着风险拔苗助长,然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如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弥足珍贵,多活一天那就是赚了,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

    蒋未明有些愠怒地瞪着他“没错,事实是,让你带队出去最有把握,完成这件任务的几率最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必须这么做我不愿意,也不想有晞,不管我官衔有多高,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也是一个会心痛、会自责、会后悔的哥哥”

    只要能有其他的选择,他绝不希望再此将有晞推进那个世界。

    沉寂了好久,东方有晞突然微微一笑,抬起胳膊在他的腰间,轻轻地挠了一下。这是他对待蒋未明的习惯性动作,只要自己有事让他担心了,他就会挠这么一下,想让他放宽心,不要多想。

    同时,也是在示弱,表明他什么都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蒋未明还是瞪他,“那五个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靠得住,至少让我把你过去用的顺手的那几个调回来“

    东方有晞摇摇头,笑的灿烂,“不他们很好,他们五个极有可能成为我有史以来培养出的最好的特警,我不希望错过他们的成长。”

    蒋未明愣了一愣,突然想到,“该不会,你是在挑选你下一任的说吧,你选了谁”

    “嗯,我一开始就是这么考虑的,才会花了三个月时间大海捞针,筛选了一轮又一轮,当初我并不看好他,但现在我已经决定了”东方有晞收起笑脸,郑重而认真地对他点了下头,“叶隼。”

    32、打伏笔

    东方有晞接到东濒保护区的电话,说派过来接小虎崽的人在遇上突然遭遇大暴雨,必经之路b市发了大洪水,这么一来,行程必须推迟了,希望09军区的领导能帮忙再照顾几日小虎崽。

    东方还表现的有些不乐意,人家好说歹说他才答应下来,又问了一大堆有关小虎崽饮食方面的专业问题,才挂了电话。

    正在上文化课看国外狙击团队视频的五人,除叶隼之外,都纷纷捂嘴暗笑,在心底狠狠鄙视了这位上校一把。

    “不过,这个季节怎么会发洪水有点反常啊。”叶隼关注的点,果然和他们不一样。

    东方也觉得奇怪,“照道理冬季是没理由发洪水的,不一般都在夏天么,还是三九伏之间,热死人的地方再来场洪水,可不是透心凉,而是凉透心了。但最近全球气温都很变态,我们国家最近这几年就更抽风了,雪灾地震洪水泥石流台风是一个也不少,就差火山爆发了”

    说来,b市就在小虎崽被偷运出来的那条路上。如果早些天发了洪水,那群偷窃犯估计也跟着一块完蛋了。该说他们的运气太好,还是东濒保护区工作人员的运气太差呢

    周一上网搜索了一把,上了会儿微博,皱眉道“这洪水来势汹汹,还非常突然,又是发生在晚上,b市这次的损失可大哎呀,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已经确定有34人死亡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东方疑惑地挑高眉头,“b市又不是靠着山区,就算大暴雨也不会发生泥石流,城市里发洪水再怎么厉害也该有办法的才是,当地政府怎么搞的”

    周一把电脑屏幕转过来给他们看,“还真不是当地政府措施不当,瞧瞧,到现在为止都牺牲了一个公安局局长和一个镇长了”

    “他娘的,党的干部终于发挥应有的作用了这两人不错”端穆尔两眼瞪的老大,露出一脸欣赏和称赞的表情,“灾难面前,必定是老百姓的利益第一,他们还算政府队伍中不侮辱国旗和党徽的。”

    一直没说话的何狡不知为何冷笑了一声“现在我们国家的情况真的非常古怪,平时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大家都对国家干部指指点点,觉着他们尸位素餐,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少有几个是真正肯办实事的。一旦发生了什么事,非要牺牲掉两三个,大家的评价才又变的高了起来,说什么人民的公仆,令人钦佩的烈士”

    叶隼在一旁点头,“真正的好官,似乎只有他死了,大家才肯承认他是真的好。”

    端穆尔觉着气氛忽然之间不对了,赶紧用胳膊肘推了何狡一下,“你是故意说给俺听到呀俺可不认识他们,只是单纯地表达一下敬佩,没啥偏见的”

    何狡闪了下眼神,“我明白,不过突发一下感慨而已。”

    陈坎坎不明情况地看了东方一眼,就听叶隼低着头小声问他“听说何狡的父亲,曾经是南方一座小城镇的财政专干,被人诬告贪污受贿,当地民众好像对他看法很大,最后他不得不辞职了事”

    东方有晞合着眼睫点了点下巴,“是有这么回事,其实这件事很有些复杂,真正贪污受贿的另有其人,但因为后台背景很大,知情人动不了这人就拿何狡的父亲当了替罪羊,想平息当时一些人的众怒。后来这件事终于给查清楚了,但及时平反了又怎么样,真正做实事为他们谋福利的人被冤枉了那么久,事后也没人出来道个歉原来那个满脑肥肠的官员却还坐在最初的位置上,说来是既可笑又可恨。”

    “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吧不同流合污,就会被几方面的人以各种名义拉下马。”叶隼对于这种事也略有耳闻,听过不少,“一些政府官员在当初也是真的想干点什么实事的,可往往事与愿违,不是被黑吃黑的人拉下水,就是被纯良却无知的部分百姓怀疑与唾骂,落了个两面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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