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秋风刮过，树上的黄叶散落了一些，好像送行的纸钱般在半空飘零落下。生不逢时的绿色叶子在枝上不安的摇着头，祈祷着下一股凉风，不要把自己摘落才好。四周静谧的很，却总是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阵怪异的声响，也许是幻听吧……
嘉夜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了黄昏，龙大一伙才赶来。
“哈，嘉夜，没想到吧？找你轻而易举，你躲的还挺偏啊！那家伙，哼，死了吧？”
“我不叫嘉夜，叫别致。”嘉夜还是抱着别伟林的尸体，语气冷冷的。
“你说什么呢？改名也得改姓龙吧！”龙大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大哥，给我改名叫别致吧。我和你回去，再也不跑了。”嘉夜转过头来，言语淡漠，神情坚定，那种视死如归的眼神吓了龙大一跳。
“也不是不行，你和我回去，我们谈谈条件吧。”龙大露出了色眯眯的表情。
嘉夜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别伟林的尸身，一眼都没有再看，木偶一样和龙大回去了。
第29章 两个男人
…………
娄初凡神情呆滞的凝视着眼前的计算机屏幕，看着少年别致眼中没有什么浮动的风景，知道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故事。如果换做他娄初凡在以前经历过这些，也一定会紧紧封闭自己的内心，然后怀抱着刚才故事中的一丝温暖活下去，从此决定永远形单影只。
别致和别伟林，究竟算什么？别说是浅薄的旁观者娄初凡，恐怕是当事人自己也不清楚吧？别致喜欢别伟林，那是怎样一种喜欢呢？是苦难少年对恩人的感激吗？是智能人对普通人的向往吗？还是说，只是作为一个青春期少年对他人单纯的爱呢？好像都不够贴切，他对他的感情应该是更为复杂的，更加不可理解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份喜欢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足够疯狂了。而对于别伟林来说，别致却始终只是他放不下的孩子。
别致究竟是怎么看待这段记忆的？他保存这个在芯片里，是否就意味着，他还不想忘记他？
娄初凡把电脑关上，真的不想继续看了。别致的过去他本来不是很关心，看这个也只是为了使自己下定决心。和他交往，从来没想过他的前任们如何如何，别致没说，所以他也不想问。同为男人，有些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谁没有个忘不掉的初恋情人？可是现在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他不仅更加凌乱了，而且还像个傻瓜一样嫉妒起那个叫做别伟林的男人来。
虽然别伟林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应别致的感情，虽然他到死都只把他当个孩子。可就算是这样，别致还是心甘情愿的说“别伟林，我爱你，非常非常，永远，永远。”
而他对自己的感情却是那样的不确定。娄初凡暗暗觉得别致永远的忘了这个人才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美好的事，就让这个人和别致痛苦的回忆一起，淹没在尘封的历史中吧！”
房间里回荡着娄初凡话的余音，他听着，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
他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居然想不顾别致的意愿，擅自决定删除他的记忆，这不是很可怕吗？这是别致的东西，他怎么能随便处理呢？况且……
娄初凡又试图回忆别致和他在一起时的温柔，发现那已经是微乎其微的感觉了。才这么短的时间过后爱就消磨了吗？果然是不够稳固的感情吧。可若想起别致和别伟林，别致那句最后的告白还在娄初凡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他仰面躺在床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别致这个名字，还是别伟林取的呢……
……
找别致的时间不得不推迟了。娄初凡现在甚至都不想再见到别致的那张脸。因为他知道看到他的同时，脑子里一定会反射出一个叫别伟林的大叔的影子。别致已经不记得这个人了，可是这个人却在娄初凡心里扎了根，一时半会儿是不可磨灭的。
他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承受着来自于内心深处的内疚和伤感，完全没有什么人生指望了。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是个得过且过的人，没有什么大的理想与目标，就算有他也觉得自己实现不了。没有喜欢和在意的人，或者说如果有那个人也是他自己吧。在那样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变成有钱人，畅想了一堆不切实际的行为。然而真是有了钱，他却空虚的不知道要干什么才好。而且每每有意无意的想起自己透过别致的眼睛接收到的所见所闻就烦躁不已，身心备受折磨。他已经做了一个决定，不再把芯片交还给别致。因为他是那么的害怕，他觉得自己忍受不了爱人心中放着这样的过往，这样的恋人。有了别伟林，别致对他的喜欢一定会淡一些。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美好的过往，就算有过爱情的甜蜜吧，可是更多的却是血腥残暴的经历，干脆让他全部忘掉，一了百了！可是这又是他答应别致的事，这个芯片及里面的记忆也都是属于别致的，他在他失去记忆之时擅自取代他做了决定，这是否有些不妥？如果有一天，别致突然不可思议的回想起了这些，他该如何交代？
娄初凡越想越不舒服，头已经快炸了。他自知是个愚人，脑袋空空，心机全无，而且又善于胡思乱想，有的时候优柔寡断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这次好不容易斩钉截铁一回，却又偏偏引发他无限的胡思乱想。这也是没办法的，虽然他做了决定，可是这并没有出现什么影响，以至于这决策的检验时间非常长，可能会影响一生。他可不能随便做出一个草率的决定让自己提心吊胆一辈子啊。
心里真是烦得很。
娄初凡在繁华的市区里闲逛着，漫无目的扫视着路过的夜色街景。
“嗨！”
有一个人拍了他的肩膀，沉浸在思绪中的娄初凡被吓得剧烈一抖。
“你是……罗萨？！”
“好久不见。”
娄初凡和罗萨在一家咖啡馆的角落选了一个位置，点了两杯咖啡，开始大眼瞪小眼。
“你怎么会自己在这里？”罗萨先打破了沉默。
“我，自己瞎溜达呗。”娄初凡喝了一口咖啡，避开他的眼睛，在想要不要和他说别致的事。
“别致的事，你知道多少？”
自己正在想的事被罗萨无意中问起，娄初凡通身一震，惊惧不已。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积极的想着该说的话，可是未等到开口就被罗萨看透了。
“他全告诉你了吗？你们进展到什么阶段了？”
娄初凡低头，沉默不语。
“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了。不过今天我偶然看到他，他看起来很茫然啊……”罗萨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眉。
娄初凡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那个样子，我好久都没有见过了。上次还是十年以前，这次却比当时还要空虚的样子，你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娄初凡眉毛打结，嘴唇紧抿，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如实的与罗萨说了。
罗萨听完，默然许久。
“娄初凡，就算你现在是他的爱人也没有权利吞噬别致的记忆。我从很早以前就认识他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那个叫做别伟林的男人，我没有见过，不过我知道在他死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别致就像一个死人。放弃一切挣扎，傀儡一般任人摆布。”罗萨眼睛深处的悲伤很是深沉，娄初凡知道他没有骗自己。
“你是普通人，你觉得我们是异类也好，奇怪也好，回忆不堪也好。可我们也是有感情的，被人控制我们也很无奈，你永远不会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被自己的主人看扁。无意识的过日子，然后一点一点的认识到自己的不堪……哼，所以你就觉得让我们忘掉那段记忆就好是吧？可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和法迭尔又有什么区别呢？别致信任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
“别的我也不多说了，希望你对别致的所谓爱情可以经得住考验。他不认识你，你也能把芯片还给他吧？”罗萨站起来，俯视着眼前的娄初凡。
“我会的。”娄初凡不敢抬头看罗萨的脸。
“那就好。这个地方我还会再回来的，下次见到你和别致在一起的时候，希望他会认识我。”罗萨轻笑，放下一张百元钞票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娄初凡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面，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是个无私的人，从来不是。
正难受着，视野里出现了一个黑影，他抬起头看，发现那居然是温沛。
“温经理？你怎么会……”
“啊，我碰巧来这里喝咖啡，看到你自己在这，就来打个招呼。”
温沛撒了谎，其实他今天本来约了一个男人在这里聊天的，可是却突然看到娄初凡和一个如同别致一样的美男子进来了。太过好奇，也总觉得他们的谈话可能与别致有关，所以就打发了男人，悄悄坐到他们后面的位置，偷听了一切。没想到居然有意外收获啊，温沛喜出望外，同时也在心里有了一个更为歹毒的计划。
“那天我看到你和别致一起，你们的关系不错嘛。”温沛装作刚刚察觉他们的关系。
“那天？什么时候？”娄初凡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他和别致的关系，不会让温沛察觉了吧？
“哈哈，那个不重要了，之前别致也有说，说他很喜欢你，你们关系不错。”
之前指的应该是他还是别致主宰者的时候吧，娄初凡记得别致总说，他不会说谎，可能是操控程序的缘故。于是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搪塞道“我们是好朋友，一起出差的时候很愉快。”
“哦？这样啊。那你想必也知道别致是个智能人了吧。”温沛偷听了娄初凡和罗萨的谈话，可又要装傻，但如果一味的装傻又不能把话题引到别致的那个记忆芯片上来，思量之下就只能这么说了，这样就仿佛是自己的猜测了。
“我，我知道……”被问起这个娄初凡瞬时慌了，所以也没有反应过来温沛是不该知道这个的。
“别致以前和我说，他的胸口处有一个记忆芯片。让我在他换主宰者后销毁它，说来惭愧，我那阵子一直在忙工作，把这事完全忘记了。真是对不起他……”
“咦？”娄初凡脸变得煞白，他感觉温沛好像说了很可怕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下次更文是九月二十号，不好意思哈，感觉最近无论如何也榨不出来了呢……诶，只好拖更。
第30章 纠结
娄初凡看着眼前温沛无比惭愧的脸，陷入了新的混乱当中。事到如今，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和别致都称心如意呢？
“别致他，真的和你这么说了？”娄初凡心中颇有些不安。
“对。只不过没想到他换了主宰者就再也无法接近了，每次见到他，我就觉得很痛苦。因为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了……实在是太难以接受了。”温沛露出遗憾伤心的表情，简直以假乱真，连他自己都快被自己打动了似的，虽然他说的话也不是没有一点真情存在，可是也没有那么夸张。而他现在这么做只是因为他觉得此时娄初凡会相信这种说辞。
效果和他预期的一样好，娄初凡果然有所动容，表情变得有些沉痛，眉毛纠结着，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把实情和温沛说。温沛轻笑，心下暗自嘲讽这家伙太笨了，根本就配不上别致。他都没发现他和别致的秘密已经全然被自己知晓了吗？别致啊别致，睿智谨慎的你怎么会选了这种货色？
“那我就都告诉你好了。”娄初凡低着头，情绪看起来十分低落。温沛颇为享受的看着他难过的样子，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别致重新收入自己囊中。
娄初凡用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把别致的事情说完了，温沛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适时的表现出惊讶和沉痛。其实这些他已经从娄初凡和罗萨的对话中知道了。不过又得拿出诚意来，只有这样娄初凡才会相信他，他才有机会把别致的那张芯片搞到手。
“真是沉重的过去啊，我终于知道别致为什么要我帮忙销毁他的芯片了。”
“可他和我说的却截然相反。”娄初凡喝了口杯子里的咖啡，似乎被苦到了，眉毛颤抖了一下。
“没准那时候，他已经被控制了呢。”
“怎么可能？！那时候别致绝对是清醒的！”娄初凡有些怒了，眼睛狠狠的瞪着温沛，不容许别人质疑他和别致在一起的经历。
“你别着急啊。我不是否定你的说辞，只是告诉你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已。毕竟别致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谁也不知道是吧。”温沛游刃有余的和娄初凡拐弯抹角，他要尽力说服这个愚蠢的情敌，以免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那你是什么意思？”
“别致和你那样说会不会是因为他不想忘记你？”
“怎么会，他不想忘记的人，一直都是别伟林啊。”娄初凡面露苦涩。“再说了，如果他想销毁芯片，为什么不早动手？”
温沛被问的冒出了冷汗，他忽略这一点了。
“……会不会是他没有人可以帮自己了？”
“没有人可以帮他？”娄初凡重复着这句话，若有所思，忽然，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对，没有人可以帮他了，玲在别伟林死前不久就被法迭尔绊住了手脚，忙于工作，抽不出身……说不定，是法迭尔发现她帮助别致的事了才把她控制起来的！”
“所以他的芯片一直没有处理，直到遇见我，他觉得我可以信任，于是告诉我帮他销毁芯片，销毁记忆！”温沛接茬，觉得自己的说辞堪称完美，心里越发得意了。
娄初凡显然接受了他的说法，看起来更加落寞了。因为温沛的说法一旦成立就意味着别致和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作数了。
别致当时是什么样子来求自己的呢？他来自己家的契机本来就莫名其妙，当时心愿得偿的娄初凡也没有纠结那么多，没想到现在却要因为这个疑窦丛生了。不如说，别致这个人的影子已经从娄初凡的生活中剥离淡出了，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受了什么蛊惑，怎么就义无反顾的爱上了别致呢？他其实根本不喜欢自己吧？说到底，他都没有对自己说过喜欢。也对，他为什么要说呢？他怎么可能说呢？因为娄初凡最近看到的这个叫做别致的智能人，眼中永远只有那个叫别伟林的大叔。
“既然已经确定了事实，那么不如这样，你把那个芯片交给我，我帮你联络专业人士，把别致以前的记忆都销毁，只让他记得你我，然后再还给他。”
“为什么要交给你？”
“这还用问吗？显然我更适合做这件事。”
“你更适合？是吗？可是我并不相信你。”
“哈哈，还不相信啊？那我也没办法，你要想让别致永远的忘记你我也好，不过我还可以找别人，你好像就不行了吧？”
温沛那种自信满满的态度让娄初凡十分不安。“你有什么把握我会交给你？我可以自己去找别致，说服他，然后他就可以记得我了。为什么要通过你这样多此一举？”
“哦？沈陵皓把他紧紧拴在身边，你能见到他尚且不易吧？还有信心说服他收下芯片放回身体里？”温沛想起前些日子在公司前看到的那一幕，觉得这一点肯定是娄初凡的痛处，可以借此拿住他。
果然，娄初凡难过的表情在脸上一闪而过。
“只要见到他，我总有机会成功……”娄初凡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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