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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第24节

作者:壑舟须臾 字数:16667 更新:2021-12-13 04:44:37

    机会

    掌柜的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之时,虚真也猛然生出了防备之意,放过纠缠不休的沈恪,收手一掌将掌柜拍出。

    胸口再受重击,掌柜的身形在空中一滞,铺天盖地的疼痛涌来,两眼一黑险些失去意识。

    这一滞让虚真的正面视线被挡,沈恪又暂时将他托在了原地,这是个比先前更好的机会,若有人能趁此一一

    飞快瞥了眼倒在远处的苍梧,沈恪顺从心意,喊出了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名字。

    “萧道鸾”

    沈恪几乎从未唤过他的全名,更何况用这样迫不容缓的语气。一直恍恍惚惚若在梦中的萧道鸾,闻声目光一缩,判清形式后,将手中墨剑往前一递。

    这一剑不对

    在他意识到不妥之前,墨剑脱手而出。看着那一道迅疾远去的黑影,萧道鸾的眼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懊悔。

    掌柜的身形在空中停滞了不过片刻,被虚真的掌劲所伤,重重甩出数丈。

    随后的每一刹那,都像是放慢了展露在沈恪眼前。

    疾射而出的墨剑。

    虚真环成半弧状的臂膀。

    两手交握时浑圆的气劲。

    没能在圆弧成型前刺中虚真的胸口,墨剑坠地。

    虚真敛袖收劲,微笑颔首。穷寇莫追,占了绝对上风的他,此时也没有痛下杀手。两人已废,倒地不起,一人重伤,难有再战之力,还有一人

    沈恪拖着被剑气所伤的一条腿,不顾身后拖出的一路血痕有多刺目,头也不回地走到萧道鸾面前。

    短短几息之间,他忍了又忍,还是没有忍住。

    如果这次只是他和萧道鸾两人出手,败了也没什么。因为萧道鸾出剑慢了一瞬,他就算为敌手所伤,也心甘情愿。但这是掌柜的冒死一击换来的机会

    方才走过掌柜的身边时,他都不敢俯身去试试对方还有没有气。还有一样淌血不止的苍梧,他根本无法面对这两人。

    他只有面对萧道鸾。

    静静地看着右手还僵在半空的人。

    将对方的手按下。

    抬肘一个巴掌挥在了萧道鸾脸上。

    “你他妈到底在做什么”

    、第93章 战六

    高不过三长的方形石碑,仿佛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横艮在两人之间。

    剑主萧河近二十年没有跨出过剑池一步,众修士不得其解,但都默认了这一事实。连山归一两大宗门相邀,他没有回应,传闻某处出了上品灵剑,也不见他踪影,就连剑池少主萧道鸾遇险,萧河也没有出面回护。这样宁愿老死剑池的姿态,引得不少人怀疑,萧河是否起过不离宗门的毒誓。

    没有什么人能逼迫一位大乘期修士立下这样无稽的誓言。

    剑池之外的人不知晓,萧河不仅是不走出剑池,甚至很少离开藏锋阁。只有缩在铺满了旺火地龙的藏锋阁之中,才能稍稍缓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意。

    才能让他多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萧河拥着狐裘在石碑边止步不前的样子,取悦了不远万里而来的那人。那人的脸上浮现出点快意,并不太多,因为惯常替他撑伞避风的人不在,他一笑牵动了嘴角,继而五脏六腑都开始绞痛起来。

    当年那一战,萧河重伤,他却几乎成为了废人。

    肺腑创裂,经脉寸断,不仅是药石无用,就连要依持修行缓缓温养都成了奢望。幸而他也曾在藏锋阁观书千卷,幸而他知晓不少阴邪功法,幸而他和萧河不同,只要能达成目的,从不计较手段。

    所以当年伤得远比萧河要重的他,此时看起来状况还要好上一筹。

    至少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不用被困在小秋山。

    “当年你若能想到今日,还会”那人悠闲自得地欣赏着萧河的挣扎。旁人或许从那张冷冷淡淡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自小与对方相伴长大的他却知,那不过是潜流之上的平静,融雪之前的沉寂。

    他没有将“还会”之后的话问出口,萧河也没有回答这只剩半截的问话。

    “你还没有放弃那个念头。”白色的狐裘披在身上,萧河像在庭院中站了许久,积了满身落雪。同样苍白的脸上,一双眸子黑得异常。犹如顽童在雪地上泼了两滴浓墨,在寒风中没有散漫开,凝成了滚圆发亮的冰珠。

    若是如此作比,在另一方庭院中玩闹的孩童,想来下手要更不容情一些。墨色染黑了满身狐裘,只有两点溅在了外边。

    那人压抑笑道“你说呢。”他怎么可能放弃若是放弃,岂不是承认

    萧河缓缓点头,从狐裘中伸出细瘦宛如竹节的腕子,覆掌在石碑上一按。

    石碑如故,他原先所在之地,留下了浅浅一道印痕。

    体虚气浮,无人搀扶时便一脚重一脚轻,然而确是离开了剑池。萧河跨出剑池一步,两步。

    十步。

    来到那人面前,天涯也只是咫尺。

    萧河解开那人外袍的系带,厚重的狐裘落下,像是猛然泼了一地污水。长不盈尺的袖中剑插入单薄的胸口,因为气力不足而显得动作格外缓慢,格外折磨。

    萧河耐心地将剑锋推入寸许“当年我便不信你死了,不离开剑池,只是想留着这条性命,同你再见一面。”

    “既然见了,那我也不必再惜命。”

    剑锋尽数没入胸口。

    那人反抓住萧河的手,两人的指尖一个比一个冰凉。都是将死之人,说不出谁的寒意更盛一些。

    轻笑一声,全不像是个方才被一剑刺穿胸口的人。

    “小时候,你看着可真弱。”那人怀念道,“若是你一直不修剑便好了。”

    谁也没有想到,只观书不习剑的人,一拿起剑,会展露出那样惊人的天分。

    那天分压得他踹不过气来,从萧河初次拔剑的一刻,一直到现在。

    同样重伤在身,萧河至今还能出一剑,他却是靠着些邪门功法吊命,身体羸弱不如常人。出剑,此生无望。

    萧河道“一日你在阁中观书,忘了收。”

    “什么书。”

    “颉典。”最为艰涩的剑道功法,句读无误便可称宗师。风吹书页,萧河偶然一瞥。数日挑灯通读,一朝悟剑。

    那人想起自己年少时曾偏爱些晦涩难懂的功法,日日在藏锋阁中苦读,还未参透,就得了萧河转修剑道、明心通悟的消息。

    原来这前因,系在自己身上。

    萧河道“修剑随心。”即便没有那人留下的颉典,他也总有悟剑的一日,或早或迟,不在藏锋阁中,便在观澜亭畔。

    “不错。”那人的额上冒出冷汗,袖中剑薄如蝉翼,是以让穿心之痛延缓了片刻才迟迟而来,“随心罢了。”

    一挥长袖,从袖口摸出一枚乌黑的丹丸,仰头吞下。

    那人连咳数声,胸口的剑伤崩裂。丹丸入腹,微微发烫,那人感觉剑伤的创痛似乎已经好转。

    从归一宗得来的九转丹,看来确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

    他原本打算在夺了墨剑之后,再服下九转丹,按古卷上所载运转庚戌习剑录上的功法,去搏一搏虚无缥缈的飞升。但萧河这一剑,让他不得不提早服下丹丸。

    会因此失败吗若是连这个法子也无望成功,那他岂不是此生都要被萧河压在身下看着虚弱无比一根手指就可以推到的人,为什么总是占了上风

    他扣下三指,朝远处的下属比了个手势。

    再不动手,他也不知会出什么变数。早些将那柄墨剑拿到手,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即便一时无法脱身,他就在众人面前、在萧河面前飞升又如何

    萧河总是说随心,修剑随心,观书随心,他此番作为,也全是随了自己的心意。

    与归一、连山同上小秋山的魔修,潜藏在宗门弟子中的暗棋,得了指令,同时朝萧道鸾扑去。

    黯淡无光的墨剑被虚真击落,回到了萧道鸾手中。他持剑的一手不住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

    沈恪扇了他一个巴掌。

    出剑之时他就知道慢了,和同莫列交手时一样,出剑一瞬他尽管没有刻意去想,自我怀疑的情绪却一直都在。

    这让他的出手变得迟疑,变得像个从没与人交手过的剑修,对自己的剑能造成几分伤害全无把握。

    沈恪眼中的怒火让他愈发难受。

    他将那么重要的机会留给了自己,可自己的出手,还是让他失望了。

    就连初次见面,他骗了对方的剑被捉住,沈恪也没有流露出过这样既失望又悔恨的神色。

    是因为沈恪对他太过信任,以至于这份信任被现实的坚冰击碎后,失望来得也就更加浓重吗他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他要怎么做,才能对得起沈恪,也对得起自己的剑

    萧道鸾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见一众修士朝他合围而来。看这些人的穿着,既有明晃晃的散修,也有归一连山两宗的门人,他直觉这该是隐在幕后一直想要夺剑的那伙人。

    “躲开。”

    这伙人只想夺剑,剑在自己手中,只要沈恪远离自己,他们便不会穷追不舍。先前沈恪对上虚真的时候,受了不轻的伤,他只看了那流血不止的伤口一眼,就心痛难止不忍再看。

    沈恪冷冷看了他一眼。虚真还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就算离了萧道鸾,又能如何安然无恙

    欺身夺了名连山弟子的佩剑,将逼向萧道鸾后背的长剑挑开。沈恪自觉护在萧道鸾身后,替他挡去了暗袭。

    就算难掩失望,这也是他绝对放不下的人。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对方死于宵小之手。

    今日若是必定命丧于此,那两人死在一处,也好过一人孤零零上路。等到了黄泉,再多扇两个巴掌,问一句究竟好了。

    虚真和莫列观望了片刻,纷纷出手。

    不管彼此是出于什么目的上了小秋山,此时都需将萧道鸾击杀当场。

    沈恪吐出满口血沫,索性丢了手中不知是第几把断了的剑,揪住萧道鸾的后领,将人转了过来。

    在虚真和莫列的夹击之下,萧道鸾也应对地极为吃力。

    先前扇的一掌留下的红印还没有消退,又添上了不少为剑气所伤的细痕。沈恪飞快摸了一把,在这种险境哪里还有留给他们温柔缱绻的时间。他仰头近乎咬牙切齿道“你若还是想不通,我们今日就一齐死在这里好了。”

    沈恪嘴角的血痕那么晃眼,萧道鸾觉得耳边厮杀的声音都消失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静谧。

    还有轰轰劫雷。

    不是他的错觉。

    自西而东,自北而南,满天墨色都云集在了小秋山顶,尤以三人所立之处,最为浓密。

    昏迷方醒的苍梧护住掌柜,一遍遍催动功法将来人逼退。

    捡起了黑狐裘的人笑着看向萧河,目光中满是志在必得的温柔。

    萧道鸾的脑海中无数画面交错而过,失声道“师”

    、第94章 战七

    “师弟,你修剑也修得太苦了吧。”

    青年嘴里叼了根芦苇杆子,双手捧着封皮正经无比、内里着实不堪的绢本,懒洋洋地靠在壮汉的后背。

    他背靠的壮汉赤裸着上身,有常人两倍粗细的臂膀肌肉虬结,汗水沿着古铜色的肌肤时快时慢地攀爬,滴落在被剔除了血肉的兽骨上。

    持卷青年咕哝了一声,似乎在抱怨壮汉磨制骨器的动作太大,颠得他没法安生看书。壮汉的脾气不见得有多好,硬气地回了过去“山上不是没个给你靠着看书的地儿,爱去哪去哪。师弟修剑是他的事,碍着你什么了以为个个都像你一样只会看闲书”

    青年不满地抓向壮汉的双肩,因那汗水滑溜,一抓没抓稳,只能退而求其次扒住了壮汉的上臂。狠狠捏了捏硬的跟石块似的上臂,青年道“总比你个喜欢抽筋拔骨的家伙好些。虽然我不爱叫那人师傅,但有句话他说得还算不错,读书百遍”

    壮汉“哼”了一声,将磨好的两根骨刺重重往石台上砸去,后背猛然绷紧,双臂发力,挣脱了青年试图再抓上来的手。

    坐在石台边一点点擦去兽皮血迹的人,见脾性相冲的两位师弟就快动起手来了,才出言调和道“算来也有一月没见到师傅了。”

    壮汉虽则看不上身板瘦弱、心思狡诈的三师弟,但对大师兄十分尊敬。看出他有意缓和两人的冲突,便往提起兽骨,往旁边挪了数步,不愿再与青年搭腔。

    青年看书看得无趣,看样子今日撩拨不了壮汉同他痛痛快快打上一场,除了修剑就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小师弟更是指望不上,也只能息了煽风点火的心思,踱到大师兄身边看他缝制兽甲。

    “也不知道师傅如今身处何方。”大师兄是个淳朴汉子,心道这块兽皮材质上乘,倒是可以给师傅做一身好甲。

    “师兄,你等着他回来,不如将这甲衣给了我。上回他从漠西回来,连着抱怨了天,说天下这么大,竟被他走了个遍,下次下山都不知该去哪儿了。”青年撇嘴道,“没准这一个月,他早寻了个地渡劫飞升了。”

    “渡劫”

    距离三人数丈之遥,一人收了剑,回头望来。

    “师弟,你真的想好了”

    “师弟,你听我一句劝。那家伙没准是被个美娇娘绊住了,在温柔乡里泡着忘了回来,哪里是真的渡劫飞升了。”

    “师弟都决定了,帮着准备就是,你多什么嘴。”

    “好你个傻大个,也敢说我”

    “两位师弟”

    三人吵闹个不休,手持长剑的人背过身去不再多听,低头擦拭着剑锋。他的目光坚定,手腕翻转,如水的剑光倾泻在地。他想起那人数月前自言自语的话。

    人间好像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了,不知道天上怎么样。

    那人真的渡劫飞升了吗就因为觉得天南海北都走遍,再也没有新奇事物可供玩乐难道山上收的这些徒弟包括自己,在他眼中都是看过就算的风景,再不值得留恋的人吗

    他不敢深思,只静静掐指算了一遍天数,和自己确认,自那人不见已有七十九天了。

    被劫雷击中的草木化为焦黑一片,小山顶上一片狼藉,几乎被夷为平地。圆木搭建的低矮小屋,磨刀的石台,悬挂兽皮的树杈,炼丹的鼎炉往日众人熟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

    不在雷劫中心,受到波及较小的三人还能勉强站起。三人都有些失神,许久才听得一声“没想到”

    大乘期修士渡劫时招至的劫雷威势,与个人修为息息相关,越是实力蛮横修为高深的修士,其雷劫越难以相抗。修士渡劫之时,一旁护持的人都会尽力收敛自己的修为,以免气息相牵,误使雷劫殃及池鱼。而渡劫之人,也会小心留意,防备着近旁有人同时渡劫,双重雷劫相加,致使两人意外身陨。

    小山顶上的雷劫,原本声势并不算浩大。但当第一道劫雷应声轰落时,惊醒了在后山深洞中一睡就是数月的人。

    他的心魂本在睡梦之中无所着落,飘忽四海,忽的一声惊雷,像是猛然收紧了风筝的系线,将他从万里高空扯落。纸糊的风筝在空中裂为两半,较大的一片坠在地上,而轻飘飘的一角则随风远去,再无牵挂。

    他睁开双眼,九天之上的劫雷仿佛有所感应,紫光大盛,将要落下的两道劫雷合二为一,朝着山顶击落,声势百倍。

    大睡数月就为了躲避雷劫的人心中喊苦,脚步不停地向山顶奔去。和他那些刚进大乘期的半吊子徒弟不同,他的修为在半年前就隐隐超出了大乘期的限制,即便自己不愿飞升,那劫雷也时时刻刻在头顶觊觎着将他轰成灰烬。

    他在睡梦之中收敛了气息,冥思应对之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劫雷轰鸣声惊醒。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山顶渡劫

    这下可好,劫雷感应到了他的澎湃气息,只怕比之前要强上百倍。

    若是让他抓到,他非得

    “怎么是你”看到金紫劫雷就要劈在小徒弟的头顶,他怒喝一声,横剑回护,“你才什么修为,也敢渡劫”

    此时他心中所想的不是为人所累,恐怕会道消身陨,而是替这个修为不到就急于求成的徒弟感到担忧。渡劫是如何凶险的事,一时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是能随随便便就做下决定的吗

    劫雷在他的剑尖炸裂,金紫的散光落在两人身侧,升起一股土焦味。

    小徒弟伸手将要抓住他的手腕,被一避一抖甩开。劫雷根本没个停歇的时候,他全力应对都不能保证护得两人周全,哪里工夫做旁的事

    “师傅,我”

    轰。

    劫雷平息之后的山顶,异样的死寂。除了那喃喃自语般的低吟外,再没有其他声音。

    “没想到那家伙能做出这种事。”

    替自己的徒弟挡下劫雷,让那人看起来有片刻像个无畏无惧的英雄。

    劫雷频频击落的正中,土层翻起全是焦炭,草木虫兽无一幸存,唯有握着的墨剑的人,虽受了极重的伤,但堪堪留下了一条性命。

    焦黄的双手沾满了血迹,像是被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铁器。

    然而这和他仿佛被揉碎了撕烂了碾成灰了的心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知道你们平日里都嫌我,不认我是个好师傅。这回过后,好歹还会记得夸我两声护短。”那人轻轻一笑,“这事儿也算不清谁拖累谁,你往后也别多想。好好修行,来日不过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机会再渡一次劫了。第一次见你,你就想着抢我的剑,如今连我的雷劫,也被你抢了去,真是”

    真是什么

    在能将天地都震得悄然失色的劫雷前,他根本听不清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用墨剑撑起身子,他走到三位师兄身前。

    他已决意兵解。肉身兵解的惨痛剧烈少有人能够承受,但以他身上的伤势,若不兵解换得转世重修的机会,便再也无望渡劫成功。

    若不渡劫飞升,他不知道人间还有什么奇门异术,可以让一个在雷劫中形神俱散的人再见他一面。

    三人面面相觑,只见那一向冷淡的小师弟拜倒于地。

    “望诸位师兄助我兵解。”

    同样的劫雷。

    连站在他身边的,都是同一个人。

    萧道鸾一时分不清前生今世,直到身子被人环住。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但双唇触及的又是一片柔软,在天地都瑟瑟发抖的异变中,好像只有怀中的人是真实的。

    是沈恪。

    他还在自己身边。

    不论是出于怎样的侥幸,八百年前的那场雷劫没能让两人就此生死永隔,他都无比感激。再漫长的等待,在重逢之时回想起,苦涩中都会夹着甜腻。

    这次该轮到他护着对方了。

    八百年前兵解,三位师兄为了助他来世渡劫,合力炼制了九转丹,编成习剑录,连同他的墨剑,分藏于三个剑修宗门之中。只要他转世修行有成,寻回这三物,自然能从容应劫。

    出于痛苦和自责,这段记忆被刻意遗忘,直到三物齐聚,招来劫雷,才被拾起。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想到沈恪可能负伤时,自己就会变的如此软弱。亲眼看到对方被劫雷击中,前一刻还带着盈盈笑意的双眼,骤然泯灭于虚空之中,那样的锥心之痛,他不愿再面对第二次。

    劫雷再至,避无可避。

    没有什么可以动摇,也没有什么值得犹豫。

    从前生到今世,无论是追赶出那条狭小阴暗的陋巷,日复一日枯燥的修剑,仓促决定渡劫,旁人一再劝阻的兵解,还是下意识去追逐墨剑,跟着他从西北到东南,一再的失控,尝遍了的酸甜苦甘一一

    他曾问过对方,修剑是为了什么。

    他的答案和对方没有二致,甚至更真切。

    真真正正的,为你修剑,八百年。

    平地起惊雷。

    不逊于劫雷的剑光陡然而起,通天彻地,将二人所立的一小方天地笼罩其中。之外,是雷鸣电闪,狂风骤雨。之内,是他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握着剑。

    、第95章 终章

    小秋山顶,人人色变。

    就连为此追逐了十多年的那人,也没料到古卷上所载的异象竟真的是场雷劫。服丹、念法、持剑之人,平地飞升。原来所谓平地飞升,也依旧避不过渡劫这一环。

    只略微观望局势,便能明白为何劫雷尤以连山宗那弃徒、萧道鸾及他三人所立之间,最为来势汹汹。三物同傍于一人之身,是否也会历此一劫,已无从得证。他只知自己的修为连三岁孩童都不如,此刻能依仗的不过先前服下的九转丹。

    指盖大小的丹丸,真能抵挡着毁天灭地之威么。山脊发抖,山石滚落,撞断无数枝干。尚能奔走的野兽都拼命藏身于洞穴之中,枝丫间的鸟巢在骤风中摇摇欲坠。

    飞沙走石,稍远处的人影都看不甚清了。

    那人站立不稳,在狂风中无处倚靠,将将要摔倒之际,萧河伸手拉住了他。

    “这么多年我总不如你”那人握紧了萧河的手,将他也拽倒在地,两人在风沙之中滚作一堆,全没了剑池剑主和魔修大擘的风范,“但在谁先死这件事上,你我能战个平手了。”

    黑白两件狐裘都沾了土,在天地昏暗不明的时分,再也看不出差异来。

    “我从不觉得,你不如我。”

    “这下可好,打也不用打了。”掌柜的拍手大笑,“这山上能有几个好人,不如全劈了个干净。”

    苍梧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让对方躺着以免压到伤口,无力再阻止那不顾伤口崩裂的动作,无奈道“你那小伙计沈恪,还有剑池的这些人,都不算坏。你不该单为了虚真,就指望所有人都葬身雷劫。”

    “你有空教训我,不如麻溜地跑远些。没准跑开了,那劫雷便落不到你头上,堂堂连山宗首徒也不用窝囊地死在这里。”

    “我跑不动了。”伤在胸口,而两腿尚且完好的苍梧,面不改色道,“你就陪我死在这儿吧。”

    掌柜的费力地转了个身,拉住苍梧垂落的袖子,道“那你可占大便宜了。”

    苍梧将外袍盖在掌柜的腿上,盖住一片血污。这么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咳得弓起了身。“你那么精明,我为了占这个便宜,可是足足亏上了十二年。”

    “你怕吗”

    “我只想吻你。”

    雷劫持续了将尽一日,浓云散去之时,已是深夜。

    对于这场百年来的第一场雷劫,江湖上众说纷纭。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无人在雷劫中飞升。正相反,当时在小秋山顶上的人,除了极少数修为高深的大能,都命丧于此。

    传闻中带着诡秘色彩的寥寥数语,在当事人看来,却是无尽凄凉景象。连山宗与归一宗门人几乎伤亡殆尽。试图以一己之力对抗雷劫的莫列,在第一道劫雷落下前便远遁的虚真,都没能逃脱。

    剑池的老伙计们因为远离战场,避过一劫。当他们在劫雷停歇后匆匆赶到,还能站立在只有两人而已。

    紧握了许久的双手僵硬发麻,但没有谁愿意松开。

    萧道鸾叹了口气,道“看看还有谁活着。”

    横在地上的人大多已断了气,或是被劫雷击中,或是被震碎了心脉。老伙计们试探着众人的鼻息,脸上的神情愈发沉重。

    任何生命的消逝,都值得一声唏嘘。

    即便在看到虚真的尸身时,萧道鸾也没有感到一丝快慰。

    沈恪道“都葬了吧。”

    “嗯。”

    “咦这人没死”远处伙计狂喜道,看样子是没想到还有人活了下来。

    沈恪和萧道鸾四目相对,看了彼此一眼,无声问道“谁”

    从雷劫中活下来的,还有四人。

    掌柜的和苍梧被发现时都已奄奄一息,却是因为身上的伤势没有及时得到处理。剑池老伙计们飞快地将人抬回藏锋阁,翻出阁中秘藏的灵药,凡是药性不相克的,都一股脑给两人服下。剑主也没死,这让他们都开心坏了,巴不得多救人积阴德,好偿报天道放过萧河的善果。

    最后一人,却是最没有理由活下来的。若不是他盗了连山宗归一宗至宝,搅出无数风雨,也不会引来这场血劫。老伙计们将这人囚在了藏锋阁内,等待萧河醒来再行发配。

    经此一役,连山、归一宗受到重创,渐露颓势。三大宗门中唯一少受波及的剑池,也因剑主重伤而日渐销声匿迹。江湖上从不缺有野心的人,新的宗门很快乘隙崛起,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而成了禁地的小秋山顶,却不如众人所想的一般恶鬼夜哭,鸟兽无踪。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平日只穿粗布褂子的老伙计也换上了喜庆的红绸。剑池二十年来头一回办喜事,除了不宴请外人,其余每样都力求尽善尽美。凤冠霞帔红盖头,连向新人讨要花生莲子的喜童,都由老王头抱着他家只会哇哇大哭的孙子充任了。

    将新人送入洞房后,一群老不羞还想闹上一闹,被毫不留情的剑气逼了出去。

    萧道鸾将哄闹声关在门外,迟迟没有转身走向雕花大床。

    坐在床沿等得无趣,沈恪一把扯下了盖头,挑在手中转着,笑道“怎的不过来”

    萧道鸾“苍梧他们养好伤便走了。”

    “他们也赶着亲热,在这儿呆着还得避人耳目,多不自在。你能留得住才怪。”

    “萧河将那人压在观澜亭下,自己也进了水牢看守。不过他托人送了彩礼。”

    “在我手上戴着呢。”沈恪扬了扬手腕上的玉镯,“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你反悔了。堂都拜了,你若是抛弃槽糠之妻,我非得告到皇城脚下去不可。”

    萧道鸾动作僵硬地走到桌边,倒了杯合衾酒,也不看到底满了几分,仰头就喝到见底。

    沈恪看他连着喝了两三杯,也没停下的意思,按捺不住从床沿上站起。把手中攥着的大红盖头一拉一拧,绕成了条粗绳,系在萧道鸾的脖颈,迫着他一步一步跟随自己走到床边。

    名正言顺的事儿,他有什么好矫情的。

    两人今日的衣裳极为好解,沈恪一手拉着喜帕,单凭一手就将萧道鸾的外袍褪下。再往里,就能摸到密实的胸膛,沈恪回想着那舍不得撒开手的触感,就忍不住拽着喜帕让两人贴得更近一些。

    萧道鸾双手撑在沈恪身边,似乎在抗拒着同他亲密无间。

    沈恪挑眉道“你的剑好了,难道人又不好了”

    满目喜红和身下人生动的眉眼无一不在刺激着萧道鸾。他知道今日之后自己就算真真正正拥有了沈恪,可是

    “我很好。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着这一天,想了很久了。”

    沈恪失笑道“难道我不是吗”

    也许是喝了点酒,萧道鸾说话时字字停顿,十分辛苦,“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沈恪逗着他,趁他分神的时候又解开了件里衣。

    “你想了不过一年。”萧道鸾认真数道,“我想了八百三十九年。”

    “我也想了八百多年。”沈恪板着脸道,“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连做个山精鬼魅成仙的机会都不要了,你还不满意”

    “你骗我。”

    “没骗你。”

    “你骗我。”

    “没骗你。”

    萧道鸾反复问了几遍之后,酒意上头,趴在沈恪的身上睡了过去。

    沈恪的胸口被压得一闷,但更闷的是,原以为今晚能结果这人就为了点破事借酒浇愁,白白浪费了大好春光。

    认命地把人推到一边,盖好被子。萧道鸾睡着的时候皱着眉,嘴角下撇,比白日清醒时多了几分稚气,难得可爱。沈恪看得入迷,仿佛将这幅表情和记忆中矮小的那个身影重合了起来。

    萧道鸾睡不踏实,三两下又将被子蹬开,自己缠住了沈恪,说什么也不松开手。

    沈恪被他缠得浑身发热,劲儿没处宣泄,心里烦得很。

    偏偏萧道鸾嘴里还轻轻喊着师傅。

    沈恪费劲将他摇醒,问道“你到底是喜欢你那师傅,还是喜欢我”

    萧道鸾眯着眼,眼中满是为难。在沈恪将要掀被下床之时,萧道鸾道“喜欢师傅,也喜欢沈恪。”

    将两根手指并作了一根,萧道鸾的眼眶中有些盈光,“可是你都不记得了。”

    “谁说我不记得了”沈恪放低了声音,“原先确是不记得了,不过看到那雷劫,也就记得了。”

    “你”萧道鸾似是不能理解这话。

    沈恪用被子将两人都盖住,小小的一方天地只剩下彼此。

    “两辈子的事,一起讨回来吧。”沈恪忽的低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发颤,“松手。”

    “嗯。”萧道鸾应了,却没停下手中动作,缓缓道,“你那掌柜的离开前同我说,你这人,我若进一步,你也进一步,但我若退一步,你便会进十步。与其慢慢等着你走过来,不如激上一激。”

    “承认吧,上辈子你带我回山上,就安了别样心思。”

    “你同他混到一处,还要不要脸了。那时候你才多大,我能下得去手况且是你先撩我的剑”

    “现在想起来,你回山上,根本不用从那条巷子里走。你走错了一遍路也就罢了,还走上两回三回”

    “我那是一一你轻点”

    沈恪脸上布满了飞霞,几乎快要燃烧起来。他挪了挪身子,似是不适,实则更方便萧道鸾动作。

    胳膊忽然压到个冷硬之物,沈恪反手握住,一看竟是那把墨剑。

    “你把这个,带到床上”还是新婚之夜的大床

    萧道鸾认真道“怎么了,这是你送与我的定情信物。”

    沈恪想要辩解说,那时不过是懒得再托人打一把好剑,索性将自己的佩剑送给了他。但看着萧道鸾眼中的怜惜,他到底没把这谎话说出口。

    怀念地摸了摸墨剑的剑鞘,不期然碰上萧道鸾的手指。

    两人相视一笑。

    “还记得这把剑的名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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