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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第17节

作者:壑舟须臾 字数:21438 更新:2021-12-13 04:44:30

    “怎么说也强身健体不是年轻的时候多动动,免得到老了一身病。”沈母点了沈父一下,“你若不是年轻的时候太不爱动,如今哪能稍走两步就喘个不停。”

    沈父面上过不去,嘴硬道“我那是在北边跑生意的时候伤了肺。”

    老夫老妻又拌了两句嘴,不过都与沈恪练剑的事没什么关系了。

    就像沈母说的,沈恪能回来于他们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就像一亩从来没指望能种出庄稼的地里,忽然冒出了嫩芽,就算长出的是歪瓜裂枣,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

    沈记米铺的伙计最近都面色红润,中气十足,显然日子过得很滋润。老掌柜的原先日日都来铺子里看着,年纪一大把的人,还事必躬亲,量米换桶件件不落,让他们这群年纪轻轻的伙计很是羞愧。老掌柜的每日天不亮便来铺子,天黑了好一会儿才走,他们也只能作陪,每日回到家中都累得恨不得倒头就睡。

    即便在老掌柜的手下累些苦些,但工钱从不会短,逢年过节的还会收到红包,比起其他会遭到苛待的伙计朋友要舒坦许多。沈记米铺的伙计对老掌柜都还算满意,偶尔发发牢骚,也只是觉得对方太较真了。

    如今的日子可就大不同咯。

    一日老掌柜的带了个青年来到铺中,简单交代了两句便走了。众伙计和青年面面相觑,没僵持多久,青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站着干嘛,现在还早呢,没生意的时候就坐着呗。”

    过了半日,沈恪便和米铺的伙计熟了起来,彼此称兄道弟。伙计们还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少东家,只以为是老掌柜带来的个远方亲戚。他们在铺子里的年头不短,但多没超过十年,是以不清楚当年沈家的事。就算有知道老掌柜有个小儿子多年未归,也没和眼前的青年联系上。

    大概是因为沈恪也太好亲近了。交代他做些杂活,他从不推辞,不懂的便虚心地问。闲聊时一群血气方刚的单身伙计,说起镇上哪家哪户的小姐养在深闺人不识,他也能配合地递一个眼神。

    这让众伙计们觉得这又是个同病相怜的家伙。可惜难兄难弟的亲密感没有能够持续很久。

    正午时分,伙计们围坐一团,扒拉着油水还算充足的饭碗边吃边唠嗑,才走了半日的老掌柜便去而复返。

    其时伙计们正纷纷猜测着,向来爱铺如命的老掌柜怎么这半日不在,莫不是家中出了大事,就看到老掌柜板着一张脸,将手中三层饭盒往桌上一搁,道“你娘亲手做的。”

    众伙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到了沈恪身上。

    沈恪摸了摸脑袋,笑着站起身,打开食盒。香气扑鼻,众伙计心中都是以酸。他们的饭食虽说不差,但和那食盒中也是没得比的。就看那大块的肉,都肥的流油了。

    沈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远不止是一个人的饭量,便将食盒一层层取出,摆在众伙计面前,自己端了碗饭做好,招呼道“一起吃嘛。”

    沈父不情不愿地带了食盒来,又囿于妻子的吩咐,不得不离开铺子。他可不觉得自己带着沈恪熟悉米铺生意有什么不妥,但沈母非说不如让沈恪先和铺子里的伙计处处,自己琢磨着学,效果更好。沈父当时重重哼了一声,心中暗道,也好,让这小子多摔几跤,才会知道痛。

    沈父走了,伙计中才有一人小声问“兄弟,你和掌柜的”

    沈恪都没有停下夹菜的动作,好像只回答了个无关轻重的问题“他是我爹。”

    那自己岂不是和未来东家瞎扯掰了一早上众伙计立即开始回想,有没有在沈恪面前说过老掌柜的坏话,抱怨过几句的人脸色明显就不太好。

    沈恪将众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慢吞吞将自己碗中的饭菜吃完,放下筷子,道“这还有呢,都吃呀。吃饱了下午还要干活。”

    吃完饭,对着沈恪,众伙计就拘谨了许多。有两个心思活络的,面上还能装着亲近,但讨好的态度还是被沈恪看了出来。他也没有刻意敲打,依旧是向伙计们学着不懂的生意经,该轮到自己做的便自己做,没仗着少掌柜的身份压榨劳力。

    众伙计心中惴惴,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沈恪比起老掌柜来还是随和了不少,慢慢的又能开些玩笑了。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沈恪又在外飘荡了那么长一段时间,闲聊起来说些神怪传奇,头头是道,引得一众年轻人很是向往,彼此的关系也终于真正稳定下来。

    如何当一个称职的米铺老板,沈恪还有很多要学。但一来他聪明,一遍学不会的再看一遍也就在心中记下了,二来真有些一时半会儿弄不明白的,回家了还可以向黑着脸的老父请教。老父若是要端着架子不肯说,他还可以到沈衡家中去逛逛,问问兄长,顺道看看胖乎乎肉团团的侄儿。

    脱沈恪的福,沈父有好一段时间没来米铺时时看着,伙计们在空闲的时候也能浑水摸鱼一二。况且沈恪也不像他的父亲,只要天色一黑,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众伙计也有样学样,比往常能早一两个时辰回家。

    “看你每日都急着回去,该不是老掌柜早早给你许了门亲事,家中有个美娇娘等着吧”

    和沈恪相熟后,众人知道他性子,也就时不时同他开些玩笑。比起一丝不苟脾气暴躁的老掌柜,在沈恪手下讨生活的日子无疑好过很多。伙计们也没有那么惧怕这个能闹能玩的同伴。

    沈恪将上工时套着的粗布外衫脱了,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圈,被粗壮的伙计围在当中,倒像个误生在杉木林中的细竹竿。

    他笑着把堵在门口的伙计推开,道“是呀,有个美娇娘。”

    伙计们嗷嗷直叫。他们差不多也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只是出来当伙计的,家中都不太阔绰,未必能筹出娶亲要用的彩礼。

    “可惜呀,她都已经成婚十多年,儿子都到我腰边那么高了。”沈恪摊了摊手。

    趁众伙计没有回过神,沈恪一弯腰从人墙中溜了出去。他可没有说谎话,他的嫂子确确实实是个美娇娘,不过那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么

    沈恪心中庆幸,他和萧道鸾都不会因为生子而发福,否则腰身整整粗了一倍,想想也惊人。不过就算萧道鸾再臃肿一些,他大概也不会抛下他不要的。

    再说,侄儿白白胖胖可人得紧,嫂子也算没白白遭罪。

    沈恪在街边买了麦芽糖,包好塞在怀里,准备带去了兄长家中,好好逗逗侄儿。看着白白嫩嫩的小胖墩被他耍得气喘吁吁,沈恪的心中就是一番得意。兄长小时候可没少耍滑使奸折腾自己,这就叫父债子偿。

    沈恪昂着头向沈衡家走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两名坐在酒寮中的男子对饮了一杯酒。两人既不像好友,也不像仇敌,不远不近对坐着。一人直勾勾盯着对方,而另一人则只将目光放在了酒壶之上。

    身形略高的那人拦住了另一人继续斟酒的动作,道“一日三杯,不可再多了。”

    年纪稍长的男子不满道“你怎的如此多事早知如此,当日我一人走了便是,还带上你作甚”

    “”

    “怎的,你不服气要不要来打一架啊”

    “”

    无论怎么撩拨,对方都不起脾气。年长男子也觉得无趣,挥了挥手,不耐烦起身道“懒得和你多说。好像见着我那小伙计了,我去看看。”

    、第63章 叔侄

    沈恪慢悠悠晃到了沈衡家宅。沈衡作为布庄掌柜的,自然没有他那么悠闲,约莫还得过半个时辰才会回来。不过沈恪也不在意,他本来就是来逗侄儿玩的,才不是想要见那个总是板着脸教训自己的兄长。

    沈衡的妻子王氏在家中。南方的冬日也是阴雨连绵,难得有个晴日,家中便晾了满满一院子的衣物被褥。等到白日西沉,衣物都被晒得蓬松香软,王氏便伸了个懒腰,让下人将晾晒的物件收好,自己捧着织了一日的贴身肚兜,转到厢房看望才几个月的女儿。

    至于那个十多岁大,正闹得欢的儿子,王氏全都放任不管了。沈衡在家中的时候,他还能收敛几分,沈衡一去布庄,小孩儿便闹得山崩地裂。王氏光是听听那哭天喊地的声响就脑壳发疼,心想男孩都生的跟猴儿似的,还是闺女贴心。

    家中主母都管不了小少爷,下人们哪里还敢多教训一句。不是被差遣去城外山上捉蛐蛐儿,便是被支使一同去偷管家的银子,每日都被折腾得骨头散架,就盼望着那位“小叔”能赶紧过来。

    也只有同样胡天胡地过的沈恪,能镇得住沈衡的宝贝儿子了。

    “小叔”沈俨还是小孩儿的嗓音,尖尖细细,一旦高声喊起来便能传出老远。

    沈恪离院子还有好几十尺,就看到个黑乎乎的团子朝自己滚了过来。

    沈俨不知是在院子里翻了土还是捉了虫,浑身沾满了泥,白嫩嫩的脸蛋上也全是划划道道。全然不觉得自己这副模样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沈俨兴冲冲地扬起一双手,将一只皮毛本该是雪白的兔子举到沈恪面前。

    沈俨拼命想要把灰兔子往沈恪怀里塞,沈恪瞅着那兔子和人身上结了一层又一层的泥痕,断然拒绝。

    沈俨把嘴一憋,兔子也不要了,弯下腰放在地上,让它自个儿玩去,空出双手要抱小叔。

    沈恪咳了一声,按住他的脑门,把人推得远远地,任那小胳膊小腿怎么踢蹬都碰不到自己的衣裳。这冬天的衣裳有多难干,感情这小孩都不知道。

    “别闹,不看看自己脏成什么样了。”

    沈俨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泥爪子,果然没有平日那么好看了。但小叔因为这个嫌弃自己,他觉得自己也可以嫌弃小叔了。不就是捉兔子的时候跌了几跤嘛,他听人说小叔之前闯荡江湖的时候,被打得起不了身还在泥潭里泡了三天三夜呢。

    不过沈俨自小受到沈衡的言传身教,小事儿可以不计较,只要更重要的目的能达成便好。所以有着一颗纵横江湖的雄心的小胖子,大度地捂了捂脸,让四处的泥渍分布得更均衡了些“我这就去洗洗,小叔你别跑啊。我找你还有事呢。”

    沈恪催促道“还不快去洗,给你爹看到了少不了一顿打。”

    沈俨一溜烟跑了,心中暗道,爹才不会随意打人,只有早年大概被打多了的小叔,才会时时想着要抓住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教训一番。

    沈恪对沈衡的家宅已经十分熟悉,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让下人奉了杯茶,就等着小胖子自投罗网。

    他找自己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套出点所谓的“江湖秘闻”吗

    没过多久,换了身衣裳的沈俨便气喘吁吁地跑来。他的发梢还滴着水,显然没有空擦干,一个婢女在后面追着道“小少爷,不擦干会着凉的。”

    沈恪靠着座椅,翘着腿,伸手指了指小胖子“去擦。”

    沈俨讨好道“我急着见小叔和小叔说话儿呢。就让她在边上擦着,好不好”

    小胖子和他爹小时候完全不是一个模样,精明都藏在骨子里了,外表看上去只觉得憨傻。沈恪捏了把鼓出来的脸颊,道“那你老实坐着。”

    沈俨连连点头,转身就爬上了高椅,挨在沈恪身边。

    沈恪本想让他坐直了,但看小胖子小心翼翼地不让发丝上的水滴在自己身上,也就作罢。

    “这次又有什么想问的”

    沈俨双眼一亮,眼巴巴盼了一天就盼着沈恪这句话呢。

    “小叔,昨儿个你说归一宗的剑阵好生厉害,那还有能打得过它的人吗”

    沈恪沉默了一会儿,吊足了小胖子胃口,方缓缓开口“要说归一剑阵,那确实是厉害的紧。十二人成阵,已是极难对付,若是凑足二十四、三十六之数,那更是势不可挡。身处阵中便觉无处可避,你若往西,阵眼便往东,你若往东,阵眼便往西”

    沈恪好是学了些说书人惯用的手段,一到关键处便适时收口。

    沈俨心中其实不着急,但知道自己若不表现得急不可耐一些,这个还没自己心眼多的小叔便不会接着往下说。

    “那可肿么办啊”沈俨掰着手指忧虑道,“往东往西都不着力,岂不是只能被困死在剑阵里了吗”

    “自然也有破阵之法。”沈恪满意道,“一是仗着人多。归一剑阵以三十六为极数,若是能结成超过这个数的剑阵,自然可破。上上回和你说过的朝岳剑阵,便是整整八十一的大阵,阵成之后对付归一那是不在话下。”

    “二嘛”沈恪伸出两根手指,在小胖子眼前晃了晃,险些把人晃成斗鸡眼,“只要你够快,够强,在其余众人移位之前,破了他们的阵眼,便可破阵。”

    “那得多快啊。”

    就算是人数最少的归一剑阵,也有十二人。哪怕只有一人及时补救,那被困之人便不得突围。想要一举攻破阵眼,以少胜多,那必须得比布阵的所有人都要强,还得强上不是一丁半点。

    饶是自认为心思很多的沈俨,也忍不住脱口而出感慨了一句。

    沈恪揉了揉他被擦得半干的脑袋,然后把满手水渍擦在了棉衣上“那得很快。”

    沈俨被他用手压低了脑门,正好趁着沈恪看不见之时翻了个白眼。小叔不仅心眼少,还喜欢说些废话。沈俨开始替爷爷担心米铺的生意了。

    沈恪翘起嘴角,回忆着往事笑道“我就见过一人一剑破了归一剑阵。”

    沈俨情不自禁道“骗人。”

    沈恪脸一黑,将小胖子的脑袋又前后左右按了一圈,道“怎么说话的”

    沈俨想要摆脱压在头顶的手而不得,要知道上一个赶这么揉他脑袋的李大壮,可是被他狠狠削了一顿,之后看到他就脸红逃跑。要不是看在沈恪是他小叔的份上,他早就还手了。

    沈俨委屈道“我听李大壮说,高手结交的都是高手。就小叔你嗯,能有那么厉害的朋友吗”

    沈恪心道,你还有那么厉害的婶婶呢。

    “小叔”沈俨缩着脖子凑到沈恪耳边,神秘兮兮道,“你就和我老实说了吧。江湖修士有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大乘六境,你到底到了哪一层”有没有成功筑基小胖子很有颜色地把后半句话吞了下去,万一小叔只是个炼气期修士,自己这么一问岂不得恼羞成怒

    “这个嘛”这个问题着实有些不好回答。若是几个月前,他还没和萧道鸾分开的时候,那自然可以嘚瑟地向侄儿炫耀,你家小叔可是元婴期的厉害修士。但是上归一那一战之后,萧道鸾将他丹田的剑气都打散,散布在了经脉之内,并告知了沈恪他身体的糟糕状况。如今他经脉上的伤暂时倒不会发作了,但也容不得大量剑气流经。这些日子他坚持练剑,也只攒下了一点点微薄的剑气,如果一定要说个明白大概是刚筑基

    沈恪一迟疑,沈俨心中那一丢丢“我家小叔可能是个隐藏实力的绝世高手”的幻想就破灭了。小胖子垂下脑袋,有气无力道“小叔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日后自己闯荡江湖,也不能指望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罩着。

    沈恪猛地拍了把小胖子的脑袋,笑道“虽然你小叔的修为算不得高,但那么多年好歹也认识了不少朋友嘛。你倒是说说,你对哪个门派感兴趣,我便给你多说些呗。”

    沈俨起初强打起精神说了两句,说着说着便想起传奇话本上飞天入地的故事,对神秘莫测的修真门派也愈发有兴趣,嗓门也不自觉大了起来“书上都说如今要修行便修剑,要修剑便入连山归一。不入连山归一宗,便成剑圣也枉然啊。要说这两个门派,我还是觉得连山更胜一筹。听说连山宗的大弟子曾经一剑将归一宗大弟子打下马呢。”

    沈恪一笑,正要说苍梧何时和莫列动过手,小胖子已经急不可耐道“不过比起剑池来,他们可就都差远啦听说剑池的少主比我也大不了几岁,就已经是大乘期的修士,没准过不了多久就飞升啦我要是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

    你就别想了。要是剑池少主飞升了,上哪儿给你再找一个婶婶去

    沈恪沉下脸,准备好好开导一番白日发梦的小胖子,便见沈衡施施然走进偏厅。

    沈恪不知道兄长是几时回来的,又听到了两人多少谈话,小胖子却已觉不好,准备逃之夭夭。

    沈衡挡住想要挤出房门的儿子,淡淡道“你想飞升”

    、第64章 弟媳

    想要飞升的小胖子毫无疑问被胖揍一顿,哭哭啼啼的样子半点没有立志高远的模样,两只被挤到快成一条线的小眼睛一直往沈恪身上瞟,似乎在抱怨,小叔害我。

    看见小胖子暗地里翻了无数白眼,沈恪才懒得替他求情。他抱胸站在一边,懒懒道“当年你爷爷奶奶打起我和你爹,都是抡棍子来的。你吃这几下算什么。”

    沈衡拍了拍儿子的头,道“起来,吃饭。”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都备好了,等沈衡一回来就摆上了桌。沈衡在主位做好,王氏抱着小女儿坐在旁边,沈恪站了另一边的座位,小胖子只能哭着脸在亲爹对面坐下。

    屁股一碰到椅子,沈俨就啊了一声跳起来。

    沈恪往他身下看了一眼,那么厚的棉衣,沈衡又只是随便拍了两下,还不至于反应那么大吧。

    沈俨自觉演得夸张了,摸着椅子老实做好,秉持着食不言的家教,闷头捡自己最喜欢的五花肉吃。

    “铺子的生意没什么问题吧”沈衡说到底是个生意人,外出时少不了和人在饭桌上谈生意,即便读了些书也不会像世家大族一样严守礼法。

    同桌上没有其他生意人,沈恪应道“生意都好。”

    沈衡道“听说镇东新开了家米铺,这几日生意很是红火。”

    “嗯。”沈恪点头道,“他们开张那日,我也去看过。他们家的米,每斗比我们便宜五个铜板,不过”

    兄弟两人对视一眼,沈恪笑出了声,道“你明明不管米铺的生意,还那么关心这些作甚。他家用的是小斗,这几日大家凑热闹去卖,过后便会发现他家的米不如往日那么经吃,自然又会回来了。”

    沈衡道“但这些日子,你却是难熬了。”

    “我有什么难熬的”沈恪笑道,“也就是账房先生要担心着怎么和爹交代了。”

    “你就没想过,也把大斗换成小斗”

    沈恪闻言严肃道“这怎么能行”

    沈衡哦了一声,道“为何”

    “来米铺的大爷大娘,哪一个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要是短了他们的尽斤两,回头他们不得堵在家门口拿鞋底板抽我啊。”

    沈衡有意套他的话,想强调下沈家人做的是一向是本分生意,让沈恪别生出别样心思,没想到对方在米铺帮了那么久的忙,还是没个正形。

    沈恪觉得和兄长聊生意实在无趣得紧,尽管如今米铺的生意他都知道个大概了,但也并不热衷。他爹一直想着让米铺发扬光大,估计在他手上是不可能了。

    沈恪摇了摇头,凑过去逗沈衡的小女儿。

    “来,柔柔吃肉。”

    沈柔是沈衡的小女儿,才一岁多大,窝在王氏的怀里,一双黑黢黢的大眼睛瞅着沈恪,好像被他筷子中夹着的大块肥肉吸引住了。

    王氏笑道“柔柔太小了,这肉她嚼不动的。”

    沈恪只得把肉塞到了自己嘴里,费解道“一岁多了还不能吃肉啊。”原来自己还过过一年多不知道什么是肉味的日子,那可比浪荡着最苦的时候还要惨。

    王氏抱着不哭不闹的女儿,哼了两句小调,道“小孩儿可麻烦着呢。等小恪你成家了,就知道了。”

    “这么麻烦啊”沈恪的脸上满是迟疑,正酝酿着怎么和沈衡吹吹风,先让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带小孩儿也不打算要,这样说不定他会更能接受不会生孩子的萧道鸾。

    沈衡停下筷子,不容情地打断了沈恪的遐思“你若嫌麻烦,交给弟妹带便好。家中还有乳母女婢,再不济你嫂子也能搭一把手。”

    王氏也道“等小恪成家的时候,柔柔也大了。我在家中闲着无事,帮帮弟妹也是应该的。”

    沈恪深感好奇,沈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好像能预先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话,还先给堵住了呢。

    “铺子的生意你都熟了吧”沈衡似乎还没放弃和自家弟弟谈生意的念头,在沈恪执意逗侄女的时候,还继续挑起了话头。

    沈恪随意应道“都熟了啊。”

    “那你正好和我出一趟门。”

    “啊”沈恪直起身,对沈衡的话略感诧异。

    “我要去南岭进一批货。你不是说看上的姑娘家在南岭吗你同我一块儿去,备些彩礼,正好把婚事给定下来。”

    沈恪差点把筷子砸在桌上。

    沈柔见他表情好玩儿,虽然还不怎么会说话,也伸出小手指着沈恪,咿咿呀呀嚷了起来。

    王氏以为她要哭闹,忙站起身抱着沈柔颠了颠,哄道“不哭不哭”

    妻女分散了会儿沈衡的注意力,等他将视线重新转回沈恪身上时,沈恪已经勉强镇定了下来。

    “这么急”沈恪拖着时间不愿回答,脑中思绪急转。但是什么也想不出来,只一味在回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没把持住,把萧道鸾家在南岭这种事都说了出去是那回自己和沈衡喝酒吗他还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他不会把萧道鸾是个男子也说了吧

    思及这种可能,沈恪的冷汗沿着后背流了下来。

    沈衡缓缓道“你说她长得好,性子好,家世也好,对你更是好的没话说。这么好的女子,你不怕被人抢着提亲”

    果然是说漏了不少事吗

    沈恪道“我怕啊。但这也太急了让我好好想想。”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沈衡也没故意做出什么模样,只要压低声音,便自有股逼人气势。

    沈恪不由四下看了看,想找个人救场。但是王氏为了哄女儿,已经走远了,沈俨个小胖子猝不及防和他对上了眼,张大嘴巴呆了片刻,跳下椅子也跑了。

    他爹发火前的样子他可见得太多了。小叔看着就像是要遭殃了,他可不愿再受连累。没看到他的屁股已经被打得开花了吗

    沈衡镇定自若。兄弟两人喝酒的那一晚,沈恪醉了,他可没有。从沈恪嘴里,他问到了不少未来弟妹的消息,其中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一条是不过后来想了多日,这么多年就没见沈恪对哪家姑娘真的动过心,难得碰上这一个,就算有些不好,也算了罢。

    但他想听沈恪自己交代清楚。说明白了兄弟两人可以商量着怎么和爹娘说,若是沈恪想着一个人暗度陈仓,就别怪他这个兄长不答应了。

    沈恪心想伸脖也是一刀缩脖也是一刀,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和沈衡说清楚了。没准对方跑生意见的多了,还就真的能接受呢再说他对兄弟两人的感情还有点自信。

    “我是瞒了点事儿,也不是大事”

    “嗯。”沈衡满意了,看来沈恪到底还是愿意和他说说心里事的,光看这点,他就愿意在这事上帮帮他。

    “你这个弟媳不是弟妹。”

    “”

    “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

    原以为会听到“你这个弟媳也是耍刀弄枪的”,结果远比这来得震撼。沈衡沉默了片刻,看样子还将继续沉默下去。他能接受一个沈恪口中比他修为要高得多的弟媳,但是男人

    “我要有个男婶婶了啊”沈俨的矮胖身子在门外露出了半边。

    沈衡怒道“谁让你偷听的”

    沈衡难得大声说话,小胖子显然被震了一下,缩回脑袋,过了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前几日李大壮还说要给我当媳妇儿呢。小叔,你说男媳妇儿好还是女媳妇儿好呀。”

    沈恪对小胖子笑了一笑,但是那比他爹冲他吼了一声还要让人瘆得慌。沈俨没敢再多留,去找他的小伙伴李大壮压惊了。

    “我就是这么一说,你也就是这么一听。你要是不爱听,反正我说也说了。”从沈衡的反应中,沈恪知道他不可能赞同了,与其两个人僵在这儿,还不如让沈衡一个人呆着。没准想想兄弟俩的童年往事,对方的心肠会变软一些

    沈衡道“娘都把你生下来了,谁还能把你塞回去。”

    沈恪道“你好好想想”沈衡都开始口不择言了,他也该溜之大吉。

    沈衡道“滚。”

    沈恪往门外走了两步,忽的回头喊道“你可不能装没听见啊你弟弟我就是喜欢上个男人了”

    王氏哄完女儿回来,看见自家喜怒不形于色的丈夫站在桌边,碗筷碟子摔了一地。

    “这是怎么了”

    沈衡道“没怎么。”

    顿了顿又道“明日沈恪若是再来,别让他进屋子和你说也没用”

    沈衡喊来管家,吩咐了一番,在妻子忧虑的目光中,按着额头走到院中。

    他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沈恪自小爱惹事,这回不过是比较棘手的一件而已

    、第65章 重逢

    沈恪走出沈衡家的时候,撮着两指吹了声口哨。说了也好,起码以后不用再瞎琢磨该怎么和沈衡交代这事儿了。

    沈衡想来不会直接告诉爹娘,那接下来还是他们两人的交锋。他相信如果和沈衡交手,最后胜利的一定是自己。就像当年他偷偷背着包袱溜出家门,被沈衡撞了个正着,对方分明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却没有拦着,还冷着脸塞了点银两给他。

    沈恪心中得意,走路也开始晃荡,冷不防听到一声嗤笑。

    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自己轻飘飘没个谱的时候听到过不少次。沈恪似乎能猜出下一刻那声音的主人会说出一句什么话。

    “一段日子不见,你倒看着更不像个正经人了。”

    沈恪原地站定,几乎不需搜寻就看见了不远处的身影“掌柜的你看着倒更年轻了。”

    在凌云镇上总是一身深色衣袍的掌柜,如今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袍,沧桑感依旧,却再没当客栈掌柜之时给人迎面扑来的世故油滑了。

    “怎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沈恪和掌柜分开的时候,对方可是在一众修士面前暴露了魔修身份,还拐走了苍梧。别的门派不说,连山宗肯定不会放过两人。沈恪偶尔想起两人的时候,都默认他们被撵的满天下乱窜,或者找个深山老林隐姓埋名,没想到会在自己的故乡看到他们,“怎么没看到苍梧”

    掌柜的冷嘲道“他走他的,我走我的。没看到他有什么好稀奇的”

    “你不是”任谁看到当日的场景,都会认为两人情比金坚。否则苍梧怎么会为了掌柜的叛出师门,掌柜的又怎么会宁愿暴露身份得罪那么多名门大派也要带苍梧走要知道那个时候的苍梧,不仅没了连山宗首徒的身份,受了一剑后还修为大损,便是说一声“丧家之犬”也不为过了。

    “我不是什么”掌柜的脸上有些不耐,“看到猫猫狗狗被人追着打,我也会伸手捞一把。”

    要是别人这么说也许沈恪会信,但在当客栈伙计的时候被压迫做了不少苦力之后,沈恪对掌柜的性情有了无比清楚的认识。如果有一日对方在客栈中养了一只猫,只有一种可能客栈里闹耗子了。

    有人在靠近,脚步声一轻一重,不像是修为高深的样子。掌柜的能听出来,沈恪过了会儿也听见了。看到掌柜的愈发烦躁,沈恪忽然明了,高呼道“苍梧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苍梧走到掌柜的身边停下,才对沈恪笑笑“好巧。”

    比起两人第一次见面,苍梧如今的笑容要诚心很多。有着连山宗首徒身份的他,行事多要为了宗门考虑,待人接物总是一副温文有礼平易近人的样子。而今没那么多名分上的拖累了,倒可以率性起来。

    沈恪颇有些感慨。其实说来,见到苍梧的第一面,他还很有些心动,否则也不会在众人面前替他说话。可惜,掌柜的要是当初他没和萧道鸾搅和在一块儿,而是和苍梧

    这般想着,沈恪盯着苍梧的眼神就有些深意。

    掌柜拉了苍梧一把,不愉道“巧什么巧,你还不是跟着我来的”

    沈恪回过神来。掌柜的这模样,怎么可能和苍梧没什么纠缠,分明只是嘴上不愿承认罢了。就算当初他没看上萧道鸾,执意围着苍梧打转,恐怕在二人中也插不进脚。

    更何况,他一眼就看上萧道鸾了。

    两眼,看上的也是萧道鸾。

    “你们特意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沈恪笑问道。

    “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掌柜的反唇相讥,“当初在店里让你白吃白喝了那么久,我如今来蹭点吃喝,你不愿意”

    沈恪叹道“奈何我家中缺衣短吃”

    “得了。”因着沈恪先前看苍梧的那个眼神,掌柜的忽然有些不愿两人继续呆在一块儿了,“别和我瞎扯,来找你是有点事。是去你家,还是去客栈,总不能站在这儿说吧”

    沈恪自然不能带两人回家,要是让爹娘知道他带了“江湖朋友”回来,恐怕又有段不安生的日子要过。

    三人到了掌柜和苍梧下脚的客栈后,苍梧便被掌柜的支使了出去。

    沈恪笑道“你们俩是你做主啊”

    掌柜的道“自然。”

    “先前不还说各走各的么”沈恪心道,这人一旦有了些小心思,就容易变得痴傻,连原先看着精明过人的掌柜,也做出些心口不一的事来。

    “他死缠烂打要跟着,我还能把人打走不成”

    “他不是被连山宗宗主刺了一剑,现在还没大好吧你要是真心不想被他缠着,他能追的上你”能让掌柜的吃瘪,也算报了当年被打压得没有还手之日的仇。

    掌柜的到底是掌柜的,怎么可能被沈恪一句话就堵住了嘴“那剑池少主还给你缠上了呢。”

    “”沈恪心想,在旁人看来果然是自己缠上的萧道鸾,安知是对方为了把剑缠着自己。

    “说到他掌柜的,最近有他的消息吗”

    沈恪的故乡只是一个小镇,很有能传来修真界的消息。自从和萧道鸾在关中分开之后,已有数月,而他从没有听人提起过关于萧道鸾的只言片语。

    尽管知道对方离开关中后便会立刻回到剑池,有了萧河坐镇,必然是无事的,但还是有些担心。

    掌柜的面色有些奇怪,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你果然不知道。”

    沈恪警觉道“我该知道什么”

    掌柜的故作轻松道“萧道鸾被归一宗下了格杀令,如今大概被一群化神大乘的修士撵着跑。这么说来他的处境倒和那家伙有些像,不过他好歹还有个爹护着,只要能灰溜溜跑回剑池,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你是说”沈恪一时没有办法接受这个消息。听掌柜的话中意思,萧道鸾还没回到剑池不仅没回到剑池,还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大能追杀也许说不上莫名其妙,毕竟两人在归一宗上都和他们的宗主、首徒动过手了,被追杀也不足为奇。可是

    对了,没人留意他,是因为墨剑已经不在他身上,而且在众剑修眼中,他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没必要多花心思。但萧道鸾就不同了,他身有重宝,且有着剑池少主的身份,那些想要夺宝的、与剑池有仇的、嫉妒他修真天分的太多人会伺机动手了。

    如果萧道鸾还在修为的鼎盛时期,那些人想来还会有所忌惮,但只要让人知道萧道鸾跌境一事与他交过手的莫恒肯定知道,那么散布出这个消息并引人追杀萧道鸾,也就顺理成章了。

    关中到剑池虽然不远,但若是不御剑飞行,走正常的陆路水路,要月余才能抵达。萧道鸾被人追杀,想来需要东躲西藏,那数月也许都到不了剑池。而众所周知,萧河的修为虽然堪称在剑修之中少有敌手,却因为身有隐疾,近二十年没有出过剑池了。

    沈恪想的很多,思绪也很乱,神情更是愈发紧张,几乎黑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你这样子,是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难得聪明了一把,看他要出事,就赶着跑了不淌这趟浑水一一”

    “他在哪里”沈恪猛然起身,压着掌柜的肩膀冷声问。

    “听说是向西南去了。”

    “西南怎么会去西南从关中回南岭,走东南道是最近的。若是剑池来人,多也会走这条道,更易得到接应。他往西南走,是个什么意思莫非剑池在西南还有暗庄但再如何强的暗庄,难道还能比萧河更强”

    “不行”沈恪喃喃自语。

    掌柜道“什么不行”

    “我得去看看。”沈恪肯定道。

    “你去能做什么”掌柜的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猜到了果然如此,“你如今是什么修为对上化神期的剑修能有胜算对上一个有胜算,那两个三个呢要知道,这是归一宗下的格杀令,你要是去了,对上的是整个宗门。你愿意为了他得罪归一宗”

    同样处于被一整个宗门追杀的境地,掌柜的知道那远比个人仇杀要来的难以躲避。他和苍梧现在能悠闲地出现在这个东南小镇,靠的还是魔修隐匿行迹的秘术。

    “早就对上了。”不是他愿意为了萧道鸾与归一宗为敌,应该是倒过来才对。沈恪想,他就是去看看,若是萧道鸾无事,他自然不会给他多添麻烦。若是萧道鸾有事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多谢。”

    掌故的道“谢什么,我本是来看你笑话的。”

    沈恪不再多说,掌柜的到底是不是来看笑话的,他心中有数,既然对方现在不愿意承认,他将谢意放在心里便好。

    沈恪走后不久,被无事打发去客栈外闲逛的苍梧回来。

    “你告诉他了”苍梧问。

    掌柜道“没有。”

    “赶了那么多天路,总算可以歇上一歇。”苍梧道。

    掌柜道“我说了来这儿只是随便逛逛,觉得赶路累是因为你修为不济。”

    、第66章 去处已修

    离开客栈的沈恪,自然想不到因为自己,苍梧和掌柜的关系终于有飞跃般的进展。

    他飞一般地回到自己家中,在后院的角落里捡起了大铁剑。

    如果自己实力不济,即便找到了萧道鸾也只能给他添乱。然而虽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他回到家中之后的数月,感觉到自己身上出现了有趣的变化。

    虽然体内的剑气依旧是那么可怜的一点儿,但他似乎并不需要依靠它们的支撑,就能使出凌厉无比的一剑。被他用枯草遮住的墙洞便是明证。他几乎没有调动体内那保命的剑气,单纯依靠铁剑剑锋指引,就借了西风猖獗之势,一剑洞穿了寸许厚的土墙。

    仿佛只有一丝剑气在他的体内走了个来回,至多在指尖与那呼啸风声相应和了片刻,便引来了西风瑟瑟。

    这种感觉太过玄妙。不仅萧道鸾从未和他说起,就连他看过的最荒诞不经的传奇中也没有这样的记载。如果修士能够完全借助外力就完成雷霆一击,那无疑是极强大,且极可怖的。

    沈恪原以为自己不去多想便是最好的处理方法,就当自己修为突飞猛进,终于可以不用仰视萧道鸾了。但此时他没有想到,这样顺其自然的态度其实也很有问题。

    如果不是下意识地知道什么,哪一个常人在惊觉自己身上出现了如斯变化之后,还能该吃吃该喝喝该和侄子戏耍便和侄子戏耍

    拿起大铁剑的一瞬,沈恪便有些不想放下。

    就在前几日,他还许了小胖子,等他长大了,就把这剑送给他。

    沈俨虽然十一二岁了,块头几乎有一个半差不多年纪的小朋友那么大。但吃得多睡得安稳,平日除了围着沈恪走走跳跳,几乎不离椅子,力气小得可怜。

    在小胖子的死缠烂打下,沈恪曾经偷偷带着大铁剑溜进他们家。小胖子看到铁剑的时候眼睛一亮,等到凑近了看清那寒碜模样,圆滚滚的脸就只剩下哭丧的表情了。

    沈恪无比明白小胖子的内心。

    因为当年他也曾经有过从期待到失望的,像是坠崖般的感觉。

    更小一些的时候,他还会隐隐指望自家瘦成了一把枯柴的爹,是不是什么隐世高手,生完孩子后便与貌美无缘的娘,是不是曾经引得无数英雄竞折腰。

    长到十五岁,这些念头都打消了。

    如果不是那个连馄饨都吃不起的老头又勾勾搭搭挑起了他的幻想,他也许会和沈衡一样,长成了个自家儿子一说要练剑就立刻翻脸教训一顿的严父。

    老头当初对他说的话,沈恪一直都还记得。

    “你我有缘,此物便赠与你,望好自珍重”

    其实这之后还有半句话,在和萧道鸾说起大铁剑来历的时候,他没有说,被小胖子缠着说早年经历的时候,他也没有说。

    老头也许就是个执迷不悟的浪荡子,白白蹉跎了几十年岁月,临到头发花白,步履蹒跚,才愿意放下手中的破铜烂铁。

    看似很有高人风范的老头在扔下铁剑之后,蹲在巷子拐角里,揉着被汤汤水水撑胀了的肚子,自言自语道“练什么剑啊”

    这般没有气势没有风度的举动,老头或许以为无人知晓。但当年那个捡了剑却没立刻欢天喜地跑开的少年,听了个清清楚楚。

    只不过听得清楚,却不代表明白。

    就像爹娘常在耳边响起的教训,私塾先生带着读了一遍又一遍的诗文。

    不是生性愚钝过耳就忘,只是年轻气盛觉得不必放在心上。

    “这铁剑是个老头儿赠与你小叔的”沈恪和小胖子说起来的时候一脸高深莫测,“虽说这么多年,我也没弄清楚那老头是什么身份,但这把剑的来历,总没兵器铺里随意能买到的那么简单不是”

    不论大铁剑曾经的主人是名扬天下的剑修,还是默默无闻的小卒,一个人漫长的一生,总会有些或浓艳或平淡的故事。沈恪无缘得知。但哪一天一一如果沈俨不嫌弃一一带着这把大铁剑闯荡江湖,也许会像他一样,想起将剑送给他的人。

    一个将在他平静无波的心井中,忽然投下串糖葫芦的人。

    沈俨噘嘴道“这剑都锈了。”

    不仅锈,还破,不如沈俨家的柴刀拿得出手。

    沈恪没发恼,心平气和道“一把剑好不好,看的不是它有几品。难道剑仙步虚拿着一把柴刀,就使不出厉害的招式了剑随的是人,别看这把铁剑样貌不显”

    沈俨奇道“莫非那老头真的是个高手”

    小胖子皱起的眉头、严肃的表情,与沈衡竟有了几分相似,看来父子毕竟是父子。

    沈恪笑道“用过这把剑的又不止那老头一个”

    “莫非是什么高手将剑送给了那老头”

    “”沈恪道,“还有我。”

    那天小胖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不是终于发现自家小叔是个厉害剑修的欣喜,而是哭笑不得的敬而远之。丁点儿大年纪的人,要做出这样的表情,沈恪都觉得有些为难他了。

    其实这话也就说着逗逗小胖子。他可没指望自己能扬名立万,顺带让这把大铁剑也跟着威风,还借借名头给自家侄儿。

    他只是觉得人生有时候还是需要一点出其不意,才来得好玩。

    就像老头当初给他留下了一把大铁剑。

    而他也许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把剑留给沈俨。

    沈俨在某一点上,和他很想。或者说,他,林子由,当初那帮一同喝酒吃肉的朋友,还有个现在连提剑的力气都没有的小胖子他们对于人生的意外,都是不惊反喜的。

    在归乡后第一次上沈衡的家门,看到圆滚滚一团白肉蹲在院子角落,硬生生看那兔子看了一下午没挪过地儿,沈恪就知道,沈俨的神思早就飞出了院子的高墙。

    他们这样的人,不出去看看,是不会甘心的。

    沈恪笑着将铁剑收到怀中,心想,若是这趟回来铁剑还没有废,就送给那小胖子也无妨。反正将麻烦都一次解决了,往后他只要在萧道鸾身边,同对方耍耍嘴皮子就行。

    也用不着再耍剑了。

    他将铁剑带到房中,找到归来时的包裹步,装上些贴身衣服和银两,又拿了长布条将铁剑仔细缠好,放在包裹旁边。

    然后开始在灯下写信。

    十年前他离家出走的那夜,也曾经伏在桌案上,给家人留信。

    年少的他性子活脱,对写信这样有些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事有些应付不来。哪怕是给至亲的留言,也只有三言两语,只说自己要去闯一片天地出来,到时候锦衣还乡,好好长长爹娘的脸。

    与那时不同,沈恪此刻写得极认真。上私塾时苦练出来的一手小楷字字端庄,从笔锋的圆转回环就能看出每一次下笔前都经过深思熟虑。他不想再让父母担心,所以只说是去西南找一个人。而给沈衡留的信中,则隐约透露他此行和萧道鸾有关,万望兄长多多帮衬。他相信沈衡也不愿意让年老的父母平添忧虑,会替他多遮掩两句。

    待到墨迹干透,沈恪将留给父母的一封信压在砚台下,拿起要给沈衡的一封信,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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