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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别撩我的剑[修真] 第14节

作者:壑舟须臾 字数:19106 更新:2021-12-13 04:44:28

    萧道鸾将越歌放在一旁,走到沈恪身旁,低头问“那你想做些什么”

    “我想”上归一宗。沈恪没有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从林家老宅出来,他把墨剑给了对方,按说两人这时应该一拍两散再不联系了,他不明白萧道鸾还跟着他做什么。但很明显,如果他说自己现在就要去归一宗,对方肯定不会答应。

    “嗯”没有等来答案,萧道鸾耐心地出声提醒。

    沈恪心道,算了吧,和他置气做什么。等他出了这个门,自己也寻个机会上归一宗,此后约莫就是生死永隔了,最后一面,何苦搞成这副模样

    如此想着他便揉了把脸,把自己当做与对方初遇为美色所惑时一般,轻松道“我想什么,与你何干除非”

    沈恪笑了笑,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可能,但调戏的话总是千篇一律没什么新意。

    “除非你在乎我。”

    喜欢两个字是说不出口的,换成在乎,好像就没那么尴尬了。

    萧道鸾皱紧了眉头。

    沈恪心道,果然,幸好自己换了个词

    “或许。”

    沈恪一激动打翻了桌上的茶盏,冰凉的茶水溅了一地,几滴洒在他的脸上,沿着额头慢慢滑落。

    “什么意思”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更别说连茶盏都握不住的双手了。按在方桌上,就连方桌的骨骼都发出吱嘎吱嘎不堪负重的呻吟。

    萧道鸾像是回忆剑招一般,语调毫无起伏。

    “没有热水,不喜。没有煎包,不喜。一个人练剑”他顿了一顿,似乎觉得一个人练剑虽说不那么习惯,却也不到不喜的程度,便跳过了,“你给我剑,喜。”

    “要我陪你上林家,不喜。”

    “你要杀人,不喜。”

    “你说替我包扎,喜。”

    “你看着很难过,不喜。”

    “你”

    “别说了。”沈恪害怕再听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哽咽,强笑道,“你从哪儿看出我难过的”连他自己都只觉得,满心虽然都是愤怒和悲凉,但前者远远盖过了后者。

    所以他连哭都哭不出。

    萧道鸾伸手碰了碰沈恪的眼角,柔声道“这里。”

    沈恪拍开他的手,害怕自己强忍了半天却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他就算要哭,也该是抱着林子由的尸体,嚎啕流涕。

    萧道鸾却道“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好,别难过。”

    根本不是因为这个而难过虽然在对上林家的时候,他确实一度为自己的阴暗而感到郁结。

    其实从一早他就感到害怕。害怕林子由真的是为了他去死。害怕他只能看着林子由去死。那会让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十五岁前,面对不平之事感到无比愤怒,却什么也做不了,两手空空。

    沈恪轻声道“我没有难过。你要是有事,便去做吧。记得替林子由的母亲寻一处风水好些的坟。”

    萧道鸾不放心道“那你”

    “我就呆在这里。”沈恪转了一圈,勉力笑道,“难道你还不放心,想要给我来一个画地为牢么”

    萧道鸾看了看越歌,像是真的在思考要不要以剑气作牢,将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沈恪囚在其中。

    沈恪本是无心之语,见他真的动了念头,害怕自己被剑气所阻上不了归一宗,忙道“用不着看那么紧吧难道你真的动了心,打算做个米铺老板娘了”

    “米铺老板娘”

    沈恪道“我父母在老家开了一间米铺,雇了两三个伙计,每月能赚四五十两银子。大哥对这个生意不感兴趣,我若是回去,这间铺子便是我的。我是板上钉钉的米铺老板,你要不要来当个老板娘啊”

    他把话说的那么直白,也是希望萧道鸾不要再和他扯皮,赶紧走了了事。往日被撩拨得过了,萧道鸾不是练剑就是走人,沈恪希望今日也是如此。

    但萧道鸾注定让他失望了。

    “嗯。”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道鸾知道沈恪的眼神和当日的素心一模一样,如果他不做些什么,恐怕两人的下场也会一般无二。

    人活着也许是需要个盼头的。

    当日素心若是知道良人并未始乱终弃,也许便不会一意寻死。

    就像沈恪若是

    萧道鸾只是对人的心思不敏感,并不是完全看不出。沈恪肖想了他那么久,若是他答应了对方,对方也就有了好好活下去的理由了罢。

    于是他解释道“修剑由心,身处何地都无妨。在山崖可修剑,在客栈可修剑,在米铺也可修剑”

    沈恪狠狠地堵上了他的嘴。

    茶壶茶盏乒铃乓啷碎了一地。萧道鸾的后腰被死死顶在了桌沿,脑袋更是直接磕在了硬邦邦的桌面上,只能睁眼看着沈恪的脸猛然凑近。

    先前溅在沈恪脸上的茶水,顺着下颌滴到了萧道鸾的嘴角。他还没伸手抹去,便察觉到那原本和他的唇缝紧密相贴的柔软忽然离开。

    舌尖扫过萧道鸾的嘴角,将茶水轻轻扫去,却没有就此停下,沿着那让人心醉的嫣红,细细舔吻。

    压上来时的来势汹汹,好像只一瞬就变成了脉脉温情。

    然而萧道鸾却觉得这样不够。

    在沈恪贴身上前的时候,他想的不过是,哦,这就是那些男男女女热衷甚至沉迷的事。

    但那轻柔的好像是一片羽毛拂过心尖的触感,让他明白,任何沉沦不过都是无法抗拒。

    他无法抗拒沈恪的亲吻,并且还想要更多。

    这样细细柔柔的吻,在他假寐的时候,就感受过太多太多了。萧道鸾想,也许他们之间,该有些更激烈的、更让人难以抑制的

    他将被沈恪扣住手腕的手挣了出来,将对方按得离自己更近。

    不要有一丝缝隙才好。

    学着对方伸出舌尖,却不满足于彼此试探般的碰触。他想要的是一种纠缠,一种彼此紧紧相拥,绝对不会放手的坚决。就像是八百年前或是八百年后,他和他的剑。

    他听到粗重的呼吸,有沈恪的,也有自己的,唇齿交缠间不可避免发出的滋滋水声,像是错觉又像真的存在的细碎呻吟

    比灵剑出鞘的声音,更让他心喜。

    、第50章 九转

    沈恪的修为到底不如萧道鸾。

    一吻方毕,对方倒是气定神闲地半躺在桌上,沈恪却闹了个大红脸。当然,绝对不会是因为害羞,他只是,气没有那么长而已。

    沈恪双手撑在桌上,深吸一口气,道“啧啧,以前你总是冷着个脸,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事都没兴趣呢。”

    方才因为吻了半晌,身子发软,结结实实地压在了萧道鸾身上,沈恪自感失了面子,又觉得这种程度的话还没有能够挽回,于是又道“还是说,你对被偷吻没有兴趣,只喜欢被压着”

    沈恪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自己嘴唇被吻得发红,得意的神态也像极了展露风情,见萧道鸾没有应声,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对方的心思。

    原来他一直做的没有错,只是光还不够吗沈恪心想,早知今日,他也犯不着在同床共枕的日子里百般压抑,如果撩袖子就上,两人现在都不知道煮了多少锅熟饭了

    正这样想着的沈恪,被萧道鸾拉了回去,又吻了个结实。

    本来就够热了,还能更过分一些吗

    沈恪模模糊糊地想,自己都快烧着了。听说北海那冰天雪地之中,之所以还能见着活鱼,就是因为勾池的地下都是燃着的火。冬日里勾池的水也是温的,而夏日里池水便能沸腾冒泡,所以那鱼的肉质才会异样鲜美。他是没有机会亲眼看一看,但萧道鸾是去过北海的,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不像一条扑腾在沸水中的鱼

    这回倒不是因为沈恪气短,方才是没有经验,如今留了心眼,怎么也还能再多坚持一会儿。

    萧道鸾轻轻捧起沈恪的脸,在他的嘴角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随后便结束了绵长而热烈的亲吻。

    他不介意和沈恪继续下去,但是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来关中之前,他就决定拿到九转丹,替沈恪解决隐藏的忧患。前些日子忙着应付林子由,又碰上了年关,这就耽搁下了。

    他和沈恪的关系今非昔比,对九转丹便更势在必得。拿了九转丹,再带着沈恪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免得对方一碰上和林子由有关的事,就触景伤情。

    “等我回来。”

    萧道鸾说出这话,忽然觉得有些熟悉。是了,前一夜林子由就这样说过。他说,等他回来,自然会和沈恪说个清楚。但是他没能回来。

    看来这不是句吉利的话,但萧道鸾也不在乎。该答应沈恪的,他已经答应了,该说的话,沈恪也都说了。他们两人之间,不会像沈恪和林子由一样,留下那么多遗憾和怅惘。

    更何况,他不是林子由,区区归一宗,还不至于能让他送命。

    归一宗山门,三年前他就杀进杀出过一遍了。

    沈恪拉住了萧道鸾的衣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挽留的话来。

    萧道鸾觉得沈恪露出的扭捏神态有点好玩儿,像是新婚妻子舍不得丈夫出门一般。

    “处理些事,很快回来。”

    沈恪笑了笑,替他整理好两人耳鬓厮磨时弄得凌乱的衣襟,手指顺便探进温热的胸口,轻轻勾了一勾。

    “嗯。”

    支起窗户,能看到萧道鸾的身影出现在客栈门口。沈恪正想着要不要冲他的背影吹一声口哨,就看到对方转了一个身,而后仰头对着自己笑了笑。

    沈恪索性将头从窗口探了出去,招了招手。可惜他身上没有姑娘们常配的绣帕,否则就真成了一个闺中怨妇了。

    等萧道鸾走远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窗子。

    略失神地走到方桌边,正要坐下,忽的想起就在片刻前他还将萧道鸾压在了这桌上,便腾地站了起来。

    脸上发热,他转过身去,又看到了萧道鸾留下的墨剑。

    这把剑他已经送给萧道鸾了,但是对方出门前并没有带上,似乎也没有要收下的意思。说来他能认识萧道鸾,全凭了这一把剑。他原以为萧道鸾跟着自己全是为了这把剑

    其实他要是把剑收下了倒也挺合适的,沈恪心里乱糟糟地想,这剑不是最好的定情信物么。

    沈恪拿起剑,想要照一照自己烫的厉害的脸是不是发红了,却发现墨剑上什么都映不出。他将剑脊贴在脸上,冰冷的触感能让他更冷静一些,不用因为待在满是旖旎回忆的屋子里,便变得呆傻。

    在吻上萧道鸾之前,他想的是什么

    上归一宗,陪着林子由一起死。

    沈恪握剑的手一僵。和萧道鸾在一起时固然开心,晕晕乎乎的好像自己还在梦里一样。但他不会也不能为着这份开心,就把除此之外的东西都给忘了。

    他是沈恪,林子由是他认定的兄弟。对方也许为了他送了一条命,他以死相报原本也没什么

    但他才刚刚开始感到幸福,为什么又要自寻死路

    可若是想留着这条命,不上归一宗他可以当做自己的兄弟还活在某个遥远的角落,不曾为了他遭受苦难么他可以任对方曝尸荒野,自己拥衾温酒过上快活日子么

    沈恪承认,自己从来都是贪图享乐,迷恋欢愉的。

    比起练剑,他更喜欢走街串巷寻一处百年老店,更喜欢坐在客栈大堂里揣一壶酒听天南海北的故事,更喜欢眯着眼看长相或俊美或娇羞的人匆匆走过

    最喜欢萧道鸾。

    但不只是他会贪恋这些的。林子由也有无比珍视的东西,他想要替生母争一口气,想要在林家人面前扬眉吐气这些心意一点儿也不比他对萧道鸾的喜爱来得轻。

    林子由可以为了他将这些都抛却了,他也不能为了突然生出的羁绊,便假装忘记了一切。

    尽管这羁绊很深,但义之所在,不得不往。

    沈恪有些遗憾,要是早些和萧道鸾把话摊开了说该多好。那至少在这些日子里,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睡一间房,挤一张床,他不介意紧紧抱住萧道鸾,或是被萧道鸾紧紧抱住,从夜晚到天明。

    萧道鸾一步一阶,看似悠缓实则极快地登上清净山。

    山阶以六、九为数,数阶便有一平台,在阴极阳极间转换。

    因为山顶设有迎接香客的道观,清净山不如主峰清凉山一般禁戒森严。萧道鸾也收敛了浑身剑气,如同一个普通香客般拾阶而上。

    他从剑池那边得来的消息,九转丹并非收在有宗主镇守的万仞阁,而且藏在了清净山道观。就在观中最醒目的天师倒骑青牛像上,青牛的角中。

    这掩人耳目的功夫不错,至少在没得到确定消息之前,他压根不会做此猜测。

    为了让旁人信服,清净山上的修士也不会很多。道观的主事负责些凡尘俗务,修为在元婴期已经停留了数十年。而年轻一代的弟子,但凡天赋出众些的,多是留在了清凉山,或是外出历练,不会来清净山上消磨壮志。

    萧道鸾自信能够顺利得手。

    等拿到九转丹,便给沈恪服下。若是依旧不能解决他体内剑气的问题,或许可以带他回一趟剑池。萧河这些年虽然没有出过手,但日日在藏锋阁中观书,修为或许没有提升,但旁门秘术想来知晓了不少。

    若是能解决呢

    萧道鸾脚下一顿,忽然想起了很多自以为早就忘了个干净的话。

    初见时沈恪便说过,他是明州人士。

    两人在回头崖上捉了鱼烤时,他说,他烤鱼是一把好手,家中的人都爱吃。

    半日前对上林家人的时候,他说自己的父母是明媒正娶,三书六礼一样不缺。

    单凭这些零零碎碎的回忆,萧道鸾便好像能猜出跟着沈恪回家会是怎样的情形

    东南的小镇,走到哪儿都带着海风的咸腥味。街坊邻里彼此相熟,见面都会热情招呼。一个不大的院子,父母和尚且年幼的弟妹同住,大哥一家早就搬了出去,不过时时会回来吃顿饭。

    若是听说远游多年的儿子回来,父母必然要先板着脸斥责几句,然后又心疼地把儿子抱在怀里,唠唠叨叨说个没完。这些年都去了哪儿,吃得好喝得好么,有没有看上哪家姑娘把人带回来看看儿子还带了个朋友回来,一家人会在后院里摆个烤架,招待客人吃那正在季节的肥鱼。

    然后呢

    以沈恪的性子,想来藏不住话,多半是没吃完就要和父母坦白,他带回来的不是什么朋友,而是媳妇儿。

    想着沈恪嬉皮笑脸地和父母坦诚,撒泼打诨地求父母接受,最后腆着脸带他去看那说好了两人一起当家的米铺

    萧道鸾想,若是取了九转丹后对方的身子没什么大碍,和他回去看看也无妨。

    、第51章 倒骑

    清净山道观,天师倒骑青牛像。

    青牛面朝观外,正对着上山的香客。双角朝天,神情倨傲,一只前足微屈,下踏祥云,似乎就要腾空而去。骑在牛背上的天师,正对道观,背面山路,身着宽大道袍,大抵和其余天师像一般,面貌清癯,飘飘欲仙。

    然而不知道是造像者出于无心还是有意,清净山上的这尊天师骑牛像,天师并非双手持卷,而是一手拈了根树枝,反搭在背上。因为这个动作,骑在青牛背上的身影,不显端庄,反而有些俏皮。

    萧道鸾心中一动。

    这座像他见过不,应该说他见过这个背影。不是像造像般一片青铜的凝重古朴,而是更生动的一些的,有更多色彩的样子。

    也是在一座山上。

    有人骑了一匹老青牛,慢慢悠悠从山下晃荡上来。山路颠簸,他的身子也随之一起一伏,好像随时都能从牛背上跌下来似的。那人双手捧着一本古书,低头看得津津有味,似乎对自己可能摔个头破血流的未来一点儿也不关心。

    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

    骑牛的人如梦初醒,匆匆要将古书塞到怀里。

    先前喊了他一声的人御剑而来,想要夺书,却被一手拍开。眨眼间两人过了数招,都是些凌厉的招式,拆解之中一个不慎便会见血。山路上沙石激扬,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在争夺秘藏功法。

    骑牛的人眼看老牛的一角被剑气砍出了个缺儿,心疼至极,将古书扔到了来人怀里,急道“不就是本芥子园菜谱么,给你便是。”

    来人啧啧两声,将被山风吹乱的页脚压好,道“总待在山上,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你却是不知,这书中自有盐水鸭,书中自有辣子鸡。”

    来人拿了古书,随意靠在了棵老树下,将书捧起,贴得极近,像是恨不得把眼珠子给黏到书页上。

    骑牛的人双手空空,无聊地折了根树枝,把上边儿的嫩叶都喂了老青牛,还剩下几片塞到自己的嘴里嚼了几下又吐了出去。

    “上次喊你读的冲盈剑诀读了吗”

    捧着古书的人没有回答,看那脑袋晃动的频率,似乎已经睡着了。

    骑牛的人嘟哝道;“怎么尽收了些懈惫玩意儿”说着他转了个身,靠在牛背上,仰头望天,一晃一晃的颇为舒服,不多时也睡着了。

    这些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也只是看着。不论是动手还是对话的人,都不是他。

    萧道鸾记得那个御剑来夺书的人,应该是他师兄弟中的一个,总爱捧着书在树下打瞌睡。看着像是没看进什么,但见识必定不在坐拥藏锋阁万卷藏书的萧河之下。

    和他交手的人是谁

    以二人拆解的熟练,平日里交集必然甚多。且看那人动手时神态轻松,毫不费力,修为必然还在他那位师兄之上。此人应当也是他宗门中的一个,为什么他却印象全无

    萧道鸾忽然握紧了手中的剑。他想不起来那人的样貌了。分明在方才回忆起来的画面中,两人交手的动作一招一式都清晰无比,而另一人的面容也历历在目,唯独骑牛的人

    面目模糊,像是隔了一层雾。

    陌生的只有面容,身影却是他无比熟悉的。无论是那灵活翻转可以驾驭最上乘剑术的手腕,还是松懈下来后懒懒微屈着的脊背,他都像是默默看过千万次一样熟记于心。

    就连看到这尊天师倒骑青牛像,仅仅一个背影,他都能从那向右靠倚的身子和挑起树枝的角度,看出这就是那个人。

    萧道鸾皱眉盯着面前的铜像,心道,若是他转到铜像的背面,是不是就可以看清那人的脸了

    心意方动,萧道鸾便迈出了一步。

    冲天剑光。

    不是在这清净山上,看那个方向是主峰清凉山。

    而那道剑光

    萧道鸾再不隐藏修为,一剑斩断青牛角。两角齐齐落地,哐啷响了好一阵,然而坠地的除了青铜便别无他物。

    九转丹不在青牛角中。

    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在地面上滚动的青铜,剑尖点地,飞身而起,落在了青铜像的背面。

    毫无生趣的一张脸。背影中流露出来的一点神韵,被这张在哪个道观都能见到的面庞毁的一干二净。

    萧道鸾也不知道自己从何生出了一丝怒火。

    很想把这副面孔毁了,因为

    清凉山顶的剑光更盛。使出那一剑的人已是用了全力,但随之而起的另一道剑光却表明,就算是全力的一剑,也依旧被死死压制。

    萧道鸾冷冷地看了青铜像一眼,唤起越歌,御剑直指清凉山。

    沈恪走出客栈时,有过片刻犹豫。然而很快就为着他的这点犹豫而心生愧疚,加快了脚步向城西走去。

    他想,也许上了归一宗后,他不用那么莽撞地直接动手。人心里有了点念想之后,往往就比较惜命。不管那点念想是碗热汤,是件新衣,还是个人。

    但事情并没有像他预料的方向发展。他以为自己可以悄悄潜入归一宗打听些消息,或是暗中观察归一宗众人的反常,却没想到见到的第一个归一宗门人,便是首徒。

    他知道归一宗的首徒叫莫列,也知道对方如今是化神的修为,还曾经问过萧道鸾两人是否真的交过手,结果又如何。

    当他看到那一身绘着繁复纹案、象征着首徒地位的青袍时,第一反应便是装作不知,低头路过。

    但是莫列叫住了他。

    没有叫出他的名字,说的是“师尊果然料事如神。你既然来了,便把剑留下罢。”

    简单的两句话,但沈恪却听出了其中蕴含的意味。

    什么叫师尊果然料事如神他是为了林子由才上的归一宗,如果宗主莫恒真的能料到这一点,那么无疑说明,他对于林子由的事并非一无所知。用更险恶的心思揣测,林子由如果出事,说不定就是归一宗这对师徒下的手

    沈恪抬头道“你知道我会来”

    莫列年少得志,被目为归一宗年轻一代的翘楚,能让他看得上眼的平辈,也就是连山宗首徒苍梧,在三年前那一战之后,至多再加上一个萧道鸾。对着沈恪这样的剑修,他根本懒得故作姿态“是。”

    “你也知道林子由会死”

    沈恪原本没打算明着问出口,但莫列的姿态让他深觉不祥,半带着猜测地说出这话,隐隐希望对方给一个否定的回答。

    莫列道“林子由那是谁”

    沈恪方舒了一口气,对方又道“哦,不自量力对师尊出剑,昨日死了的那个家伙。”

    沈恪的身子晃了一晃。他双手扶住墨剑,免得自己恍惚中站立不稳,却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根本不受控制。

    林子由死了。

    林子由果然死了。

    毫不意外的结果,但是真的听人说起这个消息,还是无比愤恨。他想要当着那冲动的家伙的面破口大骂,让他冲动,让他做事不过脑子,这回真的死了吧。

    他们常常这样咒骂彼此,但这回无论他怎么骂,林子由都不会还口了。

    死的不能再死了。

    莫列看着在沈恪手中没有任何光华的墨剑,忽然想起了什么,勾唇笑道“师尊不过是让他去取一物,那家伙便叛出了师门,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什么东西能比自己的性命重要这不是傻么”

    当然没什么东西会比自己的性命重要。沈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算街边乞讨的傻子都知道,如果命都没了,就算讨到再大再香的馒头,也只能带到地下去吃了。

    但有些人就是比傻子还要傻。

    林子由算一个。

    他也算一个。

    沈恪抚摸着墨剑的剑柄,体内奔涌的剑气非但没有平静下来,反而在他的意念之下,从丹田纷纷涌向右手。

    经脉因为冲撞而微微发热,青丝被外溢的剑气激起,四散飞扬。

    莫列的目光中透出点兴趣,像是看着原本枯燥乏味的死物,忽然活了还活蹦乱跳起来。

    沈恪无比清醒地想,当林子由对莫恒使出一剑的时候,对方一定也是这样的目光。轻视的、鄙夷的、玩弄的就好像他们无论做什么,都是在供人取乐。这世上从来不乏这对师徒一样的人,因为生来就有了旁人盼而不得的东西,所以自恃高人一等,将旁人的喜怒哀乐都当作下酒菜,时不时还要评价一句,索然无味。

    “你知道他不自力量,知道他傻,知道没什么比自己的性命重要,你什么都知道”沈恪挑眉道,“那你知道自己会死么”

    、第52章 碎石

    那你知道自己会死么。

    沈恪问的无比认真,莫列竟也沉思了片刻,笑道“人都会死。但我不会死在你手里。”

    修为六境,灵剑九品。眼前的人虽有上上品之剑,修为却只称中下,就算有着滔天杀意,又能将他如何

    三年前他惜败于萧道鸾之手,众人皆云他轻敌。

    败了才是轻敌,若是胜了

    那便只是信手拂花,清风过岗。

    莫列在等沈恪出剑。哪怕对着萧道鸾这样出身不凡的敌手,他也因自己虚长了几岁而不愿先出剑,对上境界不如自己的沈恪,就更不会去抢占先机。

    他的剑名拙溪,铸剑人原是取了大巧若拙,流水不腐之意,但到了莫列手里,气韵有余,拙质不足,正是应了他的性子。

    拙溪剑此时剑首微微抬起,剑柄下压,是一个应战的姿势。

    莫列眼中若有若无的笑意,让沈恪的斗志愈发昂扬。当他全身的剑气都涌向右手,四肢百骸内为之一空时,丹田猛然一痛。

    很轻的抽动,却像是牵扯到了五脏六腑,仅仅片刻便让他汗如雨下,就连汇集到了手掌的剑气,也有了溃散的现象。

    沈恪咬紧牙关,尝试着按萧道鸾教他的法子,慢慢将自己因为疼痛而分散的心神重新聚集到墨剑上。

    数百上千次的练习在这一刻体现了作用,当他的心神牢牢系在剑锋之上,停滞了片刻的剑气很快自行运转起来,一部分注入剑中,溢出的则倒流回体内经脉之中。

    丝丝缕缕剑气回到经脉之中,尽管数量稀微,但就像是一壶热水,顷刻间便温暖了冻僵的身躯,丹田处的抽动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剑气的停滞和流转只有剑修自己最为清楚,沈恪一顿一冲在痛感上已经过了漫长的时间,落在莫列眼中只有一瞬。

    在莫列看来,拙溪剑正翘首以待,对方便急不可耐地迎了上来

    浮躁。

    他没有目睹前夜林子由和莫恒的一战,但面对实力远逊于自己的对手,同样身为归一宗嫡系弟子的莫列,做出了如出一辙的选择。

    足尖轻点,身形向后飞退。

    剑光在他眼前暴涨,却因他料敌先机的一退,而始终差了毫厘,眼看就气势衰竭,擦着他的眼帘坠地。

    墨剑的剑身有了下点的迹象,莫列方止住急退的身形。不知是否有意为之,他正停在归一宗山门,万岳朝宗牌匾之下。

    像是要挤出牌匾的狂草和莫列脸上的得意张扬,不知哪个更飞扬跋扈。

    他注视着沈恪,近乎羞辱般一寸一寸推出拙溪剑。

    他看得清楚,沈恪体内的剑气远远不到充盈的程度,而盛怒之下的一剑,更是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夕。若是两人相距数尺对上这剑,他还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在他以退为进,远远隔出数十丈之后,就不足为惧了。

    白玉般的拇指按在铜色的剑上,刻意放慢了动作后便更赏心悦目。在他眼中,这根本不是生死之搏,仅仅是单方面的虐杀罢了。

    胜,也不能胜的太难看。

    败,也要让对方流点血。

    额头青筋暴涨,墨剑虽不在手,但沉甸甸的质量却全压在了他的识海之中。不堪承受之重,似乎随时就会甩开他意识的纠缠,重重坠地。

    举重若轻,对他这样一个半吊子来说,实在太勉强了。

    那便让它重吧。

    再怎么样低贱卑微,只要是一条命,就该有一条命的重量。

    原本力竭的墨剑猛然一跃,竟是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势头,剑首反挑,斜刺冲天。

    归一宗山门前的两棵迎客松为剑气所震,落针如雨。木质牌匾抖动不止,将横楣敲打地咯咯发响。

    莫列右手变推为握,弹指间便将原只露了三分的剑尽数拔出,横挡于胸。他的脸上此时没有轻佻,一派肃穆,多年前为萧道鸾一剑破阵时便是这般神色。

    墨剑越是去势汹汹,沈恪体内的剑气便越是不安分。本就隐隐作痛的丹田更是再不愿和他媾和,澎湃的痛意让沈恪直接跪倒在了山道中。

    膝盖砰然触地,碾在石子之上,破口流血。这点疼痛已经全然不被沈恪放在眼中了。

    冷汗一滴滴砸在山道上,低垂的目光正巧能看见尘土被染上了一点点深色,很快便连成了一片。

    沈恪一手撑地,一手死死压住小腹,试图缓解如锥刺如火炙的痛意。但看苍白的脸色和瑟瑟发抖的身躯,似乎此举并无多大用处。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沈恪心道,怎的还这般无用。

    对手跪在山道上,连抬头也极为勉强,莫列却也没有感到多少轻松。他的前襟被墨剑剑气划破,模样也有了一丝狼狈。

    这是他决不允许的。

    拙溪剑甫一出鞘,便向着墨剑劈去。

    莫列对着寸草不生的山壁想了两年,练了两年,就是为了磨出这一剑。往日他的剑只是快,却不大气。而经过一败挫折,轻佻的剑法中终于有了点沉淀下来的东西。水流石不转,任凌乱的剑气从拙溪四周擦过,一心只对准了墨剑剑脊的薄弱处,一击毙敌。

    他出关后的第一剑,原本想留给连山宗首徒苍梧或是剑池少主萧道鸾,没想到便宜了这个无名小卒。

    一任溪水急了又缓,涨了又落,顽石岿然不动。

    放下机巧,便归古拙。

    莫列的神情不无得意,这便是他两年间悟出的一剑,能一洗前耻,大败萧道鸾的一剑。这剑将先摧折和萧道鸾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再给那位一样骄傲的同辈以迎头痛击。

    重对重。

    一剑对一剑。

    没有任何投机取巧,只有最原始的力量对冲。就像茹毛饮血、尚未开化的古人,埋头抡锤,石屑四溅。

    只看是顽石先碎,还是野人力竭。

    沈恪握紧五指,强迫自己放开按在小腹上的一手。痛便痛罢,痛至少是真的,是活着,是还能一搏的念想。将被攥得青紫的手掌贴上地面,与撑着身子的另一只手一起,陷入了润湿的泥土之中。

    草茎的清香、土腥味混杂,让他愈发清醒。

    丹田里空空如也,如果说还剩下什么,那就只有痛了。只一剑便用空了体内剑气,那还叫什么剑修

    沈恪不是自嘲,只是难以置信。沉静地反观自身经脉,终于找出除了四散的些微剑气之外,剩余剑气的去处。

    它们就像是贴着石阶而生的青苔,在自己的经脉上覆了厚厚一层。厚重而温柔的质感,将经脉包裹地无比舒适,往常竟然没有察觉半分。

    难怪元婴之后,修行数月,他的修为没有寸进。没有归于丹田也没有流转于经脉的剑气,全都在这儿。

    他和那些温顺地一动不动的剑气打了声招呼,道,你们这些怠惰玩意儿,也该出点力了。

    沈恪费力地将附着在经脉上的剑气一点一点拔下,驱赶着它们向丹田流去,识海中与墨剑的联系愈发紧密,从未感到自己那么强大。

    他还能够出一剑,两剑,乃至十剑。

    一膝受伤,沈恪起身时略有些摇晃,不过很快稳住。他抬手握拳,后收寸许,复又向前一递。

    浑身肌肉虬结,只在胯间挂了张树叶遮羞的古人,放下石捶,仰头长啸。绕着石块舞动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如同地裂山崩,石块的表面被震出缕缕缝隙,而始终赤红双目紧盯着的野人觑准了时机,捞起石锤,奋力一击。

    没有预料中的地动山摇。

    野人瞪大了双眼,看着陡然从自己面前消失的石块,满目不解。

    拙溪剑自然不会消失,能让它暂时避过墨剑锋芒的,自然是一只手。一只能握剑的手,一个会用剑的人。

    莫列低下高傲的头颅,抱拳沉声道“师尊。”

    归一宗宗主莫恒将佩剑还给座下大弟子,没有去看那近在咫尺的墨剑,只如寻常交代一般道“不够火候,再闭关两年。”

    莫列不甘道“师尊,我”

    莫恒只是摆了摆手,莫列便不敢再说。他就算再骄傲,也有愿意为之折膝的人。万事尽在指掌之中的莫恒,便是被他摆上心中神坛的那人。也许有一天他能胜过苍梧,能胜过萧道鸾,却依旧未必会有对莫恒出手的勇气。

    莫恒没有再看弟子一眼,更提不上关切。他身着深青近墨色长袍,转向自他出现起便紧张地绷紧了身体的沈恪。感受到那带着恨意的灼热目光,莫恒思忖片刻,出言便是石破天惊。

    “哦你还没死”

    沈恪没有收回墨剑,任它在莫恒身边滴溜溜打着转儿,准备伺机下手,口中随意答道“你没有死,我怎么会死。”说来这才是和林子由的死脱不开关系的人,他未必要和莫列磕到底,但不能轻易放过莫恒。

    莫恒看了眼近旁的墨剑,也没有伸手去取,颇有思量地盯着剑气充盈绕体的人。似乎想通了什么疑惑,嘴角露出点笑意,他点头道“萧家的小儿跟了你那么久,却未曾取剑,本尊一直不解,如今才算是明了。”

    沈恪无心听他多话,但那些字眼就跟长了翅膀一般自个儿钻进了他的耳中。

    “取剑自是不难,但想收回这剑气,便要费几番思量了。”

    、第53章 断剑

    “莫宗主和我说这些只是白费口舌罢了。”

    沈恪若无其事地将散落的发丝博拢到耳后,眉头紧锁。因着他鲜少皱眉的缘故,眉间的皱纹也只是浅浅一道,仿佛只要轻轻一触便可抚平。

    “我既打不过他,也不会对他拔剑相向。就算如宗主所言,他要什么剑气,我又能怎样。”

    分明抿紧了双唇没有嬉皮笑脸,但怎么都没个修士的样子。沈恪这番话落在莫恒耳中,滑不溜秋的调子就像是在说,你说的话我就是不爱听有本事你打我啊。

    坐在归一宗宗主的高位,莫恒少见到这样不愿沾上半点仙气的剑修,却并非无法应对。若是顺着接了话,无异于将手探入油罐,待到再伸出之手无论怎样都滑腻不堪。对着喜欢用油腔滑调腻人的,百无一失的法子是让对方再也难开这个口。

    “听说山下男女,总爱讲个你情我愿。”莫恒仿佛能看穿他泡在油罐里的那枚铜钱,准确无误地用长筷夹出,“我确是多言了。”

    闷然无声,平静不起波澜。

    沈恪仿佛听到莫恒冷静的声音在说,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

    原本只是想要试探萧道鸾是否真的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禁欲自持,却在不止一次在闭上双眼,假意放轻了呼吸后,察觉对方轻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将温养的剑气分成数缕,沿着经脉送入自己体内。

    那些剑气没有汇入丹田,反而随着在经脉之中的运行,逐渐削弱、乃至消失,好像被无形的异力吞噬了一般。连同他白日修炼积攒下来的薄弱剑气一道,彻彻底底消失。

    他为此疑惑,也为此彷徨过。萧道鸾留在他身边,或者说,把他留在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听过千奇百怪的话本故事,自然能给出百怪千奇的猜测。但不愿意把任何一个安在萧道鸾身上。那些带着阴谋、血腥、诡谲的故事,不适合萧道鸾。

    至少不适合,因林子由阻拦两人分房睡后,依旧在深夜放轻了步子,翻窗进他的屋子,只为了指尖那一丝轻暖温热不绝如缕的人。

    当他因为不习惯北方寒冷的冬天,仰躺在板床上迟迟难以入睡,只能对着半开的窗子和清冷的月光发呆的时候,看到从窗中荡进的熟悉身影,犹如一口咬下了大半个没熟透的果子,九分酸涩一分甜腻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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