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回过神来,在救护车的门要关上的一瞬间冲了过去,我卡住门,大声吼我要一起去
医生大概是看到我身上也有伤,让我上了车。
车上,有医生在为他紧急止血,但是那道伤口就像个窟窿,不断不断地冒出新的血液。
那些血就好像有自己的意志,它们好像不愿意继续留在那个躯壳中一般,迫不及待地往外涌。
我觉得自己快发疯了,看著那些连生命力一起带走的血要发疯了。
不行,血止不住,快点开,还有联系紧急输血。医生用力按著他的伤口,急切地说著。
我只是看著他,无法动弹,心里的害怕几乎要将我吞噬,我想过去帮忙,但是又觉得,那样按著伤口,他得有多疼。
那种疼痛,好像可以感应一般,清晰地在我心上起了反应。
一种,几乎可以毁灭一切的疼,让人所有的神经都纠结起来。
我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在心里一遍遍地喊著他的名字,眼眶发热,阔别十多年的泪水的味道,居然在这种时候重新体验。
到了医院,一切都很混乱,我守在手术室门口,看著门上的红灯默默祈祷。
有护士走过来为我包扎伤口,我没有感觉,只是木偶一般任她摆布。
手术室的门开了几次,我隐隐听到医生在说病人情况不好,打电话通知他的家人、输血剂不够,再调来的话。
脑海中又开始一片空白,我不知道应该怎麽办,有护士来问我相沢家的电话,我却发现自己连他的手机号码都没有。
其实我完全不了解他。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异常颓败,我只能摇头,说我不知道。
护士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会,转身离开。
到最後,我也不知道我在那个手术室门口等了多久。
後来学校来了两个老师,象徵性地问了下相沢的情况就走了,但是他的家人,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红灯灭了,我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站起身,一眼看到相沢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他的脸色是灰白色的,像蒙上了层灰的墙,额头上裹著厚厚的纱布,对比之下他皮肤的颜色显得触目惊心得差。
他闭著眼睛,口鼻上方的氧气面罩上透出淡淡的白气,意识到他还在呼吸的刹那,我紧紧闭了下眼睛,心里一直悬著的绝望终於放下。
他还活著,我这样对自己说。
病人的情况总算稳定下来了,现在还很虚弱,相信休息几天就会没事了,这两天最好有人24小时值守,请问你能联系上他的家人吗医生走过来,看著我问。
我不认识他的家人,我可以留下来守著他。丝毫没有经过思考,我的回答就这样说了出去。
你我间的第一次 8
医生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他家里的电话打过去一直没有人接,也许父母出游了也说不定,那这两天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嗯。我点了点头,在医生转身要走时,又拉住他,请问,他什麽时候会醒过来
他的身体还算强健,意志力也很强,应该这一两天里就会醒了,不要担心,之前主要是血止不住才会危险,现在已经没事了。
医生亲切地说完,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我又点了点头,转身跟上推著相沢的护士去病房。
因为自小体质就好,我很少来医院,所以对这满目白色的病房,觉得分外陌生。
而陷在这一片白色中的相沢,让我觉得异常心疼,现在的他,看上去那麽虚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碎了般。
氧气面罩还上著,护士离开前提醒我如果点滴打完了要按铃。
我很认真地听著,然後点头,其实,我怎麽会不好好守著他呢他是因为我,才躺在这里的不是麽。
很晚的时候,松田打来了电话。
我本来坐在病床边看著相沢发呆,手机的铃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突兀。
一个激灵,我反射性地猛得拿出手机就按掉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去看萤幕上显示的姓名。
只是觉得,不应该打扰到相沢,丝毫都不可以。
心有馀悸地朝他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被打扰到,我安静地站起身,转身走出病房。
其实,他怎麽可能这麽快醒过来呢,出门时,我忍不住自嘲地想著。
到了走廊上,从玻璃里看著他,我摸出手机,找到未接来电拨了过去。
松田焦急地问著情况,听我说了医院後急急说了句我马上过来後就挂了电话,我怔了一会,一时之间不明白他过来要干什麽。
推门想进去时,手机又响了起来,我仍然直觉地就把门关上,退後两步接起电话。
听到松田有些无奈地问赤阪,你还没吃东西吧
这才想起,自己到现在滴水未进,却不觉得饿,大概是一颗心全拴在了相沢身上的缘故。
嗯。想了一会,我老实回答。
松田叹了口气,说我帮你带点吃的来。
说完,他又挂断了电话,我看著暗掉的萤幕发了会愣,想起还没和家里打过招呼,便打了个电话回家。
母亲一听我在医院陪朋友,顿时有些紧张,直到再三确认我没有事後,这才放了心。
进病房前,我没有忘记把手机调成震动後才放进口袋里。
走到床边坐下,再度去看相沢秀一的脸。
已经盯著他看了很久,久到几乎可以数清他到底有几根睫毛,但是没有厌倦的感觉,总觉得就算这麽看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当你完全习惯一个人,那个人对你来说,便不再单纯的是外人了。
我从来都不会过分关注别人,但是这次对相沢秀一,却真的是特别中的特别。
讲不清他到底哪里吸引了我,但是确实,我被他吸引了。
松田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他提著饭盒,看样子赶得很急。
大概是被病房里过分安静的气氛影响到,他说话动作间的音量都减到最小。
他在我边上坐下,把盒饭塞到我手里,然後安静地看著相沢。
其实我还是不觉得饿,但是不忍心拒绝他的好意,所以还是打开吃起来。
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很美味,可惜我却什麽味道都尝不出来,只是很机械地,把所有的东西吃光而已。
这次事件学校估计会想办法压下去,听相沢班上的人说他的家人正好出国旅游了,估计那家伙也是看准了这个时间的,还好有你帮他。
过了一会,听到松田轻轻开口,语气里带著叹息,我只是沉默著点头。
但是心里却忍不住会想,我真的帮到他了吗如果他没有因我而分心,是不是连这些伤都不会受呢如果不是为了要救我,他是不是可以全身而退呢
你我间的第一次 9
赤阪,这两天我会帮你请假的,你就安心照顾相沢吧,晚上我会送吃的过来,白天你就在医院吃吧。见我不说话,松田转头又叮咛了一句。
我很感激他,这种时候还愿意帮我们的人,我想真的已经不多了,学校的态度,摆明了是不想插手吧。
松田又呆了一会,拿著我吃完的饭盒走了。
我送他到走廊上,周围很安静,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他伸手在我肩上拍了拍,随即转身离开。
我看著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道谢。
再次回到相沢身边,按铃叫护士来拔掉吊完的点滴,帮他把手放进被子,关了灯。
坐在床边,月光透进来,银色的光晕中看得到浮游生物,在空气中飘来飘去,却是完全无声的运动,寂静的美。
也不知道看了他多久,只是觉得看著的时候,就不想把目光转开,像被吸住一样,全身心地投入。
然後大概看得累了,便趴在床边睡著。
第二天早上醒来,腰酸背痛,长这麽大第一次不在床上睡觉,活受罪的感觉。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相沢秀一,即便视线还很模糊,却还是想确认他是否已经醒来,是否有什麽异样。
结果都没有,他依旧紧闭著眼睛,呼吸安静而平稳,似乎只是睡著了。
早饭前医生进来帮他做了检查,情况似乎恢复得还不错,氧气面罩已经可以拿走了。
重新看到他的整张脸,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却其实,只过了一夜而已。
医生说等他清醒了後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然後留院查看一天没什麽大碍便可以出院了。
於是我开始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清醒的瞬间。
那个白天过得很快,至少比我预想中得要快。
本来觉得这样守著他不说话不动弹会很难熬,却没想到,自己在看著他的时候,轻松地把时间消磨掉了。
在我第三十遍数清了他到底有多少根睫毛时,我看到那些被我注视了许久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知道那是他要醒来的徵兆,我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後看著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眼皮在勉强地眨了几下後,终於完全睁开。
那双深黑色的眸子起先有些迷茫,接著慢慢重新变得清明,然後似乎是疼痛般地,紧紧皱起了眉。
他慢慢半转过脑袋,看到我,怔了一下,轻轻勾起嘴角赤阪,果然是你呢,我刚才就在想,醒过来第一个看到的人,会不会是你呢。
他笑得很淡,却异常好看,那笑容就好像是透明的一般,明豔到几乎让人不敢逼视。
他从被子里伸出手,摸了下额头,确定那里裹著绷带後,眉头慢慢松开难怪这麽痛呢,果然是被铁棍砸在脑袋上了呐
我原本准备了很多话想对他说,比如道歉,比如感谢。
但是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醒来,睁著那麽清那麽亮的深黑色的眼睛看著我,我所有的话,都被吞回了肚子里,而且再也说不出来。
听到他用那麽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果然是你呢的时候,我觉得我很严重地陷落了。
下次,不要再这样。
结果千言万语,只化成了这样简单的一句话。
我对於这样不善於表达的自己感到厌恶,却也知道,这种经过十多年沉淀出的个性,真的不容易改变。
相沢看著我,眨了下眼睛,慢慢拉开嘴角的弧度,似乎是想大笑,却因为脑袋的疼痛牵住神经而无法过於放肆,呐,那我叫你下次看到我被人围攻时不要冲过来,你做得到麽
他的话让我一下子怔住,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半晌後迟钝的大脑才解读出他言语中的意思,我想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傻,因为他忍不住噗嗤就笑了出来。
笑得那麽开心,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刚从超过24小时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的病人。
我只能无奈地摇头。
他笑得眼睛眯成了两轮弯月,即使没有幽静恬美的月光,却仍然美得惊心动魄。
你我间的第一次
赤阪,为什麽会冲过来呢半晌,他又问了一句,语气很恬淡,唇边笑意依然。
只是看著这样的表情,就让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如此不可思议,我几乎忍不住想低低笑出声来。
我浅浅吸了口气,让肺腑中的空气变得充足一些,然後慢慢开口当时,没有想为什麽。
似乎,只是身体本能的,什麽都没有想地,就冲了出去。
相沢抿著唇,漂亮的眼睛里笑意昂然。
那天後来我们并没有作更深的交流,很多时候只是看著彼此。
相沢清醒的时候和昏睡的时候差很多,尽管仍然虚弱,清醒的他却显得很活泼。
那是和学校里的他截然不同的样子,却也和上次在cd店里的相遇不同。
学校里的他总是冷漠的,cd店里的他是安静柔和的,而现在的他,则是活泼顽皮的。
我很庆幸自己能见到他如此多的不同面,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份荣幸。
晚上,相沢的家人到了,是从机场直接赶过来的,他们看著他的时候脸上满是担忧,然後似乎是他姐姐的人走到我面前向我道谢。
我摇了摇头,淡淡说著不用谢,然後听到床上的他轻柔地开口赤阪,你先回去吧,我这里已经没问题了。
他的目光中还带著笑意,很明晰很柔和的笑意,因为清亮,仿佛带著水光。
那样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让我不想移开视线,但是他的家人都看著我,让我知道自己应该离开。
我便站起身,礼貌地向他的家人欠了欠身,随後向他道别。
走出病房,医院的走廊很安静,我听到自己轻微的脚步声从我脚下向四周散开,在一片寂静的空气里引起一阵阵回响。
像极了昨天学校的那条走廊,也是这样安静,也是这样的回声,从耳膜传到了脑海深处,那麽响那麽清晰。
隔天去上学,松田问起相沢的情况,我据实说了,他松了口气,然後点了点头。
没有老师来问这件事,班主任早上看到我的目光里带著我根本无法理解的情绪。
中午的时候,统一考的成绩公布了,底楼大厅被围得水泄不通,被松田拉著去看成绩,听到太多的人发出惊讶的赞叹声。
对於结果,其实我心里是有些底的,所以并不急著穿越明显激动著的同学们去看墙上的排名。
松田却显然比我著急,拽著我的胳膊便一起挤进了人群。
我的名字并不难找,它就挨著第一名的名字被写在那里。
两个人的分数只差5分,我知道那个差距只是我没来得及完成的那道题而已。
但是心里没有遗憾,我知道就算我有时光机,倒回那个时候,我还是会义无反顾地交了考卷冲出教室。
赤阪,好可惜,如果你那时候把试题做完的话身边传来松田的叹息,很低的一声,没让其他人听见。
我没接话,我并不认为这件事可惜,以我的成绩,要考上东大完全不是问题。
最後看了一眼排在榜首的相沢秀一四个字,心里为他感到高兴。
可以直升东大对他来说就意味著可以不再来学校,不再受佐山的报复。
只要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轻松了很多。
很不可思议,这样的时刻,我想到的全是关於他的事。
转身走出人群,松田跟了上来。
一起上楼时经过柔道部的活动室,门没关,佐山在里面,抬起一双阴郁的眼睛紧紧盯著我。
察觉到他的视线後我朝他看了一眼,没什麽表情的样子大概又引起了他的不满,他猛得站起身,直直向我走过来。
我没有动,看著他走到眼前,他的个子比我高,站得近了真的有很大的压迫感。
但是我并不害怕,从那天相沢打架的样子我就知道,他的水准和我差不多,那麽自然,我不用惧怕眼前的佐山。
赤阪拓也谁要你他妈多管閒事,信不信老子明天也找人把你打进医院佐山咬牙切齿地说著,微低了头凑近我。
我闻到他嘴里劣质烟草的味道,有点反胃,直觉地倒退了一步。
还来不及说什麽,走廊另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带著冰冷笑意的嗓音佐山,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他可是比我还能打呢。
那句话似乎说得不响,却简单地盖过了还聚在宣传栏前的人群的喧闹声,穿越阻隔著的空气,直直地印进脑海里。
我看到近在眼前的佐山的脸明显地抽搐了一下。
你我间的第一次
转头朝发声源看去,相沢穿著校服,额头上雪白的绷带在隐隐透进教学楼的阳光里亮得刺目。
他站在那里,和绷带一样颜色的脸上挂著微薄的笑容,就好像是突然吹进教学楼的一股清风,把一走廊的嘈杂和佐山的气势全都卷走了。
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同学们都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他看著佐山,半晌後眨了下眼睛,随即抬脚走了过来。
他的脚步声很轻,几乎是耳朵无法捕捉的程度,背脊挺得笔直,神情却由先前的冷然换上了慵懒,就好像是一只在昂贵地毯上散步的波斯猫。
空气因为他而停滞了一般,我发现佐山逐渐狰狞的脸上肌肉在几不可觉地颤抖著。
好,算你恨
一直到相沢走到他面前,佐山才不得不承认他之前的气势全是装出来的,恶狠狠撂下这句不知是威胁还是警告的话後,他转身上了楼。
相沢,你已经可以来上学了吗真是太好了
最先出声的是松田,我和相沢秀一当时沉浸在视线的交融中,竟然产生了时间静止的错觉。
被松田的话打扰,那感觉却还萦绕在心头没有一下子褪去,我们都怔了怔。
然後相沢秀一转向松田,淡淡笑笑我只是来办点事。
也是,你已经可以保送东大了呢。松田挠了挠脑袋,语气里是带著羡慕的。
我没说话,看著相沢开口,恭喜你。
恭喜你得了第一,恭喜你可以直升东大。後面的话没有说出口,聪明如他,自然知道我在恭喜什麽。
他却没接话,只是看著我,明澈如水的眸子里有我读不懂的情绪。
半晌後,他自嘲般地勾了勾嘴角,转身走了。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很在乎另一个人的时候,会变得比较敏感,有些平时不会注意到的事,便也多生出了个心眼。
当我看到相沢那个表情时,心里没来由得有了不怎麽好的预感。
想追上去,问他是不是发生了什麽事,但突然响起的预备铃,却让我被松田拉走。
整个下午的课都上得很不安心,我开始後悔在医院的时候没有问相沢要手机号码,以至於现在连联系都做不到。
好在那份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那天放学的时候,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班主任满面笑容地把我叫去了办公室,随即递过来一张纸,我迟疑著接过,那上面东京大学提前入学申请表一行大字让我瞪大了眼睛。
赤阪,虽然我觉得你那天如果把试题全部做完的话分数不会比相沢秀一差,但是不管怎麽说从排名来看你是没有提前入东大的资格的,所以我本来很为你感到可惜。不过现在事情又有了转机,学校还是决定把这个名额给你。
班主任说著我听不懂的话,我愣愣拿著申请表,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张表格应该是属於相沢的,可为什麽它现在会在我手里学校决定把这个名额给我,难道是因为他打架吗可是明明我也参与了啊。
为什麽没有给相沢秀一回过神来时,我听到自己清冷却带著些微愤慨的声音在办公室里响起,划开了室内原本协调的平静。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老师都以一种惊讶的目光看著我,仿佛我说了多不可思议的事。
相沢自己放弃的,他说他要出国留学。大睁著眼睛,班主任愣愣地回答著。
也是,如果换了一般学生,这种从天而降的喜讯只怕会让人兴奋到手舞足蹈吧,哪里还会去追究为什麽呢。
说起来,你那天会没有完成试题,其实也是因为相沢吧,赤阪,同学间互相帮助是好事,但是有时候还是要看一下场合啊,这样的机会很难得,以後不要随便放弃了。
班主任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好,语重心长地又接了一句。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见没别的什麽事,拿著申请表向她道了别。
一直到走出教学楼,我都没能从刚才的事里回过神来,脑海中始终回荡著的,是班主任那句他说他要出国留学。
之前我总以为我还可以在大学里继续见到相沢,可是事实却总是与幻想相反,胸口像被人重重锤了一下,一阵一阵气闷的感觉涌了上来。
回到家,把申请表填好,晚饭的时候告诉了家里人,每个人都为我高兴,我却依然兴奋不起来。
我知道我是势必要去东大的,那是家里所有长辈对我的期望,也是我从小的梦想。
但是不能和相沢秀一念同一所大学,仍然让我感到深深的遗憾。
你我间的第一次
那之後,交了申请表,两周的审核後,我拿到了东大的提前录取通知书。
我的时间开始成为完全的自由,不用再去学校上课,也不用再去面对一些不必要的是是非非。
有时会接到松田的电话,告诉我学校里的一些情况,他总是会不经意地提起相沢,又或者,他清楚我其实想知道那个人的动向。
相沢依然不常去学校,偶尔去的时候,神情也总是漠然的。
我发现自己开始想他,见不到的时光里,分外思念。
十二月轻松地度过後,新年踏著北风和冰雪悄然而至。
1月1日,家人都去了亲戚家,我因为有点小感冒,所以没有出门的欲望,便一个人留在家里看书。
父亲不知道从哪位亲戚那里借来了东大大一的课本,而我也愿意提前开始看那些我即将专攻的法律专业书。
那天中午,收到松田的短信,约我一起去神社参拜。
我直觉地想拒绝,却看到他随即又补了一条相沢也会去。
便放弃了所有的挣扎,穿上外套,出了家门。
路上一直在自嘲地想著,怎麽就如此容易地陷入了这个旋涡里,明明没有深陷的机会,却自己把自己变成了沼泽,万劫不复。
到了神社,远远地看到站在门口的松田,他身边有两个人,一个相沢秀一,另一个,似乎是隔壁班的小林。
我是那天才知道,原来相沢和小林同班,原来他们关系很好。
我以前以为,相沢在学校里是没有朋友的,但是近距离接触了小林,才终於明白为什麽他会成为相沢唯一的朋友。
那是个开朗到完全没有心机的人,在他眼中笑就是笑,哭就是哭,不用虚伪地掩饰什麽,面对你的全是真心。
确实来说,这样的人,很适合相沢。
啊,赤阪,你来了,抱歉,因为小林说想见见你,所以把你叫来。
松田看到我迎了上来,说话的时候看了小林一眼,眼神里带著无奈。
我有些惊讶,不明白小林的用意何在,朝他看去,他正直直盯视著我,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小林,你这样盯著人家很诡异哎,赤阪要不好意思了。
相沢突然轻笑著说出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随即自顾自地哈哈笑了起来。
小林嘟起嘴,表情可爱,赤阪,上次秀一住院多亏你照顾了,当时我人不在东京,回来听说之後差点吓死呢。
他说著转头抱住相沢,噌著他脑袋的动作无比亲昵。
很难想像相沢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让人如此亲近,我不禁微挑了眉。
他看到我的小动作,嘴角勾起细致的笑容,眨了下眼睛,精灵一般的表情让我不由地失笑。
赤阪,你和相沢碰到的时候,似乎表情会变得比较丰富呢。四个人往神社里走时,松田笑著说了一句。
我没接话,目光落在走在前面的相沢的背影上,看到他时会变得不同,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我想那大概可以归结於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其实,相沢似乎也只有遇到你,才会露出比较真实的表情呢,他和小林在一起的时候,也是有所保留的吧。隔了半晌,松田轻叹口气又补了一句。
我略微讶异地转头看他,在我眼中,松田并不是很敏感很细腻的人,却没想到他其实也是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我想说些什麽,话到了喉咙口,却终究咽了下去。
想到两个月後也许就没机会再见到那个人,就觉得现在其实说什麽都是没有意义的。
我对相沢到底抱著什麽样的感情,其实我并不想去深究,暂且把这份莫名的悸动当成是简单的好感,也许比直接把它剖析清楚要好一些。
人有时候,并不能把什麽都看得清楚想得透彻,那样的人生会太过於直白,便没有了细心经营的必要。
你我间的第一次
在神社参拜结束後,小林激动地拉著我们去许愿。
神社里有一棵古树,大家都把自己许的愿写在特定的纸上,然後绑到树上去,都说古树通灵,它会保佑我们实现愿望。
手心里被小林塞进许愿纸时,我有些无奈,其实并不相信这些,所以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许什麽愿望。
小林和松田倒是一早就想好了,这时候正在供游客写字的小桌上奋笔疾书,相走到我身边,笑盈盈地开口赤阪也不相信这些
他深黑色的眼睛直直看著我,那里面清晰而深刻的笑意宣告著他已经把我完全看穿。
其实我也不相信,但是小林说很灵验,可以实现很奢侈的愿望哦。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许愿纸,他嘴角勾起一丝苦笑。
我皱起眉,无法完全捕捉他话里隐藏著的含义,只是感到有一些淡淡哀伤的情愫就这麽突然之间散进了空气里。
东京的冬天本来不算特别冷,但是看著这样的他,我却觉得有一种比冰雪更冷的,让人无法忍受的东西渐渐植进心里。
相,你有心事
在他转身要往小桌走时,我忍不住伸手拉住了他,他的手腕很细,轻轻一握便握住了全部。
闻言,他似乎怔了怔,我看得见的後脑勺上有发丝微微颤动了一下,很细小的动作,却让我一瞬间产生心疼的感觉。
他半转过脑袋,半边侧脸在阳光下泛出好看的晶莹剔透的颜色。
赤阪,你似乎很在意我的事,为什麽呢
维持著用半边脸对著我的样子,他开口问了一句,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淡,几乎就要融化在阳光里。
他说话的时候在冷空气里制造了一点白气,但很快就消散在风里。
这样的问题,让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为什麽呢其实我自己也想知道答案吧。
只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才会产生额外的情绪波动,这样的经历以前没有,所以我并不能轻易地概括这种感觉。
在心里想了好一会儿,我除了皱眉外,并没能做出其他反应。
相嘴角的笑容却加深了不少,他微微低下头,让阳光在他的刘海下打出一片形状清晰的剪影,双眼在那片阴影中眯成了一条线。
他的这个笑容里带著些我读不明白的情绪,似乎透著了然,又夹杂著哀伤。
有那麽瞬间,我觉得自己被他这样的表情深深震撼了。
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转身走向了许愿的小桌。
我在原地怔了许久,好一会儿无法从他刚才的笑容里回过神来。
直到松田和小林兴奋地把纸条在树上绑好後来叫我,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了好久的呆。
回过神来,我走向小桌,相却已经写好了愿望,认真地把纸条折好,往树走去。
我没有看到他写的愿望,但是那一刻心里确实感到好奇,完美如他,还会有什麽奢侈的愿望需要古树帮他实现呢
赤阪,你许了什麽愿望等我也把纸条在树上绑好,小林笑著问了一句。
都说愿望说出来了就不会实现了,也只有小林这样单纯的人会来问这样的问题吧。
果然,我还没回答,松田已经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小林,愿望是不能说出来的,会不灵验的。
不会啦,我在这里许的愿望都有实现哦而且每次许完都是说出来的。小林得意地昂著头,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松田哈了一句,随即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著他。
边上相表情狡黠,看著小林眨眼睛,小林许的愿望是不是考进东大
哎秀一你怎麽知道激动地几乎就要跳起来,小林看著相的眼神里满是诧异和欣喜。
相老神在在地晃了晃脑袋,带著笑意的视线却是转向了松田我啊,不但知道小林的,我还知道松田也许了同样的愿望呢。
这下,松田的眼睛也彻底瞪大了。
他便哈哈笑起来,很畅快的笑容,甚至是带著点放肆和捉弄的。
我看著松田和小林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彼此的样子,不禁微微摇了摇头。
似乎是看到我摇头,小林突然转了转眼珠,看著相眯起眼睛,那,秀一知道赤阪许了什麽愿望吗
对哦,我和小林的愿望确实相对好猜,赤阪的就不一样了吧松田呵呵笑著,看看相再看看我。
也是,在即将面对升学考试的时刻,他们会许的愿望,无非就是考进理想的大学吧,而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东大自然是目标所在。
我也转头看向相,心里想著不知道他会说出什麽样的答案。
赤阪的话,全家平安吧。
你我间的第一次 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