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三,找人,好好伺候黄将军。”
半柱香后,一个满身脏污的乞丐,一个小眼睛尖嘴猴腮的混混,一个胡子拉碴腥气冲天的屠夫,一个倒夜香的麻子脸,四个人把黄照琦推倒在地,为所欲为。
封叵圮坐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黄照琦被人缚住手脚,咬烂乳头,花穴被道具撑破大出血,咽喉被人掐住做深喉,下体被双龙肏得丧失痛觉,身上被人割下一道道口子,抹上盐舔吮啃噬……封叵圮一动不动看着,偶尔眨眨眼,一瞬不瞬盯着黄照琦的脸,看她痛极强忍,看她眼角流泪,看她痛不欲生。
“爷——”
封叵圮在心底蔓延的情绪被囚二打断,顺着囚二的视线,封叵圮看到了林央。如果不是对自己的极致熟悉,他恐怕都要认不出来了。仅是一年多未见,原本俏丽灵动的妙龄女子竟已形如枯槁,清癯至此。
作者有话说
☆、棋差一招归殊途(六)鸯鸯相抱宿寒林
不大的地窖,有人正被残暴的对待,有人如牲畜般赤裸昏睡,有人冷眼旁观。而林央却仿佛听不见,看不见,木着一张脸,神情呆滞,如行尸,一步一步向查俞走近。
走到查俞的身旁,脚尖抵住查俞的头顶,林央机械般顿住,然后绕过查俞的头走到查俞的腹部处蹲下。林央空洞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从腰间摸出一把刀鞘绣着镂空花纹的五寸长匕首,林央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抽出刀鞘,露出匕首银光闪闪崭新锐利的刀身。
囚二欲上前,封叵圮挥手制止。他也想知道他们的结局会是如何,也许一把匕首就可以了结所有,也许,只是将罪恶推上另一个高峰。
一下,两下,三下……林央双手握住刀柄神情麻木地望着前方昏暗的空气,而手下却一下又一下地穿凿着查俞的胸腹,如傀儡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却是无心。
一刀,两刀,三刀……查俞身上被凿出窟窿,鲜血喷涌,碎肉横飞,被匕首惊醒的查俞睁圆着眼,愕然一闪而逝,最终死亡将其定格,眼底的解脱成为永恒。
死的人解脱了,活着的却还在烈狱。
林央似魔怔,似丧失知觉,刀下之人早已死透,查俞的腹部已经破开了一个洞,“叮铮”可听到刀尖与洞中地面相撞发出的脆响,可是林央却浑然不觉,只是一下又一下用力捅着,仿佛手与身体脱节,那手不是她的,也仿佛她的灵与肉脱节,那身体尚在魂却殁了。
“阿央——”
门口一个女子跑了进来,气息有些不稳,跌跌撞撞扑向正执刀戮人的林央,本是一张沉静秀丽、眉目如画的脸如今却蜡黄憔悴,写满了惊遽。
女子看也不看被凿成血窟窿的查俞一眼,而那些被轮奸的,正奸人的,或旁观的,更是与她无关,她只是跪在林央边上,盯着林央的侧脸,双手扳住林央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唤着林央。
“阿央,醒醒!”
“阿央,活过来,你快活过来!”
“阿央!不要!阿央……”
可惜了,林央已经死了。封叵圮站起来,走向苏宿和林央。
“别过来!”苏宿头也不转,盯着林央,泪流满面,话却是冲封叵圮而说。
封叵圮果真站住,就这样站在两丈远俯视苏宿,隔着生与死,两辈子,看着这个背叛伤害自己至深、虚伪阴险算计自己至死的女子。
苏宿见封叵圮不再靠近,呛住泪水,扳过林央木然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与她对视,“阿央,你不醒过来是不是?”
“阿央,你不活了是不是?”
苏宿从背后抱住林央,林央比她矮上小半个头,如今更是瘦弱得如一掊枯骨,不堪一握,苏宿一个起身将林央打横抱在怀里,不顾林央一下又一下机械般捅在自己左肩上的匕首,抱着林央一步一步坚定地往门口走去。
跨过地窖门口,穿过后院小径,苏宿在幽深的井口边上站定。
“阿央,你不想活过来……我便陪你。”
“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告诉你。”
只见苏宿将唇附在林央耳鬓,嘴唇轻合几下。清风拂过,“噗通”一声,井口野草摆头,芳花展颜,一派悄然而至的春意。
封叵圮站在不远处,盯着那寂寥的井口,仿佛在看那宿命的轮回……
尘封已久、被弃若蔽履的记忆亦如泥缝里的水,一滴一滴渗出心头。
“苏、苏姑娘,我叫林央。你、你叫什么名字?”
“哎哟,我竟不知这林家闺女竟是个结巴。”
“苏、苏姐姐,你、你真美,笑起来也好看。”
“苏宿,苏宿你干嘛老敲我,娘亲说会变笨的!”
“苏宿,苏宿你要接住我!”
“苏宿,你别过来,会传染给你的……”
“苏宿,你真挑食,这桃花酥多好吃啊,你不吃我可吃完了。”
“苏宿……”
……
“阿央,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阿央,别闹,让我把最后几针绣完。”
“阿央,还冷么?我抱着你这样暖和些,你睡会,睡醒病就去了。”
“阿央,你再胡来,今后就和我一起去听教习嬷嬷讲课。”
“林、央……啧,野丫头。”
……
“阿央,我们来办家家酒,你做美娇娘,我做你夫婿可好?”
……
封叵圮如过客、陌生人一般看着曩昔的记忆点滴浮现,而后碎成齑粉、消散虚无。
往昔纵是再美好又如何,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永远也遮盖不了累累伤痕,或许更是伤口撒盐罢。那些伤痛打在了身体、刻在了心底上,永恒不灭。
封叵圮沿原路返回,穿过后院小径,路过地窖门口,里面还能听到那几个流氓无赖欺辱黄照琦的声音,封叵圮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往里一瞥,继而穿过前院,走出封府。
漫无目的走着,封叵圮走马观花地看着一路上的嫩绿春色,大街小巷的热闹熙攘,不知不觉天飘起了细雨,绵绵密密,没完没了。
封叵圮停下脚步。定睛一看,不远处竟是‘林府’。
细雨沾满额头,打湿睫毛,须臾汇成一滴,眼一眨便滚落下来。
封叵圮正出神之际,头顶一暗,一柄竹骨伞罩在头上阻隔了外界的风雨。
封叵圮不去看来人,冷声道“滚开!”
来人也不犹豫,干脆将伞移开。
封叵圮转身往回走,雨渐大,衣衫尽湿,发梢贴在脸上,相比如散步一般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略显狼狈。
封叵圮恼火,站住,“胖子,过来。”
严台上前,与封叵圮并肩,将伞往封叵圮那边移。
封叵圮斜睨严台,肥头大耳酒肚子,也亏得伞大才能遮住两个大男人。
“封大人……雨大了,回家吧。”严台开口。
“你怎会在此?”
“路过。”严台盯着伞尖汇成珠一颗颗串成链滴落的雨水,不咸不淡,状似随意道。
“……”封叵圮若有所思看着严台侧脸,“严大人新婚燕尔,可真闲。”
严台依然看着伞尖,嘴角拂过一抹极轻的笑意,“学生对先生这般没大没小可不好。”
“胖子——”
“嗯?”
封叵圮转过头,勾起嘴角,直视前方,“伞挪过来点,我湿了。”
次日,太尉府千金和苏家小姐投井自尽的消息不胫而走,京都一时传得沸沸扬扬。林府和苏府纷纷挂起白灯笼白发人送黑发人。
林央出殡那天,封府后院。
“爷……”月笃转过头,双眼通红。
封叵圮从月笃手里拿过一沓白纸,在月笃烧的那堆旁边紧挨着又生火烧了另一堆。
手中白纸燃尽,封叵圮从袖中取出一张折纸丢进火中,然后缓缓站起身,毫无眷恋挥袖离去。
看着与自己烧的冥纸堆紧紧相偎的另一堆冥纸,月笃用火棍捣了捣火上渐燃的折纸,折纸展开,依稀可见两个字——好啊。
……
“阿央,我们来办家家酒,你做美娇娘,我做你夫婿可好?”
七岁的林央杏眼若水,灿然笑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下章再hh
☆、棋差一招归殊途(七)亭台楼阁乍倾圮(上)
启元二年末,新帝朝闵与永安王暨当朝宰相闻闰的矛盾激化,已由暗流涌动变为明里对抗。闻闰权势滔天,功高盖主,野心与权欲重的朝闵岂能容他,于是朝廷开始分化为两派,以新帝为首的一派处处打压、削弱宰相一派的权力,只是,闻闰在朝中积威甚重,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拿下的。
与此同时,枢密院院事封叵圮屡立功绩,颇得圣宠,短短两年便坐到枢密使的位子,可谓前程似锦,一时风光无两。
启元三年夏至,蝉虫叽叽,暑气渐盛。
封叵圮站在大理寺府门外,看官兵在大理寺卿颈上戴上木枷锁,而后将其羁押入狱。
汴扬抚台贪墨一案,赃款数额巨大,举国震惊,朝闵龙颜大怒,誓要彻查此案,捉拿幕后为其撑腰的黑手,结果谁也没料到那本行贿账簿竟在主查此案的大理寺卿严台府邸,真真是贼喊捉贼。
封叵圮盯着严台肥硕的身影,眸光晦暗。既然有人要替自己背锅,他自是乐得逍遥。
不过,闻闰,你触到我底线了。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那他岂有不回敬之礼?
看严台被押走远,封叵圮摩挲着指腹转身涉阶而下。
啧,那胖子手颈上的枷镣真是怎么看怎么碍眼。
封叵圮沿来路往回走,却没发现大理寺正门对着的一扇窗里一戎装女子正紧紧地盯着他。
正午碧空如洗,烈日炙热,封叵圮眯眼看了看天上模糊的光晕,索性去前面树下避避暑气。
“嗯……噢噢……”
“咬我乳头……啊哈……”
“把屁股撅过去,让我肏你!嗯啊……”
原来树背后已经有人了……封叵圮悄然绕到树后,却是见到了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