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美丽又高贵的金发啊。”坐在阴暗处的法师轻声叹道,“我这里有可以让你自由的魔药。”
鲜与人交流的伊夫纳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角目不转睛地盯着木柜里的瓶瓶罐罐。待那群人的咒骂声远去后,方怯怯地走了出去。自那天后,他便不敢再将斯塔特带出来,而流浪法师状似无意的话开始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十九岁的伊夫纳摸了摸裤兜,仿佛通过这包药触碰到了当时紧张的心。当年的他虽然慌张得手心都是汗,但终归成功了。不知为何又回到了这一天,伊夫纳冥冥中觉得自己需要重现过去才能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过去的他从未体会过如今的快乐与幸福,伊夫纳边做着手头的工作,边回忆着斯塔特睡前温暖又充满安全感的怀抱。在古城堡里斯塔特俯下身亲吻他的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生命地图一直缺失的那一块被填上了。
晚餐时间,伊夫纳一人躲在自己的房间内,他窝在床上,双手捏着布偶的脸“谁知道你是个帅气的王子呢”
“谁知道伊夫纳的未来会是那样子的呢”
大开的房门使餐厅里汤勺落地碎裂的声响清晰地传入。伊夫纳抱着斯塔特一脸淡漠地走到餐厅,继父母与两位弟弟或倒在地上或躺坐在座位上,水泥地上是溅起的汤汁,混杂着尘土顺着地势流淌。
餐桌上一把刀在灯光下闪烁着银光,引诱着心底的恶魔。
当时的伊夫纳害怕极了,颤颤抖抖地拿起银刃了四个人的身体,鲜红温热的血液喷了满脸,他匆忙背着收拾好的小包裹,在夜色中逃离了贫民区。
而此刻的伊夫纳冷静地拿起刀,他从不介意再杀一遍人,如果这是能让斯塔特回到他身边必做的。
将温暖的灯光与血红的鲜血留在身后,伊夫纳沿着记忆里的道路往城外走去。一轮冷寂的圆月钉在半空中,仿佛凝视着犯下罪行的少年的一举一动。
向右转,直走,再向右转
伊夫纳一抬头,却发现眼前不是印象里出城的大道,那扇窗那扇门以及院里衰老的树都如此熟悉,一踏进眼前亮着的屋,便会是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自睁开眼来到这怪异的世界,慌张第一次缠住了伊夫纳,摸着石头过河最令人紧张。有斯塔特后他已经很少会产生类似的感受了,每一天都是满满当当纯粹的开心。未来的事,他从来没有深入思考过。
伊夫纳向后退,突然撞到一堵结实的肉墙,他转头看清来人后,笑了起来。原来是斯塔特,他就知道斯塔特不会不管他的。
过了几秒,斯塔特没动也没说什么,一黑一紫的异瞳盯着伊夫纳。伊夫纳的笑容渐渐僵住了。他唤了声斯塔特的名字,声响在这个寂静又黑暗的世界里格外清楚,如空中巨大圆月上的暗色月坑。
斯塔特没有应他,看起来就像个生气全无的木偶。在伊夫纳的惊愕中,冰冷的双臂环住了略瘦小的身体,直直地将他往前推。
伊夫纳意识到斯塔特仿佛要执意将自己推回那充斥着鲜血的屋内,他开始拼命摇头,脑海里鲜血蔓延成一片猩红的大海,要将他挣扎的意识淹没“不要,斯塔特,我不要”
可是斯塔特的动作像设定好的程序,不论他怎么动作都停不下来。伊夫纳慌乱中摸到自己包内的小刀,在极度恐慌的控制下,下意识地将刀扎进了身后人的身体。两人终于停在原地,箍住他的手臂垂了下来。伊夫纳转过身,手上还握着那把刀,冰冷而非温热的血液淌满了他的手。
伊夫纳不敢将刀,继父母鲜血喷溅的场景历历在目。斯塔特的身体像失去控制往他身上靠,他用脏脏的手扶住。脚上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伊夫纳低头,是他刚才带出的布偶从包裹里滑出。
他有些神智不清,到底哪个才是斯塔特天边硕大的圆月明晃晃的让他头有点晕。
作者有话要说 有一段时间没更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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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布偶渐渐消失了,原本僵硬的肉体突然拥有了生命力,他主动环住伊夫纳,又吮住他的嘴,舌头灵活地撬开牙关,轻轻碰触他的舌尖。一股酥麻的感觉从舌尖窜上伊夫纳的脑袋,拥抱变得如此热烈,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反而增加了刺激,他快要晕眩了。
“伊夫纳,伊夫纳。”有人喃喃道。
伊夫纳感觉自己的身上一凉,方才情不自禁闭上的双眼睁开来,眼前的场景又变了,他回到了那个大冰原上的山洞。斯塔特的脸在黑暗中也有种不容忽视的俊美,喘息声在寂静的洞内格外清晰。一双温热的大手正在伊夫纳不知何时光裸的身上摸索着。
他挣扎地坐起来,先是去摸面前青年的腹部,没有刀,也没有血,伊夫纳舒了一口气。
“刚才怎么回事”他想问的是梦境里的事。
谁知斯塔特没有搭理,像条大狗一样,舔了舔他胸膛右侧的殷红。伊夫纳猛的用力推开了他,脸变得通红通红。他的力气并不大,对方实际上只是退后了一点点,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非常近。斯塔特的呼吸一下一下喷在他已经泛红的脸上。另一种强烈的欲望将他从刚才的噩梦中慢慢拉了出来。
“斯塔特,回答我,不要不理我。”伊夫纳的声音在斯塔特的逗弄下少了最初的坚持,软了下去,听起来像撒娇般的恳求。
“是宝石在作祟。”斯塔特边说着边向不远处扔出一块小石子,一身白毛的巨狼被打中后仍然沉浸在宝石编织的梦境中,斯塔特接着道“它反映了你潜意识中最害怕的事,并与你记忆里印象最深的事相融合。”
“我知道你最害怕失去我。”他的声音里带些难以掩饰的得意。
是的,伊夫纳主动将滚烫的脸埋进斯塔特结实的胸膛,他怕连斯塔特都不理解与支持自己。
见斯塔特一脸我果然讲对了的表情,回过神来的伊夫纳有点小情绪,他反击道“那你呢你梦到了什么”
谈到这,斯塔特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阴沉。在他的感应中,宝石本应离两人还有不少的距离,却未曾想到这颗宝石具有迷惑人的魔力,能将靠近它的人全部拉入了梦境。
斯塔特回到了他的父亲死去的那一天。魔域没有人类立旨传位的习惯,最高的位置从来都是由亲族的尸体堆砌出来的。当时的安德里亚殿下用实力获得了最强大的力量,斯塔特在梦中也做到了。
然而他没有在伊夫纳的身边醒来,伊夫纳是作为魔域与人界交战的胜利品出现在斯塔特的身边的。初见时他一副凌然不可侵的圣子模样,一双充满好奇动瞧西瞧的蓝眼硬是深深让新陛下只觉可爱。
可是不论被斯塔特如何温柔体贴地对待,他都懒得回应对方,甚至企图用碎瓷片刺杀邪恶的魔王陛下。斯塔特一直抱着对待小孩胡闹的态度纵容着他,意外又有点好笑的是,让他最终从这场荒诞的戏剧中苏醒过来的是,一天早上,伊夫纳故意一手打翻了他特意带来的新鲜草莓。
这颗宝石像是在捉弄自己的主人,意识到斯塔特识破了自己的骗局,便散着纯白的光芒,灰溜溜地从山洞的深处溜回了斯塔特的体内。一股雄浑的力量猛的冲入体内,随之而来的是某种无形火焰的燃烧跳跃。
他醒来时伊夫纳孤零零地躺在地上,瑟瑟发着抖,眉头皱在一起,怪可怜的。因为吸收了宝石的能力,他可以清楚地知道伊夫纳的梦里发生了什么。那个夜晚同样存在他的记忆里,模模糊糊地带着血的味道。
于是斯塔特上前抱住他,冰凉的身体对自己过高的体温而言恰似夏日凉风,也如混乱思绪的镇定剂。他对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强迫性举动非常生气,尝试多遍后终于进入了那个肉体,用手环住他,在梦里释放着自己的欲望。
他做的梦较伊夫纳梦中的一晚,时间跨度太长了。
现实中伊夫纳睁眼的一声低吟都能令他激动不已。
克制地扯开伊夫纳的衣服,像以前一样舔到裤腰处便停了下来。他抬头盯着伊夫纳变得水润的双眼,犹豫了一下,决定顺从自己内心的渴望,拉下了他的裤子,一直推到脚踝处。
“嗯”伊夫纳开始轻微地颤抖,不止是身体、发丝,还有脑海里的一根根神经,他无法顾及斯塔特是否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只知道用力环住上面具有压迫感的身体。
“斯塔特,你在做什么”他断断续续地说,间或夹杂着小声的惊呼。
斯塔特的手指从某处退出,用脸颊蹭了蹭伊夫纳,低笑地说“我想和伊夫纳有个小宝宝。”
伊夫纳迷迷糊糊地点头,他也很喜欢乖巧的小孩子。紧随而来的痛楚与快感使他完全忘记只有女孩子可以生小孩子的事实。
这是一场尽性的欢愉,两人意料中的很合拍。斯塔特一点点地清理好伊夫纳身上的痕迹,给他套好衣服以避免着凉后,便抱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下一站,他们即将回到斯塔特的故乡,魔域。
不知这样不用提心吊胆的夜晚还有几次,就连生死也成了一个巨大的谜团。斯塔特偏偏在这时吃了伊夫纳,除过于充分的力量产生的欲望驱使外,莫不是抱了“最后的晚餐”的心思。
一夜再无梦魇作怪。
两人皆是被巨狼的呜咽声所唤醒。小白也是凄惨,昨晚被牵连拉入梦中,斯塔特清醒后也没管它,在两人亲热时为了防止它的捣乱,随手施了个魔法将其隔离在外。
小白没有人的意识,做的噩梦也是稀里糊涂,只余惊恐整夜地追随它,它趴着的地面上赫然有两个被它无意识中用前爪刨出的洞。
一大早上它灵敏的鼻子又闻到主人从昨天起它便因为伊夫纳的好心,认其为主人了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那个讨人厌的黑发人的气味,可它不敢冲上前去与黑发青年搏斗,只能缩在一边发出悲伤又委屈的声音。
伊夫纳刚睡醒,一向顺滑的金发乱糟糟的,全身酸痛得令他不想爬起来。他回忆起昨晚斯塔特的动作,心里感到羞涩的同时又有些难以抑制的喜悦。对于这方面的事,他知道不太懂。他的常识大多来自每日新事,作为一本全年龄向的杂志,这种事根本不可能被搬到台面上说。在他的身边也没有长辈教导他。懵懂无知的少年就这样被斯塔特拆吃入腹。
斯塔特察觉到伊夫纳醒过来,取出食物看着他一小口一小口吃下去后,自己才匆忙解决早餐问题。他不顾伊夫纳的阻拦,将他背在背上,道“你太累了。”
伊夫纳无言地将脸贴在斯塔特的背上,外套上的绒毛随着主人的走动一下下拂过他的脸。两人一狼很快走出了山洞,今天的大冰原晴朗又安静,仿佛来到一个纯净无暇的新世界。
两人沉默着,唯有鞋子踩在雪地上的声音作响。
“伊夫纳,昨天晚上舒服吗”斯塔特的脸少见的红,像情窦初开的少年,说实话,他不是很有自信。
伊夫纳轻轻地嗯了一声,偷偷地将围巾往上拉,挡住了大半个脸。
两人自在一起便是亲热得无比自然,有时像怎么也分不开的连体人一般,撒狗粮撒得毫不自知。这次却如刚谈恋爱的校园情侣,都害羞得不得了。
斯塔特不再多说,一步步先前走,享受着这难得的美好时光。因为冰原的平坦与无障碍,施了魔法后,两人走得飞快。伊夫纳则侧着脸,看着身边飞速后退的风景,忆起自己曾经在逃亡途中看到的一对夫妇丈夫背着妻子小心翼翼地走过一段难行的山路。那场景偶尔出现在他做的梦中,童话里的王子肯定是这样将心仪的公主背回城堡。
前行的途中有四个小时斯塔特变回了布偶,由小白驼着他。大概如此一两日,两人一狼来到大冰原上的一处悬崖,悬崖深不见底,一股股魔气直往上冲。
乍见时一般会以为下面有魔物或封印着什么恶魔怪物。
而根据宝石里的信息,这就是从大冰原前往魔域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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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存在已久的传输阵,没人知道是谁为了什么目的建在了人迹罕至的大冰原上,除了它的另一头是魔域外,没有什么是确定的。但是为了能尽快抵达魔域,两人还是决定从这里进入。
伊夫纳拉住斯塔特的手,闭着眼便往未知的深渊里跳。两人一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冰原上,冷风呼呼地吹,天开始下起了小雪,不久前刚留下的痕迹几秒内便被掩盖不见。
我们的黑魔法师是在一间小木屋的床上醒过来的。他下意识地用右手一抓,只有空荡荡的空气。心瞬间悬了起来。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身体除了深深的疲惫感没有其他不适之处。
他环顾四周,这木屋的大小与他的林间小屋差不多,但是因为摆放的东西少,看起来比较空。地上没有期望中小白趴着的身影。
“吱呀”一声,紧闭着的木门被打开了,来人也不是他此时渴望见到的。这是一位褐发的少年,一身精简的灰色衣服,手里提着一袋食物。
少年见到坐起来的伊夫纳一脸惊喜,暗褐色的双眸亮了起来,他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后,端着一杯茶坐在了床边。
“你终于醒了。”少年的声音十分清脆,又带着活力,“来,喝点水。”他热心地递上杯子。
伊夫纳接过,咽下一口后,颇急切地问到“你有看到我的同伴吗”
褐发少年摇了摇头“只看到你一个人。”
伊夫纳闻言,脸上写满了沮丧,一旁的少年见状出乎意料地用手轻轻地扯了扯伊夫纳耷拉下去的嘴角“笑一笑,伊夫纳,你真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他着迷地摸了摸伊夫纳垂下来的淡金色发丝。
接下来一天的相处使得两位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很快熟稔起来。少年名叫塞斯,无亲无故,独自一人生活在离魔域著名的之都圣西十几公里处的一个山谷里。这个山谷没有在任何地图上被标出,四周鲜有人愿意经过。
而山谷间竟有一条富有魔力的溪水,这魔力自然是黑魔法。塞斯的小木屋便坐落在溪水附近。屋内只有一张床,伊夫纳昏迷时塞斯便勉强地在地上铺了床铺。
在他醒来后的第一个夜晚,两人互相推拒一段时间后,最终决定一起躺在床上。伊夫纳不久前刚与斯塔特经历过那种事,对一个陌生男子躺在一边不是很适应,只知道侧着身背对着塞斯一个劲地往墙边靠。塞斯仿佛看出了他的困窘,开始给他讲魔域里的趣事。这些是在中央圣殿的藏书里看不到的。
魔域本质上与人界没多大区别,归根究底也是个社会,只是一些人界宗教里严申重令的道德准则在这里被随意打破,不容于人界的纵欲行为时常出现罢了。
伊夫纳听着觉得十分有意思,想到对斯塔特故乡的了解进一步加深了,自然高兴,但转念思及斯塔特此时下落不明,心里又不禁担心起来,他小声地开口“塞斯,你知道关于安德里亚殿下的事吗”
塞斯的表情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嘴上却是难得紧张的口吻“伊夫纳,请不要随意在魔域提起那位的名字。”
伊夫纳转过身来,正面望着塞斯,月光正泻在他精致的脸庞上,蓝色的双眼仿佛撷取了天上灿烂的星光,他恳求地重复着朋友的名字“塞斯,塞斯。”
这位新朋友终是妥协了“安德里亚殿下若登上王位,必然是历史上最有能力的魔王陛下。这位殿下可以说是魔域的代表,不止是因为黑魔法力量的强大,他的行事准则也是魔族所崇拜的。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英俊的容貌可是被不少魔族人追求”
塞斯的话语在伊夫纳心里渐不可闻,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前头,斯塔特的行为也很被魔族人尊崇,而能被魔族人尊崇的行为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印象里魔族人的放纵。又忆起那天早上对方的害羞,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不由而生。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没有听到塞斯后来几不可闻的轻笑。
即使心中产生了些许怀疑隔阂,伊夫纳还是没有放弃寻找斯塔特。第二天一大早他便随塞斯一同前往圣西,塞斯需要置办一些食物与生活用品。他的坐骑是一头威武的黑龙,额头上一块淡褐色的鳞片引人注目。
看似笨重的黑龙载着两人灵活地在魔域淡紫色的天空中飞翔,底下是一大片荒芜的土地,没有人烟,与生气勃勃的人界截然不同。伊夫纳不知道在这么大片的土地上该如何去寻找自己的布偶,两人过去在浩渺时空里命运般的相遇显得弥足珍贵。
圣西以闻名,街上多是精心打扮过的漂亮男女,他们大胆自信地露出自己的身体,一身黑衣包裹住的伊夫纳倒变得显眼。他用手紧紧攥住自己的黑帽,以免掉了下来。一般魔族人是不会有金色这样属于太阳的头发的。
即使浑身写着对他人的拒绝,一些人还是凑到了伊夫纳的跟前,热情地与他打招呼。伊夫纳湛蓝色的眼睛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们惊呼“噢。真是漂亮的眼睛。就像”
可惜魔域里并没有蓝天。
而当他们意识到一旁褐发少年的存在,无一例外假装若无其事地回到原地。
伊夫纳渐渐察觉到这一奇怪的现象,他困惑地看了眼塞斯,对方只是冲他大大地微笑。“塞斯与圣西城里的人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住的比较远”伊夫纳暗自揣测。
两人在一扇宏伟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守门人见到塞斯后便恭敬地打开了大门,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伊夫纳却是驻足不前,他的声音有些生气“塞斯,这里根本不是买百货的地方。”他明明是把塞斯当作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的。
“小朋友就是容易受骗,再迟点发现不好吗。”褐发少年微笑着说。伊夫纳只觉眼前的景象变虚,身体变得软软的,轻易地被上前的塞斯抱在怀里,黑色的帽子顺势滑了下来。
“伊夫纳真是我见过最美好的人。”他轻轻地吻上伊夫纳的眼睛。
塞斯的王宫奢靡无比,大面积地使用了金色,以鲜艳的红色为辅,不少的角落里摆满了娇嫩的花。浓郁的花香与强烈的色彩激得本就晕晕的伊夫纳头脑昏昏,仅凭一丝意识扫过一路的风景。
他被扔在一张巨大的床上,四周帷幔层层叠叠,褐发少年的身量慢慢变长,赫然是一位俊美的青年。
“亲爱的安德里亚殿下早已被他的胞兄托拜厄斯俘虏了。你不必再妄想什么。哦,对了,安德里亚殿下确实是个处处留情的人。”塞斯说完便转身离去。
伊夫纳没有力气去回应他,独自睁眼盯着帷幔上复杂的花纹。
他因为困意睡了过去,又因为饿意醒了过来,醒醒睡睡反反复复。塞斯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没有再踏入这个房间一步,也没有人过来给他送饭。
伊夫纳再次醒来已是深夜,房间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的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便下了床拉开窗帘,天边泛着暗沉的紫光。
突然,窗户与什么东西相撞的“砰砰”声响吸引了伊夫纳的注意力。
房间实际上在一楼,窗户下面便是矮小的丛林。伊夫纳推开窗向下看,一个白色的身影在丛林间若隐若现。
那生物猛的窜起,跃过窗槛,扑到了他的身上。猩红的眼睛发着光,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小白”伊夫纳搂住巨狼的脖颈,脸贴着蹭一蹭,一天的心情波动仿佛也随之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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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夫纳冷静下来后,先是跑到窗边,见外面没人便轻声关上窗户。他蹲下身与巨狼对视,突然冒出来的一声男声吓了他一跳。
“伊夫纳。”
伊夫纳慌忙向四周扫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也没有其他人的气息。他惊疑地盯着巨狼发亮的双眼,只见它眨了眨,又是一道偏浑厚的男声“是我。”
伊夫纳一听,兴致来了,他好奇地上前掰开小白的嘴,不顾利牙企图把手往里伸,边开口道“里面是住着小人吗小白怎么会说话了”巨狼为了避免不小心咬伤小主人,忙往后退“没有什么小人。我本来就会讲话,不过在大冰原上被压抑住了。”
伊夫纳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他像刚反应过来“斯塔特呢”
充满期望的双眼在听到巨狼的回答后黯淡了下来。
小白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沙砾地上,附近没有小主人也没有令人讨厌的黑发魔族人,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熟悉的力量,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眼前跃过,他叫了声,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发出的不是熟悉的无意义吼叫,而是一种有体系的语言。它竟然会说话了。
巨狼欣喜困惑之余,毫无目的地在荒地上漫步,以期能发现什么摆脱现在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困境。
它一会儿抬头望望暗紫色的天空,一会儿看着地上稀疏的新奇植物,一些本应不属于它的记忆慢慢涌进了脑海。
那是一头毛色偏灰的巨狼,因为崇高的地位可神气了。魔族王宫里的仆人乃至魔域各城主见到它都不得逾礼,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这是头力量强大的魔狼呢。每届魔王的宠物都是一头能化身青年的巨狼,它们从遥远的皇子时代起便会陪伴在魔王的继承人身边。每位皇子都拥有一头魔狼,皇子间的斗争实际上也是魔狼间的斗争。胜利者会被冠以“巴特利”的称呼,失败者将会与他的主人一起坠入死亡的深渊。
新任王子安德里亚殿下的魔狼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了,谁知跑到冰原上成为了一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冰原狼,在遇到真正的主人时又认了其他人为新主人。
巴特利不好意思地低声嚎了几下它还是喜欢原始的狼叫,便欢快地在魔域的荒原上奔跑了起来,这才是它生长适应的地方。
想到自己的前主人与新主人,巨狼发起了愁,它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凭着野兽天生的直觉,傻乎乎地往日落的方向奔去,瞎猫碰上死耗子,果真闻到了新主人的味道。圣西这座城市它熟悉,前主人安德里亚曾带它来过好几次。
说实话,巴特利不太喜欢这里的城主,说话怪里怪气,整天做些无聊又无耻的事。而伊夫纳的气息就在讨人厌的塞斯的浮夸宫殿里。
它在圣西城外来来回回晃荡了一整天,在夜幕降临时又回到了城墙下。巨狼几下便爬上了城墙,避开守夜士兵后在黑夜的遮掩下飞速向城中央的宫殿奔去。
暗沉的夜景向它身后逝去,魔域的风直往脸上打,巴特利与安德里亚的感应随着记忆的恢复也一并回来了,它直觉对方的状态不怎么好,此时在黑暗中奔跑的感觉只让他深深地觉得不安。一头主人虚弱的魔狼并不能做出什么惊天举动,它能依靠的只有被关在塞斯宫殿内的伊夫纳。一位在它眼里善良柔弱的人界黑魔法师。
伊夫纳从巨狼那得到的回答与塞斯所述的相差不大,斯塔特目前的处境十分危险。他坐在床边的地上,将小白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毛,毛上带点深夜的寒冷气息。巨狼自觉地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环住他的身体。
这真是一个糟糕的夜晚。一直庇护着玫瑰的玻璃罩突然被打碎了。
在魔域,人们只臣服于更强大的力量。没有友情,没有亲情,没有爱情,只有力量与契约。他找不到人愿意去帮助自己与斯塔特。唯一的出路便是变强,变强,再变强,直到比敌人更加强大。伊夫纳仿佛回到了过去困窘的境地,所有的一切都由他默默地承受。当时支撑他走下去的是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而现在,他一朝之间承担了两人的未来。
他静坐在黑夜中思考许久,睡睡醒醒,直到天边透露出一丝光亮。他忙将巨狼赶出房间,叮嘱晚上趁机再溜进来。自己则胡乱梳理后,向门外走去,没有特意遮掩自己在这里与众不同的外貌。
一路上,他拦下询问不少仆人,曲曲折折地抵达了厨房。食物的芳香勾得他内心直流口水。塞斯对食物的要求十分高,宫殿厨房里的美味自然不少。伊夫纳上前厚着脸皮要了不少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
塞斯殿下这次出去带了一位金发蓝眼人类回宫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座宫殿。魔族人闲得无聊时喜欢的事之一便是八卦聊天,从这方面看与人类倒是像得很。虽然对人类有着天生的厌恶,但当看到伊夫纳圣洁的发丝与双眼时,不少魔族人意外地愣了愣,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双耳。这个人类看起来像人界的神职人员,却不会带给他们光明力量的不适感与侵入感。
在圣西城,漂亮的人总是有特权的,厨房里的仆人笑呵呵地送了伊夫纳不少的蛋糕,还招呼他下次再来。
伊夫纳边小口吃着草莓蛋糕,边在宫殿里闲逛起来。
宫殿的正中央是一株长了不少果实的树,他够不着便放弃了。这棵树的奇特之处在于它并不长在泥土里,而是在水里。伊夫纳好奇地看着水里映出的自己,倒影并不清楚,因这水的颜色偏异样的橙色。这使他想起几天前与塞斯一起居住的山谷旁的溪水。他当时便觉得那溪水的颜色不太对劲,现下回忆起来,不就是这奇怪的橙色嘛。
塞斯还是个少年模样时,特意对他说过,这溪水有魔力,不能乱喝。他也便乖乖地遵守着他的要求,离那条溪流远远的。
而如今他便是要喝这橙色的水。那水仿佛有意识般,温柔地在他心里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伊夫纳最终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下定了决心,掬起一小堆水,闭上眼便悉数咽进了喉咙深处。
他呆呆站立了几分钟,见身体没什么明显反应,失望地摇着头走掉了。
这一日他在塞斯的宫殿里重复走了许多遍,中午时便回房间爬上床大睡一觉。其中竟有不少仆人偷偷地跟在他身后,在他转头时又假装做着自己的事,伊夫纳不禁失笑,觉得好玩。除了不能出大门外,在这里面好像不论他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但塞斯这一整天都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送伊夫纳蛋糕的仆人絮絮叨叨“城主大人最近可忙了,又去了王都”仆人瞥了他一眼,义正严辞地说“你可不要想着逃跑,你一逃大人肯定会生气,我们这些下人就会受罚。你看我们大人多好,都不限制你的自由,如果是卡勒大人”他不再说下去。
伊夫纳微笑着点点头,毕竟他和塞斯也算得上一日朋友了。放开被欺骗的愤怒与偏执的思想,他潜意识里觉得塞斯不会伤害他。伊夫纳的直觉一向很准。
在圣西城的第二个夜晚,小白如约从伊夫纳特意敞开的窗户里跳进了房间。
它这一整天都化作人形在圣西城里四处打探着安德里亚殿下的情况。
托拜厄斯是个自大的人,为了打败安德里亚而隐藏多年于他而言已不是一件易事,如今安德里亚落入他的手中,他早就忍不住四处宣扬。在几天后亲自杀死胞弟,托拜厄斯便是真正的魔王陛下。
巴特利讲述完自己得到的情报后,猛然觉得伊夫纳身上的气息与往日有所不同,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后,一抹光亮撕开了一直笼罩在它心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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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特利百分百确定伊夫纳身上发生某种变化后,强抑内心的喜悦,问道“你今天吃了什么东西”
伊夫纳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掰着指头细数起白天进入胃里的食物“草莓蛋糕、红香蕉、烤魔兔”巴特利听着不禁羡慕起来,这圣西城的仆人对小主人也太好了,反观自己,为了饱肚一顿,还得自力更生。
“阿,还有奇怪的橙色的水。”伊夫纳笑着说,如果真发生什么改变,那应该是那怪异的水的作用。
巴特利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嗯嗯,那应该是水的缘故。”圣西城城主水的神奇之处只有魔域最顶端的几人知道,巴特利作为安德里亚身边的魔狼,也有所耳闻。巴特利并不清楚伊夫纳体质的特殊性,只要小主人在水的作用下平安无事并获得力量,能够开始练习魔族的魔法就足够了。
魔族的魔法与人界的黑魔法虽然都为大部分人类所唾弃,但二者仔细说来又有些不同。人与魔族首先在生理上就是不同的,因此两种人所修的魔法的原理自然不太一样。准确的说,黑魔法界于光明魔法与魔族魔法之间,它偏离了人类歌颂的光明道路,又无法突破种族的界限,所以它在魔域与光明魔法一样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
而如今,作为人类黑魔法师的伊夫纳,在没有变成魔族的情况下,可以使用破坏力更强的魔族魔法。巴特利目光炯炯地盯着伊夫纳,如果伊夫纳能够掌握强大的魔法力量魔狼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时间可不剩多少了。
伊夫纳得知自己可以学习魔族魔法后,立刻央求着小白拿出他珍藏的魔法书好进一步学习。伊夫纳从来没有好好上过学,他只知道为了某个目标傻傻地花上时间与所有的精力。
先要从圣西城出去。
这是他昨晚下定的决心,今天一整天他都在脑海里绘制着宫殿的地图,住的房间、厨房、连廊、城墙一项项像积木一样被叠成圣西宫殿的迷你模型。
伊夫纳施了个简单的照明魔法,一页一页翻看起从小白那里拿来的魔法书。约是凌晨三四点钟,伊夫纳实在撑不下去了,随意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迅速地坠入梦乡。梦境里也是各式咒语与魔法阵的萦绕,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名勇士,闯入邪恶的魔王的古堡,救出了斯塔特。
他不禁嘿嘿嘿地笑着,醒来天已是大亮。
伊夫纳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跑到厨房向厨娘要了几块蛋糕与水果,还没完全吃完便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房间。
“伊夫纳看起来更开心了。”厨娘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
我们的小魔法师回到房间随意塞了几口食物后,坐在了书桌前。昨晚的那本书花了他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看完了,这速度令巴特利很惊讶,伊夫纳的学习能力非常强。依据他对圣西城的了解,只要塞斯不突然回来,不出两日,他们便可以离开这里。
上天十分眷顾他们,塞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回来。
一人一狼按计划在一个深夜偷偷地从圣西城逃了出来。
深夜的魔域温度低,贫瘠的郊区没有指路的灯,伊夫纳伏坐在魔狼的背上,用随手收来的小被子紧紧裹住自己,暴露在寒冷中的鼻尖被冻得通红。
巴特利载着他在夜幕下的平原上飞速地奔跑着。托拜厄斯将安德里亚殿下囚于魔域王都的消息人尽皆知。他们需要马上抵达王都。
王都的外观与圣西城差不多,只不过作为魔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占地面积更大,外观看起来更加雄伟与严肃。每天进出王都的人都非常多,王都守城士兵并未因此懈怠检查工作,晚上也是大量的人在整夜巡逻,更何况几日后是新魔王的登基之日。
没有塞斯的便利,伊夫纳与巴特利着实烦恼了一会儿。
“请停下“士兵对二人道,上下打量着。王都的人算是魔域里最有教养的了,若是在其他魔域城市,士兵定然一声“站住”将人生生吼停。
巴特利此时变回青年模样,灰色的长发,暗红的双眼,服饰精致,一看便让人觉得是贵族。他任由士兵打量,不紧不慢地说“我从兰特多来,拜访朋友。”兰特多的魔族人擅商贸,嗜金钱,常在各城间来往。巴特利服饰的精贵与气质令士兵暗自点头认同,这人非富即贵。他又将目光投向窝在青年怀里的黑衣少年“这位是”
巴特利轻佻地挑起少年的下巴“来给大人看看。”
“真是漂亮的蓝色眼睛。”士兵心中叹道,“应该是人间掳来的可怜少年。”自托拜厄斯殿下掌权后,魔族陆续开始了对人界的侵犯,他也曾见到漂亮少女被征战的士兵们带回王都。
“这便是我此次的货物。”巴特利笑着说。
“大人此次交易定会完美结束。”士兵恭维着放行。
巴特利搂着伊夫纳走远后便放开了他。若是被安德里亚殿下知道肯定了,不会放过他,巴特利打了个寒战。
王都路上的行人较圣西城冷淡不少,走起路来个个目不斜视。这倒方便了两人的行动。与世界上大部分的王宫不同,魔王的宫殿并不在王都的正中央,反而处于王都北边的一个悬崖,悬崖边就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湖。
王宫离群索居,因此只要有人从正面接近,便很容易被发现拦下。
伊夫纳与巴特利选了离王宫最近的一个旅馆住下。在两人的打听下,很快得知了安德里亚被他的胞兄困在王宫地牢的消息。以及,两日后托拜厄斯将亲自在王宫前的广场上将安德里亚斩首。
伊夫纳所住房间的窗户正对着巍峨的宫殿建筑群,他忧郁地坐在窗前,凝视着不远处的重重叠叠。斯塔特就在那里面的某处。
两人实际上并没有分别多长时日,伊夫纳却觉得有好几年时间没有见过对方了。
相识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涌进他的脑海,从第一次在古堡里的那个拥抱,到风雪里斯塔特带给他安全感的背。那些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斯塔特的模样也变得模糊,只有一些情绪鲜明地印在心里。
死亡究竟是什么
伊夫纳只是懵懂地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再也见不到斯塔特,哪怕他再照样缝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布偶,那也不会是斯塔特。
如果自己也去了另一个世界,还能再与斯塔特见面吗
伊夫纳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努力把脑海里的想法给甩出去。
他必须想方设法立刻马上与斯塔特见上一面,哪怕是最后一面。伊夫纳构想一遍宫殿外围的环境后,最终将潜入的路线定在了悬崖边。
从外面回来的巴特利听到他的计划,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安德里亚死后,因为契约的缘故他也不能存在多久。另一方面,他对王宫的构造算是熟悉,可以领着伊夫纳免走弯路。
一人一狼敲定计划后,将行动的时间定在了今天晚上。
王宫靠近悬崖边的守卫远不如其他几边严格,大湖便是阻挡入侵者天然的屏障。湖在王宫建立之初便被施加了魔法,一只鸟都不能从上空飞往王宫,更别提人了。关于如何破解这个防御屏障,只有每届的王子才能通过传承获得方法。
巴特利算是安德里亚心腹中的心腹,两人的性命紧紧相连,为了以后留条退路,他的前主人曾将过湖的方法告诉过他。
于是,在魔狼的帮助下,两个黑影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悬崖翻入了王宫内部。站定后,见周围没有其他人,巴特利背着伊夫纳便往地牢方向奔去。寂静的黑暗中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跳出凶恶的士兵将他们捕获。
伊夫纳闭上双眼,听从魔狼的指挥,下意识地施出一个个魔族魔法,破解一路上的阻碍。
、chater19
魔域王宫里的地牢并不在地下,而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因为性质与地牢差不多,每任魔王又都懒得给它起名字,便一直被称为地牢。此时地牢前反常的没有守卫士兵,只有一道魔法阵阻碍外人的入侵。
伊夫纳在小白给他的书上看过与这类似的魔法阵,将化解方法变形后,唯一阻挡他们的魔法阵也消失不见了,呈现在眼前的是塔内黑漆漆的景象,像一个怪物的大嘴巴。巴特利自进入宫殿后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一切太过顺利,他隐隐觉得托拜厄斯挖了一个陷阱。
可是除了乖乖地跳进去,他们别无他法。
两人商量后决定伊夫纳只身进入塔楼,巴特利则在门口守着。
甫一进去,伊夫纳便觉得一股寒气缠了上来,他打了个哆嗦,握紧手中的小煤油灯,右手扶着石墙,沿着旋转的石梯一步步慢慢地走上去。不知走了多久,地面突然变亮了不少,原来墙上开了个小窗户,清冷的月光从那里泻了进来。
再一转弯,左侧出现了一扇又一扇的铁门,紧紧地嵌在墙壁里。
斯塔特在哪一扇门的后面呢
伊夫纳犯愁了,他细想一会儿,只得采取最笨的方法,一扇扇地敲过去,轻声叫着斯塔特的名字。一连几扇门都没有人回应他,伊夫纳焦急地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或许其他犯人知道斯塔特在哪而在他们眼里斯塔特并不是斯塔特。
“安德里亚安德里亚”伊夫纳小声地呼唤着。
在敲响第五扇门时,里面猛然传来铁链声,以及粗旷的男声“安德里亚小子,他就在我隔壁的隔壁。阿,真是有史以来最可怜的皇子。竟然会沦落成一个布偶。”
伊夫纳听到后心一紧,道谢后连忙向一旁走去。
被关在里面的男子自顾自地说道“一定要让托拜厄斯这混蛋生不如死。如果你们成功了,不要忘了报答我”男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在门的背后。
伊夫纳数着数来到一扇门前,他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敲了敲门,道“斯塔特,斯塔特。”大概几秒后,里面传来熟悉的轻叹声。巨大的喜悦瞬间将他包围,还未待他仔细思索如何进去,背后的一声轻笑令伊夫纳从头冷到了脚。
“你就是伊夫纳吧。看起来还只是个孩子嘛。真不知道我那弟弟是怎么喜欢上你的。”来人略显讥诮地说着,毫不在意地走过伊夫纳僵直的身体,将身子抵在铁门上后,含笑看着他。
这人便是斯塔特的哥哥。与伊夫纳想象中的凶神恶煞不同,托拜厄斯也算是俊美风流的美男子,一头黑色长发,一双紫眸,细看之下与斯塔特有几分相似。
伊夫纳愤怒地想破口大骂,但相关言语的匮乏令他涨红了脸也没说出什么恶毒低俗的话“你是怎么当哥哥的”伊夫纳的哥哥以利亚就做得很好。
托拜厄斯愣了愣,回过神来大笑出声“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我没有马上杀死他。”说着还故意对伊夫纳眨了眨眼。
伊夫纳不再理他,气势汹汹地往前走,大喝一声“让开”起码在气势上不能输给别人,他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加油。
托拜厄斯意外地没有为难他,还绅士地帮伊夫纳打开铁门。
一股血腥味猛的冲了上来。室内有微弱的光照亮眼前的景象。铁门里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笼子,整个发着紫色的光,不仔细看不太看得出来。一个黑影蹲坐在笼子的一角,在门被打开前便一直看着门的方向。
伊夫纳见状径直跑了过去,想离里面的人更近点,却被铁笼上的紫光伤到了。转过头是托拜厄斯漫不经心的笑,在他眼里显得格外残酷。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在托拜厄斯惊讶的目光下恳求道“请您放过他吧。你不是他的哥哥吗”
托拜厄斯扫过少年从肩头洒落的淡金色头发,瞥了一眼奄奄一息却又努力起身的安德里亚,一阵说不清的酸涩情绪涌了上来。然而,他冷漠地提起手中的剑对准了伊夫纳。
伊夫纳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机械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借着小煤油灯的光,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斯塔特的脸。斯塔特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只是苍白憔悴了不少。斯塔特终于瞧见了许久未见的伊夫纳,他不禁对托拜厄斯请求道“你放过他吧。他什么也不懂。”
托拜厄斯从来没有听过来自安德里亚的请求。上任魔王子嗣众多,其中最为耀眼的毋庸置疑便是这位胞弟。在父亲死去后,他果不其然打败了其他所有竞争者,唯独托拜厄斯因为被误认为已死去而逃脱。托拜厄斯逃走后,在某个小岛上遇到了一位老人,答应老人掌权后向人界发起战争的要求后,获得了使安德里亚消失的魔法。
实际上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消失,只是打碎他的灵魂,而将灵魂碎片再次整合起来是成功概率很低很低的事。但安德里亚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不过每天会有两个小时变成可笑的布偶。
托拜厄斯冷笑一声,坚决将剑送向伊夫纳。伊夫纳下意识地用手握住,锋利的刀锋划破他的手,鲜血瞬间涌出,剑竟也堪堪停下。随后,两人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伊夫纳的血一点点地渗入黑剑,几秒钟后,黑剑瞬间碎成一片灿烂的星光,待星光散去后,一颗黑色的宝石出现在空中,轻易地穿过铁笼的紫色屏障向斯塔特飘去。托拜厄斯暗道大事不好,一把拉过伊夫纳向外逃去。
谁知上天竟如此照顾安德里亚,最后一颗宝石就在自己的剑里。只要安德里亚的力量全部回来了,谁输谁赢一下子变得扑所迷离起来。而很大的可能便是自己像以前一样,败得一败涂地。
托拜厄斯咬了咬牙,从悬崖上跳下,一艘小船载着他与人质向湖中鲜有人知的小岛驶去。
另一边的塔楼上。
这一次吸收宝石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所有的记忆与力量乃至人格残缺的部分,一拥而上,等到斯塔特恢复意识,两人已走得老远。
异瞳青年轻而易举地走出那个铁笼,他找到趴在外面楼梯上的巴特利。魔狼敬畏地仰视着他,道“主人,您回来了。”
斯塔特看似打趣地说“你不是认伊夫纳为主人了吗”
巴特利缩了缩脖子,不敢支声。
斯塔特不再追问,走到窗边望向黑漆漆的夜色。当初在大冰原跳崖前,为了能够找到伊夫纳他特意让他戴上一条脚链,如今刚好派上了用场。
湖面上弥漫着大雾,挂在船尖的煤油灯根本无法探路。小船仿佛不受影响,有意识地向某个地方驶去。
伊夫纳坐在船的右侧,正对着托拜厄斯。长发男子一脸阴郁。他怯怯地开口“对不起,把你的剑弄坏了。”托拜厄斯哼了一声“不弄坏你就死了。”这单纯的孩子怎么和狡诈地安德里亚搞到一块去的,他百思不得其解。大概是看他长得漂亮托拜厄斯无意识地用手抚摸少年的金发。安德里亚真是肤浅的家伙啊。
伊夫纳羞恼地一把打掉他的手“我是您弟弟的伴侣。”
“弟弟伴侣”托拜厄斯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不禁笑出声,他似是警告地说“在魔域里没有这两样东西。”
伊夫纳不再反驳他也不想理他,气鼓鼓地盯着雾气密密的海面。唯有船划破水面的声音作响。
、chater20
沙滩上铺满了白色的沙子,雾气中有一小片树林,远远望去,这个遗世独立的小岛就像一个宁静的天堂。伊夫纳一边跟在托拜厄斯身后,一边四处张望着。
两人沿着树林间的小道向中央走去。层层树叶的遮掩后是一座小木屋,屋里人仿佛感知到他们的到来,恰好开门走了出来。
那人是位年岁较大的女性,脸因为衰老有点皱皱的,一套简洁的灰衣,长长的卷发花白,垂在背上。她的双眼是灰色,淡漠的眼神随意地从托拜厄斯身上扫过后,便一直停留在伊夫纳的身上,看得他不知所措。
灰衣人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小木屋,托拜厄斯拉着伊夫纳跟随她走了进去。屋内简单得过分,像没有人住的一般。在伊夫纳眼里,托拜厄斯像犯错的小孩般立在一旁,灰衣人却越过他,拉起伊夫纳的手坐在了木桌旁。
她的眼里流露出几分困惑,第一次开口说道“你有个哥哥”
伊夫纳转头看了眼沉默的托拜厄斯后,点了点头。眼前这人就像无所不知的隐世高手,伊夫纳的心里不由升起几分对她的崇拜,但一想到她对斯塔特以及人界的所作所为又不由感到生气。
而她冒出来的下一句话令屋内的其余两人惊讶不已。
“我是你的母亲。”
伊夫纳整个人变得愣愣的,手不自禁地反握上对方的。他在小时候,常常幻想着自己有一个美丽温柔的母亲,当他害怕得无法入睡时,会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哄他。后来,斯塔特莫名地站在了这个位置上,而能找到哥哥已让他十分满足,不再奢求更多。如今,却突然有个自称是他妈妈的人出现在眼前,令他不知道该摆出何种表情,种种情绪一瞬间涌上了心头。
灰衣女子名为艾米瑞安,本是中央圣殿一位主教的女儿,她长相甜美,但力量强大,在魔族与人类的一次小斗争中被上任魔王看中掳去。奈何魔王是众所皆知的流连花丛,在艾米瑞安的孕期便再也没看望过她。
彼时愤恨的少女诞下一对兄弟后,利诱王宫里的下人将孩子带往人界。生下魔王孩子的她无法回到人界,也不愿再受困于王宫。于是在魔族王宫搜刮一番后,她连夜顺着悬崖逃走,飘荡在看不着边际的大湖上多日,最终找到一个小岛安定下来。
魔王知道后只是大怒,几天后又不知躺在谁的怀抱里,将曾经的少女忘得一干二净。
艾米瑞安表面上没有明显的情感波动,内心却也如伊夫纳般波涛汹涌。在她看到少年的第一眼,便觉得熟悉得心颤,湛蓝色的双眼与淡金色的发丝如温暖的阳光穿过小岛上终年不散的雾霭。
他与她的外公长得十分相像。艾米瑞安的外公德莱恩也算得上当年在大陆上广受少女们欢迎的美少年了,他虽为与鲜血相伴的圣骑士,但待人接物都有一股令人心醉的温柔。
德莱恩十分宠爱自己的外孙女艾米瑞安,常常让她坐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讲述自己的故事。
时过境迁,德莱恩在得知外孙女被劫入魔界后不久,便患病去世了。
艾米瑞安并不知道,只是在最初独自一人的夜晚里不时回忆起过去愉快的时光,边偷偷流着泪。回忆终究随着时光的流逝模糊了面容,在小岛上不停修习黑暗魔法的同时,对这个世界的埋怨与憎恨渐渐在她的心里滋生,魔族的破坏欲占据了她。
因此,在得知托拜厄斯想重获王位时,她提出了向人界宣战的要求。
这与托拜厄斯一直以来的报复不谋而合,他要掌控整个世界,他要做得比自己的弟弟安德里亚更加出色。
而眼前伊夫纳的到来明显唤醒了艾米瑞安内心最深处的美好。她的嘴角多出了若有若无的几分笑意。
这老巫婆很有可能会变卦。托拜厄斯思索到,没有艾米瑞安的帮助,他一下子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托拜厄斯盯着有些尴尬但又意外显得温馨的母子两人,眼神沉了下去,却又无能为力。他见识过艾米瑞安的可怕力量。
细谈一番后已是凌晨,三人勉强地分开睡去。
伊夫纳躺在艾米瑞安特意留给他的一张床上,思绪伴着屋外传来的风声、浪花声一晃一晃。自从遇到斯塔特,他的人生里突然出现了许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运之事。斯塔特他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怀着浓浓的思念。
第二天小岛难得的放晴,屋内没人,木桌上放着一些水果与干粮。伊夫纳随手拿起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咔嚓咔嚓吃着便出了门。
穿过昨夜走过的树林,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他还从来没有来过小岛呢。一头钻出树林的伊夫纳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停住了脚步。
三人正呈一个三角形一动不动地站在沙滩上,各个脸上表情严肃。
一头灰色的巨狼眼尖地发现了伊夫纳,嗷呜一声,欢快地向他奔来,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一下一下地蹭着伊夫纳的小腿,一副撒娇的样子。
“小白”伊夫纳惊讶地看着它已不再雪白的毛发。
巴特利摇了摇尾巴。
一旁的三人中,斯塔特率先反应过来,瞬间移到了他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将头放在伊夫纳的肩膀上,有些可怜兮兮地说“伊夫纳,跟我回去。”伊夫纳被他这语气吓得打了个寒颤。
另外两人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艾米瑞安。
昨晚才刚相认的儿子第二天一早便被她最恨的人的儿子扬言要带走。她见两人黏糊糊的动作,哪能不明白这两人的关系。见着伊夫纳不甚抗拒的表情,心里更是沉甸甸的。若是以利亚也在此处,定是能百分百理解艾米瑞安的感受。
托拜厄斯倒意外地觉得好笑又好气,这样的安德里亚他是从未见过的。难道所谓的爱情真的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之多万一艾米瑞安真迁就伊夫纳,让安德里亚成为她的的女婿儿媳妇,他是没有任何逆转的余地了。
而下一刻,安德里亚的发言令他大吃一惊,不禁深深怀疑起人生来。
“我愿意放弃魔王的位置。”他极为镇定地说出这句话,转而轻轻地在伊夫纳耳边说道“然后与你在一起。”
淡淡的红晕从耳根一直蔓延至伊夫纳的脸颊。他诺诺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艾米瑞安也是大吃一惊,在魔域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魔族人对权力、力量的强烈欲望,就连她自己都不可避免地受到影响。而现在,一个魔族王子郑重其事地宣称自己愿意为了一个人放弃即将到手的王位。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都随他们去吧。
她自己人生的大部分时间已经融在了魔域永远泛着紫色的天空中。
“斯塔特快起床快起床”伊夫纳今天特别兴奋,在床边大喊大叫。再过几天就是他的生日了,以利亚特意为他在王都办了个小型聚会,并以目前世界上最大最好吃的草莓生日蛋糕诱惑他。
为了能够赶上生日聚会,他们必须今天出发前往王都。
斯塔特不一会儿便收拾好,心里思索着自己昨晚的表现,边牵着伊夫纳往森林外走。留在身后的是两人温馨的小木屋,以及一片澄澈的湖水。
将王位让给托拜厄斯后,他与伊夫纳再次来到了这个山谷边上的森林里。小木屋里的东西还维持着原样,惧于邪恶的黑魔法师的恶名,没有一个人敢进入森林深处的中央地带。
魔族对人界的入侵如今也停止了,整个大陆一片和平,原本搬走的村民陆续回到了山谷中的小村庄。这天早上出猎的村民们又见到了魔法师外出的身影,纷纷赶回家中。没多久,林中住了两个黑魔法师的传言传遍了整个村庄。
伊夫纳与斯塔特将人们的流言甩在了背后。两人正坐在前往王都的马车之中。
“斯塔特是更喜欢斯塔特这个名字呢,还是更喜欢安德里亚这个名字”伊夫纳趴在斯塔特的身上,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我更喜欢你。”斯塔特故意不正面回答。
伊夫纳故作生气转过身,微红的耳朵却明显地表现了他此时掩都掩不住的开心。
斯塔特微笑,他很满足与伊夫纳的生活,当他脱离了魔域,不带完全记忆地活在这个大陆上最精彩的人界时,可能才明白对他来说,对一个生命来说,最为重要的事物。最后一颗黑宝石的融合使得他过去剩余的记忆、力量,乃至性格中的某些部分全部回来了。他重新经历了一遍自己的人生,掠夺、阴谋、死亡、财富。而醒来后心中却有一处空荡荡的,那是只有伊夫纳可以给他的感觉。
伊夫纳亦然。如今,离过去的冒险已经相距一年多的时间了,两人林中的生活常常给他时光完全静止的感觉。而当他们疲倦了一成不变的风景,便会收拾收拾行李,前往这个大路上的任意一个角落新年夜的浪漫之都罗曼克,魔域里的美食之城伊特西,精灵森林的盛大舞会
或许,这便是童话书里最美好的结局了吧。
伊夫纳喜滋滋地亲了下斯塔特的脸颊,迅速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望着天边飘荡的白云。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
第一次写没有想很多,也不是很勤奋哈哈哈哈。
感谢每位能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每天开开心心幸幸福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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