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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腻 第9节

作者:弄简 字数:10445 更新:2021-12-17 23:02:25

    温海林在等,他在等温瑞动容,等温瑞缴械投降的时候,并且他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离那天已经越来越近。

    温瑞对温海林的刻意疏远,远没有他表现出的抗拒那样坚定。

    而温海林却是一个很有耐心和毅力的人,对於温瑞他耐心更甚於对任何事情。温瑞小看了温海林对他的执著。

    温海林曾熬过温瑞漫长的成长期。从温瑞五岁到十六岁的整整十一年里,他不动声色地按捺住自己所有的欲望,只希望找到一击即中的机会。而他现在的处境比当年好上太多,温瑞不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了,他爱著他,因此更容易受蛊惑,对於这点,温海林自信而自负。

    温海林把车开出地下车库。抬头竟看到温瑞穿著浴袍、端著酒杯,站在露天阳台上。温海林下了车窗,夜色中,他眼里深沈的欲望安静得可怕。他咧嘴一笑,邪佞而张狂,用手指在唇边轻轻一吻,隔空挥送给温瑞。温瑞笑得像个孩子,朝他举杯,杯里的宝石红,在夜色里荡漾,别有情调。可这却让温海林起了蹂躏的邪念,恨不得现在上楼,剥下温瑞松垮的浴袍,把他按在床上,狠狠地干他。

    温海林是个实干家,把幻想付诸於行动是他的强项。可把这样的豔丽的想象,在这个时候实干到温瑞身上,显然是不具长远b景滫漱步棋。因此温海林什麽都没有做,他只是重踩了一下油门,让冷风吹醒自己。

    温瑞目送温海林,却也不好受,在夜色里的温海林xi,ng感得相当张扬,温瑞觉得自己腿肚子都要打颤了,他下腹窜上来的热气,让他口干舌燥。温海林的表情很危险,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狠狠贯穿他、弄痛他,让他哭著求饶,却又说不出不喜欢来。

    真是太没出息了。温瑞对自己身体的反应感到无言以对,一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躲回屋里自行解决去了。

    猫腻28

    第十三章

    温瑞光明正大邀俞文婕来新家玩 俞文婕接到他的电话,吓了一跳,有一连串的问题要问。温瑞倒是挺平静的,慢条斯理地说,这也不是一句话的事,电话里说不清,见面谈吧。俞文婕一听,觉得肯定有大变化,问了地址立马赶过来。

    温瑞在家闲得骨头都散了,出门又要被温海林的人跟出跟进,怪没劲的。俞文婕一来,他眼睛都要放光了,却左顾右盼地说“怎麽没多带点朋友一起来?”他现在就想找些人来热闹热闹,不然他闲不住的脑子总忍不住想到那个老家夥。

    俞文婕刚进门,鞋还没换就听他贫嘴,作势拿起手包砸他的脑袋“要死啊你!怎麽?想把你们温家那点破事编成剧说书给人家听啊?”温瑞见她那样,想起小时候,他逃课和人打架,被俞文婕一把耳朵揪住数落的情景,“咯咯”直笑,解释道“人多不是热闹麽?”

    俞文婕进门就四处打量,屋子亮堂堂的,不是很大却很温馨,明显不是温海林喜欢的风格。俞文婕四下参观,温瑞这个主人则懒洋洋地赖在客厅嗑瓜子、看电视,头也不抬“把这当自己家,别拘束。”

    俞文婕权当没听见,就算温瑞不说,她也不会把自己当客人。她进了卧房,她看单人枕孤零零地放在床头,偷偷开了衣柜检查也发现只有温瑞一个人的衣服。回头又看了一眼温瑞一脸懒散地看电视。她转身进了洗手间,发现连洗漱用品都是单人份的。

    这可真把她惊著了,她快步走到温瑞面前,语气有点激动“你和他真分了?”这是她十多年来最牵肠挂肚的一件事情,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温瑞心不在焉地看电视,有气无力地回答“算是吧。”

    俞文婕急了推推他,急著确认“什麽叫算是?到底是不是啊?”

    温瑞不看电视了,他回头看著俞文婕略微紧张的神情,老实回答“我说,只想和他做普通父子。”

    “那他怎麽说?”温瑞说了什麽,俞文婕兴趣不大,两个人之间的事,什麽时候轮得到温瑞拿主意?

    “他没说什麽,算默认了。”温瑞的声音听不出来开心还是难过。

    俞文婕却太激动了,她声音都有颤抖了“恭喜你啊,温瑞!”俞文婕太开心了,她拍著温瑞的肩膀,一脸兴奋“你自由了,没有他的阻挠,你终於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了。”

    可俞文婕越是替他开心,温瑞就越觉得自己迷茫。那股莫名其妙的,想要为温海林说话的情绪,就要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了。他突然不觉得和温海林划清界限是一件多麽值得庆贺的事情,至少现在不这麽觉得了。自由,难道这麽些年他不够自由麽?温瑞的头开始痛了。他记起了一些东西,全是零散的片段。

    幼稚园,他不喜欢学校的饭菜,温海林就亲自接他回家午休。中学,他不喜欢晚自习,温海林和校长打了招呼,让他每天都能提前回家,高中他不爱读书,成天偷偷摸摸地往学校外头跑,惹是生非、无恶不作,温海林也从来没有数落过他。读书,温海林只关心温瑞是不是读得开心,闹事,他也只关心温瑞有没有受伤。其余的事情仿佛都无关轻重得,大可以一笑置之。小学的时候,温瑞被学校里的小恶霸欺负。有仇必报的小少爷,在第二天体育课上,找茬把对方揍了个满地找牙。小霸王的父亲正是学校的校长。班导老师xi,ng子急,暴跳如雷地找家长。温海林正在临市开会,听到温瑞出了事,火急火燎地赶回来。进了办公室,温海林对一办公室的老师视而不见,只顾低头检查他的孩子有没有受伤。温瑞的脸上被划了一道,浮出一点血痕。温海林心疼得直皱眉头,转头问老师“是谁弄的?”

    替校长护短的男老师,被这位“黑白不分”的父亲气得直哆嗦“我算是知道,温瑞为什麽会这样无法无天了!”正巧校长开完会来办公室处理儿子的事情,一看到温海林,顿时愣了,端著笑脸打招呼“温先生。”温海林摸著温瑞脸上的血痕,冷冷地看向校长。男老师不认识温海林,见了校长来了更是煽风点火“李校长,就是温瑞把孩子给打了。家长不赔罪,横得不讲道理!”校长瞪他一眼,没眼色的东西!他弯下腰,笑容可掬地问温瑞“受伤了没有?李邵宇不懂事,叔叔跟你道歉。”一办公室的老师看著这位从来护短的校长,眼睛都瞪直了。温大家长看著他的孩子脸上的血痕,心疼得厉害,一双眼睛冷得像冰,皮笑rou不笑“自己的孩子都没空教育,这个校长,您当得够累的。”李校长听懂了这话中的深意,连忙打圆场“那是那是,还要和温先生多学习。”

    温海林不说话,他冷淡地瞥了一眼方才为小霸王打抱不平的男老师。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那个眼神,霸道得厉害,却也实在是帅。已经隔了多少年,可即便是现在,想起来,温瑞仍觉得口干舌燥。

    在那些同龄人觉得最受家长压迫的事情上,温海林给予了温瑞绝对的自由和宠爱。温海林对他,永远那麽温柔。从他很小时候起,温海林就习惯搂著他睡觉。温海林总是轻轻地吻他的额头,却从来不靠他太近。现在的温瑞逐渐能了解,温海林为他做著多麽艰难的隐忍。温海林用这不越雷池半步的一吻,表达著自己的渴求,一忍就是十几年。

    温瑞没办法不感动。尽管这个男人在其他方面霸道得令人发指。

    温瑞到现在还记得,十六岁生日那天,温海林是怎样扶著他的下巴,强迫他与他接吻。他狠狠地贯穿他,温柔又危险地告诉他“之前是我太纵容你了,温瑞。”在这些方面,温瑞的自由少得有些可怜。

    “温瑞?你怎麽了?”温瑞的沈默和俞文婕想象中的欣喜相差甚远,看出了异样的俞文婕不知道温瑞为什麽不高兴。脱离这种畸形的父子关系,难道不是温瑞一直以来的愿望麽?

    温瑞揉著鼻梁,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麽。他和温海林之间,亲情和爱情的界限本就模糊,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俞文婕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但却并不善於揣摩温瑞复杂的心思。她把温瑞当成亲弟弟一样,打心眼里偏袒著,总觉得他是可怜的受害者。她不明白温瑞对温海林复杂的感情,因此她不能理解现在温瑞的茫然失措。

    温瑞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些自暴自弃,大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架势。俞文婕大学本科学的是会计,她做事很有前瞻xi,ng,最看不惯温瑞这温温吞吞,不见棺材不落泪的xi,ng子。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多说什麽。从温瑞的沈默里,她了解到事情或许远比她想象中的更复杂,作为一个局外人,她也只能随时准备著,在温瑞失意的时候,给他一些最肤浅的安慰。毕竟能让温瑞伤心或幸福的人都不会是她。

    送俞文婕的时候,温海林正好提前从公司回来。两个人在门口照面。俞文婕有些尴尬,倒是温海林和善地对她笑了笑。俞文婕看著他明亮的眼睛,胸口竟像揣了小鹿一般狂跳。她差一点要找回初恋的感觉了,她红著脸叫了一声“温叔叔。”温海林朝她点头,俞文婕却是怎麽都不敢抬头了。拿著包就往电梯口走。

    晚些时候,温瑞收到了俞文婕的短信我看你还是和你爸凑活著过吧。

    温瑞联想到俞文婕离开时磕磕绊绊的滑稽样子,不禁哑然失笑。这个乱放电的老东西!温海林正在厨房给他倒牛nai。温瑞坐在客厅的沙发,转头去看他的背影,觉得心里很踏实。

    猫腻29

    收养温瑞的时候温海林也才二十一岁。转眼就过了十七年,温海林早过了而立之年。可是岁月却从来没舍得在这个强势的男人身上留下痕迹。他依旧和温瑞初见他时一样,完美得毫无瑕疵。在他面前,任何人都有理由自卑。温瑞低下头去盘弄自己的手指头。以前,他是从来没自卑过的。毕竟,温海林这样宠他,恨不得把世界都送给他。世界上,也只有他敢在温海林审阅文件的时候打扰他。全公司的员工都怕温海林,独独温瑞不怕。他曾经发起横来,把温海林的重要文件全部撕毁了。温海林也只是耐心地教他“要撕纸,就放进碎纸机,用手撕,要是被割伤了,爸爸会心疼的。”小温瑞坐在他怀里,笑著点头,任由他低头温柔地吻他的脖子。温海林转头就冷淡地责问秘书“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麽?”小温瑞似懂非懂地看顾雅憋红著脸道歉。从此之後,只要温瑞去温海林的办公室做客,凡是重要的文件都会被顾雅小心地锁在柜子里。

    温海林是那样地宠温瑞,任他在怀里翻天覆地。他小心地伸出手,好让温瑞的每一步,都如同走在他的掌心里,那样安全。

    温瑞从内心深处感激和爱著这样的温海林。

    他的自卑来得突如其来。快得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他以为只有他能在温海林身边放肆。他是这样确信自己不可撼动的地位,以至於看到温海林和别人接吻的时候,他有种天地翻覆的痛感。他突然意识到,温海林和他是多麽的不同。这个强势的男人有权有势,还长著这样一张颠倒众生的脸孔。可他呢?温瑞第一次这样冷静地分析自己。他不过是温海林发一时善心,从孤儿院里带回来的小玩意儿罢了。除了温海林,他什麽都没有。他像个穷途末路的赌徒,坐在赌桌面前。温海林的爱是他最贵重也是唯一的筹码。温瑞看著被温海林吻得七荤八素,软声求饶的男孩子。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失去了所有。

    温瑞开始惧怕温海林。他害怕这个男人的权势、地位甚至容貌。这些对他而言都是太奢侈的东西。他再也不敢在温海林的怀里肆意地撒娇,甚至在床上,他也总是努力保持清醒。他再也不敢放肆地随著自己的感官,或哭或笑。他是那样的自卑,生怕自己在温海林面前出一点点丑,这个值得拥有更好的的男人,就会轻蔑地离开他。

    温瑞恐惧地在温海林的怀里患得患失。他开始抗拒,甚至恨他。如果不是温海林先来招惹他,那麽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那样惧怕;如果不是温海林先来招惹他,温瑞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这样爱他。

    “瑞瑞?”温海林贴耳叫温瑞。他用手臂环著温瑞的肩膀,把温热的牛nai递到他面前。温瑞正失神,被他一喊,整个人都打了个冷战。他太过激烈的反应,远远超出了温海林的意料,手中的牛nai被剧烈颤抖著的肩膀一撞,全部洒到了温瑞的裤子上。温海林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温瑞扣住了头。他怀里的温瑞发著抖,仰著脖子倔强地和他接吻。温海林经不起他的撩拨,搂过温瑞的肩膀,更用力地回吻他。温瑞颤抖著去解他的纽扣,却被温海林抓住了手。他头脑清楚地问他“怎麽了?”

    温瑞闭著眼睛,挣扎著扑过去抽他的皮带。温海林看著他抖得如同得了疟疾的病人,知道这样的热情或许源於恐惧。他捉住温瑞的手,温柔地叫他“瑞瑞!”温瑞猛地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看著温海林。惊慌的眼神勾得温海林快要发疯。霸道的男人终於禁不住诱惑,他扣住温瑞的後脑勺,不容拒绝地吻他。

    两个人纠缠著,直到氧气用尽才 被迫分开。温瑞剧烈地喘息著,他看著温海林神情危险地盯著他。

    “离我远一点。”温瑞用手背擦著从嘴角溢出的津液,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他,就像赌徒咬著牙齿把最後的砝码推到赌桌的中央。温瑞戒备地看著温海林,不允许他再靠近自己半步。当年那点任xi,ng的xi,ng子,这些年来其实有增无减。只是温瑞忍著不显露罢了。温海林见温瑞像头防备的小兽,想起他初来温家时乖巧却谨慎的样子。他在心里温柔地笑,几乎要举双手投降“你别紧张,爸爸不会碰你的。”

    温瑞狐疑地看他。温海林终於忍不住笑出来“但是我得过去帮你换裤子。你打算穿著脏了的裤子睡觉吗?”温瑞坚定地摇头,他不愿意穿脏裤子睡觉。家长无奈地起身给任xi,ng又不合作的孩子拿裤子。温瑞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他。

    这一刻的温瑞并没有发觉,纵使这麽多年过去,能在温海林心里兴风作浪的人,始终只有他自己。

    只有他能搅得温海林焦头烂额,却又心甘情愿地,吃不了兜著走。

    第十四章

    早上起床的时候,日理万机的家长已经不在家了。温瑞恍惚地盯著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到午饭时间,他才饿得受不了爬起来叫外卖。

    吃饭的时候,温瑞随手去翻放在桌上的台历。他看到接下来的一天用黑笔圈了个圈。温瑞想起了这天是什麽日子,顿时觉得食不下咽。

    温海林回来的时候,温瑞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看到他回来了,主动站起来和他搭话“吃过了吗?”温海林一早就打电话回来告诉温瑞,今天有事要晚一些回来,却没说回不回来吃饭。

    温海林把公文包放在玄关上,笑著回答“吃过了。”他看温瑞的每一个眼神都那样自然,却无时无刻不让温瑞心惊胆战。温瑞害怕他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看得久了,是会上瘾的。他不想自己过度投入,闹个无法自拔。

    温瑞低头躲避他的目光,他想起来该问些正事。踌躇了一下,才开口问温海林“明天是二十一号,我们要去给他们扫墓吗?”温瑞口中的“他们”正是温海林的父母。他们虽然是名义上的祖孙,却无缘见面。温瑞从小就只认爸爸,从来没有“爷爷”或者“naai”的概念,这两个称呼对他而言只是抽象的称谓,他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每每提及,温瑞总是用“他们”来替代。或者,温瑞从打心眼里也不是很乐意承认温海林是他的父亲。这样沾染了伦理的关系,会让他们摇摇欲坠的感情之间,又裂出一道鸿沟。

    温海林也习惯了温瑞的模糊指代。父母的过早辞世,是他永远的不可能愈合的伤口。“爷爷”、“naai”这样的称呼,会让他太容易联想起“爸妈”。如果可以,他也不希望被谁再揭伤疤。因此,对於温瑞轻率得几乎失礼的称呼,他一早就默认了。

    温瑞比谁都清楚,父母是温海林不能触碰的伤口。在对待扫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显得尤为谨慎。即使在温瑞最任xi,ng放肆的时候,对已故的人也总还是抱著一种虔诚的尊敬。他感谢他们把温海林带到这个世上,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的过早离去,也让温瑞得以有了一个很好的家。每年去祭拜、探望“他们”,这是做晚辈的本分。

    猫腻30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温海林就亲自开车带著温瑞去郊区的墓园。天灰蒙蒙的,下著一点小雨。温海林的车速不快,父子两个平静地坐在车里,沈默相对。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原因,陵园里的人不多。温瑞跟在温海林的身後,为长眠的温长庆夫妇献上一束白菊。卷曲的花瓣和花叶在冷风里发著抖。温海林沈默著,他看著照片上笑得很温柔的母亲以及一脸肃穆的父亲,嘴唇也轻轻颤动著,仿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温瑞很小就被父母抛弃了。他对母亲完全没有印象。可是,设身处地地想,如果温海林以这样的方式,突然离开他……温瑞连想都不敢想。他伸手轻轻地拍温海林的背,小时候,每当他因害怕雷声而怯弱地抽泣时,温海林就是这样安慰他的。雨渐渐地大起来,温海林撑起伞,父子两个肩并肩地往回走。

    一路上,温海林对陷入仿似没有尽头的沈默里。温瑞抬眼看他,一脸的担忧。

    每年的这个时候,温海林都会跌入极端的沈默中去。他需要两天甚至三天来缓解这样彻骨的疼痛。当年十六岁的少年,在一瞬间就失去了双亲。面对著狡黠又强大的敌人,他用了五年时间,就得以翻盘,并一步步营造出独属於自己的王国。其中的艰辛,温瑞无法想象。他看著不说话的温海林,突然很心疼他。

    “爸爸。”温瑞开口叫他。

    温海林“嗯”了一声。

    温瑞试图说一些什麽来安抚对方的情绪,可他的舌头笨拙地打著结,磕磕巴巴,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後温瑞覆上温海林握著方向盘的手,轻声地告诉他“我爱你,爸爸。”

    温海林转过头,惊讶地看他。

    温瑞有些脸红,他低下头,逃避著家长灼热的目光,脸像是要烧起来那麽烫,恶狠狠地说“不管怎麽样,你只要记得这点就行了。”

    温海林若有所悟地笑了一笑。心情轻松了不少。

    温瑞原本还想补充说,这个爱只是父子之间爱的。但见温海林笑了,又不忍破坏他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就硬著头皮把扫兴的话咽了下去。况且他也不想让温海林觉得自己刻意强调是欲盖弥彰。

    扫墓之後去温家的老宅子吃饭,这是约定俗成的。到家的时候,两个人都饿了。应门是温家的老保姆,老人家七十多了,但身体一直硬朗。她为温家工作了一辈子,是看著温海林和温瑞长大的。看到两个人一起准时回家吃饭,老人家很高兴。她伸手来接温海林手里的包,温海林善意地朝老人家笑了笑,把包递给早就候著的管家。

    老保姆有一阵子没见到温海林他们了。温瑞出事儿的那会儿,老人家回了趟老家,所以并不知情。温瑞进了屋,左顾右盼地找熟人。温海林轻轻拍他的後脑勺,明知故问“找什麽呢?”温瑞看他一眼,没好意思问顾瑞安去哪了。倒是温海林主动和他提起“人我已经送走了。还是说,你打算让他替你在温家呆一辈子?”温海林温柔耐心,却不容置疑。面对这样的温海林,温瑞无话可说。

    保姆听不懂父子之间的对话,但依旧乐呵呵的。看到父子俩和乐融融的样子,她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觉得自己都年轻了不少。

    吃饭的时候,温瑞看老人家颤巍巍地给她盛饭,不由心下一暖,邀请老保姆也一块儿入座。可老人家却怎麽都不肯,执意和其他佣人一起去偏厅吃。年纪大了,就总怕自己会给别人添麻烦。温瑞能理解这份体贴的知趣,就不强求了。

    温海林挽起袖子,脱下手表给温瑞处理螃蟹。温瑞一向爱吃这个,但是又怕麻烦。温瑞看著温海林动作熟练,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吃完晚餐,温瑞不想再多留。他深怕自己会渐渐被温海林所营造出的温馨气氛,牵著鼻子走。说到底,他太需要这样一个温馨的家了。

    “我要回去了。”在客厅里假意地看了一会让电视,温瑞起身道别。

    温海林转脸皱著眉头看他“去哪儿?”

    “回我自己的家。”

    “这麽大的屋子还容不下你了?”温海林的语气严厉了一些。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他漂亮得像个刚出道的小明星,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根本猜不出年龄。温瑞看著他,竟然走神。他忍不住地叹息造物主的不公。即使在这种情况下,温海林仍有著不凡的魅力。温瑞想起国中时,几乎让全校男生瞩目的校花。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温海林和他年龄一样,在同一个学校上课的话,那麽毋庸置疑温海林一定是他们学校建校以来的第一位男校花。温海林出色的长相,让色令智昏的温瑞在不知不觉中已经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温海林抓著他的肩膀,把头埋在他的颈间,熟悉温热的气息让温瑞微微地一颤。“留下来吧。陪陪我。”温海林胸有成竹,声音却这样虚弱痛苦。温瑞抵抗不住这一手ji,ng心布局的温情牌。他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得没有一点犹豫。

    晚上睡觉的时候,温瑞才开始後悔,但显然已经太晚了。他站在主卧唯一的一张大床面前,艰难地吞咽口水。

    温海林洗完澡,擦著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他穿著银灰色的浴袍,一片平坦白皙的胸膛自然地敞露“还不睡吗?”

    温瑞看著温海林修长的脖子,只恨自己不能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哦、就要睡了。”温瑞僵硬地坐在床上,抬头问“你呢?”

    温海林自然地伸手撩垂落在额前的刘海,他的眼睛里闪烁著柔和的光“准备睡了。”海瑞“哦”了一声。父子两个就此,并排著坐在床框上,谁都没有先躺下。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是老保姆,她还记得温瑞睡前喝牛nai的习惯。因此细心地把已经放温的牛nai端进来,走前还不忘提醒温瑞记得喝完要漱口。老人家贴心的举动,让温海林和温瑞之间暗波涌动的气氛,稍微缓和了一些。温瑞端起牛nai一口气喝光了,他唇边残著的nai沫,温海林自然地用麽指替他擦掉了。

    两个人同床异梦,倒也是一夜的相安无事。温海林在中途模模糊糊地醒过来一次。温瑞不知做了什麽梦,窝在他怀里轻轻地喊他。温海林支起身子去看他。却见小少爷翻了个身,模糊地说“不要难过,爸爸。我在这。”温海林久久地看著他倾注了所有爱情和心血的孩子,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嘴唇,替他拉好被子 ,抱著继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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