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许先生虽然有点不克制，却也没伤到ada。现在正是冲浪的好季节，只在家呆了半天，ada就又出现在了海边。
两天后的傍晚，ada正像往常一样，疯了一天之后，躺在海滩上跟冲浪认识的几个哥们扯淡，突然两个彪形大汉出现在他们面前，抓起ada就要走。ada刚要挣扎，突然看到远处街边停了一辆黑色的轿车。他眼睛一下子亮了，捡起一边的冲浪板，嬉皮笑脸地跟保镖说“早说是美人儿让你们来的啊，别麻烦了，我自己走！”
看到这辆熟悉的车，仿佛那个尽兴的晚上又要重演了，ada心跳难得的快了几分，他一路飞奔过去，刚要拉开车门，却听到了“咔哒”一声，车门锁住了。
ada正要开口，许先生缓缓地落下了半截车窗。
现下太阳还差一点就要完全落下，天空和海水都是玫瑰色的，空气里那一丝咸咸的海腥味都好像变甜了。
那天晚上ada真的喝多了，他只记得这位许先生是个美人，却忘了他到底有多好看。当许先生的一整张脸又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ada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他刚才跑得太急，现在还有点喘。ada的两只手搭在车顶上，赤着上身，脸上，身上，甚至头发里都还沾着细碎的沙粒，可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洁白又整齐的牙齿，宝蓝色的眼珠亮晶晶的，干净极了。
可是ada很快就意识到，车里的许先生脸色苍白得有点不正常，他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情绪。然后ada才看到，许先生放在身侧的左手好像在颤抖，而搭在大腿上的右手，握着一把枪。
海风的咸味散去，ada闻到了车里若有若无的，混杂着血腥气息的火药味。ada人生中第一次感觉到危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他应该趁现在赶紧溜掉。他刚站直身子，就看到许先生慢慢把脸转了过来，抬起眼睛看着他。
ada觉得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他才是手无寸铁的那一个，他应该感觉到害怕，可是他却觉得，拿着枪的许先生，眼睛里竟然有一点还没藏好的无助和惶恐。
但是下一秒，许先生就回归了平静，他看着ada，面无表情地问“前天下午，是谁告诉你，你能走了？”
5
那之后，ada第一次回想起这个场景时，是后悔的，可是再过一段时间，他又不后悔了。他的确是逃不掉，他曾经仅有的可以逃脱的机会，是在那场聚会上，许先生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如果那时候ada没跟他走，也许一切都能朝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遇到许先生之前的ada不会思考人生，不会回望过去，他过得没心没肺，他是个快乐又自由的小傻子。
遇到许先生之后，他也有过快乐，他也依然是个傻子，他大部分时候也还是没心没肺。
可是在特别疼的时候，肉体，心理，都特别疼的那些时候，还有那些做噩梦的时候，发高烧的时候，吃不下饭躺在床上靠营养液维持生命的时候，他向来空白的大脑里会偶尔闪过一些这样的片段，然后他慢慢意识到，那天傍晚，他在心疼许先生。
那天坐在车里，脸色苍白，握着枪的许先生，不管多少次出现在ada眼前，ada都还是会觉得心疼，心疼到没办法依靠直觉逃离那个危险的现场，心疼到想要抱着他跟他说“你别怕”。
许先生在生气。
他不是个善于自我反省的人，所以他完全忽略了，ada之所以敢在上了他的床之后溜走，是因为许先生没有告诉他，你不能走。虽然在他接手了父辈的家业，变成了许先生之后，再也没有人敢不经他的允许就离开，可是ada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12个小时，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
悉尼这座城市里的海腥味让许先生一直很不舒服，那天他的事情处理的也不算顺利，等他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知道昨天的男孩已经离开的时候，一向自诩清醒克制许先生，第一次惩罚了家里无辜的佣人。
他知道自己在迁怒，可他不想抑制自己的暴躁，一想到这种暴躁的情绪来自于他内心深处无法控制的无助和惶恐，许先生就愈发生气了。
ada听完许先生的话，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他想也没想就反问到“不走我去哪儿？我要是总不回家我爸会生气的，而且你也没说我不能走啊……”
许先生这才意识到，这个孩子和之前那些男孩并不一样，那天晚上他出现在自己面前，不是为了爬上床讨好取悦自己。他们的一夜情是一场你情我愿，异常单纯的感情交流，没有任何利益牵涉其中。许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你成年了吗？”
“老子早成年了！我都20了！”ada翻了个白眼。
许先生暂时还不想教训他，反而耐下性子接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ada，ada lee”
听到这个姓，许先生又仔细打量了一下ada的脸，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也没再发脾气。ada还扒着车顶站在那儿，头发半湿着，旁边立着他的冲浪板。许先生不会告诉他自己刚才到底因为看到什么才失态，但他还是从车里出来，站到ada面前，伸出手擦干净他脸上沾着的几粒沙子，开口问“你穿成这样我怎么带你去吃饭？”
ada知道自己太没出息，可许先生真的是这些年来对他最温柔的人了。他像小动物一样，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伸出手圈住许先生的腰，用脸蹭了蹭他的胸口，小声说“吃啥饭？吃我还不够吗？”
ada以为，在车里胡闹的晚上，会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极致快乐的夜晚，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和许先生的身体，契合度是这么的高。
许先生不吻他？没关系，许先生只需要摸摸他的脸，只需要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只需要靠近他把他抱在怀里，ada就可以硬起来。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和许先生做了多少次。他们在那栋房子的很多地方，试了很多不同的姿势。ada从来不掩饰自己对性爱的享受，他说着乱七八糟的中英文掺杂的骚话，求许先生不要拔出来，再给他一次，再用力一点，再深一点，他想要他射在里面，一滴都不要流出来。
这么多年来，许先生都不是个会沉溺在情欲中的人。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需要发泄的时候，自然有大把大把的人，排着长队想爬上他的床。他现在知道ada到底是谁了，虽然很喜欢，但他不会为了这个孩子留在悉尼，那位李三少应该也不会同意他把ada带走。他本来打算今天晚上带ada去吃个饭，适当的来几发就送他回家，可是ada太神奇了，只要看到他亮晶晶的蓝眼睛，许先生就能完全失去控制。更要命的是，ada那么的坦荡又配合，他不停地要，许先生就只想不停地给他。
做到最后，ada虽然没晕过去，却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迷迷糊糊中，他听到许先生的声音，却听不清许先生到底在说什么。他皱着眉，下意识地往许先生的身边蹭，最后蜷在许先生的怀里，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醒着的时候，ada总是那副张牙舞爪无法无天的样子，可他睡着的时候就像一只小猫，许先生刚要起身，就看到怀里的孩子伸出早已没什么力气的手，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
许先生说的那句话是，别睡，我送你回家。可是ada显然没听到，他光着身子，被许先生抱在怀里，睡得很香。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彻夜未眠的许先生洗漱了一下，换好衣服抱起ada准备出门。可是还没出卧室，许先生就犹豫了，他抱着ada在门口站了三秒钟，又把人放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转身拿起床头上的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6
ada一觉又睡到了第二天下午，他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好像没有躺在昨天的那张床上。这个房间比昨天的大很多，但是床头没放着他的手机和钱包，他身上还穿了一套很宽大的睡衣。
头脑很清醒，四肢没什么力气，屁股也疼，但不像上次一样难受，那个人好像给自己清理干净了。ada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跑进里屋的洗手间冲了个澡，开开心心地准备出门吃饭。
然而门把手转了好几下都没用，ada被反锁在房间里了。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喊人，就听到外面有人客气地说“小少爷下午好，许先生交代过了，他回来之前你不能出卧室。”
“什么狗屁道理！老子饿了！老子要吃饭！”ada一下子就炸毛了，拍着门气得跳脚。
“许先生说，已经饿了一天，多饿几个小时也不要紧，他下午会早些回家的，小少爷再耐心等一会儿吧。”门外佣人的态度不卑不亢，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台词。
ada骂了几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到窗边拉开了窗帘。这个房间在二楼，楼下正对着是一个非常大的花园，院子的围墙好像在很远的地方。ada在悉尼生活了二十年，常年出没于几个知名的富人区，他不记得悉尼什么地方有这么大院子的别墅。等到推开窗户后，心里那种奇妙的感觉就更强烈了，这里绝对不是悉尼，这儿的空气中没有海的味道。
这下ada有点被吓到了。
他试着回想昨天发生过的事情，却只记得那个荒淫无度的晚上。他是怎么被带到这儿来的？他被绑架了吗？他会有危险吗？那个许先生到底是谁？太多问题都没有答案，ada越想越怕，他目测一下这个房间的高度，眼一闭心一横，从二楼跳了下去。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许先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这么想我？等不及要出来迎接我了？嗯？”ada还坐在地上，仰着脸，许先生走过去，蹲在了他的面前，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这是哪儿！你干嘛把我关起来？你想要钱吗？我可以给我爸打电话……”许先生手上用了一点点力气，ada被捏的有点疼。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好像扭到了脚，ada现在没办法站起来，只好伸出两只手胡乱地挣扎了几下。
“我不是交代过我回家之前不准你出卧室吗？看起来你好像没记住，那我就让你长点记性好了。”话音未落，许先生一把抓起ada，把他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ada本能地开始挣动，直到他瞥见许先生腰间的枪，一下子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先生把他带到了楼上的一个房间。现在正是盛夏，刚才在花园里又急又气，ada早就出了一身汗，可他进到这个房间却无端打了个寒颤——这里冷气开得未免也太足了点。
就着头朝下的这个姿势，许先生抓住ada的脚踝，把他倒着拎了起来。这时候ada才看到自己面前有个巨大的金属架，许先生把ada的两只脚踝分别固定在了两根皮带上，然后蹲下身子，颇有耐心地用另外两根皮带绑住了ada的手腕。ada试着晃了晃身子，却发现自己已经被固定在了这个架子上，整个人是一个倒过来的“大”字。
“我操你妈！傻逼你他妈到底想干嘛！放我下来！”ada虽然爹不疼娘不爱的，可他好歹也是个养尊处优了20年的小少爷，许先生就这么把他绑在这里，还不知道过会儿会不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情，ada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他怕极了，骂得这么难听一半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一半是为了看起来有底气一些。
“记不住我的话说明你记忆有问题，可能是因为大脑供血不足，你在这儿倒一会儿，清醒一下，想明白了我们再聊。”许先生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间，顺便还把门给关上了。
许先生没想到ada能这么没心没肺。从悉尼回来要飞三个半小时，汽车换飞机又换汽车，ada竟然就窝在许先生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路。他们到家时已经是中午了，最近矿上不太平，许先生把ada安顿好立刻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又碰到ada闹了这么一出，他现在才刚刚抽出时间来听手底下的人汇报这几天耽搁下的消息。
许先生桌上的电脑在播放着监控录像，他一边翻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分了一点心思看着ada。和他想得差不多， ada在开始的前一个小时一直闹得很厉害，不用开声音也知道他翻来覆去骂得的是哪几个字，又过了一个多小时，ada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了，挂在那儿一动不动。许先生算了算，这个小傻子一天都没吃饭，饶是体力再好，被倒挂了快三个小时也差不多了。
ada心里委屈，害怕，又很生气。他是个暴脾气的小怂货，许先生一出门他就忍不住开始大声骂人，手脚也不肯老老实实地被绑住，一直不停地挣动。可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上次吃饭还是昨天中午在海滩上买的汉堡和薯条，昨天晚上做了那么多次，现在又到了晚饭时间，他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好久。刚才从楼上跳下来时好像扭伤了脚，许先生绑他的时候脚踝还没肿起来，现在肿起来之后被皮带勒得很疼，手腕好像也破了。他又是被头朝下挂着的，没一会儿就开始头晕，想吐。闹起来的时候急出了一身汗，可是这个房间的冷气开得太大，ada很快就冷得有点发抖。他本来屁股就是疼的，现在喊得嗓子也疼了，头也疼了，手脚更疼，浑身上下哪里都难受。
许先生推门进来，看到难得安静下来的ada，有点想笑。他是真的太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到舍不得碰他。按说他今天做错的事情足够挨鞭子了，可是许先生还是破了次例。
听到有人进来，ada费力地仰着脸看他，想开口继续骂却发现自己都发不出声音了，只好翻了个白眼又把脸扭到一边去。
这个房间本来就是用来罚人的，许先生这几年已经很少自己上手了，所以他在这个屋子里准备了桌子和椅子，有需要的时候就过来看一下。他好整以暇地坐下，从怀里掏出枪放在一旁，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ada，我们来立一立规矩。”
“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生活，这里不是悉尼，北领地没那么多灯红酒绿，如果你听话，我会带你出去转转，表现更好的时候，我也可以考虑带你出远门。 后院有游泳池，健身房，楼下有电影院，游戏机，想要什么和我说，我也会留一张副卡给你。我不要求你在家里表现多好，但是没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听懂了吗？”
ada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
许先生说的话他完全听不懂。什么叫他们要一起生活了？ada挺喜欢这个人的，反正他的家就像个旅馆，跟这个人住一起也不赖，可为什么他们不能住在悉尼？北领地是他妈的哪儿？为什么一夜之间他连出门都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了？ada有太多疑问，他太着急地想开口打断许先生，倒挂在那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紧接着就咳嗽起来。
许先生料到他会反应过激，却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ada咳得厉害，身体下意识地想要卷成一团，连带着整个金属架都发出咔啦啦的声响。 许先生本来是想就着这个姿势，把话都说明白再放他下来，可是再这么咳下去ada会出事的。许先生急忙走到他身前，蹲下来才发现他的手腕早就被磨破了，站起来再一看，ada脚腕也都磨破了，右脚脚踝肿得发亮。
ada被许先生抱下来的时候还在咳嗽，他身上被空调吹得冰凉， 小脸皱成一团，手和脚使不上力气，一直在抖。许先生索性半跪在地上，把ada搂在怀里，一只手扶着他，另一只手不停抚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过了一小会儿，ada终于不再咳了，他歪在许先生的怀里大口喘气，长长的睫毛不停的颤。
许先生心想，去他妈的规矩，人都被带回来了，规矩什么时候教不行？他又急又气，皱着眉抱起ada，边往外走边对他说“脚好像是扭伤了，先看医生再吃饭，以后不准乱跑了。”
7
从架子上被抱下来之后，ada就再没开口说过话。他其实有好多话想说，他有一肚子的问题，可是刚被许先生抱在怀里，他就只剩下委屈和伤心。这个人特别温柔，他的怀抱宽阔又温暖，昨天下午，他还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沙子，昨天晚上，他还抱着自己睡觉，现在他又抱着自己去看医生，可是刚刚他怎么能舍得把自己绑在那里呢？许先生是ada活了20年，遇到过的最好的最喜欢的人了，可是越喜欢ada就越觉得难过，喜欢一个人不是要对他好吗？要跟他不停做爱，要看他笑，要带他去做开心的事，为什么许先生就只想把他关起来呢？
许先生并不知道ada这些小心思，他只当这孩子是闹得太狠没力气了，想到这儿心里就又多了几分气。在悉尼的时候他跑走还能怪自己没交代清楚，这次他都把门锁上了，还吩咐了下人提醒他乖乖等着，他为什么不肯听话？许先生把ada带回下午那间卧室，把人放到床上，很快就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进来。ada的脚腕肿得发亮，医生跟许先生说了句什么，许先生点点头，坐到床上把ada抱进怀里，轻描淡写地说“疼就喊出来。”
ada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嘎嘣”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感从脚踝蔓延到全身，ada的冷汗顺着额角流到了下巴上，扯着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许先生手下的医生很少处理这样的小伤，听到ada的叫声，医生抬起眼睛打量了ada一下，实在是没忍住，笑着跟许先生说，”he screas likaby”
这下ada也顾不上刚才的伤心委屈，嗓子都哑了还高声骂道，“fuck！老子他妈听得懂英文！你丫自己来试试疼不疼！”
许先生其实很见不得ada刚才那个恹恹的样子，他就喜欢这个小傻子张牙舞爪的闹腾劲，还有心思骂人说明已经缓过来了。许先生瞪了医生一眼算是警告，却由着怀里的ada继续骂骂咧咧，然后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卷毛，顺便擦掉了他脸上的汗。
ada一下子又安静下来，扭过脸去看许先生。医生在给他磨破的伤口消毒，ada疼得眉毛都皱起来，眼睛却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许先生。
许先生垂下眼睛看他，却没说话，只是手上加了点力气，把ada抱得更紧了些。
“真的很疼，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们要讲道理。”许先生都没有哄，ada自己就先原谅了他。他不觉得自己没出息，他只是太喜欢这个人，所以只要许先生对他稍微好一点，他就没办法怨恨他。
许先生没理他，反而转过头去和那位医生说了几句话，然后抱起ada一言不发地往餐厅走。
他猜ada马上就会问出类似于，“你把我带到这里我爸知道吗”的问题，可是许先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以为自己心足够硬了，但刚才ada看着他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舍不得。
好在ada实在是很饿，他一闻到饭菜香味就没心思再跟许先生瞎扯。他本来就没学过什么餐桌礼仪，现在吃得着急，饭粒都沾到嘴边了，筷子勺子叮当响。忙着咽东西的时候，ada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许先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嘟嘟囔囔地说，“哇你吃饭的时候也好看！”
规矩是父母教的，是从小挨骂才能养成的好习惯，许先生本来懒得理他，想到这却又忍不住把筷子放下了。
早上去ada家的时候， ada的父亲宿醉未消，正撑着脑袋歪在沙发上醒酒。他比许先生年长几岁，虽然是平辈，许先生还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叫了一声三少。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么称呼自己了，ada的父亲摆摆手，懒得和他寒暄，示意许先生有事直说。
许先生说，“我要带ada走。”边说边把枪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他进门这么久，直到说这句话的时候，ada的父亲才抬起眼睛看了他一下，笑着说，原来你也长这么大了，小时候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更好看。
许先生还没答话，就听到ada的父亲接着说了句，“把枪收起来，人带走就是了，不用亲自来跟我打招呼。”
许先生没想到他会是这个态度，忍不住说，“ada是你儿子。”
李家三少依然是那个歪在沙发上的姿势，不咸不淡地应了句，“我有很多儿子。”
许先生接着说，“可你养了他20年。”
听到这话，ada的父亲笑着说，“给他花了20年钱而已。”
许先生出门的时候，背对着ada的父亲，冷冷地说，“我原来以为，李先生舍得让你这样花钱是顾念兄弟情，现在才明白，他就是想看你变成一个只会花钱的废人。果然还是李先生的手段更高明。ada我带走了，三少放心，就算哪天我玩够了也不会把再他送回来给你添麻烦的，再见。”
ada已经吃好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看到许先生终于回过神来，才开口说，“我吃好了，带我去睡觉吧，我好累啊。”
许先生点点头，走过去刚要抱起ada，就听到他问，“你能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因为我爸终于不要我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静，这是许先生见过的最像成年人的ada。
许先生没回答，只是把人抱起来，看着他说，“以后乖乖听我的话，我会对你好的。”
8
那天晚上ada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又被关在楼梯口的栏杆后面，楼下的音乐声很吵，他闻到了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
刚开始的时候ada觉得很新奇，很热闹，可是他渐渐看到那些人的灵魂都从他们的身体里飘了出来，他们的躯干变成半透明的样子，没有了表情，发不出声音，可是他们还是在那里手舞足蹈。
ada怕极了，他觉得那些人中应该有他的父亲，他大声喊着爸爸，爸爸，可是没有人理他。他吓哭了，哭得很大声，然而依旧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他哭得太累了，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他以为自己要死了，他紧紧地闭着眼睛，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周遭突然安静下来，他被一股暖流包围着，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海里。
海水是暖的，是干净的，大海的脉搏稳定又有力，ada知道自己已经安全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回到那个家了，他自由了。
时间还早，许先生没什么困意，把ada安置好之后他就拿着笔记本在一边工作，直到听见ada哭着喊了一声爸爸。他猜到了ada在做噩梦，却没想到他已经把枕头哭湿了一片，眼泪还在不停地往外流。
有那么一秒，许先生觉得很好笑，同样都是20岁，凭什么ada在梦里哭两声自己就要过去哄他，而他自己20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在枕头下放着枪，每到夜里闭上眼睛还能看到父母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样子。
可是在ada面前，许先生好像永远都狠不下心来，他把哭着的ada抱进怀里，凑到他耳边轻声说，别怕，我在呢。过了一会儿ada就安静了下来，抓着他睡衣的一角又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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