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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打细算 第1节

作者:花满筛 字数:18266 更新:2021-12-17 22:24:36

    书名精打细算

    作者花满筛

    备注

    就算幸福只剩一把骨灰,我都不会放手。

    事关爱情、还有银行职员的各种悲惨

    、一

    叫骂声还在耳边回响,我把手里盖了假币章的粉红色钞票收好,长长地嘘了口气。

    曹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然,别往心里去谁让咱是干这个的这种事儿难免的”

    服务行业很难做,这是我从业一年多来的切身体会。

    08年大学毕业后,家里托了我姨夫的表姐的弟弟的关系,把我塞进了市的一家银行里,在前台做综合柜员。从此父母算是放心了,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干,别吊儿郎当的。

    这个工作吧,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不错的,用我爹的话说,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就是坐在那里敲敲键盘、数数钱,最重要的是收入也可以,起码在市这样的小地方,算是高薪。其实这样说也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轻轻松松就拿到高薪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会落到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头上。

    我只能苦笑着点头,我要是说别的,就会被认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虽然,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幸福可言。

    幸福,就是当你到了一个更坏的境地之后,回想从前时的感慨,同为柜员的小李这样说。她叹道“安然,你还是太年轻啊”

    切,当然了,被指鼻子骂的人不是你,你是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那俩人拿着张假币来我这里换零钱,我只是按规定没收,这是银行的职责,是银行的义务,是在维持正常的金融秩序,在维护人民币的尊严前面的都是放屁,最重要的,要是我不没收被查出来,我会丢掉饭碗的好不好小小营业室装30个摄像头,除了厕所没有死角,时不时的上边就会来人调录像抽查,我这个人向来点儿背,还是别冒这个险,不就是被骂吗,就跟听几声狗叫一样的,虽然我必须面带微笑的倾听,虽然我气得手都发抖了,虽然我很想出去跟他们掰扯掰扯,“谁让你瞎了狗眼收张假币,还倒霉催的来银行换钱,我爹娘八辈祖宗碍你哪疼了你全给我x一遍”可是,我穿着这样的一身工装,戴着这样一个工牌,坐在这样一个位置,我就得忍着,我什么都没说,低眉顺眼地由着人家骂,我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看在工资的面子上,看在奖金的面子上,看在各种钱的面子上”

    我觉得我就是这么个人,有时候我都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窝囊呢曹姐说,大伙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得习惯。好吧,我有爹娘要养,有房子要买,有媳妇要娶,我需要这工作,我只好对着镜子劝自己,“安然啊,有本事找着更好得工作你就撂挑子别干了,没本事你就在这里受着吧,直到哪天受不了了为止”

    在银行前台,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冷不丁赶上个矫情的客户,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一个电话打到客服中心去,咱还得陪着笑脸赔不是,我老是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卖笑的。

    那天晚上下班之后,我约了高中同学吴越出去吃饭加发泄。他现在在移动工作,以前老是羡慕我,说人们到了移动营业厅都跟大爷似的,到了银行都跟孙子似的。我说“你们不是孙子,我们才是孙子呢”然后端起小半杯白酒就要往下灌,吴越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杯子夺下来,“嘿,至于吗你,不就是被骂了几句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个大男人这点气量都没有好歹你们还隔着层防弹玻璃呢就我们那前台小丫头,工装扣子都给人拽掉了,人家也没怎么地啊,回家缝吧缝吧第二天照常上班行啦行啦,别喝了”

    那天在他的阻拦下,我最终没有喝多。其实,我也觉得不值当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习惯,有些事情,只能变成积怨,而且越积越深的那种

    跟吴越耍够了,各自回家。

    我宿舍离的不远,溜达着二十分钟就到了。

    九点多,市仍然很喧嚣,超大广告牌上的彩灯变幻着颜色和形态,商场门口人潮涌动,小贩们借着夜幕的保护,趁城管们下班的时间,在路边摆摊。

    谁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我看到路边一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老人时,脚步就停了下来。这些乞丐随处可见,要搁平时我会完全无视地走过去,即便他追上来找我要钱,我也只会给他个白眼,说道底,我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吴越老说我这人怪,也不是抠门也不是吝啬,就是把钱算计得忒清楚,一分一厘都那么计较,我说这也是职业病,银行里的帐向来都得是分毫不差的,他说我这是扯呢,刚上一年多的班儿哪这么多毛病,他说我本来就这种鸡毛蒜皮死较真儿人,其实我不是较真儿,我就是觉得钱这东西吧,就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脑袋抽筋了,可能就是觉得做人都不容易吧,我居然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扔在了那老人面前的破盆子里,老人头都没抬地猛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清是什么。

    又走了两步,直觉告诉我,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人在看我。抬眼望去,果然,离老头四米远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那个地方光线不好,只能看到一个人大体的轮廓。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在十月的凉风里。他面朝着我的方向,看不清五官,额发很长挡了半边脸,感觉年纪应该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我觉得他就是在看我,于是,我做出了那个夜晚的第二件傻事,我走到他面前,从口袋了掏出另一个硬币,啪的仍在他脚边。

    我看得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动作僵硬地把硬币捡起来瞧了一眼,之后,一扬手,硬币在空中划了个银色的弧线,砸到我身上,又掉到地上。

    在我正诧异着的时候,那人回手把身旁的一个纸牌子拿起来,随意晃了晃。我刚才还真没注意,仔细一看,牌子上写着仨大字,“打短工”。

    “我不是要饭的”他说,清朗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气刮进我耳朵里,我呆呆地看向他,他却低下头去,我只来得及看到变幻的霓虹映进他眼睛里的一瞬间,斑斓的光彩。然后他把牌子在身边放好,继续先前抱膝的姿势,不再理会我。

    靠,想做件善事都不成,我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我拣起地上的硬币,重新放回口袋里,沉默着走开。

    躺在单人宿舍的床上,我摸着胸口,那个硬币砸回来时的落点,居然有些疼痛。当然,这只是个幻觉,那痛感没再皮肉上,我知道,那是内伤。

    生存和尊严,生存的尊严,那个人只是用他的选择砸在了我的软肋上。

    “安然,成熟点吧,管他什么尊严不尊严的,活得好就行了呗”我劝自己,可是,我活得好吗好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不童话,无完人,磕磕绊绊地爱情

    讲银行职员与穷小子之间的故事

    希望大家喜欢

    、二

    从我上班,我们行里的人手就没有富裕过,所以客观情况要求员工必须一专多能,我们这些前台的人偶尔也要出去充当大堂经理的角色。当然,不做过高要求的话,大堂经理比前台柜员好干多了,来了客户帮忙取个单子排个号神马的,没人的时候也就坐在桌子旁边看看报纸。

    这周轮到我当大堂经理。周末本来人就不多,我给自己泡了杯铁观音,抱着杯子在大厅里溜达,整整报纸杂志,理理填单桌上的空白凭证转了两圈之后,自动柜员机旁边的一个身影引起我的注意。那个人站在那个存取款一体机前已经好久了,东摸摸西摸摸的,看那一身民工的装束,我猜想,大概是不知道怎么用吧。

    我走过去,问道“你是想取钱吗”

    那人抬头看向我,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不仅是因为他的迟疑,还因为他的长相。那人就二十岁出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套破旧的迷彩服,头发长长的几乎遮了半边脸,虽然脸上乌漆麻黑不知道粘得什么东西,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出五官的清秀。

    有点眼熟,我想不起来了。像我这样每天都得看几百张不同的脸的人,看着谁谁眼熟一点儿也不奇怪。有时走在街上,看谁都像见过的,这就是职业病。不过,我觉得这个人吧,不是那种有病的眼熟,但又实在是记不起来那里见过。

    “不会用取款机是吧”我问。

    他点头。

    “把卡给我,我教你怎么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卡递给我,于是我看到了他同样乌漆麻黑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并不明显。

    我尽一个大堂经理的义务,做着专业而不热情的指导。我告诉他应该正面朝上,沿着银行卡上箭头的方向把卡插入插卡口,然后按屏幕提示操作。

    “现在输密码”

    我背过身去。

    过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回头,他果然一动没动。

    “输密码啊”我提醒他。

    “不知道”他说。

    “啊你不知道你的卡的密码啊”我心想,不知道密码你取什么钱啊

    “卡是捡的。”他说。

    “哦”我也很淡定。上了这么久的班,什么人我没见过啊还有人拣一游戏币,问我能不能换钱呢

    “同志,是这样的,一般人们捡着卡呢,我们都是希望他能交回给银行的,以便我们能归还失主”我说。

    他没答话,眉毛微微蹙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似乎听到从他攥紧的两只手里发出咔咔的骨节声。

    “这样吧,你随便输个什么密码,把卡退出来。卡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联系失主。你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再让失主本人重谢你。”一般这事都是这么解决,而且他拿的不是我们银行的卡,我们并不会交给失主,因为我们查不出来失主是谁,基本就是三天一过剪角作废,这样,等失主发现他卡丢了,去他开户行挂失补办一张就完事了,丢卡的人除了花点挂失费也没什么损失,至于重谢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

    然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在他随便按了六个数之后,柜员机没有提示密码错误,而是直接蹦到了主操作页面,也就是说,他的密码输对了。

    这他妈也太巧了吧我不禁感慨。

    他也很惊讶,随手点了下查询,卡里居然还有三万多块钱,再点一下取款,选择1000,柜员机哗哗一阵点钞声过后,一沓粉红色大钞被吐了出来。当时,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什么,其实,这卡就是你的,是吧”我觉得这样解释比较好。

    他却坚定地摇摇头。

    屏幕上的时间在倒数,30秒后,钱会被回收。

    他就那样看着钱不动不吭。

    “如果你不把钱取走,一会儿机子就会把钱收回去的。”我提醒到。

    在还有十秒钟的时候,我看着他伸手从出钞口拿了一张出来。剩下的9张就在我俩人的注视下被吞回了柜员机肚子里。

    屏幕显示操作超时,卡被退出来。

    他把卡递给我,晃了晃手里的一百块钱,说“这就算是丢卡的人给我的重谢吧”他抬眼看着我,目光直白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我彻底地无语了。

    这世界上,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个分法,我也不知道。捡到卡还给银行当然是好人的举动,可是,如果当他知道自己可以拿到里面的钱,还有人会这么做吗而这个拿了别人的卡来取钱,却又在可以拿到几万块的情况下却最终只拿了100块的人,我又该怎么定义他呢

    于是,那天我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

    下午下班前,给许久没联系的某人发了个信息,想约她出来吃个饭。确切的那个某人长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得了。那还是在某姐姐的强制下去相亲认识的,就见了那一面,然后就是短信联系,最近几天连短信都没有了。对那些女孩子,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跟她们在一起,听她们讲衣服、鞋子、偶像剧,我经常无聊到打瞌睡,也正是因为这样,前面的相亲全部以失败告终,她们一致反应,我,安然,太闷了。

    我们主任曹姐很费解,她说“安然,你平时那么贫的一个人,怎么一到交女朋友就不行了呢你那些机灵劲儿呢,你那些废话屁嗑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听她们说话我就犯困,比安眠药还管事儿”

    “那你听谁说话不犯困啊”

    “郭德纲”

    “你这性格啊可惜了你那张脸”

    我知道曹姐的意思。我单位最老的员工、门口看门的冯师傅曾说过,我是自我支行建行以来所有员工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可是到现在,比我早来的晚来的都有对象了,就我还是单身一只。

    开始的时候,给我介绍对象的那都得排队,后来也许是看我太不上心,大伙儿的热情也就退了。我也很无奈,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提起兴致,跟她们约会我还不如跟朋友出去喝酒来得痛快。

    小李同志也曾经很不解地问我,“安然,按说咱收入也不低,人品也不次,长相更是没得挑,怎么就找不着女朋友呢你不是有病吧”

    要不看她是女的,我早就抽她了,“你才有病呢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儿干嘛你看上我了”

    小李听完摇头,“对天发誓,我看不上你我就是怕你老这样晃荡着,危害社会”

    没关系我一直都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一样,固执的相信,这世界上必定有一个我特别喜欢的人,她会以某种或神奇或平淡的方式出现,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有怎样的性格,但是只要我看到她,我就会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等待的那个。

    在此之前,我只要安心过日子就好。

    过日子嘛,该认真就得认真,该敷衍的也得敷衍,领导给介绍对象怎么都得给人领导个面子,见上几面,然后再说不合适,虽然,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些个小丫头不是我想找的人。

    等了半天,手机一震,我看到人回过来的短信,于是知道,这一个又告吹。

    吹了好,省得老惦记着。

    下了班,我优哉游哉地骑着我的电动车往宿舍走。路过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时,就听有人大老远叫我,“安会计,安会计”

    我停下车,一个肥胖的身影以跟他的体型不相衬的速度跑过来。

    “金老板,您慢点。”我忍着笑说道。

    金刚,包工头,我们的老客户。

    他站定了,气喘嘘嘘地扶正安全帽,从胳膊底下夹着的小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支票,“您看看我这支票有问题么刚刚别人给的,要是有问题我赶紧找他换去,他明天要出差,个把月都回不来,这钱我急着用呢”

    我拿着那张支票端详了一会儿,金额二百多万,我随口问道,“金老板,有大工程了”

    金刚嘿嘿一笑,“啥大工程啊,不过是别人分剩下的小零碎儿,不过,这广场项目多,零碎儿也多点儿我们稍微跟着捡点也够干半年的了。”

    我把支票还给他“看着没啥问题,收款人没写,明儿上班我给你写上吧”

    “好好好,谢谢,谢谢”金老板收回支票,笑没了眼睛。

    次日,金老板过来交支票,还带了新收的一个工人过来办卡。

    世界就是这么小。

    看到那个被推到面前的工人,我就感慨了,正是那个捡了张卡蒙对了密码却只拿了一百块的人。

    、三

    我看着手里的身份证,韩暮雨,出生日期,1988年6月11日,河北昌黎。

    比我小俩月。

    隔着防弹玻璃,我冲他一笑,“你好,韩暮雨是吧”

    对方看了我一秒钟,轻轻点了下头,我猜想他可能也认出我了。

    我发现他今天换了新的衣服,虽然也是工地穿的那种,但是干净得多。乌黑的头发挡住半边额头,皮肤是风吹日晒出来的那种浅棕色,长长的挺秀的眉,抬眼时扬起清澈的目光,不说话也不笑,带着淡淡的凉丝丝的安静感。小李蹭蹭地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好帅好酷这人多大了”

    我把身份证递给小李,让她欣赏帅哥地同时随便帮我复印。

    或者是某种好印象在作祟,我帮他填好了所有开卡用的申请表,要知道,这种事情除非是大客户,或者是上级特别关照过的人,否则我是不会动手帮人填单子的。问他联系方式,他说自己没有手机,金老板上来说“留我的留我的想找他时给我打电话就成”

    单子填完让他签字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犹豫着问我,“我不办卡,办一个存折行吗”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有上次的那个捡卡事件让他觉得用卡不安全吧。“行啊,没问题”我痛快地把填好的办卡的单子撕掉,丝毫没有怨言地又动手给他填开存折的单子。

    存折弄好,递给韩暮雨,他拿着存折又问道“那我以后可以从这里给我家汇钱吗”

    “可以啊”我觉得我一定是笑得太亲切语气太热情,韩暮雨竟然愣住了。

    “真的,可以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诚恳。他却眨眨眼,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快得就像幻觉,再看时已经找不到痕迹。

    “谢谢”他说。

    金老板看他存折办好了,便叫他着一块离开。

    小李站我身后感叹“安然,我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客户这么热情呢就咱行长那亲戚,你都没对着人家笑得这么勾魂夺魄的看人长得帅”

    “没我帅吧”我得瑟地问。说起来,也挺无奈的,本人长这么大智商、情商、各种表现都无过人之处,我最自信的恐怕就是这张脸了。

    “不一样的,我更喜欢他那种”

    “他哪种”

    “反正不是你这样招人厌的那种”

    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心态,我想了想刚刚那个话很少连眼神都静悄悄的人,确实,不招人烦,于是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嘴

    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在聒噪的环境中浸泡着,主动或者被动的聒噪。

    我向来烦那些说话连珠炮似的、从进门到出门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的单位会计们,有事说事儿,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话题,听着腻歪还不能不理,还要陪着笑脸哼哼哈哈。

    曹姐说,跟咱们聊天那是客户想跟咱们搞好关系,这你还烦进门一句废话不跟你说,你就乐了心态不对啊

    可能是吧,要不说我不适合干服务业呢,最简单的,就那个微笑,曾无数次被小李同志批判为冷笑、奸笑、笑里藏刀。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卖笑的。只是笑跟笑区别很大。大部分时候,笑只是一个动作,并不代表热情,更不代表心情,笑得久了,就成职业病了。

    某日,我带着一脸职业病上班中。

    “总共是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四块六毛八分,您过一下数儿”我把钱从窗口塞出去,半个膀子全是文身的某客户用熊掌将钱收入袋子里,瞅瞅了留在出钞口的几个镚子,“钢镚不要了,拿玩儿去吧你”

    我保持着面部僵硬的肌肉动作,“这是您的钱,您拿好了”其实内心里,我早就开骂了,什么人哪,当我是要饭的呢老子缺你这俩钱儿老子年薪六位数好不好你以为我冲你龇牙是瞧你长得像曾志伟啊我是看在钱的面子上好不好

    “文身”男头都没回,冲我一摆手,“给我也是丢”

    等人走远了,我黑下脸来,“靠,有钱了不起啊”

    小李的声音自身后幽幽传来“安然,管管你那脾气,人客户也没说什么上歹的话,你愤恨个什么劲儿啊”

    “就瞧不上那些有钱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人”

    感叹声飘进耳朵,“唉,裸滴仇富啊裸滴嫉妒啊裸滴眼红啊”

    我自动忽略那疯女人,左右瞅瞅没别的客户,起身把出钞口的几个硬币捡起了来。我从个人物品的抽屉里请出我的爱宠,巨大的猪头存钱罐,把硬币往里一扔。然后抱着罐子在耳边一阵猛摇,硬币相互撞击发出的清脆声音将我刚才的恶劣情绪一扫而光,“哼哼,今儿赚了一大笔啊六毛八呢”

    别用白眼翻我,我,安然,就是这么一人。

    喜欢钱有错吗当然没有。一分钱虽然少,平白无故的也没人给你。就算钱不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它至少也是很重要的东西。有时候我会用我愿意为一个人付出多少钱来标明这个人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挣得都是血汗钱,每一笔收支我都在本子上记得清清楚楚,从平时的工资加班费到每季度的奖金,到各种补助各种名目的费用报销,从给父母的孝敬到给同事的份子钱到吃喝玩乐生活必需的各种花费,甚至这样那样意外的收入和支出。也不是日子过得有多拮据,也不是抠门舍不得花钱,只是,我喜欢这样清楚明白的感觉。出多少,入多少,别人欠我多少,我欠别人多少,一目了然,毫不含糊。

    哼着小曲将六毛八挂到我账本上。要说钱本身吧,确实是不多,好吧,根本就是少得令人发指,连个烧饼都买不了,但是,再少也是收入啊

    这种贪着小便宜的廉价好心情,在我下班回宿舍,经过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时被一根细铁丝给破坏掉了。

    、四

    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是8月份开始动工的,地处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我上下班的必经之路。紧挨着建筑工地的是万达广场的销售中心,这个销售中心建得像个巨大的茶色玻璃盒子,通体透明的结构让人能清楚地从外面看到里面的情景。我对里面动人的超短裙不感兴趣,却被服务台前一巨型盆栽吸引了视线。每天都路过此处,今天我还是头次注意到。那是一株碗口粗细的梅树,长在一个超级大花盆里,不是开花的季节,黑漆漆的枯枝弯折虬结,凌乱生长。我承认其实我就是一俗人,也不觉得这枯枝秃叶有么好看的,其实,真正引起我兴趣的,是那棵梅树上挂着的东西,那些缀满枝头的粉红色的心形折纸。虽然我看太不清楚,但以我专业的敏感性,我觉得那种诱人而庄重的颜色该是来自百元人民币。

    我还在对自己的判断犹豫不决时,就听到车子后面发出几声怪响,然后就是刺耳的让人牙齿发软的那种金属摩擦声。我不得不靠边停下车子,检查之后发现,原来是一根细铁丝绞进了后车轴里,车子一动,那恶心的声音就响。我用手揪住一头使劲拽了几下,一点儿没松动。这段紧邻工地的路上经常有些沙、石、泥、水、钉子、铁皮什么的,该着今天倒霉,居然压到了铁丝,还被“缠住了”。

    这怎么办呢倒也不是不能骑回去,只是,那个声音实在让人受不了,我推着车走了几步,就觉得牙齿内部的神经被那尖锐的声音整得一个劲儿的哆嗦。

    就在我看着车子,犹豫着要不要找同事来帮忙的时候,一个人走了过来。

    “怎么了你”凉丝丝的声音问道。

    我抬头,呀,认识,韩暮雨

    他仍是一身脏兮兮的样儿,头上戴个黄色安全帽,手里拿个还有小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一条条的泥道子爬过瓶子表面,他疑惑地看着我,眼神在那种灰头土脸的感觉中透着清凌凌的干净。

    “啊,车子出了点毛病。你还没下班儿呢”我像对一个老客户那样跟他打招呼。

    “刚收工”他走到我车子前,问道“车子怎么了”

    我把绞铁丝的地方指给他看,“绞了根铁丝在车轴里”

    韩暮雨仔细地看过,伸手扯了两下儿,我说“不行,我试过了,手扯不动的。没事儿,我给我同事打电话叫他们”我话还没说完,他来了句“等我会儿”就转身走进工地大门里。

    很快地,他拿拎着一把钳子走出来。

    “给我拿一下”他把手里那个矿泉水瓶子递给我,然后找了个合适的角度蹲下去,用钳子夹住铁丝的一头,然后用手倒转车轮,又一阵牙碜的摩擦声过后,铁丝被抻出来一截。有门儿我心里想,于是弯下腰去想帮他倒转车轮,手还没碰到辐条,就被他拿胳膊挡开了,“有机油,弄衣服上洗不掉的”他头都没抬地说,继续自己在哪里捣鼓。

    我呆了一下,下意识地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倏地一暖,我跟人家又不是多熟,人家能这么帮忙,已经太够意思了。

    他在跟铁丝纠缠,我却不经意地看到了他给我这个矿泉水瓶子上贴的标签。方方正正的却显然是手撕的一小块白色纸片上,蓝色圆珠笔写着“韩暮雨”三个字。纸片被宽幅的透明胶带缠绕两层固定在瓶身上一个显眼的位置。

    这是某人专用的“水瓶”太简陋了吧

    “钲楞”一声响打断了我的思考,韩暮雨捏着那根“肇事”的铁丝站起来,“好了你推着走两下儿”

    我将电动车前后动了动,果然没有杂声儿了。

    韩暮雨看着没问题了,说道“恩,行了,走吧”

    我一句谢谢还没说出口,他已经把“专用”矿泉水瓶从我手里抽了出去,转身便走。

    “哎,那个,韩暮雨”我急忙叫住他。

    他回身,问道“还有事儿”

    “没事儿,谢谢你啊那什么,你吃饭了吗”他说他刚收工,应该还没有时间去吃饭吧,“我也没吃饭呢,咱们一块儿吧”我提议。

    我就这么个人,别人帮我一下儿,待我好点儿,我就老想着要还回去,生怕欠了别人的

    “不用了我们”韩暮雨说到一半儿,忽然一个沙哑的声音撞进耳朵里,“韩哥,你磨蹭什么呢,开饭了”循声望去,远处一个圆滚滚的人影快速靠近,一眨眼就到了面前。身上的肥肉在他停到我们近前时还在衣服里一颤一颤的动。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小眼睛,双下巴,皮肤是健康的黝黑,比韩暮雨要矮上一个头。最惹眼的,是他额头贴着的那块纱布,灰黑色,边缘翘起,看着有点滑稽。他喘了两口气,继续说“再不去菜就让人抢没了”

    “我先吃饭去了”韩暮雨说,然后转身跟黑胖子向不远处的一排活动板房走去。

    我看人家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于是喊道,“行,那下次,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胖子疑惑地回身看了我两眼,姓韩的连头都没回,只是抬手在空中随便地挥动几下。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我听到胖子问韩暮雨,“那人谁啊”

    韩暮雨说“他叫安然”

    我并不奇怪他知道我叫什么,上班的时候我胸前巨大的工牌上清清楚楚的印着我的大名。我只是奇怪,他居然把这个名字叫得很动听。我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轻轻巧巧地落进我耳朵里,我忽然发现,其实,我有个非常悦耳的名字。

    我说的“下次”,不是随口说说的场面话,是当真的。如果有机会,我肯定要感谢他一下。

    也就过了俩星期不到,机会就来了。

    我们行现金柜台就两个,平时都是我和小李一班儿的,特殊情况会有其他人替班儿,中午一般只留一个现金柜员。由于我头天晚上玩游戏玩到两点多,以至于中午值班的时候,困得蔫头耷脑的。

    一老太太进门,啥也不说,把存折往前一递。

    、五

    一老太太进门,啥也不说,把存折往前一递。

    “您好,您办什么业务”我机械地有气无力地重复着重复了无数遍的开场白。

    “取钱”

    “取多少啊”

    “都取出来。”

    “都取出来就销折了,您这存折不要了是吗”

    老太太马上急了,“哎呀,那可不行,这是我老伴儿的工资折,我们两口子就靠着这点退休金生活呢,我们有三孩子,没一个指望得上的”

    老太太开讲她家血泪史,我哼哼哈哈地听着,反正中午时间没有排队等着办业务的,由她去说吧。

    老人从她家老伴儿,说道她家老大、老二、老三然后是他家儿媳妇儿,讲她如何不容易,讲孩子们如何让她失望有时候我也很奇怪,为什么老人都喜欢跟别人叨念自己家的家务事,对着我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倾诉,有什么意思吗

    我佯装在听,却注意到电动门开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走进来,他看前面有人在办业务,于是安静地站在一米线外等待。我站起来隔着玻璃朝他微笑,算是打招呼。

    他看着我,扬起清亮的眼神,也冲我摆了摆手,我注意到他另一只手里仍拿着那个贴标签的矿泉水瓶子。

    不管老太太正说的起劲儿,我干脆地截断了她的话,“好,我知道了,如果您不想销折,那就在存折里剩一块钱,行吗”

    “只要不销折,怎么都行。我们家啊”

    又要开始有人在等,我不能再听她倾诉下去,而且那个等的人,还是韩暮雨。

    我迅速地在电脑上操作,让她输密码的时候,麻烦又来了。

    “你们这个密码怎么是乱的啊,这让我怎么输啊0呢,0在哪儿呢”老太太拿着我们的乱序密码键盘不知道从哪下手。

    我在里面根本就看不见键盘上的数字,也没法指导。

    我对着扩音器说“韩暮雨,你过来,帮老太太找找”

    韩暮雨犹豫了一下,走到近前。

    谁知道,老太太瞧着这个民工打扮的人忽然就警惕起来,非但不领情还侧身把键盘挡了个严实,“不用不用,我自己找。”老太太说。

    韩暮雨被晾在一边,我觉得很尴尬,抱歉地看向他,他也没什么表情,默默退回一米线之外。

    老太太试了好几遍密码,终于取走了二百三十一块钱。

    韩暮雨将矿泉水瓶放在柜台上,从口袋里掏出存折和六百块钱给我。我确定老太太走远之后说道,“不好意思啊,没想到遇到这样不识好人心的”

    他摇摇头,“没什么,应该小心点儿的。”

    “你这个人啊”我顺嘴就感慨了一句,然后就看到那人不明意味的瞅着我,我一下子就囧了,本来啊,我才认识人家几天啊,那话说得就像我有多了解他似的。

    “呵呵”我干笑两声,岔开话题“你想办什么业务”

    “一百块钱存到存折里,五百块钱汇到家里的存折上去。”

    我先给给他存好了钱,然后帮他填写电汇单子。

    “收款人是谁的名字”

    “韩晨曦,我妹妹。”

    “暮雨,晨曦,你兄妹的名字都蛮好听的嘛”我说。

    “恩,我们的名字都是学校的老师给取的,我妈说,我是下午出生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妹是早上出生的,赶上一个大晴天。”

    头一次听他说起自己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居然也跟着说起来“我出生很久了都没有名字,因为我爸妈的意见一直不统一,后来,我爸说这样吧,咱们也别争了,咱们翻字典,翻到哪一页就用那一页上的第一个字,结果,正好翻到然字,于是,我就叫安然了。”

    “安然”韩暮雨默念了一句,然后认真地说“这名字挺好的”

    “是吧,我也觉得”我笑起来,得意地看向他,他却低下头去。

    我把他给我的帐号核对了几遍,问道“你妹这存折的开户行是哪里”

    韩暮雨茫然地抬头,“什么是开户行”

    “就是她在哪个银行的哪个支行开得那本存折”

    “我只知道是我们家那边农村信用合作社,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呃跨行汇款,对方的开户行名称是必需的。

    韩暮雨看我犹疑了一下,问道“不知道就不能汇了是吗”

    如果是别人的话,那肯定是不能汇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我笑了一下,说到“没事儿,只要你保证户名、账号没问题,我就能给你汇到。”

    他捏着外面那根签字笔的手指放松下来,嘴角微微上扬,划出一道浅笑,“谢谢你,安然”

    大部分的客户,会称呼我安会计,老客户称呼我小安,很少有人直接叫我名字。韩暮雨说出俩字,我居然觉得很亲切,平和的发音,清朗的调子,舒舒服服的感觉。

    说起来,我们有时候也会遇到那种爱套近乎的人,他表现得对我热络跟我亲近,不过是希望以后我能在某些事情上给他行方便,对于这样的人,我向来是不喜欢的。

    我觉得,韩暮雨,他不是那种人,他是哪种人我也不知道,我单纯地觉得他不是那种功利的人。

    眼缘很重要,要是看一个人顺眼了,那他就算是挖鼻孔也是顺眼的,事中监督的高哥总结他干前台柜员十年的经验时,曾这么说过。话糙理不糙,就是这么个事儿。

    后来我打114问农信社的客服电话,然后打农信社客服电话问韩晨曦那个账号的开户行,然后通过行名查询系统跟韩暮雨的地址核对,确定一切无误了,电汇单交给后台。

    当然,我以本行员工汇款的名义没收手续费。

    这些都是韩暮雨离开后的事情了,他并不知道,我想这样也算我还他个人情。

    日子照常进行,我正常地上下班,休班,找朋友吃饭喝酒。

    只是每次经过万达广场工地时,我都会不自觉地朝里面张望两下,想着会不会遇到那个人,不过,那种感觉连期待都算不上,淡得可以忽略。

    天气冷起来的时候,行里又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借记卡推广活动,凡是首次在我们行办卡并且存入两千块钱的客户,可以得到我行赠送的保温杯一个,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听到这个消息,我第一想到的就是要通知韩暮雨,因为他那个贴着标签的矿泉水瓶子实在让我印象深刻,也实在让我觉得太过寒酸。

    自从上次汇钱,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了。

    银行本来就是有钱人经常光顾的地方,穷人没事儿也不会往银行跑,而韩暮雨显然不属于有钱人。那天我特意查了金刚的电话,让他告诉韩暮雨抽空来银行一下,带着身份证。他以为是银行业务上的事儿,也没多问。第二天,韩暮雨赶在关门前十分钟走进营业室。

    “怎么啦安然”他问我,神色有点急。

    我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算是安抚,“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我们行现在有活动,我叫你过来跟你说说”

    我把办卡存钱送杯子的事情跟他一说,他听完,舒了口气,放下心来,但却没有办卡的表示。

    “其实,用卡也没有那么不安全”我以为他还是对卡的安全性有所顾虑。

    “不是我没有两千块钱”他抬起头,看向我,目光如水,没有波澜。

    这个,我早就想到了。

    我把他叫来就是因为我发现了这个活动的漏洞。它只说让存钱,没说钱要存多长时间。也就是说,马上存了马上取出来,也是可以的。

    我小声地对他说,“这你就别管了身份证给我”

    他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把身份证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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